15 ☆、我心寫兮（十五）

明澤自然不會難為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鄉下老頭老太，還囑咐陸建勳好好招待，分開來找人勸。

這頭卻是散布了謠言，說是長沙新來的長官為了交差抓了老頭老太太抵罪，至于消息誰放出去的，齊鐵嘴沖着明澤直翻白眼，你也不怕水匪過來做了你。

我是那麽容易死的人麽？明澤白眼翻回去，他就怕沒人來。

果然，消息放出去當天晚上就抓了一群爬窗子的水匪，被槍指着還沖着他們吼，“有本事就斃了老子，動我爹娘算什麽東西。”

明澤遣人把他們爹娘請來了當面教育，剛才還牛氣哄哄的年輕被老太太指着鼻子罵道低頭不敢吭聲，罵完了又道明澤這裏來求情 ，明澤說，只要他們老實交代據點，就放他們回去。

陸建勳表示這不合規矩，老頭老太懇求，水匪是不怎麽相信。

明澤笑笑，“陸長官吶，彈藥都是要錢的，不如省下來也給自己積點陰德。”

“明長官說的是。”陸建勳還沒膽大到直接把明澤說的話給推翻。

明澤見他應了，這才對那幾個年輕人說道，“你們啊，也是被脅迫的，回去好好過日子孝敬爹媽，我在長沙也住不了幾天，我走了你們該過日子繼續過，可是跟外國人勾勾搭搭，那是對不起列祖列宗。”

剛才還一臉不屑的水匪忽然就變了臉色，看着明澤道，“你連這個都知道？”

明澤仍是笑，“當着你們爹媽的面，說吧。”

“我們原來在碼頭上做苦力，一天到晚流汗還掙不到幾個錢，後來，我們當家的來了，說我們跟着他有肉吃有酒喝，還有錢拿，我們就跟着走了，沒想到……是做水匪，幹些殺人的勾當，他們，他們還跟一些大舌頭的人來往。”

“是黃頭發還是黑頭發？”

“黑頭發，看着和我們差不多，但是說話大舌頭別不過來音，像是日本鬼子，可是他們只跟當家的說話，我們也不知道到底做些什麽。”明澤聽了點點頭，果然。

送走了那些大爺們，明澤人就不見了。

留着齊鐵嘴和陸建勳大眼瞪小眼。

“明澤，他去哪兒了？”

“我還想問你呢，明長官去做什麽了？”

明澤通知了張啓山連夜端了水匪老巢。

“放心吧，出事了算我的。”明澤撐着下巴，看着進進出出秩序井然的步兵們不禁感嘆，這紀律比中央軍還好，難怪在長沙站得住腳。

明澤是來辦事，他也不是小氣的人，争風吃醋到拔槍本來就是意外，也不會因此耽誤正事，長沙城裏要做大事還是得找張啓山，端水匪老巢陸建勳還沒那個力量。

“明長官客氣。”

明澤聽了，良久才道，“張将軍，社稷将傾，明澤再小氣也不會挑這個時候怄氣，水匪盤踞日本特務橫行，想必您想處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長沙的情況我也沒興趣，該我做的事情做完就走，往後該怎麽樣還是你們說了算。”

這話算是挑明了說，兩個人多少心裏還有家國天下保衛一方平安的想法，雖然為着齊鐵嘴有些過節，但是到了民族大義面前也不算什麽，兩個人你來我往也有些了解。

都是聰明人，張啓山早就想端了水匪殺盡長沙城的特務，奈何市政和陸建勳的人暗地裏搗亂，水匪也常年居無定所，長沙裏的事情千頭萬緒，他也着實騰不出手來一網打盡。

如今明澤來了，兩人合力辦了，往後市政的人要找也得找明澤，可是明澤就是來辦這事的，辦完事回了南京，長沙裏清淨了不少，張啓山還能跟那幫人慢慢周旋。

但是他沒想到明澤敢這麽玩。

跟陸建勳合作，打探到消息直接抓水匪家人要挾水匪，等審到了消息直接帶人到他這裏連夜去端水匪老窩。不知計劃了多久，可是從抓人到出擊也就一晚上的事情，提前只打了個招呼，晚上竟然直接帶人上門，張啓山心裏也是佩服得緊。

水匪不在碼頭，而在船上，一行人趁着夜色靠近，無聲無息爬上了船，訓練有素的張家軍當着把人連窩端了，可是就不見水匪頭子。

明澤皺着眉，看了一眼張啓山。

“難道閣下懷疑是我張某人？”

“這倒不是。”明澤搖搖頭，“只不過，這可能是我的老熟人。”

這下是張啓山看着明澤。

“當初，我遇着齊先生的時候，直接帶着他去了岳陽，那一趟脫手了一批軍火，可是接手的卻是盤踞岳陽多年的水匪。”

“你們明家應該不跟水匪來往。”

“話雖如此，但是被一群人拿槍指着，不想來往也要來往。”明澤苦笑，繼續道，“後來那夥水匪被湘軍剿滅，不過水匪頭子，也是這裏一道疤。”

一手伸出食指，從左邊眉頭劃過鼻梁到右邊面頰，這是長沙新來水匪頭子的特征 ，也是當初盤踞在岳陽一代的水匪頭子特征。

“那你可是得罪了他兩次。”

“是啊……”明澤皺了眉頭，想了想，又笑了，“這次，可真有趣。”

這件事明澤想壓一壓，畢竟事情還沒查明白，誰料南京那邊來了表彰電報，狠狠誇獎了一番明澤，順帶提了陸建勳和張啓山，明澤氣青了臉，本來預備恭賀開宴市政官員硬是被吓得不敢開口。

這表彰電報說明了兩件事，一，有人瞞着明澤直接上報了南京總部，張啓山不會，但是陸建勳和市政廳未必不會；二，上峰的意思是有了交代就行了，準備喊人回去了，明澤剛剛查出點眉目就被打住了，堪堪表揚了幾句，叫他回南京。

這事擺明了沒完，南京那邊有人狠狠陰了明澤一把，表彰電報上寫了他的大名，對方不找明澤找誰？

這些齊鐵嘴都明白，也就知道明澤為什麽這麽氣。

周錦先是高興，被齊鐵嘴提醒了也狠狠砸桌子，這不是坑明澤麽，叫他過來收拾爛攤子，還沒收拾完又給他潑一盆髒水，明澤人還沒離長沙地界，對方還不知要使出什麽損招把明澤留在長沙。

大部分時間明澤都是笑的，即便不高興也是笑，這回被氣狠了，鐵青着一張臉，薄唇抿着都沒什麽血色，有人過來招呼直接翻着白眼，惡狠狠地要把人給生吞活剝了。

齊鐵嘴陪在旁邊，沒說話。

安慰起不了什麽作用，也無濟于事，但是他不放心。

管家和阿川加強了防衛，明澤和齊鐵嘴擠書房，把隔壁卧房收拾出來給了周錦，至少自家師兄還是放心的。

準備做全了，卻有人遞來了帖子。

中日聯合商會。

齊鐵嘴要陪着明澤去，明澤擺擺手，“你和師兄在家帶着，再說我就送你去張府。”

“明澤你！”齊鐵嘴也給氣得夠嗆，這人，蠻不講理！出生入死不帶他也就算了，把他送到張府算怎麽回事？

這次周錦反應倒是快，把人拉着說到，“有我在，你怕什麽？”

明澤嘆口氣，幽幽看着齊鐵嘴，最後朝周錦一抱拳，“師兄，齊先生，就拜托了。”

“明澤，放心吧，我給你算過，有驚無險。”齊鐵嘴也知道明澤心裏所想，這人最放不下的是他，對自己的安危早就置之度外，偏偏手心裏捧着人，怕自己一個走不穩就給碰着了。

明澤回頭，朝他笑了一下，安心的笑容。

那天明澤回來的時候喝醉了。

拉着齊鐵嘴坐在院子裏葡萄架下，早春還沒有葡萄藤，只有空空的架子。

明澤拉着齊鐵嘴說小時候的事情，說，我小時候回去的不多，所以我每次回去，大哥和二哥都會提前給我準備吃的用的，我在家過的可快活了，他們都讓着我，大哥二哥有什麽好東西都給，我看上了想拿就拿，晚上睡不着在院子裏乘涼，我偷偷掐他們，結果被發現了，三個人從竹床上滾下來……

“去留學那年，家裏準備了不少東西，二哥大哥都偷偷給我塞錢，叫我別苦着自己。”明澤說到這裏流下淚來，齊鐵嘴心驚膽戰的給他擦眼淚，卻發現一邊擦明澤一邊哭，明澤一手拉住了齊鐵嘴的手腕，留着眼淚看着他道，“我們是親兄弟，親兄弟啊！”

“到底，出什麽事了？”齊鐵嘴拍拍明澤的脊背，明澤眼窩子淺，愛撒嬌，撒嬌的時候容易蒙上一層水霧，但是這大半年，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沒少經歷，哭出來還是頭一回。

“齊兒，你說……要是，二哥他……”明澤吸了吸鼻子，還是沒止住眼淚，“二哥他真跟日本人有關系，可怎麽辦吶。”

齊鐵嘴震驚不已。

在南京明池去過幾次明澤的宅子，明澤也不跟他見外，大大方方的摟在齊鐵嘴坐在沙發上，一來二去，明池也就習慣了。原先明澤也提過，長沙這片明池跑得多，可是和日本人有關系，也就說是有漢奸的嫌疑，發國難財。

明澤來長沙，便是因為明瀾的關系，如今辛辛苦苦查了個水落石出，卻又和明池扯上了關系，饒是明澤七巧玲珑心，碰到兄弟的事情上，也沒了頭緒。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明澤是抓了水匪家人逼那些落草為寇的水匪獻身，後面是日特發現明澤太麻煩，想讓明池幫忙勸勸~

話說看了一眼，離完結沒幾章了~明澤和齊鐵嘴的故事寫完，想放其他八爺中心的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