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危急

蕭長恭的病房之外, 和靜縣主吳采薇仍與衆家将對峙着。

“侯爺,采薇今日前來,只為見将軍一面, 還請将軍出來相見。”

薛青河上前一步, “不行, 現在正是關鍵時期,絕不能出屋。”

吳采薇眼睛一瞪,“你算什麽東西, 敢攔侯爺的駕。”

孫正泷對這個皇親國戚也是頭疼的很, 此時上前道“回秉和靜縣主, 侯爺的臉上剛剛動過刀,的确是不宜見風。”

聽到蕭長恭臉上動刀,吳采薇心裏暗喜, 果然如她猜測的一樣,這手術是為了臉上的疤才動的。

現在, 只要看看具體到了什麽程度, 就可以實施下一步計劃了。

“那我進去也行。”

“不行。”薛青河硬邦邦的甩出兩個字, 這次甚至懶得解釋為什麽。

吳采薇早就看薛青河不順眼了,“你三番五次阻攔我到底什麽意思?來人, 把他給我拿下。”

家丁呼啦一下就沖着薛青河圍了上去, 蕭長恭的下人都是戰場上退下來的軍士, 也不是吃素的, 把薛青河團團的圍在中間。

小七大喝一聲,“我看誰敢動!”

“你們這幫惡奴,居然敢做侯爺的主,給我拿下。”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咣當一聲, 蕭長恭黑着一張臉,一腳踢開了房門,出現在衆人面前。

薛青河心裏咯噔一下,心裏暗道,完了。

此時蕭長恭臉上沒戴面具,連平時纏在臉上的繃帶也拆了下來,之前隆起的紅色像蜈蚣一樣的傷疤确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平平的傷口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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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因為還未痊愈,此時也有些發紅發腫,但看着确實是比之前要好很多。

“縣主既然已經看到了,就請離開吧。今日這探望的恩情,長恭銘記在心,日後定會報答。”

說到報答兩字,蕭長恭已經是咬牙切齒。

小七雙眼赤紅,看到吳采薇還沒有往外走的意思,就想上前趕人。

蕭安将小七一把拉住,走到吳采薇面前,“和靜縣主,請吧。”

待和靜離開,薛青河和孫正泷趕緊換了衣服沖進屋去。然後又小心的清理了傷口,重新換上了藥。

然而即使如此,當天夜裏,蕭長恭還是發起了高燒。

安叔在院子裏急得團團轉,幾次想沖進屋子裏看看蕭長恭的情況,但又強行忍住了。

蕭長恭昏迷,整個侯府都要聽他的,所以他決不能亂。

可是,怎麽能不亂?他早年喪妻喪子,是老将軍将他帶回府裏,賜了蕭姓,做了管家。

蕭長恭就是他看着長大的,在蕭安的心裏,蕭長恭就是他的兒子一樣。

現在兒子躺在病床上,他卻只能在屋外,什麽力氣都使不上。

怎麽能讓他不急,不亂。

薛青河和孫正泷讓小七安撫住蕭安,然後兩人一同進屋,仔細診了脈,又進行了一番會診。

“情況兇險啊。”孫正泷嘆息一聲。

“将軍身子看着壯實,實則虧空的厲害,若不是這臉上的傷不能等,我斷不會現在給他開刀。這幾天一直嚴防死守,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篑了。”薛青河說罷,一拳砸在了床柱之上。

孫正泷也心裏難受,他雖是太醫院的醫正,是皇家的醫生,但孫正泷卻從未把病人分成過三六九等,只要能治,他向來都是盡心竭力。

可是如今卻是皇家的人,做了危害臣子大将的事。

“罷了,薛兄,今夜我倆輪番值夜,你來守前半夜。我要先去寫折子,明天一早,我就進宮面聖。”

孫正泷說罷出屋寫折子去了,薛青河看向躺在床上燒得迷迷糊糊的蕭長恭,心裏不由嘆息一聲。

你倒是給那個和靜縣主挖了一個天大的坑,可是這坑卻也把你裝進去了,這樣做,真的值得麽?

其實早在幾日之前,蕭長恭就與薛青河商定,待他快好時,要設計引和靜縣主前來,然後借此來個“病情惡化”,也不求多兇險,只要能唬住孫正泷就好。

到時和靜縣主可不就只是再被申斥一番就能了事的了。

薛青河當然是極力反對,但蕭長恭可不是真的能被人拿捏住的人,暗地裏早就讓小七通知風字頭,放出了他做手術治臉傷的風聲。

待到和靜縣主前來,蕭長恭現身相見之後,薛青河想反對也來不及了。

一切都計劃得很好,除了發燒這一點。

原本的計劃是薛青河偷偷給蕭長恭紮針引亂脈像,以免用藥引起孫正泷懷疑。

然而,沒等薛青河動手,蕭長恭自己就發燒了——傷口見風,真的就感染了。

這一下假兇險,變成了真危機。

第二天一早,雲香仍舊帶了婉寧的信來了侯府,去訝異的發現,阖府上下都透出一股子凝重。

就連平日裏看到她一定要說上兩句話的雲五,也只是向她沉默地點點頭,然後一言不發的示意雲香跟她走。

雲香忍不住抓住雲五的胳膊,“是不是出事了?”

雲五的聲音很冷,“昨日你走後,和靜縣主帶人闖進了小院,非要将軍出來見一面。薛神醫攔着不讓見,她就要讓人把薛神醫拿下。将軍氣不過,推門而出,夜裏就發燒了。到現在也沒有醒。”

雲香先是怒極,繼而冷笑出聲,咬着牙根道:“好,真好,若将軍真有個三長兩短,我要她償命。”

雖然雲香現在是婉寧的人,可是蕭長恭永遠是她的救命恩人,若真是出了什麽意外,雲香舍了這條命,也絕不會讓吳采薇好過。

雲五擡頭,看向長公主府的方向,又何止是已經出去了的雲香,到時整個侯府不會有一個人讓吳采薇好過。

一路走到被當作病房的偏院,剛跨進院門,就看到幾乎是老了十歲的安叔,抓着薛青河的衣袖問,“怎麽還沒醒,到現在已經一夜了,你不是說早上就會醒麽?孫神醫呢,他去哪兒了?”

雲五見狀,趕緊上前把安叔扶住,“安叔,你老緩緩神,孫醫正一早入宮去了,說是向皇帝禀告昨日的事。薛神醫是一直在府裏盡心盡力,你要相信他,說不定過一會兒将軍就醒過來了。”

雲香聽着心都揪了起來,一夜昏迷啊,這可不是好事。

薛青河忽然看向雲香,“你今天來,帶信了沒有?”

雲香有些不明白都這個時候了,薛青河為何還關心她帶沒帶信,但仍舊點頭,“帶了,我家姑娘每天晚上都寫一封,說給将軍解悶用的。”

“你,去換衣服,跟我一起進去,把這信小聲念給将軍聽。”

“這……有用?”

薛青河眼神微眯,“說不定會有用。”

雲香立刻點頭,只要有一線希望,她都會照辦的。至于回去之後,婉寧會不會生氣,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了。

說到底,雲香跟着婉寧的時日還是短,一遇到事情下意識以蕭長恭為主。

不過,如果這封信真的有效果,想來婉寧也不會生氣。

雲香去了隔間,穿了一身由白布做成的罩衣,又戴上頭罩、面罩,包住頭發和口鼻,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面,這才被允許進到蕭長恭的病房。

再看薛青河,也是同樣的打扮。病床邊不斷地用冷水給蕭長恭擦額頭的小七,也是如此。

時隔幾日,這還是雲香第一次見到手術後的蕭長恭。

此時的蕭長恭臉色蒼白上,左臉上纏着紗布,屋子裏滿是濃重的藥味。

“念。”

雲香打開婉寧寫的信,開頭四個字,便臉上飛紅,“長恭哥哥……”

薛青河醉心于醫術,雖然年近不惑,但卻并沒有娶妻生子,這輩子更是第一次聽到情書這東西。

饒是現在情形危急,薛青河也有點不自在,只能低頭緊盯着蕭長恭的臉,以掩飾尴尬。

“昨日我又去了趟狀元齋,沈掌櫃已經帶人研究出了一份新的糕點,我嘗了幾塊,雖然是挺好吃的,但有點膩,不符合讀書人的風格,我又讓他們繼續研制。”

“你送來的那家澡豆坊,我很是喜歡。因為最近我剛從一本書裏看到一個配方,與澡豆的工藝有相近的地方,但卻比澡豆更易成型,還能做得更大塊,而且消耗也要慢上一些。你知道麽,我們日常用來潔面淨手的澡豆,主要原料竟然是豬的胰髒,我第一次看時,真是吓了一跳。”

“配方我已經親自送到澡豆坊了,命他們仔細研制,說不定往後我們就有更好的澡豆要用了。莊子我還沒去,那地方太貴重了,我覺得你還是收回去的好。這家澡豆坊就足以讓我練手了。”

薛青河一直盯着蕭長恭,見他有幾次眼皮子動了動,似乎是想睜開,卻睜不開。

“有門。你再重頭念一遍。”

雲香又立即從頭開始念。反複念了幾遍後,蕭長恭又沒了反應。

一白天過去,藥湯灌了四五碗,孫正泷也從宮裏回來,帶來了大批的藥材與皇帝的口谕,命他們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也要救回蕭長恭。

但蕭長恭卻仍舊沒有醒來。

一直到了夜裏,眼看着蕭長恭的脈象越來越危急,薛青河咬咬牙,“如今已是人力、藥石無效,只能看将軍的意志了。去請穆姑娘吧,将軍平時最看重穆姑娘了,如果穆姑娘親至,說不定能激發将軍的意志,還有一線生機;就算不能……見一面也好。”

蕭安一聽,立時眼前一黑。

好在衆人扶住了,蕭安定了定神,看向薛青河,“薛神醫有多大把握?”

這可是深夜,若是請一個普通女子也還罷了,鎮西侯府的威勢還擔得起。可婉寧畢竟是相府的姑娘,若是真出了差錯意外,他們擔不起。

薛青河搖搖頭,“只能是勉力一試。”

小七卻不管那麽多,只要有希望,就要去争取,當下也是發了狠,“大不了我去把人擄來。”

立時就有人附和,“就算是打上門去也要把人請來。”

關鍵時刻,還是安叔沉了聲音,“瞎嚷嚷什麽,趕緊去備馬車,我親自去求相爺。”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給媳婦出氣,大将軍也是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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