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封石

風九最近又開始了快樂的說書生活。

只不過這次說的不再是之前的故事, 而是婉寧最新編寫的《薛神醫傳》。

對于市井的百姓來說,才子佳人的故事雖好,但到底離他們太遠。

真正吸引他們的永遠是三類故事:清官、俠客、神醫。

清官自不必說, 不管什麽地方, 能有一位青天大老爺, 是許多百姓的願望。

第二類俠客其實與清官差不多,都是在遭遇不公時,希望能有一位救世主, 拯救他們于水火。

神醫就更好理解了, 一個人一輩子再順風順水, 也不可能不生病。因此這妙手回春的故事,也是老百姓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風九講的薛神醫傳,原型自然就是薛青河。婉寧把他治療蕭長恭的故事演繹了一番, 借用前朝的人和事,寫的那叫一個驚心動魄。

再加上風九口才、表情俱佳, 整個故事聽起來引人入勝。

這當中, 通過淨手、洗衣來預防疾病和感染, 更是深入人心。

風九說書的地方,離婉寧新開的新淨坊不遠, 聽客們聽完故事, 再路過新淨坊時, 就會想去買上一塊。

有錢的, 買四君子皂和玫瑰皂;沒錢的,就買上一塊不加任何香料和藥材的“胰皂”。

總之這個故事講下來,既有樂趣,又滿足了老百姓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時還宣傳了一波香胰皂。

更重要的是, 一旦洗手、淨手的觀念深入人心,疫病就不會那麽容易爆發。

風九在一樓開講,而二樓雅間裏,坐着的就是婉寧和張保。

婉寧身邊坐着的還有沈松明,張保也帶了一位年輕人,看樣子在二十五六,一臉白淨,身着長衫,頗有書生氣。

“穆姑娘這招妙啊,既宣傳了自己的新淨坊,又起到了教化百姓的作用,怪不得連陛下都要稱贊姑娘聰慧過人呢。”

婉寧微微一笑,“張總管謬贊了,不過是些小伎倆。新淨坊能持續下去,最主要的,還是經營的人。”

張保看婉寧直奔主題,當下也不廢話,“給姑娘介紹一下,這是我在老家的族侄,叫張毅。為人腦子靈活又能沉得下心。”

“我把他帶到京城來,本來是想培養成我的接班人。但是他對經商更有興趣,我便想讓他先跟着沈掌櫃學習一番,待到明年開春選了址,這新店就讓他來負責。”

婉寧對這個提議倒是有些意外,她本以為張保既然向她提出合作,便會盡快把店鋪開起來,沒想到,他居然這麽能沉得住氣。

而且,這個張毅,看樣子就是張保未來的繼子。把繼子推出來,既是為了他的未來鋪路,也展現了合作的誠意。

這倒是很令婉寧滿意。張毅的身份,注定這次合作不會草率。

婉寧扭頭看了眼沈松明,看到後者微微點頭,便道:“那就這樣說定了。張毅先跟着沈掌櫃。”

“不過,我也先把話說明,沈掌櫃只會教經營,這制皂的技術,別說他也不會,就是會也不會教的。”

張保微微一笑,“穆姑娘果然大氣又坦誠,有這樣的合作夥伴,咱家心裏就放心多了。”

當下張毅向沈松明敬了拜師酒,算是成為了沈松明的半個徒弟。

此時,一樓處風九也講完了一段,然後一拍驚堂木,“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說書的講完了,茶客們也就開始散去,這當中就有垂頭喪氣的方堯。

本來與吳采薇見面後,方堯很是興奮了一段日子,但沒持續幾天,就又頹喪起來。

誰叫那蕭長恭就像是住在京郊大營一樣,根本沒有回京的動靜。

不回京,吳采薇讓他辦的事就辦不成,辦不成事,當官就遙遙無期。官都當不了,就更不要說向簡月梅和何立業報複了。

再加上母親天天在耳邊抱怨,更是讓方堯煩躁。以前還有簡月梅讓他溫存一下,而且母親就算不高興,也只會拿簡月梅撒氣。

現在簡月梅走了,方母就只有方堯一個人可以唠叨,把他煩得恨不得睡在外面。

回到家,勉強吃了些東西,方堯就借口看書,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裏。

然後從枕頭中拿出和靜的簪子來,仔細看那兩個字。

那兩個字對于現在的方堯來說,就是救命的稻草,是他報仇出氣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方堯又準備出門。

“哎,你這是上哪兒去啊?”方母像是知道了似的,一早就等在房門口。

“約了書院的朋友,去談學問。”

“呸,別以為你出去鬼混我不知道,你都多久沒去那白鹿書院了,還能有人找你談學問?就在家給我老老實實讀書。”

“你要是能在秋闱時考個功名回來,我們還用得着天天受那幫勢利眼的氣,簡月梅那個小賤人還不是要乖乖的留在這裏。”

風九關于前一世方家母子的故事現在雖然不講了,但之前可是大講特講的。雖然後面的情節不同,但前面與表妹有染,然後又騙婚的戲碼,卻總是讓鄰居們能聯想到方家母子。

再加上簡月梅走的那天,鬧的動靜那麽大,不少人都聽到了簡月梅說的話。

什麽“你哄騙我當正妻啦,又去宰相府提親”之類的。

因此,方家母子的風評現在和那吳采薇差不多,不,甚至比吳采薇更差。

吳采薇再被人說三道四,那也是私下裏,畢竟是長公主的女兒,皇帝的外甥女,多少要顧忌一些。

但是方家母子有啥可顧忌的,再加上他們幹的惡心事兒,更是被街坊鄰居當罵人和教育自家子女的生動教材。

因此,方母最近心煩得很,看着兒子又要出去,留她一人面對街坊鄰居的白眼,心裏就氣不順。

方堯也知道只要他能考上舉人,就能當官,就能揚眉吐氣、耀武揚威。但是下一屆秋闱要三年後,他現在再怎麽讀,也是無濟于事。

而且就如同當年剛考上秀才,就得知自己有一門天大的好親事一樣,現在的方堯根本無心讀書。

讀書考功名,那都是騙人的,只有權勢才是真的。

只要蕭長恭回京,他把事情辦妥,他就能當官老爺!

想到這兒,方堯更覺得讀書什麽的都是假的,去城門處的茶館看看蕭長恭回京沒有,才是真的。

當下也不管方母在院裏呼喊,競自出門而去。

方堯出門了,風八也就行動起來,趁着方母在院子裏唠唠叨叨罵街的功夫,進方堯屋子裏翻了一番。

不多會兒,就在方堯的枕頭裏,發現了那支藏起來的簪子。

看清簪頭上的和靜兩個字後,風八微微一笑,把簪子又放回了枕頭,然後回去蕭長敬禀報了。

蕭長敬聽完風八的彙報,沉思了一會兒,“這個信物倒是不同尋常,不過,若是只放在枕頭裏,倒是可惜了。”

“風八,你去尋個辦法,作個手腳,讓方堯覺得有人想偷這個簪子,務必要讓他随身帶着。”

只有随身帶着,才有行事的機會。

風八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點點頭,轉身又出去了。

蕭長敬則看着窗外,“不管你方堯和吳采薇計劃什麽,兩人私下會面又有信物,這個私通有染的屎盆子你們就接好吧。”

城門處的一家茶館裏,方堯已經在此枯坐了半晌,上茶的小二都嫌棄地看了他好幾眼。

這人天天來,每天卻只要一壺茶,別的都不要,實在是占地方。

方堯也知小二不待見自己,但是他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蕭長恭回城,因此哪怕受人白眼,也要在這裏等着。

“小二,來壺好茶,再給我上兩樣小菜。這位兄臺,枯坐也是無趣,合個桌可好?”

方堯一擡頭,見是一位書生打扮的男人,身上的長袍雖然有些舊了,但看得出質地很好,想來也是個曾經光鮮,如今落魄的書生。

方堯頓時起了一些惺惺相惜的心思。

“請坐,請坐。”方堯伸手讓了,對方也不客氣,拱了拱手,就坐下了。

來人很是健談,自我介紹說姓封,叫封石。說話時帶着點外地口音,年齡看着不大,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

“兄臺一看就是飽讀詩書之人,不瞞你說,我從家鄉來,也是為了求學的。不知這京城之中,哪家書院收學生啊。”

方堯對封石的恭維很是受用,憑着自己在白鹿書院混過幾天,便向他介紹起這京城的書院來。

封石一聽方堯對白鹿書院說得頭頭是道,當下就把他當成了學院裏的前輩,恭維的話像是不要錢一樣的說出來。

這恭維讓方堯十分受用,兩人也是越談越投機。說到中午,封石便做東,請方堯在去附近的八仙樓吃午飯。

雖然八仙樓不算高檔,但封石很是大方,兩個人點了一桌子的菜,還要了一壺好酒。

“方兄,你我一見如故,又如此的有學問,這一杯小弟敬你。”

方堯自打來了京城,就是處處受人白眼,今天是頭一次做成了人上人,當下也不客氣,一連幹了三杯。

酒喝多了,話也就多起來。方堯便對封石大倒苦水,什麽早年喪父,什麽懷才不遇,什麽青梅竹馬的表妹耐不住寂寞雲雲,全都說了出來。

封石是時而心疼,時而氣憤,“方兄你真是太不容易了,如此有才卻如此落魄。這老天爺真是不公,若是方兄能去做官,那必是一方百姓的福氣啊。”

這話可是說到方堯的心縫裏去了,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做官,只有做官,別人才不會說他丢了父親的臉;只有做官,先前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才會對他卑躬屈膝。

“唉,官場黑暗,為兄我空有一肚子學問與滿腔熱忱,也是無處使力啊。這官,不做也罷。”

“诶,方兄此言差矣。”封石擺了擺手,又給方堯滿了一杯。

“正因為官場黑暗,像方兄這樣既有才華又有大志向的人,才更應該努力上進,成為官場中的一股清流啊。”

“不過方兄也不必着急,我從祖上那裏學了一點相面之術,方兄的官運如今就在頭頂,不遠了啊。日後若是方兄飛黃騰達了,且莫要忘了小弟。”

方堯大樂,“看不出封老弟還有這樣的本事,還真就讓你說中了,只要那鎮西侯回京,老兄就能當官了。”

封石心裏一動,趕緊追問,“小弟雖初來京城,可是路上也聽說了不少鎮西侯的事跡,方兄莫非還與那鎮西侯能搭上關系?”

方堯此時雖然得意,但好在還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光彩,當下改口道:“不過是幫貴人辦事罷了。”

封石心裏冷笑,臉上卻是一派驚喜,“方兄果然是有大官運的,能幫鎮西侯辦事,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來方兄,小弟敬你。”

方堯被封石勸得是一杯又一杯,最後醉倒在酒桌上,不醒人事。

一覺醒來,封石早已不見,面前站着的是幾個八仙樓的夥計,而且臉上頭上還往下滴着水,想來自己是被潑醒的。

“這位客官,您醒了,承惠,二兩銀子。”

方堯只覺得腦袋發暈,“什麽二兩銀子?”

夥計皮笑肉不笑的,“您和您的那位好兄弟在咱們酒樓可是點了一大桌子菜,連吃帶喝的待了一下午,怎麽這轉眼就不認帳了?”

方堯扭頭看看了四周,哪裏還有封石的蹤影?包間裏的窗戶這時被打開了,冷風一吹,方堯瞬間清醒了不少。

自己這是遇上騙子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向各位看文的小可愛求收藏、求評論。大家有什麽感受、吐槽都可以在評論區留言,我會一一回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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