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起

an覺得他渾身的骨頭或許都被打斷然後重新接上了一遍,實在是太痛了。尤其是頭部,現在他看什麽都帶着重影。一定是腦震蕩,那可就麻煩了。

他嘗試着嘆了口氣,但除了滿嘴的灰塵什麽都沒能感受到。塵土在周圍飛揚着,an能感覺到喉嚨幹澀到了極致,現在如果有誰能給他點水就好了。

可惜沒人會找到這裏,自己也沒法動彈。

現在他只能坐在稍一挪動就吱呀作響的椅子上,雙手被他自己的手铐反拷在背後,因為長時間的扭曲姿态都已經僵直到隐隐作痛。

本來這只是個普通的案子。

或許說普通也不盡然,畢竟BAU處理的大多是窮兇極惡的連環殺人犯,這次也不例外。

兩天前,BAU小組終于找到了一起連環碎屍案的嫌疑犯,追捕過程中,an跟着嫌疑犯一直到陰暗的小巷口,一時不查被背後偷襲擊暈在地。

再醒來的時候就是在這裏,頭痛欲裂,身上帶着大大小小的傷痕。

那嫌疑犯顯然把an當成了洩憤的沙包,不得不說他的折磨方法還真有幾分專業的影子。現在an渾身上下都是淤青,初步估計沒有嚴重的骨折,但右腳腳踝顯然是扭了。

勉強擡起頭,忽略掉越發明顯的、抽痛的神經,環顧一周。

看到的模糊影像在大約幾秒鐘之後才得到因為疼痛而格外遲鈍的大腦的反應。

這裏看起來是個廢棄的倉庫,周圍堆着歪歪扭扭的紙盒子,蜘蛛網和灰塵見縫插針地在這能算是寬敞的房間裏稱霸。有一些讓他頭暈目眩的淺淡光芒從被鎖死的鐵門那裏透進來,能看得出厚重的門上已經爬滿了鐵鏽。

好極了,絕不會有人來的、充滿了灰塵和細菌的倉庫。

an已經預見到他的屍體,或者時間更久一點的話,骷髅,被某個偶然路過的人發現的時候了。八卦小報頭條——廢棄倉庫驚現男子棄屍。

運氣好的話,BAU的同事們還會接到這個案子。

他想到這裏,重重地嘆了口氣,卻只牽扯到嘴角的傷口,頭痛也更劇烈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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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又不知過了多久,連極度饑餓的胃也抽痛扭曲起來的時候,他好像捕捉到了什麽聲音。

因為嚴重腦震蕩而極度敏感的耳朵有些受不了那轟鳴的引擎聲。不是卡車或者貨運車的那種引擎聲,聽起來是很老舊的車子。聽起來不是警車标準的配置。

他努力想要警覺起來,但是手邊沒有任何堅硬的東西來解開手铐,這一點他剛剛就确認過很多遍了。

兩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至少不是那個獨來獨往的嫌疑犯,不過也有可能是一起作案的同夥...普通市民是不會開着老爺車到這種地方來的,an心裏清楚這點,因此也更加絕望。

一陣金屬碰撞的輕微聲響,應該是在開鎖。不像是鑰匙,而是專業的撬鎖工具的聲音。

接下來就是讓an耳鳴頭暈了好一會兒的尖利刮擦聲。生鏽的鐵門被輕輕推開,但也正因為這遲緩的動作,反而發出了更大的聲響。

刺目的陽光直接從門外照進來,縱然沒有直射在an臉上,也讓他條件反射地眯起了眼睛。強光讓他可憐的、因為刺耳聲音而成了一團漿糊的腦子更加脹痛。

兩個握着□□的人走進來,看起來個子都不矮,後面的那一個更是能被稱之為巨人,得要微微彎腰才能避免門框上懸挂着的灰塵和蛛網沾上那頭棕發。

即使頭腦不太清楚,an還是下意識地運用起了側寫員的本事。這兩人走路步伐很穩,肌肉緊繃,握槍的手也絲毫沒有顫抖,姿勢專業。

是受過訓練的。

那個矮個子的男人好像是在房間裏繞了一圈,然後快步向他走過來,将手中的槍插回牛仔褲後腰,伸手拍了拍an的臉,引得an頭部輕微偏移,一陣惡心。

“Hey,你還好嗎?”那個男人有雙足以讓所有女人為他尖叫的、閃着水光的綠色眼睛,說話的語氣也輕佻愉快,是an最為熟悉的,他自己常用的那種語氣。

如果an不是實在太虛弱的話,相信他會以一模一樣的語氣還回去的。

“......”an試着張嘴,但除了扯痛傷口,以及氣流的嘶嗬外,什麽聲音都沒能發出,那人卻好像意識到了什麽,不再試圖喚醒他,轉到椅子後面,開始對付手铐。

“Dean?這裏沒人——”實在是不算輕的聲音傳過來,金棕色頭發的“巨人”再次從正門進來,料想得到他剛才是在整個倉庫外面勘察了一番。

這兩個人很眼熟。

an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這兩人,但一定不是什麽好地方。

能讓他眼熟的、随身帶着武器而且一看就是專業受訓過的人。

“Sammy,小聲點,看來我們有個腦震蕩的傷員要處理了。”被稱為“Dean”的男人已經拎着他的手铐從椅子背後站了起來。

an驟然失掉了手铐的支撐,差一點就滑坐到地上。幸好Dean眼疾手快,來得及一把扶住他的肩膀,動作過快,可能是壓迫到了哪塊烏青,引得an低聲痛呼。

“哦哦,抱歉了兄弟。”Dean沒什麽誠意地道着歉,問道,“你怎麽會被鎖在這裏?”想到an可能說不出話來,轉頭看向Sam,後者聳聳肩,抛過來一瓶開了封的礦泉水。

水滑下喉頭,終于把燃燒了兩天的痛苦澆滅了,an清了清嗓子,說明自己的身份,撒了個小謊:“De...Desmond an,我是被人綁架到這裏的。”說話間,他只希望身上髒污的T恤能蓋住腰帶上的警徽。

“可憐的綁架案受害者。那你?”Dean還想再問下去,卻被Sam壓低了的驚呼打斷。

“Dean,他在說謊——那是,天哪Dean,他可能是和FBI一夥的。”Sam湊近了些,注意到Derek口袋中露出的證件一角。他把那本證件抽出來,好更仔細地觀察。an一驚,真是事與願違。

FBI一夥的?

an寧可腦子沒有在這個時候開竅。他想他知道這兩人是誰了。

熟悉的臉,同行的兩個專業殺手,Sam,Dean...

該死的,Winchester!

整整幾個月都位于FBI通緝令最頂端的兄弟倆,用令人發指的手段犯下了各種謀殺罪,最後被捕,在一場警局的爆炸中确認喪生。

他們怎麽會,他們怎麽可能還活着?

瞳孔在主人毫無所覺的時候已經因為過度震驚收縮到了極小的樣子,他如此明顯的表情自然沒能躲過一直觀察着他的Sam的眼睛。

“Dean...我覺得他認出我們了。”Sam深吸口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面擠出來一樣蒼白。

Dean眨了眨他水潤的綠色眼睛,長到令人詫異的睫毛撲閃了幾下,思考了那麽幾秒,他把an重新放回到椅子上,輕松地吹了個口哨:“那麽,巧克力皮膚的FBI小帥哥,介意告訴我們你的真實身份麽?”

真實兩個字的音節咬得很重,能聽得出來他實際上很不愉快...an胡亂地思考着,Dean一直被認為是兄弟倆中占主導地位的那個人——這一點從剛才兩人對事件的反應也能看得出來——他是更為冷血的連環殺手。

“Derek an,BAU的特別探員。”嘶啞着聲音回答,an有些絕望地垂頭盯着地面,他毫不懷疑下一秒Dean就會把插在後腰的那把□□□□,然後給自己一個痛快。

或許不會這麽簡單,一想到以前見過的檔案中死在Winchester兄弟手中的受害者的慘狀,他就脊背發涼。

毆打、割喉、斬首,甚至是活生生放血致死。

還有那一段不怎麽清晰的錄像。Winchester兄弟帶着輕松友善的笑容走進一家餐廳,然後拔出攜帶的槍械,射殺了其中的二十多名顧客與店員,期間強迫一名青少年為他們錄影...

an毫不懷疑,被發現了探員身份的自己難逃一死,可他實在不想就這麽放棄。搭在椅子上的右手慢慢蓄力,試圖尋找破綻,拼死一搏。

“BAU?那是什麽?Bad Ass Union(壞蛋聯萌)嗎?”Dean露出了一個堪稱無辜的笑臉——天知道這個虛僞的笑容之後他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或許這只是一個嘲諷。

“Dean,是Behavioral Analysis Unit(行為分析小組)。”Sam無奈地看向Dean,好像已經習慣了哥哥的語出驚人,語氣裏甚至還有一點包容。

Dean倒是不太在意Sam的頂撞,輕快地從an手裏抽出空了的水瓶——他這麽做的時候an花了大把的自制力才沒有發動襲擊——然後狠狠地向另一邊的Sam扔去:“好啦,那現在就轉動你的斯坦福腦子,想想該怎麽處理這個大麻煩。”

an不自覺地稍稍擡起頭,瞥向房間一角站着的、身材高大的男子。Sam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甚至算是無害的,與他的身材形成了極大對比。

對了,Sam曾經試圖脫離這個扭曲的殺人犯家族,還在斯坦福用全額獎學金學習法學,差一點就畢業的時候,才因為女友Jessica死在火災中被重新拉進這個泥沼。

“他需要去醫院,Dean。”Sam開口了,是很柔和的調子,an寧願相信他聽到了其中有一點善意,而不是像Dean那樣,輕佻愉悅而又捉摸不透。

或許這可以是他的突破口?an克制住想要抱起反抗的沖動,以兩人剛好能聽見的音量低聲呻·吟起來。也不完全是假裝,至少現在他的太陽穴就在突突地彈跳着,脹痛難忍。

“可我們也不能放了他啊。”Dean調侃的口氣在an聽來簡直就像是惡魔的聲音。

綠眼睛的惡魔在an終于意識模糊、支撐不住之際,輕聲道:“人生可不會盡如人意,不是嗎?(引用自《羅馬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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