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會面

Dean緊張地深吸口氣，手指輕觸上冰冷的木板門面。

新上的漆料光滑平整，透出冷酷的色澤。沒有一點粗糙的觸感，奇異地将柔軟也帶走了，涼意沁透Dean的靈魂。

門後有什麽？

他不知道。Lucifer，他的死亡，還是勝利的曙光？

未知是人類恐懼的根源，Lucifer蔑視人類或許也有他們太過無知的原因。但是即便是上帝最初創造的熾天使，也總有些不知道的事情，尤其是牢籠的幾千萬年。

他的無知是你們的武器，也是唯一的機會。只有一次，不容許失敗。來自BAU的警告。

Dean最終轉頭看了Sam一眼，辨認出弟弟眼中熟悉的決心和一往無前，他手上施力，才發覺門根本就沒有上鎖。微開了條縫的門很輕易地滑開，吱呀的輕響像是沉入水底的石子，再沒能激起哪怕一點回音。

房間裏一片黑暗，只有落地窗中透進來的點點城市燈光投影在地上。走廊中白熾燈的光芒現在鋪灑在地上，驅散了一部分陰影。

有那麽幾秒種，這就像是個空房間。Lucifer或許根本就不在這裏？

錯覺，只是錯覺。

雙目漸漸适應了背對着燈光檢視黑暗的狀态。走廊中的燈光足夠勾勒出事物大概的輪廓。房間一角是明亮的，Winchester兄弟僵硬地站在那裏，猶豫着是否應該再前進一步。

陰影從每一件家具下面延伸到床邊，但在某個點上又詭異地扭曲了，像是撞上了什麽無形的屏障。

Dean甚至就要以為他們要對付的是個鬼魂或者別的什麽，環繞着他們的空氣是冰冷的，每一口呼吸，他都能見到自己呼出的白汽。

“哈，哈哈哈哈哈——”一陣窒息般的笑聲猛地牽扯到了兄弟倆早已緊繃到隐隐刺痛的神經。

從始至終就背對着他們的、靠窗的轉椅旋轉過來面對他們。縮在椅子裏，笑得渾身輕顫的正是他們此行的目标。Sam和Dean僵立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哦，哦。”笑聲自動自發地褪去了，Lucifer擡起頭，看起來十足的驚訝——Dean不得不承認他的僞裝很有效，就好像Lucifer沒能感應到他們的到來一樣，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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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ifer雙手撐着轉椅的扶手，努力讓自己的坐姿更加正式了一些，一面搖頭，幾乎是“真誠”地看進兄弟倆的眼睛裏，迫切地道歉：“抱歉，抱歉，這實在是太失禮了…”

“即便是對于你們來說。”不過喜怒無常的魔鬼巧妙地微頓，然後接了下去。指責的對象從他自己成了Winchester兄弟的同時，他從椅子裏跳起來，表情變成了虛假誇張的憤怒，“不敲門就随便進入別人的房間，你們的教養去了哪裏？”

Lucifer的視線劃過兩個獵人，無序地停頓在虛空中某一點。

“我…我們以為你已經知道我們會來？”Sam嘗試着用較為友善的語氣回答，他感受到了能把人逼瘋的恐懼。

他意識到Lucifer的行為無法被預測，不按常理出牌的堕天使真的有可能被側寫嗎？或許他們一開始就不應該抱着說服Lucifer的微弱希望來到這裏。

Dean顯然想的也是同一個問題，他搭在口袋裏的手抓住了牢籠的鑰匙。

“惡魔總是有點小偷懶，比如說我那個‘秘書’，叫什麽來着？Jake...Jack…随便什麽吧。”Lucifer随意向前邁了一步，滿意地欣賞兩兄弟向後瑟縮幾分，又不敢真正轉身就跑的樣子，“另外，我想我這些天有點喪失了時間觀念。”

Sam吞了口唾沫，他感覺喉嚨極其幹澀，但他不得不選擇開口：“Lucifer，我們需要談談。”

“談談？”Lucifer感興趣地挑起一邊眉毛，眼裏閃爍着只能被稱之為好奇的情感。

但Sam知道那僞裝的好奇之下什麽都沒有，只是冷漠和仇恨，Sam知道Lucifer是個【怪物】。

而Lucifer知道Sam是他的同類，所以他很寬容地點了點頭：“當然，我随時都可以和你談談，Sam。”

“請坐，想要喝點什麽嗎？咖啡還是茶？我聽說人類在晚上總是特別容易犯困。”Lucifer輕快地走回辦公桌後面的轉椅前，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堅定地拒絕了魔鬼的要求，Sam莫名地覺得他好像在Lucifer燒傷遍布的臉上找到了些許遺憾，這個想法讓他渾身都有些不舒服。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好極了，但一直這麽沉默着也不是個辦法，不是嗎？”差不多有一分鐘之後，Lucifer再次開口了，他正毫無形象地坐在轉椅的扶手上，雙腳踏着椅面。

Sam很擔心他會不會連人帶椅一起摔倒，但再次擡眼打量Lucifer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屋子裏的光線有些怪異。

由某一點開始，光線就在不正常地扭曲着，自然而然地讓Lucifer半臉被陰影籠罩，即使他原本應該完完全全暴露在正面微光中。

“那麽一人一個問題，你可以先開始，Sam。不過我們誰也不能欺騙誰，這個交易怎麽樣？”Lucifer好像并不在意他容器的走神，兀自垂首把玩着他自己的手指，提議道。

“那是你的翅膀嗎？”Sam完全錯過了Lucifer的話語，被一種不知名的沖動驅使着，他突然發問，視線仍然緊鎖在Lucifer背後詭異的光線扭曲點上。

Dean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Sam，只差跳起來質問惡魔血是不是沖昏了他的頭腦了。

Lucifer驚詫地擡眼，自方才見面起，第一次仔仔細細地打量了Sam一遍。他确認地點點頭：“是的。”Lucifer從扶手上輕巧地跳下來，用一種詭異的輕巧步伐走到窗邊，向下瞭望。

好像是确認了些什麽，他微笑着回過頭，眨眨右眼：“這可真是個意料之外的問題。現在是我的回合了，Sammy，那麽，你想見見我的翅膀嗎？”

“什麽？但我以為人類無法直視天使的真身，而且也看不見翅膀。”Sam稍稍從剛才那種奇怪的狀态中清醒過來一點，質疑着Lucifer的異想天開。

“他不可以，Sammy，但你是我的容器，我猜我們之間有一種更加緊密的…”Lucifer單手撐着下巴，歪着頭試圖找到一個更适合的詞語，“同調。”

Sam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只覺得眼前炸開了一團過于耀眼的光芒，他不得不緊緊閉上眼睛。

“哦，抱歉，我就當做你是默認了，剛才一下子沒有控制好。”Lucifer聽起來一點都不真誠的道歉聲響起，“現在可以睜眼了。”

Sam略略将眼睛睜開一條縫，比方才柔和得多的白光立刻促使他卸下防備。睜大眼睛，他顧不得別的什麽，只希望能把這所有的光芒都收進眼底。

這太美了，他完全無法描述他所見到的一切。

星光。

就像是啓明星一樣的光芒，只是看着就令人心生歸屬感。該死的，Lucifer根本就不需要引誘人類去做什麽事情，只要他展開着雙翅膀，所有人就會狂熱地遵守他任何的指示。

“Sammy，你在看什麽？”Dean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過來，他的綠眸茫然地在虛空中搜尋，不明白為什麽弟弟突然陷入僵硬，“撒旦，你對Sammy做了什麽？”

“還能是什麽？我給他看了我的翅膀而已。”Lucifer聳聳肩，随着他的動作，潔白的羽毛微微抖動，折射出更多炫目的白光。

對了，Dean是看不見這樣的光芒的。

Sam有那麽一瞬間慶幸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沒法見到這對晨星般的羽翼。

“好了，好了，回神了小Sammy，不然老大哥就得活活把我撕成碎片了。”Lucifer拍拍雙手，清脆的擊掌聲讓Sam不得不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緩緩收攏消失的羽翼上移開。

“是Sam，不是Sammy。”他低聲咕哝着，幾乎沒有意識到自己把內心最深處的不滿就這麽吐露了出來。

Lucifer忍不住輕聲發笑：“好吧，Sam，該你問問題了。”

Sam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回事，方才渾身上下的恐懼已經不知所蹤，某一部分的他叫嚣着Lucifer對他來說是完全安全的，甚至就想要這麽說出‘Yes’，放任自己和Lucifer融為一體。

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行。

勉強把注意力轉回到正事上面，Sam深吸口氣，用他所能做到的最為平靜的語調問道：“Lucifer，你的家庭是什麽樣子的？”或許是覺得這個問題太過突兀，又或許是察覺到了堕天使臉上驟然暗沉下來的表情，他又徒勞地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說過我和你很像——所以我很好奇…”

“你可真是個好奇寶寶，不是嗎Sammy？”Lucifer收攏臉上陰沉的表情，穿過身去面對着落地窗。

很長一段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Sam甚至覺得他們嘗試說服Lucifer的行動已經失敗了。

但Lucifer只是背對着他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随着這口呼吸，房間裏的溫度再一次下降，冰霜從氣息的中心開始在玻璃上向四周蔓延。

很快，冰晶就将玻璃蓋住。

Lucifer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在玻璃上劃動，Sam看不出來那一道弧線是什麽意思。

“你瞧，人類對我有個很大的誤解。岩漿并不是我的一部分，Sammy，我的确在燃燒，但是是冰寒地燃燒。”Lucifer慢條斯理地解釋着，畫下最後一筆，完成了他的“畫作”。

那是個惡魔的小三叉戟圖标。

不知怎的，Sam竟覺得他在魔鬼的聲音中聽出了混雜的失落、痛苦，全部都被外在的玩味與輕松覆蓋着，在靈魂深處腐爛。

或許側寫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Sam這麽想着，而且容器與天使的聯系可能比Lucifer所說的還要強上一些。

他能【感受】得到Lucifer簡略的情感。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實在是抑制不住想寫路大翅膀的想法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