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傾訴

辦公室內落針可聞,Reid掙紮着蜷縮在滿是玻璃碎片的地面上,試圖聽清楚每一句對話。

Death譏諷地挑起眉,手杖輕擊地面:“你以為天啓是什麽小孩子過家家嗎,Lucifer?你想要開始就開始,想要結束就結束?”

“我對終止天啓的困難程度很了解,”Lucifer同樣挑眉回應,“但這不代表你就有任何拒絕的權利。”

Death擡手,細細打量着環繞他雙手的細線。很難想象這些纖細到仿佛一扯就會崩斷的光絲居然能夠束縛死亡。而後他擡頭,用近乎憐憫的目光看向Lucifer。

後者煩躁似的換了個站姿。

“血印的效果比我想象的還要大些。”最終,Death下了結論。

簡單的短句讓Lucifer的冷靜自持一瞬間破滅,堕天使威脅地上前一步,嘶聲道:“所有我做的事情,都是出自我自己的意願。血印沒有影響我,一分一毫都沒有!”

他在撒謊。Reid甚至都不需要過多的确認,這迫切的回答與故作威脅的動作太過明顯,明顯到即使是在昏沉之中,Reid都能夠認定Lucifer是在掙紮着否認事實。

“不要自欺欺人,Lucifer,你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個控制不了自己脾氣的小孩子。”Death習慣性地想要撫摩手上的戒指,卻忽然想起來他早已将那給了Dean Winchester,自然轉而扶上手杖,諷刺道。

Lucifer雙目隐隐泛出不正常的赤紅色,聲音愈發接近蛇類嘶嗬,令聞者渾身冰寒:“血泳沒有】迫使我做出任何事情,我的反抗、天啓…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

“我沒有太多的耐心來陪你任性,最近多虧了你,我的工作更加繁重了。牢籠裏的時間顯然沒能讓你頭腦清醒,你該回想一下血印到底對你做了些什麽。”Death看起來則完全不在意Lucifer的怒火,也沒有理由表現出害怕。

他活了太長時間,久到Lucifer在他看來只是個不成熟的、犯了過錯的孩子。

況且Lucifer的錯誤其實都源于他現今正丢下一切事務離家出走的老朋友,上帝。

“想想你到底做了些什麽、血印又怎樣影響了你,Lucifer,我言盡于此。”Death最後的話語溶解在空氣中,這一次Lucifer只是怔愣地看着他從原地消失,沒能做出任何挽留的舉動。

堕天使好像忘記了他到底為什麽要召喚Death,他看起來極其茫然失措。

忽然,他感受到蜷縮在地上的Reid盯着他的目光,他一把抓住Reid的手臂,強硬地将Reid從地上拽起來。天使的力量讓這個動作格外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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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Reid無法正常地思考,他只覺得頭腦像針刺一般疼痛,連帶着微小的動作都能讓他的耳鳴更加嚴重。他掙紮着想要掙開Lucifer的手。

這個人類。Lucifer感興趣似的歪過頭,仔細打量眼前瘦高的青年。這就是那個提議要“側寫”他的人類,或許他得和這些人談談。

Lucifer不像他別的兄弟那樣喜歡觀察人類的靈魂,大多數時候他更喜歡屏蔽他自己的“視覺”。畢竟人類的罪惡是他憎惡最多的東西,Lucifer不願意每天入目皆是被污染了的靈魂。

而現在,他很好奇。

好奇這個人類怎麽能有勇氣去妄圖了解魔鬼?上次他特意觀察的時候,人類的勇氣是有極限的,而試圖側寫Lucifer本人顯然不在這應有的範圍內。

包括Winchester…Sam和Dean。

Lucifer第一次覺得他有必要更加深入地了解人類,這是種奇怪的直覺,就好像什麽從最開始就被埋藏的東西即将被揭開。奇怪的是,他這麽想的時候,熟悉的憤怒與失控再沒有壓過理智。

是時候了,Death說得對,或許他确實應該好好想想過去發生的一切。他需要一個來自不同視角的解析,最好的人選正好在他面前。

Lucifer猶豫着擡起空餘的手,撥開Reid礙事的淩亂劉海,二指并攏,觸上對方額頭。他很久沒有嘗試過治愈某個人了,這種榮光流淌過靈魂的感覺令他稍微有些不适。

真不明白Castiel為什麽會願意浪費他所剩不多、且正在消褪的榮光一次次救助那對兄弟。

“放開他!”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保險被拉開的輕微咔噠聲,還有惱人的叫喊。

Lucifer回過頭,滿意地看見他等待的觀衆終于到了。他伸手把Reid拉得更近些,渾身傷口已經被治好的年輕探員還是不能很好地找到平衡,踉跄幾步,掙紮着看向站在門口的組員。

Rossi舉着手·槍,對準了床邊算不上高大的男人,高聲要求道:“放開Reid!”

地上滿是玻璃碎片,an蜷縮着,雙手抱持護住頭部的動作,一邊一個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一動不動,Rossi試圖分辨他們是否還活着,但是過遠的距離讓分辨他們還在呼吸變得不可能。

無論這個挾持着Reid的人,或者說生物有什麽目的,唯一能夠肯定的就是他/它足夠有威脅性。

“你是誰?”Rossi擡了擡槍口,“有什麽目的?”

“Lucifer。”短促地輕笑一聲,Lucifer順從地松開了鉗制住Reid的手,“我猜我們可以【和平】地談談。”

——————————————————————————————————————————————————————————————

BAU當然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們會和魔鬼本人一起坐在審訊室裏。

Lucifer看起來太普通,就像是任何一個平凡的中年男人,或者說他的“容器”。他與Castiel不同,Lucifer的眼中沒有對于一切的懵懂,也沒有那種令人自慚形穢的無垢。

他太像個人類,但在他雙目最深處,又純是冰寒。

現在那雙灰藍的眸子裏面盛滿了浮于表面的笑意,Lucifer側身坐在桌子邊沿搖晃着雙腿:“我有一個疑問需要确認,又不能真的和任何惡魔什麽的說起,而Winchester…給了你們很高的評價。”

他沒聽錯吧?Lucifer需要一個心理醫生?an幾乎要噴笑出來,不過足夠快地制止了自己的舉動。

“那麽你希望和我們讨論的是什麽事?”Hotch坐在椅子上,雙手十指交叉、撐着下颚。

Lucifer看起來有些猶豫,他伸手抓抓淩亂的頭發,半晌後道:“那麽…故事時間到,不要打斷我、也不要讓我重複——這可糟糕透了。”

—————————————Lucifer的回憶———————————————————————————————————————————

榮光在體內各處無序地流竄、破壞一切。撕裂的痛楚每分每秒都将不能陷入睡眠的天使拽進昏沉之中。

“你還好嗎?Luci?Lucifer!”一道白光穿透黑暗,落在他身邊。是Gabriel。

不,他一點都不好。他想要張口、像往常一樣調侃Gabriel過于擔憂的語調,但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視線越來越模糊,意識越來越不清醒。Lucifer很明白天使不需要睡眠,阖上眼睛、沉入黑暗就代表永遠消失。

代表死亡。

可他還沒有準備好去死呢,Gabriel擔心得也太過了,喉間發出空氣摩擦的、簡直不能被稱為笑聲的嘶嗬。Raphael當然能治好他的,對嗎?Raphael——

Raphe在哪裏?

Lucifer恍惚間意識到他好像已經許久沒有見到Raphe了,哦,是在與Darkness的戰鬥中、Raphe受了重傷,現在正在休養吧?

“Lucifer!”

這一次是Michael,Lucifer從沒有想過兄長的聲音能夠顫抖得如此嚴重、如此絕望。

天使長徒勞地蓋住Lucifer腹部的致命傷,試圖用雙手阻止榮光的流失,可是萦繞在傷口上不肯散去的黑暗讓他的努力全然浪費。Michael從來就不懂得治療,他只會戰鬥,Lucifer負責說服,Raphael負責治傷,而Gabriel總是知道如何鼓舞士氣。

可是現在戰鬥和鼓勵根本就沒有用處。

Lucifer正在死去,他的榮光在消褪。Darkness才剛剛被封印,周圍的黑霧還沒有散去,Raphael不可能到達這裏。

“父親,請您救救Luci…”Gabriel顫抖着抓住Lucifer的手,低聲祈禱。天使一生祈禱的次數有限,他們的聲音直接與天父的思想聯通,Gabriel的絕望顯然穿透了濃濃的黑暗。

下一刻,熟悉的聲音在他們身邊回蕩:“很抱歉,我的孩子。Darkness死前的最後一擊就算是我也無法治愈、即使Raphael也不行。”

“那Lucifer…”Michael幾乎不能說下去,“Lucifer是因為幫我擋下那一擊才受傷的,我…”

“只有一個辦法能讓Lucifer複原,但這需要Lucifer本人的同意,我不能為他做出決定。”那聲音并沒有被Michael的打斷激怒,依然是耐心地解釋着,“鎖住Darkness的鑰匙,那能讓Lucifer适應他身上黑暗力量的幹擾。”

Gabriel立刻跳起來,羽翼在背後不安地拍動,他好像想要拒絕。但就在他出聲之前,Lucifer忽然睜眼,一把抓住了Michael捂住他傷口的手。

“Mikey,不,我——”他掙紮嗆咳着,星光般閃爍的榮光從嘴角溢出,“父親,我願意,請相信我。”

“血印會影響你的神智,Lucifer,如果你不夠堅定,最終Darkness會扭曲你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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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很自信。”Lucifer把玩着他自己的手指,低聲說,“所以我告訴父親:‘我相信我的信仰足夠堅定,我能管好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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