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狂歡（五）

短靴踏在枯草叢上，窸窣摩擦聲不斷。

除此之外，周圍靜默得可怕，一絲聲音也無。

Sam直覺他們追尋的線索出了錯，但又一時間無法提出任何別的理論。生前與妻子不和的丈夫，死後化作怨靈獵殺年輕夫婦，這本來不是個奇怪的理由，但Sam總覺得有哪裏出了錯。

就好像這個本不該這樣寂靜的墓園、本不該這樣簡單的“燒毀屍體”的案件。

Dean願意相信弟弟的直覺，畢竟Sam的直覺向來都很準确，有些時候甚至太過準确。

但是到目前為止來看，BAU的推斷都沒什麽錯，兇手确實就是丈夫的怨靈。他們不能就這樣扔下這個墳墓和裏面躺着的、死去多時的這位兄臺不管，就這麽回去吧？

Dean取下身後背着的鏟子，狠狠砸進墳墓旁邊的土裏。因為墳墓最近才被侵擾過的緣故，這一次的挖掘工作比以往順利得多。

将一鏟鏟土掀到一邊，Dean感覺鐵鏟末端隐約觸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應當就是棺蓋的木材。加快動作，掃掉木板上蓋着的薄薄一層土。

Sam已經拿着小刀站在一邊了，他彎下腰，借着微弱月光、熟門熟路地用刀子撬開封棺的鐵釘，用力推開棺蓋。

這就是為什麽他們不想用手電筒的重要原因之一了，Sam拍拍手上的灰塵，扭過頭去，不願意再看棺木裏的景象。

屍體已經腐朽得看不出原樣，一陣惡臭襲來，Dean捂住鼻子嗆了幾聲，卻沒什麽抱怨。拎過一旁放着的汽油桶，示意Sam同時開始撒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Dean竟覺得渾身都有些冰涼，周圍的溫度一降再降。他看着Sam倒完袋子裏最後一點鹽粒，随後取出口袋中打火機的同時，小心地抓住了腰帶上別着的小刀。

如果怨靈這個時候在周圍的話，那現在就是他最有可能偷襲的時間。

Dean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慢動作似的單手挑開打火機的開關，看着火焰在異常冰寒的空氣當中燃起，然後松開了因為緊張略顯僵硬的手指。

明火閃爍着向棺木落下，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在Dean眼中卻比一世紀還長些。

松開打火機的一瞬間，他就抽出了腰間的小刀，全身緊繃，擺出戒備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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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機下落的動作好像被什麽阻擋了一下，或許是因為過強的夜風，軌跡有些偏移，可是火星卻絲毫沒有受到預料中的阻礙，濺上汽油。

烈焰熊熊燃起，Dean茫然地站在原地，感受着火焰驅走身體中的冰寒。或許真的只是他想多了，剛才的陰冷只是因為墓園夜晚寒風的緣故？

“Dean？”Sam扔掉手中的空鹽袋，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他預感的危險最後還是沒有出現，這就值得他們好好慶祝一番了。

可是Dean金綠色的眸子專注于跳躍的火焰，一時間竟沒有聽見Sam的呼喊。

“好吧，那我去給Lucifer打個電話，我們該回去了。”Sam聳聳肩，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向遠處走去，盡量避開火焰灼燒的噼啪聲。

他熟練地按下一串號碼，卻沒得到以往沒絲毫延遲的接聽。幾聲鈴聲過後，Sam不禁稍稍有些擔憂焦躁起來。

為什麽Lucifer不接電話？

他不自覺地開始來回踱步，好像這樣就能讓Lucifer快些接電話。

同時，不安也開始漸漸蒙上他的心頭——萬一他不在的時候Lucifer出事了怎麽辦？作為普通人的Lucifer該怎麽應對襲擊？

千萬要接，請千萬要接電話…千萬不要出事！

Sam的呼吸稍稍有些急促。一想到Lucifer滿身是血的樣子，他就有些控制不住，尤其是當Lucifer可能是由于他的過失才受傷、甚至是…

他不敢想甚至後面的那個詞。

不會的，對吧？Lucifer可是連Colt都無法殺死的存在，他怎麽會出事？

“Sammy？”終于，鈴聲斷了，Lucifer比平常要稍微喑啞一些的嗓音在那一頭響起，聽得出他對于Sam的來電雖然欣喜，但居然有些興致缺缺。

累積的擔憂忽然崩塌，再加上Lucifer的态度，Sam不知怎的，只覺得怒火一點點溜進他心中，很快就把理智擠到了一邊。

“Sammy，出什麽事了？”Lucifer好像是挪動了一下話筒的位置，電話那邊傳來一陣電磁的噪音，成了壓垮Sam的最後一根稻草。

連Sam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不穩定情緒從何而來，但此刻背後不遠處火焰的噼啪聲都好像成了煩躁的借口。

“沒事。”他僵硬地回答道，努力壓制着心中毫無緣由的暴躁，可心煩還是在緊繃的嗓音中透露出幾分。

“案子解決了麽？”Lucifer好像察覺了那點煩躁，但完全理解錯了方向，問話的語氣都有些懶懶的。

這樣處處散發着“我其實并不是那麽在意”信號的話徹底引燃了Sam不那麽平靜的心情。

或許這才是Lucifer真實內心，他其實在意自己的榮光多過在意Sam，所謂的伴侶，其實就像是養無傷大雅的小寵物一樣。

沒了榮光之後，Lucifer想要求助的還是Michael吧？

Sam克制不住自己陰暗的想法，在能仔細思考之前就脫口而出道：“我解決了案子，你在做什麽？找Michael幫你收拾你的爛攤子嗎？”

Lucifer沉默了一會兒，Sam越等越失望。他沒有責怪Lucifer求助Michael的意思，Sam內心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只是Lucifer不應該不提起這件事。

“Sammy，”Lucifer嗓音當中那種憊懶消失了，多出一種若有若無的緊繃感，“現在是淩晨一點，人類是需要一種名為‘睡眠’的休息機制的。”

“哦。”Sam不知道他該怎麽回應，他從不知道Lucifer說話時居然可以這麽像…天使。不是那種戴着面具般的無所謂，也不是毒蛇一樣的絮絮私語。甚至沒有憤怒，只是平靜地陳述事實。

他才意識到，Lucifer剛才說不定是在，不，一定是在睡覺。

就算是見過Lucifer流血的樣子，下意識地，Sam也從沒有把Lucifer當成會困倦的普通人，以致于忘記了時間。

Lucifer并不是不在意，回答時也不是漫不經心，而是從睡夢中強行清醒過來、接聽Sam電話的疲勞。

“抱歉。”Sam低聲說，“案子已經解決了，我很快就回去。剛才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那麽煩躁。”

“不需要，你知道我不會怪你的，Sammy。”Lucifer嗓音當中的那種倦怠又回來了，但奇異的、緊繃也沒完全消失。他就用這種語調要求道，“這裏有些事，我覺得你應該回來看一下。”

Lucifer要求的事情，一定不會是他能解決的小事。Sam一瞬間擔憂起來，但又不太确定他該做些什麽，或許他應該和Dean商議一下，今夜就趕回去。

他回頭看向火焰，卻并沒找到原本應該站在那裏的Dean。

“Sammy？”他好像隐約聽見Dean的呼喊聲從火堆另一邊的草叢處傳來，因而簡單請Lucifer稍等，提步往那邊走過去。

【幾分鐘前】

Dean看着Sam握着手機從火堆旁走開，腦海中諸多疑點卻徘徊不去。他看了一眼依舊沒有燒完的屍體，思緒偏轉到了所有事件無法契合起來的某一點上。

為什麽怨靈會來挖開自己的墳墓？

這完全講不通。骸骨應該是怨靈借以生存的東西，是他最寶貴的也是最重要的物件，絕對沒有主動暴露的道理。

這麽看來的話，挖墳這種行為，看起來說不定更符合對仇人的舉動一點...

Dean一怔，從火堆旁走開，在火光映照下尋找剛才被推到一邊了的棺材蓋子。并不是太費力就能從陰影當中分辨出來棕褐色的木板。

他從火堆旁走開，匆忙間甚至差點被枯草叢邊的另一塊墓碑絆倒。

Dean蹲下來，細細打量着拂去塵土後的棺蓋。木板微微反射着火焰橙色的光暈，顯出板面上些許模糊的輪廓。

棺蓋上并不像他想象得那麽光滑。

并不是說Dean認為下葬四年的木材該怎樣光彩照人，但是他手指拂過棺蓋正面，很明顯有一些并非自然因素的刻痕。

一道、兩道...Dean默默在心中數着——四道。

不多不少，恰好四道并列的劃痕，對照四起殺人案，若說是巧合那也未免太過牽強了些。

Jake Kyle生前多次被人目擊虐待他的妻子。

虐待他的妻子，這并不能構成足以讓怨靈駐留世間的條件，除非怨靈根本就不是Kyle先生，而是Kyle太太。

或許是被Jake Kyle虐待致死的妻子選擇了報仇，但歸來後卻發現丈夫已經死亡，所以才選擇了用無辜的夫妻當作下手對象。

那她為什麽要來挖仇人的墳墓？僅僅是為了在棺蓋上刻下記號？恐怕不是的。

就在這時，Dean的手機震動一下，幾乎驚得他跳躍起來。

“Reid。”Dean一接起電話，就聽到了Reid匆忙的自報家門，“Dean，你們已經燒掉了那具屍體嗎？我們的側寫錯了、全都錯了...”

電話那頭，BAU全員都站在會議桌邊，椅子近在咫尺，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坐下。Winchester兄弟處在極大的危險當中，而這都是他們的失誤所導致的。

“你們是不是要說，怨靈其實是Kyle太太，不是Kyle先生？”Dean吞了口唾沫，從腰間抽出小刀來握緊，“有點晚了，不過你們怎麽發現的？”

“十四在聖經裏代表救贖。妻子被十四刀殺死不是折磨，而是怨靈在試圖以她的方式'拯救'這些人。”Rossi快速解釋，“Reid意識到了這些。”

“我們都被誤導了，因為Unsub是怨靈的關系，并不存在男女力量差異...”Hotch的解釋被刺耳的提示音以及一片死寂打斷。

Dean挫敗地狠狠摔下沒電了的手機，環顧四周。他忽然意識到，如果怨靈是Kyle太太...那很有可能從一開始，她就看着Sam和Dean的舉動。

Dean打了個寒戰，不由自主地伸手，再次觸上面前腐朽的木板。

五道刻痕。

他忽然意識到，或許怨靈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這裏，嘲笑地看着他們挖開仇人的墳墓、幫她把仇人挫骨揚灰。

第五道刻痕，是送給Jake Kyle被焚燒的屍體的，還是送給誰的呢？

“Sammy？”Dean揚聲喊道。

作者有話要說： 我摔倒了，需要小天使們的評論才能起來o(｀ω?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