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03
距離兩人約好的日子到來,付舒玦去了酒吧門口接黎礁。當天他開了一輛白色的轎車,很漂亮的流線型。黎礁就算不懂車,但也知道肯定便宜不到哪兒去。
想想自己天天打工還騎着個小電動,他覺得特心酸。
車上,付舒玦問:“等很久了嗎?”
“對啊。”黎礁也沒客氣,轉頭看向他:“等了足足五分鐘。”說着,還伸了伸手指。
付舒玦被他逗笑了:“一會帶你去吃好吃的賠罪。”
黎礁就彎了彎眼睛。不在酒吧的時候,他就少了些拘謹。自己本身的性格得以更好地展現。
******
市區的交通狀況永遠令人堪憂,雖然不是下班高峰,但也不容樂觀。
黎礁沒問付舒玦要去哪裏,他好像沒太在意這種小事。付舒玦既然提出了兩人共同外出,那麽肯定就有自己的計劃。黎礁樂的悠閑。
坐在副駕駛座上,他看向窗外的風景,除了兩邊建築和商鋪,就剩行人了。還有老師模樣的人帶了幾隊小朋友從遠處走來,秋游嗎?黎礁好奇的扒着窗戶看了一會,又想到現在都快十月下旬了,哪還有什麽秋游。
付舒玦欣賞了一下黎礁白皙的側臉,說道:“你在看什麽?”
黎礁就說:“看那群小孩啊。”
付舒玦笑道:“前面有個海洋館,可能是去那裏參觀吧。”
海洋館?黎礁恍然:“是市裏最大的那個?”
付舒玦問道:“你以前也來過?”
“很久了,那時候好像才剛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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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有八`九年了。”付舒玦看他認真盯着海洋館的樣子,想着這人真的很有幾分小孩子心性,卻又覺得對方這樣也挺可愛。嘴巴上說出來的話比腦袋中的反應還要快了點,付舒玦問黎礁:“想不想去?”
可能沒想到身邊的人會突然提議,黎礁眨眨眼,說道:“不用了……”
“反正時間還早,”付舒玦說:“走吧。”
周六的海洋館,人不算多。也可能是他們正好避開了那些孩子。不過館內一般都是攜兒帶女的家長們,像兩個大男人來這裏玩好像有點違和。不過也沒關系,昏暗的光線讓彼此之間都是陌生的,誰都不會刻意去注意誰。
這個海洋館建的比從前更好了,甚至還多了一條海底隧道。水裏的生物繁多美麗,可惜不太自由。
走在黎礁前面不遠處的是一對姐弟,兩人就像兩只小鳥,有着那個年紀的活潑,一邊看一邊不忘說上幾句。
這邊是海豚區,那對姐弟非常喜歡,于是待了很久。
弟弟将手放在玻璃外,就有海豚過來親吻他的手掌。把他逗得咯咯笑。
“它喜歡我。”弟弟說。
姐姐就說:“它們最喜歡小孩子了。”
“為什麽啊?”
“這個……”姐姐蹙眉苦想:“因為小孩子不會傷害它,對它會很溫柔。”
“可是我對它溫柔它會知道嗎?”
“當然,它們很聰明的,如果你戾氣重,它就不愛親近你了。”
弟弟追問:“戾氣是什麽意思?”
“就是,就是,”小姐姐敷衍道:“就是壞人吧。啊,不管你了。問題好多!讓媽媽來帶你啦。”
黎礁看了他們好一會,才戀戀不舍的把目光轉開,看向了水中。
付舒玦走到玻璃邊,用手點了點一只游過來的海豚的嘴巴。
海豚真的很聰明,它會追逐着付舒玦的手指。
付舒玦對一旁站着的黎礁說道:“過來摸摸它們吧。”
黎礁的掌心貼合着玻璃,一放上去後,那只海豚擺了擺尾巴,水波蕩漾開來,它開始後退,轉頭就消失在了水裏。
付舒玦愣了一下,然後去看黎礁。
黎礁的臉在深藍的光影裏不太真切,他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看着海豚遠去的方向,笑道:“它不喜歡我。”
付舒玦突然就想去摸摸黎礁的腦袋,也只是一瞬間的想法而已,轉瞬即逝。所以,他只是說道:“再怎麽聰明的動物,始終還是動物。”
黎礁就笑嘻嘻的将身體轉向了付舒玦。他的臉在海水糅雜的光線下格外好看,他低聲問付舒玦:“你會喜歡壞人嗎?”
付舒玦的呼吸頓了一下,他覺得黎礁正在和自己調情。壞人?哪一方面的壞呢?他勾起唇角,走了一步,向黎礁慢慢靠近,他也許是想吻他。
不過黎礁後退了,他笑着繞過付舒玦,快樂的走到了前面去繼續看魚。把暧昧綿延的殘餘空氣留給了身後那個人。
有那麽兩秒,付舒玦是有點反應不能的,然後笑意就越來越深。他意識到了:這次不能着急。
從海洋館出來,兩人吃過晚餐,直接去了大劇院。黎礁這才知道,原來付舒玦想帶自己來看演出。
今晚上演的,是一部歌劇。普契尼的圖蘭朵。
黎礁坐在位置上,正對着寬闊的舞臺。
幕布拉開,戲開始了。
那女主角一身彩冠霞帔,臉上慘白如雪,她眉眼濃黑,嘴唇殷紅,是歌劇演員慣有的樣子。她開始唱詞,冷酷詭谲,讓人顫抖。
她懷抱仇恨活了許久。殺戮,血腥,非但不讓她停下,反而令她越走越遠。
直到有一個人帶着愛情來找她,然後堅固的冰牆被融化。
它是喜劇。
她幸福了。
而他無動于衷,目光冰冷,嘴角始終有弧度,是冷笑。
看完這場歌劇後,付舒玦對黎礁說:“結局很好。”
“哦,”黎礁笑了笑:“我覺得不好。”
付舒玦看過很多遍圖蘭朵,卻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直白的反駁,不禁有趣道:“為什麽?”
黎礁說:“因為普契尼沒有寫完結局就去世了。”
看着眼前這個人,付舒玦發現自己還真的是一點都不懂他。當然,付舒玦也從來沒有想去了解某個人的念頭,他沒那種閑工夫。不過面對黎礁,他覺得自己興致好像還不錯。“那麽如果是你呢?”付舒玦問:“如果是你,你會怎麽來寫這個結局?”
他甚至已經想到了對方的回答,也只能有一種回答——既然不愛圓滿,那就是缺憾。無論生離還是死別。
可是,黎礁回答他:“我不知道。”說完,甚至還對付舒玦狡黠的笑了:“誰規定了非得有結局?像托斯卡尼尼那樣,将指揮棒停在最後一幕之前,不是很好麽?”
付舒玦一時間竟然無言。
黎礁笑得更開心了。
******
來到酒吧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不過黎礁還是直接走了進去。
果然又是張淨杉一個人坐在那裏。看到黎礁後,說道:“他走了?”
“對啊。”
“他沒問你為什麽會住在這附近?”
黎礁說:“我告訴他,這裏交通便利,無論是去學校還是來酒吧,都是最好的選擇。”
張淨杉點頭:“下一次是什麽時候?”
“下周,”黎礁喝了一口遞過來的水:“去他家。”
收拾杯子的手有些微停頓,張淨杉說:“哪個家?”
黎礁用手指拿起杯子,閉上一只眼睛從杯身的一端去看張淨杉:“他自己家。”
張淨杉說道:“他想和你上床。”
黎礁的表情因為張淨杉的話而顯得有些奇異,他眼睛本就大,微微圓睜的時候很有些少年的天真。他說:“他想吻我。”
張淨杉愣了愣,然後笑了。
黎礁也開始笑。在空曠的酒吧,他的笑聲有着說不出的奇怪。他把臉埋進臂彎,笑的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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