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黎夜的鬧鐘設的是震動,早上四點,天還沒亮,鬧鐘發出第一下震動,他就醒了。立刻關了鬧鐘,發現旁邊的男人還在熟睡中,他便将這人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腳慢慢拿開,輕輕的爬下床去。

外面還能看見星星呢。也只有北華山這樣的景區現在才有這樣的景色,黎夜擡頭看了會兒夜空,吸了吸有些冷的空氣,整個人就精神起來。

院子裏靜悄悄的,連農家樂的主人都沒起呢。不過好在他家的廚房是開放的,這幾天他們吃飯燒水都是自用廚房——雖然是住在這裏,可學生們一天三頓吃農家樂也不顯示,所以商量好了是可以自己買菜做飯的。

黎夜雖然身體不便,但說真的,也在這些人中算是高手了——這裏面唯三進入過社會的人,除了黎夜就是許一山和小周,小周當時直接聲明,他的人生都是靠着方便面和火腿腸度過的,壓根沒有半點做飯的天賦。許一山這個鋼牙小白兔倒是躍躍欲試,不過第一天就差點燒了廚房,只能黎夜上陣指揮。

所以他對這裏還是挺熟悉的,直接将挂鎖開了後,他就進去找了面袋子挖了碗白面,又打了雞蛋活了面,然後将面團揉光滑醒了一會兒,趁着這個功夫,又摸了一塊五花肉出來,細細的切成黃豆大小,煤氣竈打開,拿了熱油爆炒,等着白沫泛白,這才放了蒜瓣和姜片炒出味,又加了甜面醬和黃豆醬,順便扔了個辣椒進去,炸起了醬。

他手腳都沒恢複,也不敢太用力,等着炸完醬,就慢慢的将那團面敢成了薄薄的面皮,然後拿了刀,按着小手指粗切開,又将面條一條條的分開,散了白面防止粘連。

這會子再擡頭,天就發藍微微透亮了,時間到了四點半。黎夜這才又回了他的屋子,秦烈陽依舊在睡着,這個男人的個子和塊頭都不小,在那張标準單人床上,顯得那麽的擁簇——他弓着身體,将被子當抱枕一樣抱在懷裏,跟個小孩子似得,也不知道昨天他們倆怎麽擠着睡得。

顯然他是沒睡醒的,可黎夜不得不将人喚了起來,“小六,起床了,小六,四點半了,起來洗洗吃飯了。”

秦烈陽沒吭聲,仿佛壓根沒聽見。

黎夜只能再靠近點,然後就被猛然暴起的秦烈陽給扯進了懷裏。“你醒……”話沒說完,就被堵上了嘴,黎夜的眼睛開始是瞪得大大的,可瞧見秦烈陽閉着的眼睛,就想起秦烈陽說過的話,也漸漸跟着閉上了。

這個吻顯然是有備而來的,與上次不同的是,秦烈陽并沒有甘于表面的游離,毫不猶豫的探入了他的口中,一點點侵蝕着他的地盤。黎夜只覺得在這個強勢的男人面前,自己竟是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當然,他也不曾想過要退縮。他扶着秦烈陽的胸膛,一點點的适應着與他唇齒相交,漸漸地,他的手松開,整個人被抱入懷中,最終将手放在了秦烈陽的背部,與他擁在一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肺裏的氧氣都已經不見了,兩個人才分開。這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開始泛白了。黎夜養了好幾個月的白皮膚終于派上了用途,秦烈陽對着晨光中的黎夜哈哈笑,“你臉紅的跟猴屁股似得。”

黎夜也坐在那裏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很快,這個已經恢複了一些少年脾性的男人回了他一句,“那你親的是什麽?”

秦烈陽頓時……也哈哈大笑起來。

時間并不多,兩個人笑夠了就起了床,黎夜的臉還燙着呢,吩咐他,“你趕快洗漱吧,我給你做了早飯,吃了再走,路上再睡會兒。”

說完,黎夜就又匆匆下樓去了。秦烈陽拿着牙刷刷了兩下,擡頭看鏡子裏,卻發現自己竟然還帶着滿臉笑容。這種表情其實在這種戾氣極重的臉上并不常見,甚至這麽看着自己,秦烈陽還有一種很陌生的感覺,不過卻沒有改變的意思,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吐了刷牙水,趕忙下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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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事是不能耽誤的。

到了樓下,黎夜已經将手擀面煮好了,微微泛黃的雞蛋手擀面澆上了自己做的油亮噴香的炸醬,果然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樣子。黎夜做飯的手藝其實是忽上忽下的,他跟他爸媽學過的就會做,他沒學過的就一般。而這炸醬面,幾乎是他最拿手的了。

秦烈陽不由像小時候一樣,搓搓手說,“今天有炸醬面啊。”黎夜笑眯眯的遞了筷子給他,“這會兒有肉了。”秦烈陽就笑了,小時候他可沒少吃不帶肉的炸醬面,只是那時候大家都苦,黎夜心裏知道,他心裏也知道,沒人說出來。

這些年他在家裏,吃的無不精細,這碗炸醬面其實做的一般,黎夜的手上沒勁,面條擀的不勁道,軟塌塌的。可吃在秦烈陽嘴巴裏,卻是最好吃的東西,終于,這麽多年了,他又能早上起來,吃到一碗熟悉的飯菜了。

沒多久,司機也起了床,這會不用黎夜,他自己就盛了面條自己吃了。兩個人都趕時間,狼吞虎咽的,秦烈陽還一邊吩咐了說,“昨天給你帶了零食和幾盤菜,怕你在這邊吃不好,結果你睡了,零食留下,菜不能吃就扔了吧,回去再給你補補。我事情辦完了就接你回去。”

準時五點出發,秦烈陽在車上又補了一覺,等着到了秦氏的時候正好是上班點。寧澤輝同往常一樣等在了電梯口,不過今天看眉角眼梢都是笑意,瞧着就有好事兒。

秦烈陽先問了他一句,“怎麽這麽高興?”

寧澤輝才不會告訴他,雖然仍舊沒有達成和解,不過卓亞明被他磨得煩的不得了,承認了他是男朋友了,而且答應沒他的陪伴不準去夜店了。就笑笑說,“這不是有好消息。”

一聽這個秦烈陽就上了心,寧澤輝沖他彙報,“跟我們想的一樣,今天都市報反擊我們,就是用了個例的關系,說是我們就算檢測了産品,也不能代表原先生産的就沒有問題,這壓根沒有任何關系,也不是處理事情的态度,我們這是混淆是非,要求我們不要再糊弄大衆,理性承認自己的錯誤。”

秦烈陽一聽就笑了,沖他說,“他們也就這點本事了,恐怕今天可要郁悶死了。”

他們昨天就想到了這點,在一番各種長文短文的熱切讨論後,今天的報紙就一句話,“XX都市報,我們要求重新檢測有問題的産品,你敢嗎!”

整個頭版一片白,唯獨這一行黑字,還有下面的落款:QUEEN,另有一排電話號碼。

可想而知,都市報的标題,跟九份這樣的報紙放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感覺。一邊始作俑者在叫嚣,你幹的事兒都不對,你沒有正面面對的态度,你是敷衍。可另一邊人家就告訴你,我要檢測,我要處理!

這臉不但是打的啪啪的,還是自己送上去被打的。

網上已經熱鬧了,這會兒不似昨天兩邊人馬旗鼓相當,今天有不少路人粉站出來,站在了QUEEN的一邊,有人說,“原先還覺得都市報有理,今天看了才發現他壓根就不想解決問題,這回打臉了吧。什麽人家不處理,是你不讓吧,否則的話,人家幹嗎發這樣的廣告,都是你們逼得。”

當然還有人爆料,“我試過那個電話了,是個男生接的,聲音簡直好聽極了,态度也特別好,我為了查證他們是不是真的,就說我是都市報的,他們态度老好呢,壓根不推诿,說随時可以過來檢測。人家根本就是誠心解決問題的。”

除此之外,原本一直沒什麽人說話的商界,終于有人開了第一聲,大瑞國際的總裁蔣先生突然在昨天的一次采訪中說,“如今實業生存太難了,國際品牌積累了上百年,有傳承有名氣有工藝,我們卻要用幾十年的産品去跟人家比拼,原本就是不占優勢。結果好容易有人出頭了,我們自己的媒體卻不愛護,卻一邊捧着別人,一邊抹黑自己的企業,我真不知道這些人打的是什麽主意?”

記者立刻跟着問,“您是指QUEEN與XX都市報的事兒嗎?”

人人都覺得蔣先生會否認,畢竟這種事沒必要表态,誰料人家直接說,“是。”

一石驚起千層浪。有着大瑞國際的支持,外加衆多人慢慢覺察出了都市報的用心不良,網上輿論這會兒徹底算是扳過來了。

秦烈陽猜的沒錯,如果說昨天秦烈陽只是做出了反擊的第一步——表明立場,開始跟他們打擂臺,那麽今天QUEEN的反擊就太恰當了。

XX都市報,此時也顧不得夜裏睡得晚了,一幹相關人員拿着這幾份就印了一句話的報紙,一個個在會議室都抽起了煙。

總編輯拍着桌子問底下人,“一點消息都沒有嗎?不是讓你們後付印,先等等他們的內容?”

編輯部的主任就挺為難的說,“這幾家報紙付印時間都開始往後推,我們等到了淩晨三點,實在是再不印就來不及了,這才傳版的。恐怕,QUEEN是付了錢的,頭版恐怕是最後做的,最後付印的,否則他們不能這麽做。”

一提這個,誰都沒法了。

沉默了一會兒,宋城城的主任忍不住的發問,“領導,您看這個……我們需不需要回應。如果不回應的話,恐怕輿論越來越不利于我們。”

其實這事兒回不回應都難了,回應的話,就是遞出了和好的信號,跟他們原本的本意是不同的,不過誰在一開始的時候也想不到,秦氏能這麽硬骨頭。再說,開始進入檢測程序,那麽就不再他們的掌控中了,萬一要是沒事——按理說他們不該懷疑的,畢竟報告擺在那裏,可這兩天看秦氏的反應,他也不得不懷疑,這事兒八成是做了手腳的,那可是落實了诽謗啊。

可如果不回應,要如何反擊呢?他們壓根就沒法反擊。你說人家質量差,昧良心,得癌症,人家說我所有的産品都合格,歡迎拿着産品來随時免費檢驗。你說人家即便所有的檢測了,都不能代表他們說的這個沒問題,結果人家說,請你送來,我等着檢測。

這仗要怎麽打?壓根沒有下嘴的地方,人家把你能說的話全說了,都給你把退路堵上了。除非你就死鴨子嘴硬,咬定了他們有問題。

顯然,總編輯也是沒辦法的,沖着他們擺擺手,示意會議結束了。等着人都走光了,這人才又打了個電話給那個老朋友。老朋友倒是一開始就接了,只是聽他說,“這事兒不好辦了。”對方笑眯眯地說,“不就是輿論嗎?等會兒我會讓秘書給你幾個人的名單,讓記者去采訪他們。另外,找幾個記者去秦氏大門門口,很快就有新聞了。”

寧澤輝說完了報紙的事兒,就将大瑞國際聲援的事兒說了,寧澤輝還挺意外的說,“沒多少交情啊,竟然這時候表态。”

秦烈陽就想起蔣雨雯說看上他這事兒了,雖然是蔣父發的聲,可他總覺得跟蔣雨雯有關,于是決定有機會立刻還上,省的到時候要肉償,他家辜負了蔣家一次,這個要求提出來,他爸說不定真答應。

随後寧澤輝就又說起了亞威的事兒。這會兒可是好事,“亞威那邊有了消息,說是已經在徹查這件事,很快會給我們答複。”

秦烈陽聽着心情不錯,點名說,“去公關部看看。都累壞了吧。”這個部門可是最近幾天最忙碌的地方了。說着,一行人就又下了樓,結果沒想到,恰巧碰見了帶着助理的方海東。

方海東自從上次貪污出事後,很少來公司的。秦烈陽頗為意外的挑挑眉,叫了聲舅舅。方海東挺淡漠的點點頭,沒有半點跟他聊的意思,就擦肩而過了。寧澤輝瞧着他那樣就氣得不行,畢竟,除了甥舅關系,秦烈陽還是代理董事長呢,無論如何在公司也不該是這個态度。

秦烈陽倒是不在意,一邊走一邊說,“他快要惱羞成怒了。”這種事他篤定是有內奸的。當然也可能是競争對手幹的,但是哪個行業都是有規則的,大家都在規則內想盡辦法競争,這是合理的。但如果跳出規則,如果被發現,則是得不償失的。最近幾家企業都沒換人,他不覺得有人會突然腦抽了搞這一套。

這分明就是秦振驅逐方偉後,方海東的反擊之舉。他遠遠比他媽要聰明敏感,怕是已經察覺到了秦芙态度的改變,如今正在試圖加快進程,早日讓他下臺。

可是,他想得美!

秦烈陽帶着對方海東一如既往的鄙視,走進了公關部。大概是今天報紙效果不錯,裏面已經是一片熱鬧。這群這幾天一直加班的員工們,此時臉上再也見不到當時的緊張,已經都是輕松模樣,秦氏平日裏也管得不嚴,此時正是早飯點,一個個的還在發零食。各種小包裝的到處飛,還伴着聲音,“這下看他們怎麽反駁,看他們還敢随便咬人!”

有個小胖子還在得瑟說,“他們現在肯定是悔得腸子都青了。今天早上,我一瞧見報攤上的情形,我差點樂壞了。想當初它仗着自己是媒體抹黑咱們,可現在呢,也嘗嘗這滋味吧。咱們就是這麽土豪,就是這麽霸氣,就是這麽與衆不同,就是這麽有本事欺負得它說不出一句話來,憋死他。哈……”

這家夥嘎嘎笑到了一半,就瞧見了秦烈陽,一下子卡了殼,差點沒噎死自己。他這一出異樣,旁邊的人才發現董事長來了,慌忙安靜了下來,秦烈陽順手從空中抓了個無糖小面包,扔的女孩子一副要死了模樣,不過沒敢吭聲。

秦烈陽也不在意,直接扔回了給她,這才說,“這兩天辛苦了,”在大家都一副謙虛的模樣時,秦烈陽很是輕松地對那個小胖子說,“你做這副表情幹什麽,說得很好,就是這麽土豪,就是這麽霸氣,就是這麽狂,就是一點虧都不吃,一點錯都沒有。所以同志們,再辛苦幾天,徹底打個漂亮的阻擊戰,等着一切塵埃落定,土豪的老板給你們發大紅包。”

頓時,小胖子先哦了一嗓子,剩下不少人也高興的叫了起來,屋子裏又熱鬧了。要知道,秦烈陽一向很大方的,連他都能說出的大紅包,可見有多豐厚,他們拿了工資幹活是應該的,可是如果老板獎懲得當,自然是更的人心。

瞧着他們鬧騰,秦烈陽也不管了,帶着寧澤輝往辦公室走,就瞧見王秘書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說,“不好了,有人在門口鬧事,說是消費者,還有不少記者也在。”

秦烈陽一聽就皺了眉,他上來的時候下面還沒事呢,也就是說這事兒剛開始沒多久,記者就能趕過來?顯然是有備而來的。他沖着寧澤輝說,“你下去看看。”

秦氏大廈外。平時這裏是著名的地标,出入的都是白領,各個都是輕聲細語,很少有人高聲喧嘩。可今天就不一樣了,先是開了輛車來,停在了大廈前的正中央,保安立刻就上去,想要告知這個地方不允許停車,請他去後面的停車場。

結果沒想到,車子直接熄了火,從上面下來兩個中年婦女,外加三個彪形大漢。這種配套,一看就不對勁,保安立刻通知了物業準備叫人來。可顯然,他的想法太簡單了。

幾乎是立刻,這五個人就擺開了架勢,往地上開始一個個扔出一堆一堆的衣物和包,保安壓根不懂,QUEEN原本也不是喜歡做大LOGO的,他只以為是普通的衣物,還是有個路過的秦氏員工一眼看出來了,“這不是QUEEN的産品嗎?”

這一句話性質就不一樣了,保安立刻上前,想要阻止他們,女人已經吼開了,“QUEEN的東西致癌,連垃圾都不如!”說着,她就開始猛抖擻那些衣物,甚至拿出了剪刀,要當面剪碎。保安連忙上前,結果就聽見幾聲咔嚓咔嚓,記者到了。

徐蒙蒙因為采訪一直沒回家,不過電話裏很是興奮,說是特別禮遇,黎耀就放了心。回家蒙頭睡了一覺,還給黎夜發了條短信,哥,以會好好做人的。

第二天一大早上班,他還很興奮,結果就被總助叫住了,“黎耀,老板請你過去一趟。”

黎耀有些驚訝,大老板從來都不在的,掌管公司的一直是總經理,怎麽進來回來了。并且,叫他做什麽?他似乎跟老板也從沒接觸過。

可是總助壓根就沒跟他解釋,說完後就走了,黎耀也沒地兒去問,也不敢耽誤,只能趕快去了老板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緊閉着,黎耀敲了敲門。裏面很快傳出一聲頗為威嚴的聲音,“黎耀嗎?請進。”

黎耀應了聲是,就連忙摁着門把手推開了門,結果門一開,就瞧見裏面站了兩個警察,特別嚴肅地看着他說,“你是黎耀吧,你涉嫌渎職侵犯罪,請跟我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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