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陳斐

蘇淩被那人掰了過來，被迫着正視着自己。

“你,還記得陳斐麽？”

蘇淩全身劇烈地顫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人，原本荒謬的事情變得愈加的荒唐，自己好像是要一個正在溺水的人,快呼吸不過來了。

他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死命地搖頭。

那蘇煥之一臉的激動,一把抱住了蘇淩,“陳斐,我是陳斐，蘇淩，我終于找到你了！”

懷裏的身子抖得厲害,那蘇煥之，也可以喚他陳斐，緊緊地抱住了蘇淩,揉進懷裏,好像怕失去了似的幾乎是箍住他。

“我以為再也不能找到你了，蘇淩,我錯了！我跟欣然離婚了。”

“……”

陳斐一把捧住那張臉,這張臉與記憶裏的那平凡無奇的臉是那般迥異，可陳斐知道那是他。

穿越這種事在他看來已是天荒夜譚，這些天來不可謂不痛苦，直到自己從那小厮口中知道自己有個兒子叫蘇淩。

陳斐震驚的同時又是喜悅，這個蘇淩也許與他有着不可分割的聯系。

穿越過來不是那般順利，昏昏沉沉的，幾次醒來複又睡去，直至傍晚再一次醒來那個叫長福的小厮告訴自己，大少爺蘇淩回來了，正在自己“妻子”處，他惶恐又激動地尋來了。一個人的容貌可以改變，但那深深印在腦海裏的舉止氣質是絕對不會變的，雖然不是那般肯定，但至少給了自己巨大的希望。

而如今，那個少年給他的反應分明就是告訴他，他就是他的蘇淩。

自己曾經視為蔽履的蘇淩。

蘇淩一把推開了他，慌慌張張的要哭了出來，

“我，不是他，我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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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斐心情激蕩之下，被這般一下子推到了牆上，他原本大病方愈，此刻自是受不得外力沖擊，差點就倒下，但他仍舊勉力上前，一把抱住蘇淩，“蘇淩！”陳斐眼睛充血，“是你！我知道是你！”

“不要走！”

蘇淩瘋狂地搖頭，那些前世今生的片段紛紛在眼前飄過，亂成一灘不可分離的結，蘇淩頭痛欲裂，終究是支撐不住了，眼前一黑，身子一軟，下一刻暈倒在陳斐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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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蘇淩不知身在何處，只聽得耳邊一個喜悅的聲音道，“醒了醒了，大少爺醒了。”

蘇淩眼前模糊一片，使勁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看清了眼前來，自己在一處暖軟的被窩內，一個頭發鬓白的似乎是大夫的人正在為他針灸，鵝黃的帳子被熏香暈染出一片馨香，帳邊站了二人，再一看，卻是那披着蘇煥之表皮的陳斐與一小厮站在一旁看着他，見他瞧過來，喚作長福的小厮露出一個喜樂的笑，“少爺，你終于醒啦！”

蘇淩手臂處紮了些銀針，大夫見他已然醒轉，便一根一根慢慢地收了針。

蘇淩閉了閉眼睛，只覺得好似夢一場。

那大夫收了藥箱子，整理好，與陳斐交代了幾句，便道別走了。

陳斐喚了長福過來，吩咐道，“去端點清粥過來，”長福機靈的很，立刻便撒腿去辦了。

坐到了蘇淩的床邊，陳斐伸手去撥弄那蘇淩臉上的額發，自言自語，“這小厮很是機靈，我對這個時代、這個家庭的了解多虧了他。”

蘇淩別過了臉。

“他叫蘇淩，你也叫蘇淩，可臉蛋一點兒卻都不同。”

陳斐用手輕撫着那臉上的傷口，心內疼痛，“我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你受了很多的苦，放心，我來了，你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了，以後有我保護你。”

蘇淩轉過頭來，心間一片悲怆，“父親，孩兒不明白你說什麽。”

陳斐一聽那個父親，心間各般滋味。

造化弄人，命運讓他再次見到了他，可物異人非，他是他的父親，而他是自己的孩兒。

陳斐不理會那心頭的痛，道，“蘇淩，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跟欣然結婚是不得已的，我知道全部錯了，所有事情都比不上跟你在一起，我原以為我永遠的失去了你，可命運再次讓我們重逢，我們，我們，重新開始吧。”

蘇淩只覺得荒誕可笑。

陳斐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總是想着随心操控着一切，上輩子是這般，這輩子亦是如此。

這樣軟着性子跟他說話的陳斐，蘇淩是第一次見。

上輩子蘇淩愛的那般卑微，那樣軟弱。自己這樣的人，平平無奇，懦弱無能、甚至連正常交流都做不到，那般陽光燦爛、那般優秀的陳斐跟他在一起了，還有什麽可要求的呢。

自己下賤，自甘堕落，但欣然何辜。

無論陳斐多麽的強勢，多麽的嚴已律人寬以待己，蘇淩都是覺得這是陳斐跟他在一起的代價，霸道如陳斐，從不容許蘇淩與他人有着多一絲的交流，但凡他跟別人多說上幾句話，當天晚上便會被他幹到下不來床。

蘇淩是那樣自卑羞澀內向的人，世界裏除了陳斐，便沒有其他人了。

而那對人際周旋自如的陳斐，身邊圍繞着多少的紅男綠女，蘇淩數次想說上幾句，卻次次咽了下去。

他連表達吃醋的勇氣都沒有。

兩個人在一起的七年，蘇淩用盡了自己一生的氣力去追尋陳斐的腳步，可如今想想，天差地別的兩個人終究是不可能的啊。

鴻雁與塗泥，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世界。

高中時蘇淩成績不好，質檢連個二本線都上不了，他知道陳斐是以a大為目标的，原本腦子就不是很好用的蘇淩拼命地努力，拼命地讓自己趕上他，但結果只是考到同一個城市的挂在本科尾巴的一座三四流的大學。

但蘇淩滿足了，能夠跟他在同一座城市，還能繼續遠遠地望着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更何況後來居然跟陳斐在一起了。

再後來大四畢業後，陳斐考研，自己打算出來工作，a城乃華東省會城市，競争激烈，自己這樣的學歷和文憑壓根找不到什麽像樣的工作，在這座鋼筋叢林裏游蕩了數月都一無所獲，原本老家的一家不錯的小國企向他發了offer，蘇淩猶豫半天咨詢陳斐時，陳斐只是淡淡地說了句回去幹嘛，留在這兒吧。為了這句，蘇淩推掉了那個offer，仍舊留在這座有陳斐的城市裏。

勉強找了個圖書館做雜務的工，工資雖低，但勝在時間自由，可以照顧陳斐的生活起居。

二人租了一間單間同居起來，蘇淩不敢想未來，可是心裏卻有小小的一處大膽又心虛地想着，這樣子一輩子多好。

直至那天無意間聽到陳斐跟他學校研究院的院長的女兒傳出的婚訊，蘇淩沒有想到，昨天晚上還花着各種姿勢折騰自己的人，第二天可以毫無愧色地跟別的女人手挽手地走在街頭，并且理所應當地對着自己說，他結婚了不會影響他們兩個人的關系。

蘇淩怔怔地想說不要結婚好不好，可嘴邊只是吐了一句，你結婚了我就回老家去了。

陳斐只是冷冷看一眼他，輕哼一聲，便将門甩了。

蘇淩愣在那門前許久還是走了，在外面游蕩了許久，身上衣着單薄，夜風更是寒冷，每隔五分鐘他便看看手機，可是任何信息都沒有。

夜那般長，長到望盡人生。

游蕩了一個晚上後，蘇淩還是敲開了那扇門，陳斐有着起床氣，但看到蘇淩，還是得意洋洋地笑了，放他進來。

那天蘇淩給他做了好多好吃的，雖然圖書館的薪水不高，可是看到陳斐愛吃牛肉，還是給他花了三分之一的工資買了頂級的神戶牛肉，陳斐吃得滿嘴油光。

那天在床上，陳斐又變着花樣折騰他，蘇淩難得地配合，就連以前最羞恥最不願的動作都做了，完事後，那陳斐歪身便睡了，蘇淩自己如同往常一般下床給自己清理。

陳斐不愛用套子，嫌礙事，但這些東西留在肚子裏面，蘇淩都要鬧肚子的，會疼很久，陳斐也是知道的，但只是用着那雙帥氣的眼睛跟他笑眯眯的說，麻煩你自己啦。

在床上陳斐甚是任性，蘇淩被他弄得狠了，常常是強撐着一瘸一拐自己清理。

這次也不例外，清理完畢，蘇淩在衛生間将自己沖洗的幹幹淨淨，再出來時，陳斐已經半睡着了。

蘇淩坐在床邊看了他許久，陳斐翻身半夢半醒之間，看見他坐在床邊，嘟囔了一句，明天我要吃牛肉炒飯便又睡過去了。

就這麽看了一個晚上，等到陳斐第二天醒來，才發現蘇淩不見了。

陳斐不以為然，他知道蘇淩肯定會再回來的。

那樣視自己如命的人。

然而這次沒有了。

他再也沒見過蘇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