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行人穿過石門到達另一邊,發現那是個巨大的殿堂,整個空間以六根石柱支撐,每根柱子上都刻畫着精美的紋路,左右兩面牆上還留有泛黃的壁畫,畫的是環抱樂器翩翩起舞的天女畫像。

而與外面的通道一樣,大殿四個角上都擺放着照明用的燭塔,火光搖曳着也不知燃了多少年,甚是神妙。

大殿盡頭立着尊一丈來高的女性佛像,跌坐蓮華輪,頭戴花蔓冠,除了一雙溢滿慈悲的雙眸,額上、手掌、腳掌上也各有一只眼睛。我對佛教沒研究,也看不出是哪位菩薩尊者,但見那佛像的顏色和臂上戴的璎珞,都是真金白銀,極盡奢華。

“阿彌陀佛。”智深走到佛像前,合掌垂眸道了聲佛號,“此乃白度母,消一切病痛,除世間魔障,為‘長壽三尊’之一。”

我仰頭看去,發現這佛像雖看着莊嚴肅穆,但總覺得陰森森的,看久了瘆得慌。

忽然我視線停留在佛像舉到胸口處的左手上,那只手掌上的眼睛,剛剛似乎眨了下?

我甩了甩頭,又仔細看了看,那眼睛還是原來的樣子,一切仿佛都是我的錯覺。

而就在這時,巨響複起,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石門毫無預兆地再次關上了。

周家兄弟臉色一變,沖到門口查看,過了會兒望向衆人凝重地搖了搖頭。

“封死了。”

啧,麻煩。我忍不住心裏暗罵。這麽突然地被切斷退路,關進密室,總好像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一樣,希望是我多想了。

“大家找找有沒有別的出口,注意安全,小心不要碰到機關。”齊方朔一聲令下,大家都四散開來,在大殿各個犄角旮旯摸索起來。

摸老半天沒反應,我回首望向殿中,只見周家兄弟還在石門那兒搗鼓,程小雨握着劍鞘這裏敲敲那裏戳戳,智深則與齊方朔站在那尊白度母下,不知在說些什麽。

我不動聲色地湊過去,豎起耳朵聽了半天,只聽到一些片段。

“度母在此……白蓮該是……不遠……”

“盡快找到……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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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知半解真是要比全然無知還讓人抓心撓肺,但就在我想要更加靠近兩人時,頭頂忽生異動,一陣“咔嚓”機關之聲響起,我擡頭一看,差點吓得心跳停止。

“小心!”

也不知是誰喊了聲,但是已經晚了,頭頂密密麻麻的弩箭瞬間齊發,射向了無處遮擋的衆人。

耳邊是清晰的慘叫,我不敢大意,揮劍不斷斬向頭頂上方,将那些箭矢斬落或者使之偏離方向。

“過來!”

我尋聲望去,發現竟然是齊方朔。他和智深站的那塊地方,白度母周圍,是唯一沒有被箭雨襲擊到的地方。我立馬飛身掠了過去,還好因為方才想要偷聽,離他們并不是很遠。

腳尖甫一沾地,我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這地宮機關的兇險程度比地面上那些真是不遑多讓啊!”

齊方朔卻沒閑情與我瞎掰扯,齊英與幾個侍衛離得稍遠,一時過不來,程小雨和周家兄弟一起在石門那裏,離我們是最遠的,也不好過來。

箭雨無窮無盡,仿佛永不停歇,可人總有力竭松懈之時,不過一會兒,齊英身邊的侍衛就又倒下兩人。

齊方朔身子一動,似乎想要沖出去救人,智深卻先一步按住他。

“侯爺稍安勿躁,且讓貧僧去吧。”說完整個人已如游龍入海一般闖入箭雨之中。

智深內力深厚,真氣注入袈裟中後,脆弱的布料便猶如無堅不摧的神器,竟能抵禦利箭的攻擊。他身法利落迅捷,瞬息間便到了齊英等人的所在,而在其護法下,幾人順利地在箭雨下殺出一條路,與我和齊方朔彙合。

智深一腳踏入安全地帶,袈裟一抖,其上就如同有無形罡氣向外擴散,使得浮塵都為之一蕩。

“大師,還有程小雨他們!”周家兄弟中的一人似乎受了傷,全靠另一人撐着,箭雨大部分都是程小雨在抵擋,但縱然他身手再敏捷也只是肉體凡胎,氣力不濟不過早晚的事。

智深看了眼石門邊的三人,正要運功再次闖入箭雨中,大殿正中央一橫排的石磚竟開始緩緩降了下來。

那面石牆彷如一道天塹,阻絕了對面三人最後的一點生機。

明明就在眼前……

我控制不住想要沖進箭雨中救人,哪怕知道自己不自量力,知道于事無補,但還是想要試一試,實在無法坐視有人在我面前就這麽死掉。

“你做什麽?”齊方朔一把拉住我,嗓音帶着抹暗沉。

石牆已經降下一半,我看看石牆又看看齊方朔,喉嚨口像哽了塊東西,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別找死。”他緊緊抓着我的手腕,注視着我的雙眼說道。

我一瞬間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只能頹然地塌下肩膀。

他說得對,我根本不是去救人,就是去送死的,連智深都救不了的人,我又哪裏能救?

“白三謹!”程小雨的聲音驟然在石牆另一邊響起,而此時石牆已經快要完全降下了。

聽到他的聲音,我眼眶發燙,發出的聲音都止不住地顫抖。

“我在!”

他大吼:“替我照顧好小乖!”

這句話說完,石牆與地面整個貼合,将另一邊的訊息徹底隔絕,無論我如何呼喚都不再能得到程小雨的回應了。

除了箭雨不斷下落的“簌簌”聲,衆人緘默無聲,氣氛一時沉重到凝滞。

我回頭掃了眼,就片刻功夫,竟只剩九個人了。

心中驟然升起一股惡寒,這座仙島,會不會最終也成為我的埋骨地?

“侯爺,這裏似乎有處機關!”齊英的話一下子将衆人從悲思中拉了回來。

這時我才發現齊方朔還抓着我的手,而他似乎也發現了,不動聲色地放開後往齊英那邊走去。

齊英找到的機關設在蓮座上,掰動花瓣即可開啓機關,但大家都不知道這次迎接我們的将是什麽。到底是又一次殺機,還是苦苦追尋的生機?

不過左右都被困在這方寸之地出不去了,殺機還是生機也沒有差,都是要經歷的。

“咔咔!”

齊方朔在另外八雙眼睛的注視下按下了機關,毫無征兆地,我忽然感覺腳下一空,回過神時整個人都墜入了黑暗中。

我從大殿摔了下去,真正的摔下去,沒有滑坡,深不見底,而且什麽也看不見。

這種高度摔到實地上定是必死無疑!就在我覺得自己這次一定命不久矣的時候,眼前一亮,我猛地落入了一個巨大的水池中,而隐約間我聽到在我之後又有什麽跌進了水中。

來不及為自身的存活慶幸,冰冷刺骨的水流便包圍了我。這水實在是太冷了,比歸夢谷冬天的潭水還要寒冷,凍得我幾乎要失去知覺。

我奮力劃動四肢,向水面浮去,肌膚就像被刀割一樣痛。當我好不容易破出水面深吸一大口氣時,悚然發現一旁的池壁上竟然趴着生死不明的齊方朔。

剛剛那個在我之後掉下來的看樣子就是他了。

對方也不知力竭了還是砸下來的時候砸傷了,趴在水裏一動不動,而池水冰寒,一直泡着沒一會兒估計他都硬了。

我只好咬牙游到他身旁,使出吃奶的力将他推到了岸上,接着自己哆嗦着也跟着上了岸。

一出池子,那股徹骨的寒冷便消退不少。

我環顧了下四周,發現雖然周圍綠樹環繞,還有一個水池,但我們仍是在地宮裏,頭上不是晴空,而是畫出藍天白雲模樣的磚石頂。我看向水池上方,果然在那裏看到一個黝黑的洞,我和齊方朔便是從那裏掉下來的,只不知道其他人又去了哪裏。

我看齊方朔凍的嘴唇發紫,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便開始動手脫他的衣服。

可能怕引起火災,這個密室裏總算不再點燭火,而是全部由夜明珠代替照明,不止牆上頂上,連樹上都鑲嵌着碩大的夜明珠,把整個空間照得猶如白晝,我毫不費力便能将齊方朔看地一清二楚。他的胸膛猶如羊脂美玉,瑩白無暇,腹部肌理塊壘分明,蜂腰猿臂,配着他此時羸弱蒼白的面容,當真是秀色可餐。

這齊方朔雖面冷心硬有潔癖,一副皮相卻着實不錯。

強自收回貼在對方胸口上的手,我咽了口唾沫,默念心經擯除雜念。不行不行,現在可不是想那風月之事的時候。

給齊方朔脫衣服簡單,待到脫自己衣服的時候,我卻犯了難。

不為其他,只因為我的背上有個大秘密,輕易不能示人。我娘更叮囑過,除非是我認定的媳婦兒,不然誰也不給看……我倒是想聽她的話,但齊方朔現在都快死了,哪裏還有這麽多規矩,小心點不被他看到就是。這樣想着我還是毅然脫去了最後一件衣服,随後整個人覆在齊方朔身上,不住揉搓他的四肢,幫他恢複體溫。

我搓得渾身發熱,覺得再搓下去自己的小老弟隔着亵褲恐怕就要對齊方朔做出什麽不雅的舉止,一下就不動了,只是靜靜抱着對方。

“你可千萬別有事啊。”我緊了緊雙臂,呢喃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齊方朔體溫緩緩被我捂熱,臉色也不再青紫,接着我感到他手臂動了動,忙擡頭去看他臉,發現他眼睫輕顫,似乎馬上就要醒來。

我立馬從他身上跳起來,将一旁還是濕噠噠的亵衣披在了身上。

好冷!我呲着牙,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再回身的時候,齊方朔已經睜開雙眼,正充滿迷茫地看向我。

“你的背……”

我裝傻:“啥?哦……那是胎記。”

他有些疑惑:“為何你不穿衣服?”他勉強撐坐起來,扶了扶額頭,這才發現自己也是光着的,一開始的迷茫逐漸回歸本我的冷然,“……為何我也沒穿衣服?”

還好我沒真的将他扒個精光,給他留了條褲子,不然他要更奔潰。

我指了指上方,提醒他:“我們從上面掉下來了,掉進了池子裏,池水可冷了,差點把你凍死,我不脫你衣服你取不了暖。”

“其他人呢?”他這會兒已經完全恢複成了冷若冰霜的燕穆侯。

“不知道,只有我們兩個掉下來了。”

齊方朔垂眸沉思片刻,擡眸時視線掃過寒池,忽地微微瞪大雙眸,竟似被什麽東西定住了一般。

我不明所以地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他看的是寒池中的一株蓮蓬。明明池水那樣冰冷,它卻還是生機盎然立在那兒,更奇怪的是,整座寒池中只有這一株蓮蓬,其它別說荷花,就是荷葉也沒一片,也因為如此,我剛剛才一直沒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度母白蓮……”齊方朔夢呓般吐出這四個字,之後便運起輕功飛身而起,掠向池中那朵蓮蓬。

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那一定就是齊方朔此行要找的寶貝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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