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公子,藥煎好了。”
我從小丫頭手裏端過墨汁般的湯藥,仰頭一口喝幹,完了将碗還給她,埋頭繼續苦思。
筆尖遲遲無法落下,心中有着千言萬語,一時卻不知如何開口。
這是要給師姐的家書,離開歸夢谷已半年有餘,她一定很擔心我。我不願騙她,但報喜不報憂,她知道了我現在的情況,只會更難過。
還是不說了……
剛要下筆,又頓住。
萬一我死在了外面,她卻一直以為我活着,最後知道我原來早就死了,一切平安的說辭都是騙她的,師姐定要恨死我的。
我怎麽能讓她傷心呢?男人一輩子都不該讓女人傷心的。
想明白了,我又要提筆,這時候胸口忽地一窒,張口便劇烈的咳了起來,連捂都來不及捂信紙上就被濺上了點點血沫。
得了,這下什麽都不用寫了。
“啊!公子你咳血了!!”小丫頭是第一次見我這樣,吓得小臉慘白慘白的,雙眼瞪得渾圓。
“沒……咳咳……沒事。”我一個勁兒地咳,都沒法好好回她的話。
小丫頭哪裏會相信我是真的沒事,硬要我去床上躺好,然後将在院子裏灑掃的小厮叫了進來,讓他給我在旁打扇,自己急匆匆出了門,不知道去哪裏了。
我咳着也有些累了,就沒起來,在床上眯了會兒。
房間裏擺放着去暑的冰盤,還有人專門給扇扇子,權貴的日常讓人堕落啊,怪不得那麽多人做夢都要争那至尊寶座了。
想着想着,我就閉眼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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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也就一小會兒,我聽到有人推門進來,以為是小丫頭帶着大夫回來了,勉強将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然後我就看到齊方朔站在床邊向我伸來一直手。他将手放在我的額上,探了探溫度,見我醒了,淡淡收回手坐了下來。
“病了為何不與我說?”
“不是病。”由于咳得厲害,我如今說話都含着一抹嘶啞。
他聞言怔忪,随即微微擰起眉頭:“不是病就更應與我說才是,你當這是鬧着玩的嗎?”
我見他好像又要生氣,忐忑之餘也有些難言的欣喜。
“你這幾日一定有許多事要忙……我不想打擾你,令你徒增煩惱。”我撐坐起來。
他嚴肅地看着我,忽地擡起左手用帶着冰冷銀指套的食指在我額上輕輕點了點。
“白三謹,你整天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你啊……
心裏不着調地想着,我忍不住瑟縮了下,很怕他一個用力就在我腦門上開個洞。
“我錯了我錯了!”我連聲讨饒。
他眼裏似乎有笑意一閃而過:“昨日我已去信催促智深讓他盡快找到破解之法,他那邊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你不用太過擔心。”
我知道他這純粹是在安慰我,不想讓我為此煩心,但也領了他的情。
“好。”我笑着颔首。
大夫很快便到了,為我一番診脈,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依舊給開了些無關痛癢的藥,要我按時服用。
這些藥大概還沒有齊方朔的精血管用……
!!
驟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我受不了地捂住眼睛,臉上的溫度一直蔓延到耳際。
齊方朔與大夫說完話,回頭見我如此,以為我怎麽了,忙走過來輕輕拉開我的手問道:“可是還有哪裏難受,怎麽臉這樣紅?”
我搖搖頭,這會兒看他的臉都覺得是一種亵渎,恨不得将自己整個埋進被子裏。
那之後他每日都會擠出一點時間來看我,奇怪的是,只要他來,我咳嗽馬上就好,比吃任何東西都管用。
他後來也發現了這個規律,甚至特地試了一下,發現竟然真是如此。
對此我簡直匪夷所思,什麽意思,精血已經壓制不了,非要将齊方朔整個人綁在身邊才行?這金蓮印怎地如此古怪,這到底是讨厭齊方朔還是喜歡齊方朔呢??
內心腹诽改變不了我深為其苦的現實,齊方朔最終決定讓我搬去和他一起住,将我時刻帶在身邊。
一切來得太突然,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行李和人就都被擡到了齊方朔的卧房。
當看到寬敞的屋子裏不遠不近安放着兩張床時,也不知是心中一松還是失落,我長長吐了口氣。
與齊方朔同室而眠、同桌吃飯、同進同出是種神奇的體驗,我已經很久沒過過這樣有規律的日子了。
卯時起床洗漱,然後用早膳,與各官員大臣會面,這時他們在外屋聊着,我就待在裏屋看書,都是齊方朔架子上的書,多為兵書什麽的,打發時間看看還成。午時用午膳,用完午膳齊方朔會小歇一個時辰,我沒這習慣,想要去外面練會兒劍,但被他以天氣太熱我身體不好為由駁回,硬逼着我在房裏和他一起睡午覺。
每次醒來我都還是睡眼惺忪,齊方朔卻早已穿戴整齊,看不出一絲剛睡醒的慵懶,從頭到腳一絲不茍,要不是我睡在他附近,感覺得到他呼吸平緩确實是睡着了,我都要以為他裝睡騙我了。
不過我還是很喜歡看他剛起身的樣子,無他,這時候他發冠未束,一頭如墨長發随意地散在身側,将他冷淡的眉眼襯得也柔和了不少。
我随意将頭發用發帶綁了,湊過去看小厮為他束冠。
燕穆侯的發冠象征着他尊貴的身份,無論材質還是造型都要與之匹配,故而各個造價不菲。齊方朔雖喜着素,為人也不愛鋪張奢華,但這些個發冠都是侯府內一代代傳下來的,不乏精美絕倫之作,每回看都會讓我贊嘆不已。
“侯爺,還是用白玉的這幅嗎?”小厮小聲詢問。
我目光落在一排發冠中,手指指着其中一個對齊方朔說:“這個如何?”
那是副木制的發冠,呈暗棕色,四周雕刻花紋,正中間鑲嵌着一塊茶色的寶石,瞧着十分雅致內斂。
最重要的是,與我那根發簪十分相配。
“就這個吧。”齊方朔看了眼就決定下來。
下午他會在書房批閱文書,作為燕地統治者,每天總有雪花般的文書從各地紛至沓來要他定奪,沒有與他朝夕相處前,我都不知道他會這樣忙碌。
這種時候我大多會跑到屋外練劍,似乎只要不超過一定距離或者只是短時間離開他身邊的話,金蓮印就不會産生反應。
齊暮紫有時也會來看我,她與黃明一樣,對我的“病”始終一知半解,知道我現在與齊方朔必需待在一起才不會引起惡症,圍着我看了又看,像在看什麽稀罕物一般。
“好在我兄長并未娶妻,不然嫂嫂定要恨死你了,天天晚上霸占着兄長不說,時時刻刻都要黏在一起,這天下恐怕還無人有過這樣的待遇。”
她要是知道我不僅與齊方朔同睡同吃,每月還要借他那“寶貝”一用,不知是何臉色。
不過現在我只要待在齊方朔身邊就能安然無恙,是不是也意味着不需要再用精血壓制?
晚上等齊方朔批完文書回房,我将我的想法告訴了他。
“不然試一試?”他将衣袍退下,發冠也摘了下來,“下次發作應該就在這幾日吧?”
“還有兩日。”
他輕輕嗯了聲,看向我:“我準備沐浴了,你要一起來嗎?”
我反射性夾了夾腿,很有些不自在道:“不,不了……就這麽會兒應該沒事。”
我也是搬過來了才知道,齊方朔屋子後面有個大池子,裏面的水是地裏冒出來的泉水,自帶一點溫度,冬天洗有些冷,但夏天洗卻是正正好。剛住過來的第一天齊方朔就邀我一起泡過了,我全程縮在離他最遠的角落,眼睛不敢亂瞟,小兄弟不敢亂翹,洗個澡跟受刑似的。
這種經歷一次便罷,再有還是不要了。
他也沒有勉強:“好。”說着轉身往屋後走去。
兩日後,到了金蓮印發作的日子。
因為不确定到底最後會不會發作,所以壓制用的精血還是要先備着,血還好說,齊方朔幹脆地刺破指尖滴了幾滴血在杯子中,可是精就……
我們面面相觑,誰也沒說話,最後我忍不住開口:“要我……出去嗎?”自從住進了齊方朔屋裏,我口吃的是越來越厲害了。
“不用。”抛下兩個字,他降下床帳,讓我在外邊等着。
我拿着一個杯子,無所适從地站在床邊,耳朵裏漸漸充斥齊方朔壓抑低喘的呼吸聲。
其實上次為什麽我不讓他自己将陽精弄出來再給我呢?明明有比較正常的方法,我倆卻魔怔了一樣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更尴尬的那個。
因為第一次就是那樣,所以默認第二次也該是那樣嗎?可第一次他中了催情藥,算是我乘人之危啊……
算了,不想了,反正從遇見齊方朔開始我就一直在魔怔。
齊方朔的喘息越發粗濁起來,我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也不知自己在緊張什麽。
忽然,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從帳內探出,接着是對方沙啞低沉的聲音:“拿來。”
他的聲線帶着幾不可聞的顫抖,顫得我口幹舌燥。
我立馬将杯子遞給他,手收了回去,沒想到過了會兒他聲音又響起來:“不夠。”
我一愣,什麽不夠?等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的時候,只聽悶哼一聲,接着便是淩亂的喘息。
“拿去。”手再次探出帳外,這次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捏着一只青色的瓷杯,可能杯子太小裝不下,杯沿、杯壁甚至齊方朔探出的那只手上都沾着點點精斑。
我面紅耳赤地取過杯子放好,覺得自己可能要一直魔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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