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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衣服也太單薄了吧?”程小雨拉扯着身上衣服,面有難色。
楊晟琪回頭瞪他一眼:“別說話,記住你現在的身份!”
程小雨小聲咒罵了什麽,閉上嘴乖乖向前走。
我與程小雨和蕭朗月三個扮成蠍奴,經過月餘順利進入旬譽國都月潮城。這裏階級分明,又處在敏感時期,盤查異常嚴格,進城前楊晟琪只能用繩子一個串一個系住我們項圈。
程小雨排在最前,我在中間,蕭朗月最後,走在月潮城大街上,周圍都是眉目深邃的胡人,偶爾也能看到與我們打扮相同的蠍奴,有的精神萎靡,有的甚至身上布滿傷痕。
我們正緩慢走着,身後傳來幾聲大喝,周圍路人紛紛避讓,在道路兩邊跪了下來。
雖然聽不懂胡語,但依樣畫葫蘆總是會的,見楊晟琪也跪了下來,我們幾個一咬牙,硬逼着自己彎下了膝蓋。
馬蹄聲由遠及近,最前一匹經過我們面前時,揚起一溜兒煙塵,嗆得我咳嗽不知,眼睛都要睜不開。
後一匹速度慢的多,以閑庭散步一般的速度跟在其後。
前一匹馬上的騎士大概見人沒跟上,在前方拉住馬缰,回首沖對方喊了一句:“塔克爾莘!”
正好那馬行到了我面前,我忍不住悄悄擡眼看過去,一看之下心神俱震。馬上的男子神武不凡,背着光顯得異常挺拔高大,面上戴着半張鬼面,遮住了鼻子以上的部位,但從他形狀優美的薄唇仍可看出他的相貌不俗。最重要的是,我一眼便認出,他正是我苦苦找尋、與我暌違半年之久的燕穆侯齊方朔!
“齊……”心情激蕩之下,我幾乎脫口而出,可只說了一個字,就被齊方朔從馬上看過來的眼神凍在了原地。
全然的冷漠,仿佛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他不認識我……他竟然不認識我!?
他沒有投注給我太多的目光,掃了一眼便繼續策馬向前,走到前面還用胡語與同伴說了幾句話。
我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什麽感受,因為說哪個都不确切。失落、憤怒、悲傷、不信、狂喜,似乎都有沾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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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匹馬都走了老遠衆人才陸續從地上拍拍衣服站起來,而我一直沒回過神,就這麽傻愣愣維持着一個姿勢跪在那裏,直到被程小雨一把拉起來。
我扯着他的衣袖,急切道:“剛剛那是……”
程小雨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晚點再說。”
所謂晚點,就是等到了寒一教在月潮城的落腳點,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中。
幾個人進了院子,四處查看确定沒有問題,才在屋中坐下。
我緊緊握着拳道:“剛剛那就是齊方朔,但他看起來毫無記憶,竟像不認識我,這到底怎麽回事?”
楊晟琪摸了摸胡子道:“失憶?還是被下了迷魂藥?人肯定是不正常的,不然以侯爺對旬譽人的痛恨,該不會與旬譽王子這樣稱兄道弟。”
“什麽?今天在街上那是旬譽王子?”程小雨大驚。
“不僅是王子,還有可能是下一任旬譽王。”
“他就是赫通?”蕭朗月冷然道。
楊晟琪微笑着點了點頭:“沒錯。”
我的心往下一沉。赫通正是與段棋暗裏勾結的幕後主使,段棋承諾他土地和財富,他則替段棋牽制齊方朔兵力。
這兩個天敵一般的人物,到底是在怎樣的陰差陽錯下才會出現如今這樣的狀态?
我咬牙道:“有辦法接近侯爺嗎?我實在想不通赫通這樣做的用意,齊方朔失憶了,難道他也失憶了不成,如何會将一名敵國侯爵留在身邊?”
楊晟琪摸着下巴沉思起來,怕打斷他思路,一時誰也沒出聲。
程小雨被脖子上的項圈套了多日,現在到了安全地帶,迫不及待就要将它摘除。
将鑰匙對準脖子後的鎖眼,“咔嚓”一聲,鐵圈便脫落下來,沉甸甸砸到地上。
程小雨正要過去給蕭朗月開鎖,楊晟琪忽地一擊掌,從凳子上跳起來:“有了!”
“哎呦!”程小雨受驚之下,手一滑,鑰匙掉到了地上,發出“叮”地一聲。
我忙問:“可是想到辦法了?”
楊晟琪走過去拾起程小雨的鐵項圈,在手中颠了颠道:“是了,關鍵還是要靠蠍奴啊!”他臉上挂着笑,擡頭看了圈,最後目光停在我臉上。
三日後,楊晟琪使了些手段,以蠍奴販子的身份參加了一場競賣集會。他的貨物自然就是我們三個。
蠍奴除了脖子上常年戴項圈,還不能束發,穿着也有異于其他旬譽人。根據楊晟琪的說法,蠍奴就是玩物,相當于貴族們閑來無事養在身邊的一只鳥、一條狗、一盆花。
好的蠍奴,姿容要秀美,體格要纖細,要乖巧聽話,不能有反抗之心。這樣的蠍奴,可以在競價時賣個好價錢。
不過這些跟我們都沒關系,楊晟琪此番安排只是為了方便帶我們進集會,從而有機會接近齊方朔。因為有确切消息稱,那天赫通會帶着他的新朋友——塔克爾莘,共同莅臨。
“他們到底什麽時候來?”程小雨滿臉不耐。
這場競賣集會名為“水市”,與普通集會不同,它設在一處巨大建築中,層層環繞,猶如一座通天巨塔。無數商販在其中設攤,向來往客人兜售貨物。水市不容易進,不止對商賈審核嚴苛,對顧客更甚,來的人都非富即貴。
“急什麽?”楊晟琪靠在一旁,注視來往行人,“被摸煩了?”
程小雨的臉扭曲一瞬,閉嘴不再多言。
雖然有人詢價楊晟琪也不會賣,但摸都不給摸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只要不太過分,摸個臉,檢查下牙口都被視為默許。
我之前不懂胡語,臨時抱佛腳勉強能聽懂日常短語。楊晟琪就說我是傻子,因此想要買我的人不多,而蕭朗月臉太冷,問的人也不多,程小雨模樣好又一臉機靈,問的人就很多了,搞的他不勝其擾。
“來了來了!”程小雨用手肘擠了擠我,直起身。
遠遠的,就看到一群人走過來,為首正是赫通與齊方朔。
“殿下,您看看這個……”
“這個是我……珍貴……”
不少商人拿着自己的貨物向赫通推銷,圍在兩人身邊,裏三圈外三圈。
“這要怎麽接近侯爺……”程小雨小聲嘀咕。
我也十分為難,本想找機會撿個沒人的角落接近試探一番,現在顯然是不行了。
“莫慌,不行再找機會。”楊晟琪整整衣襟,露出抹完美的笑容迎接赫通他們。
我萬般不甘,好不容易才有的機會,竟然就要這麽錯過了嗎?
就在我萬般沮喪時,齊方朔卻在我們攤位前停下了腳步。他從程小雨看到蕭朗月,每個都打量片刻,最終看向我。
他對楊晟琪說了句什麽,接着捏起我下巴左右檢查了下。
“我想要他。”他回頭對赫通說。
這樣随意的态度,簡直就像在挑選哪顆白菜更好。
赫通皺了皺眉,注視着我的目光嫌棄中帶着鄙夷。但他對齊方朔的态度十分讨好,沒多說什麽便向楊晟琪詢價。
這真是天降的好事,正愁沒法子接近齊方朔,他就自己送上門了!
楊晟琪有些猶豫:“他……是傻子。”
齊方朔未被面具遮擋的唇角向上勾了勾,露出抹有些冷漠的笑來。
“我不需要狗有多聰明。”
楊晟琪這一個多月的胡語不是白教的,長句聽不懂,短句連猜帶蒙還能知道點意思。
但知道了真是比不知道還糟心……
楊晟琪無奈下只得妥協,将我賣給了齊方朔,以一個高的離譜的價位,也就是赫通有錢才能不在意楊晟琪這麽訛他。
将我買下後,齊方朔也沒再管我,繼續與赫通往前逛去,而我則被類似于赫通的侍從接手,從水市帶回了王子的宮殿。
我的手上戴着鐐铐,鐵鏈穿過項圈上的小環,行動相當不便。
他們完全不顧我是不是跟得上,推拉着我,将我鎖進了一個巨大的木籠。籠子打造的相當精致,與我同籠的還有兩個女性蠍奴。
她們穿得比我講究的多,身上也很幹淨,看到我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嫌棄我髒,特地往角落挪了挪。
哎,蠍奴何苦為難蠍奴,同是階下囚,就不能友好一些嗎?
我環顧四周,籠子裏有食有水,還有吊床,果然是一副養狗的架勢。
麻煩……
我現在不僅失去自由身,還要裝傻子,總覺得處境一下子危險了起來。但能離齊方朔這樣近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我在籠子一角找了塊地方坐下休息了陣,到了晚上,來了幾個人将我重新提了出去,帶到了齊方朔面前。
王子的居所自然金碧輝煌,我卻無心觀賞。把我丢下後,那些人就又退出了屋子。
齊方朔踱着步子繞着我走了一圈,在我身側停下,說了句我聽不懂的胡語。
我裝作懵懂地擡頭看他,他也看着我,又說了句話,我還是沒聽懂。
他緩緩蹲下,湊近我,用極低的聲音問:“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句話,竟然是用夏語說的!
我震驚地看向他,一時忘了僞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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