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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想容把身上所有能掏出的歐元,都留給塗霆,順便把自己的行李瘋狂往箱子裏扔。
塗霆跟着她回到酒店,問了很多次她怎麽樣,他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趙想容跪在床上,她的手在哆嗦。她想起趙奉陽當初進趙家的時候,他們父母在書房裏關門争吵。
陰郁的跛腿少年低頭看着地板,一言不發,她和二哥都吃驚地看着他的斷腿。
塗霆把房間裏的暖氣加大,他說:“你冷嗎?”
趙想容搖頭。“不是冷。”她低聲說,“我就是,就是有點着急。”她全身都在發抖。
塗霆同情地看着她,卻暗自思考貿然出國多日,也沒和自己的父母打招呼。也不知道他們看到新聞有什麽感想,不過,塗霆的父母從不樂意兒子當藝人,全家上下,只有他下崗的大姨最支持他,還親自當了他經紀人。
林大姨的做事風格,塗霆早有耳聞,也知道她得罪不少人。不過,每當他遇到事情,就像這次出了車禍,林大姨比起擔心商業影響和資源流失,第一反應是像老母雞一樣把他呵護在翅膀下,先行送他出國。
這方式很粗暴,也沒什麽情商,卻給塗霆帶來一種很淳樸的安全感。只是随着事業的迅猛發展,塗霆也知道,他必須換個更專業的經紀團隊。
塗霆把趙想容送到登機口,他靠在牆壁,終于給國內的助理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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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的關系很廣,趙想容先搭乘私人飛機到米蘭,直飛回國。
趙奉陽的車在經過一個路口,和旁邊超市裏飛速逆行的拉貨卡車發生嚴重相撞。車禍非常嚴重,他和司機還在ICU,而肇事者已經被警方拘留。
趙想容的母親在電話裏哽咽:“這麽多年,我早把他當成親兒子……”
趙奉陽的親生父母曾都是趙父手下,但後來,夫妻雙亡在海外,趙父把這個孤兒領回家,堅持讓這孤兒改名姓趙,趙父在外面做生意,好像也有點不清不楚的,趙想容母親大發雷霆,認為趙奉陽是趙父在外面的私生子,非要去驗DNA,
趙家那會的海外擴張生意出了問題,資金鏈斷裂,回家又因為養子吵架。他們夫妻都是成功的生意人,脾氣都很硬,分居半年,處在離婚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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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家都支離破碎。趙想容也讨厭這個名義上的大哥,災難的源泉。她最初不理睬他,随後在二哥的帶動下,殘酷地捉弄他,把趙奉陽的殘疾看作怪物和笑柄。
孩子的天真,也是種殘酷。粉紅豹小時候被寵壞了,做什麽都理直氣壯,全世界遵從,于是這欺淩越演越烈,直到她準備遣走其他傭人,把趙奉陽獨自關在大宅邊緣的木棚。
但是最後,是趙奉陽反鎖上了門,他送給了女孩陰沉的一眼,就把趙想容留在寒冷寂靜的木棚。
小女孩在第三天深夜,終于被父母發現,她高燒不醒被送往醫院,也就是在住院期間,趙想容遇到了她的好朋友,許晗。
專機只配備一個機長和一個機乘人員,給她拿來毯子。飛機外面的夕陽一點點的沉落,半抹美麗的紅色,照在趙想容的臉龐上,帶着股堅決的絕美。
她避免往最壞的方向想。
“有酒嗎?”趙想容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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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後,趙想容回國,匆匆出現在醫院裏走廊。
長途飛行後,她濃密的卷發垂到胸口,露着清冽的手腕骨。周津塬正在和他同事談話,看到她,走過來。
趙想容左右看了一眼,沉聲說:“我爸媽呢?”
“昨晚守了一夜,我讓他們先回去。”周津塬也聞到她身上濃厚的酒味,他聲色未動,伸手想把趙想容拉到身邊,她平生第一次把他的手輕掃下來。
周津塬淡淡說:“還在術中,我們需要等。”他穿着白大褂,雙手插兜,身形削瘦,職業性的穩重和男人特有的薄涼。
他把她帶到自己的辦公室,回頭時,趙想容還停留在門口。她問:“我大哥在哪個路口出的車禍?”
“華遠路。”他說,“所以很快就送到我們院。”
趙想容的臉扭曲了:“他會死嗎?這是意外還是什麽,我要去警局,我要看當時的監控攝像……”
“岳父岳母已經在問這事了。你如果擔心,我送你回你父母家。”周津塬說。
“我哪裏都不去,我要留在這裏等消息!”趙想容不知不覺地嚷嚷起來,她憤怒地說,“你為什麽總跟我對着幹?”
周津塬深吸一口氣,已經有不少醫生好奇地打量他們,骨科全部是男醫生,周津塬關上門前,解釋一句:“這是我夫人。”
周津塬的辦公桌整整齊齊,趙想容被按到他的座位,她目光滑過,桌面是一些文件快遞。她想到自己臨走前,把拍的蘇昕和周津塬的照片寄過來。
趙想容從回程飛機時,腦海裏就浮現出一個荒謬猜想,難道快遞出了差錯,趙奉陽知道了這件事,他要找周津塬對質,在去醫院的路途中發生了車禍。
“現在還在搶救,一有消息,我告訴你。”周津塬說,他的聲音很平穩,“他腿的情況,你也知道。不過你放心,是林教授在裏面——容容?”
周津塬把又要往外面跑的趙想容重新按在座位,他去隔壁科室,找別的醫生要了點花草茶,用自己的保溫杯泡了茶。
他接開水的時候,順便跟岳父岳母家的人報平安,趙想容的二哥趙立森也知道消息,據說在路上。等他再回來,趙想容正趴在他桌前,一動不動。
周津塬以為她在哭,走過去一看,她精疲力盡地睡着了。他俯身摸了下趙想容的耳朵,燒成嫣紅色,再借了體溫槍測量,果然,她有點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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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想容已經連着二十四個小時清醒,眼睛灼痛,頭腦也沉。
她一直覺得,自己直覺向來很好,但是又好像在很多災難前非常遲鈍。比如趙奉陽把她獨自鎖在木棚的那個夜晚,許晗在ICU去世的白天,遇見周津塬的瞬間,她總是像個螺絲釘,任災難捶打。
最初只是想閉會眼睛,思考下前因後果,但等再有意識,趙想容發現,她已經被抱到辦公室角落裏一張小小的行軍床上。白天辦公室沒什麽人,偶爾會有醫生跑進來,都是取完東西就匆匆而走,也沒人管她。
趙想容看了眼自己的表,其實只睡了四十分鐘。
外面好像有很小的說話聲,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周津塬正在牆對角和一個人說話,還是那個陰魂不散的蘇昕。以趙想容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女孩子的五官很淡,說話的時候,喜歡用手指繞着頭發,站又不站直,在高大的周津塬顯得小鳥依人。
趙想容聽到她輕聲說了句什麽,周津塬沒有回答,他回過頭,身後沒有人,趙想容已經退回到辦公室。
周津塬讓蘇昕離開,等再進辦公室的時候,趙想容正粗魯地翻着他的辦公桌,水杯之類的砸在地面,一片狼藉。
周津塬掃視一眼,問:“你醒了?”
趙想容回過頭,她居然還帶着笑。“我哥醒了嗎?”
周津塬說:“還在手術中。”頓了頓,他再指點,“是在最下面一層。”
趙想容愣了一下,随後,拉開抽屜,看到了自己寄來的牛皮紙袋和那些照片。周津塬走過來,趙想容退到角落,他把快遞單裝着的合照遞給她。
“你在找這個?”周津塬慢慢地問,“這些照片是你照的,然後寄給我的嗎?”
他的語氣太平靜了,好像此刻做錯了的人,出軌的人,多心的人是自己。趙想容腦海中各種尖叫,她不停地往後退,貼在牆面:“你和那小姑娘,到底是什麽關系?”她絕望地說,“你是要和我離婚,對嗎?”
“如果我告訴你,我和蘇昕什麽都沒有,你信嗎?”周津塬淡淡地說。
趙想容擡頭,眯着眼睛看着他:“周醫生,你問我這問題之前,不如先問問自己——你自己說這話,信不信自己!讓我猜猜,你為什麽看上她,哦,我懂了,你肯定是把那個小姑娘,看成許晗的再投胎,對嗎?但我告訴你,許晗死了,那個女孩也不配,她一點也不配,她跟許晗不像……你如果真的愛許晗,如果你真的要找許晗替身,那你為什麽……”
她喉嚨縮緊,再笑靥如花地改口說,“你為什麽不去死呢?周大少爺,你要是現在死了,我作為周家的兒媳婦,我肯定會替你孝順咱爸咱媽啊,所以,你就別有後顧之憂,趕緊追求你逝去的愛情,別猶豫了,趕緊地去死吧!”
周津塬一動不動地站着,她知道他又生氣了,他的目光逐漸變得冷酷至極。但是,趙想容不在乎了,如果能把所有的錯誤都歸咎于周津塬,把趙奉陽的命救過來,她願意。
“不好意思。”
趙想容擡頭看着門口,有個護士正站在兩人後面,神色尴尬,不知道聽到多少。她是來通知他們,趙奉陽的手術成功,但他依舊陷入昏迷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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