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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百姓面帶驚恐後怕, 在魏司承走來時,人為地讓開了道。

從雲栖的角度看過去, 仿佛周遭被清空了一樣。

一些像她一般因推搡倒地無法逃離的人,像待宰的魚, 等待屠夫手中的刀下落。

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了似的。

雲栖有兩個害怕的人, 便是重來一世也不會改變。

一位不必說, 自是李崇音,因一身技能源于對方,更因栽過狠狠一跤。

若說對李崇音是因太過了解, 這一位就是因為未知, 永遠不知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而他對所有人了若指掌, 甚至到最後也沒人知道他到底放了多少暗樁在周遭。

兩者相比, 可能後者更甚。

試想能鬥倒那幾位呼聲最高的皇子, 翻臉甚至比翻書還快, 殺伐果斷的人, 她一點小伎倆在這類人面前能算得了什麽, 如何不懼?

懼,才是正常的。

雲栖幾乎下一刻就像面見帝王般行禮, 卻恍然想到,現在的她還狼狽地坐在地上。

只能惶惶不安地望着魏司承來到她面前,将在她懷裏的男童拉了出去,動作很快,周遭人均沒看清, 男孩已經被拉離。

他動作輕巧淡然,仿佛不允許自己喜愛的畫卷沾染上別的色彩。

他蹲了下來,看向還懵懂無知的孩子:“可摔傷了?”

男童見周遭人都跪了,推他過來的母親正一臉焦急地看着他,仿佛想過來又不敢過來。

男童看向面前這個在話本裏提到的神仙公子一樣的人,還是憧憬居多,抵了害怕,搖了搖頭。魏司承站起來,走向路邊一枝獨秀站那兒的冰糖果子小販,取了銀錢要買,那小販怎敢收錢,取了好幾支糖果子直接給魏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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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這這位公子,不用銀錢。”

魏司承微微一笑:“那便謝了。”

魏司承也不拒絕,拒絕才會讓這群人更害怕。

将糖果子塞給那懵懂小兒,才走向雲栖。

雲栖喏喏無言,手臂動了動,衣袖垂落,遮住上方的擦傷,沒了小男孩的束縛她很快站了起來。

“姑娘可需幫忙?”一個垂頭溫聲詢問,目光清澈自然。

“謝公子,我可以的。”一個聲音極低,仿佛羞澀着,與周圍女孩一般無二的神情。

兩人沒有過多的交流,甚至連對視都沒有。

雲栖記得魏司承也同樣不喜女子過于柔弱,她微微顫抖,這次倒不是裝的,她看到他本能地發顫。她始終記得有一次這人從戰場上厮殺回來,提着敵人的頭顱,風塵仆仆入了內。

那頭顱咕嚕嚕地滾到她腳下,一雙散發着驚恐的眼珠死死望着她,沉澱着死寂與絕望。

而魏司承還未脫下戎裝,撲面而來的血腥氣,輕聲詢問她:“這便是意圖染指你的人?”

“……!”雲栖駭地失去言語。

沒敢細看,做了好久心理準備才看了,這才發現那頭顱的長相有些熟悉。

是纏着她好幾日,落下狠話的男子,聽聞在地方上有些勢力,只是這幾日她足不出戶。

“怎的,錯了?”

“你、你怎知曉?”她好半晌才尋回了自己的聲音。

“自然是你身邊人說的,被人騷擾為何不與我說。正好遇上,便為你帶來了,可高興?”

雲栖雖曾為暗探,卻是以色魅人,至今手上無染血。

“高、高興,雲栖謝過王爺。”她都無意識自己能發出聲音。

“對了,這是你的吧。”魏司承掏出了懷裏的信件,上面還帶着他手指上殘留的血跡,不知是魏司承的,還是敵人的。雲栖驚得差點暈過去,她顫粟如落葉,那是她将魏司承的動态寄給李崇音的第二日,現在它又回來了。

雖然這對主子與謀士相得益彰,後來李崇音也的确身居高位,但當時的雲栖能感覺到魏司承對某些有異心的人斬盡殺絕,她碰巧見過,便想去信讓李崇音小心防範,必要時可斷尾。

沒想到,這信被截了。

她的心,徹底涼了,她甚至不知身邊有多少是魏司承安插的人。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實在不希望枕邊人的心向着他人。”

“雲、雲栖明白,請、請王爺恕罪。”雲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她實在驚悚極了,不敢再做任何異動。

心中又怕又覺得好笑,他們的确共枕,卻從未同房,算什麽枕邊人。

“別怕我。”魏司承說着拉起了雲栖,還親自為她撣了撣膝蓋上的灰,那姿态頗有些文雅,“他輕薄與你,罪該萬死。”

好像在意有所指,在說這顆頭顱的主人,又在說她的行為。

雲栖知道,魏司承不是在乎她,只因她是他的妻,他不允許他人侮辱他身為王爺的尊嚴。

其實她自從嫁人後,盡可能避免與李崇音會面,只是後來魏司承越來越疑心周遭,稍有不對就是滅殺,以李崇音的處境,同樣危險非常,她才會小心去信,中途還抹去了與自己相關的信息。

可,還是被發現了。

後來她才知道,那個輕薄她的人,是敵方一将領,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魏司承親自出擊剿滅,本就要懸挂于城牆上,來她這兒,不過是順道。

與現在這場景多像。

一高一低,一前一後,正面對着。

他高高在上,而她還是那個無法左右命運的臣子女。

雲栖深吸了一口氣,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撲面而來的,是屬于魏司承身上的淡淡冷香味,那應該是他身邊人專門做的熏香,只有皇家才有的氣息,令她不太适應,能躲便想躲遠些。

魏司承眉頭輕輕一挑,怎的?

他們好似才見面吧,這羞赧是否太過了,而且她為何顫抖地如此厲害?

魏司承不自覺地看向身上的衣物,沒有什麽問題。

這幾日,他身邊死士又去了幾人,差點被太子黨發現,為繼續蒙蔽他人視線,他才答應了京城幾個世家纨绔子弟,出門尋樂。

故而今日的穿着,不失低調雅致,是精心準備的結果。看周遭女子的反應也明白,他眼不瞎,知自己在女子眼中,是怎樣的形象,算得上佳婿人選。

兩人理應不相識,但魏司承深深記得在山洞時,雲栖昏迷前是喊了自己名字的。

這幾日李昶追查綁架之人時,也曾來詢問過自己,當時曾說雲栖全然沒了記憶。

他也不想再追究雲栖那聲叫喊,是随口喊的還是有意識的。

這算是他們正式第一次見面,他以自己原本的身份,若算上山洞的那次,也才第二次。

他自然是重視這次偶遇的。

他不甘心再以李嘉玉的身份與她相處,既然如此,為何不正大光明?

雲栖臉色比方才還白,在他過來時還不着痕跡地遮掩住傷痕,顯然不希望自己看到或者詢問,整個身體也是朝後靠去,肢體語言是最無法欺人的。

魏司承原本見到雲栖受傷,心急火燎的心。

如醍醐灌頂,好似夏日被人澆了一盆冰水下來。

微起波瀾的心,也慢慢沉寂了下來。

兩人誰也沒說話,但仿佛勝過千言萬語。

有幾個公子哥發現他們剛被封為親王的端王爺居然回頭了,還遣了小厮發了銀錢給那些被踢翻的商販,那群在他們眼中毫無價值的賤民,哪值得如此對待。

看着那群人對端王感恩戴德,一群人互相面面相觑。

他們平時做慣了的事,如今被端王這般做,好似犯了什麽大錯。

有聰明的人精,也立馬下去賠錢的賠錢,撿東西的撿東西,還有些在百姓恐懼的眼神中,扶了他們起來。

也不知誰喊了一聲端王安好,立刻有百姓意識到眼前極度俊美的公子是皇子,立馬跪了下來問好。

端王魏司承在京城裏的名聲還是相當不錯的,雖私底下在男女方面的事讓人诟病,但男子又有哪個不風流,這都是笑談,別人只有豔羨的份。

而他對任何人态度都是有禮的,也沒什麽欺男霸女的事出來,甚至因為風流還常常被津津樂道。

周遭人似乎還沉浸在不可置信中,時不時有崇敬的目光看向魏司承。

魏司承彎身,撿起雲栖掉落的面紗,是剛才撞擊中掉落的。

“姑娘掉的。”

“謝端王爺。”雲栖一摸臉,反應極快。

端王的封號是這幾天下來的,聽聞聖上也是斟酌了許久的封號,列了好幾個,最終敲定了這個“端”字,意思是希望他能端正、端直,才取的。

可見聖上對這位九子有多寵,又有多恨鐵不成鋼,溺愛之情溢于言表。

魏司承點了點頭,兩人因一條面紗,仿佛一觸即離的距離,又再次徹底分開,越行越遠。

無端與華年已從推搡中出來,來到雲栖身邊,立刻查看自家姑娘的傷勢。

她們與魏司承見禮後,也感覺到這位端王爺實在難以令人心生惡感,這樣的男子也難怪京城好多世家女都想做那端王妃,只是看她們小姐的模樣,似乎沒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麽相識機會。

旁邊傳來了一道柔柔的驚喜聲音。

“殿下,您怎的在這裏?”

人群中的杜漪寧出現在此處,驚喜地望着他。

無人注意到,因看見她,雲栖瞳孔微微一縮,随即消散。

杜漪寧早在之前就察覺到了路面動靜,只當是那群無所事事的纨绔子,所以也不想看,她可不覺得這群蛀蟲以後有什麽大作為。

只是剛從漪香閣出來就看到這群人中居然有九子,這才随了上來,也就旁觀了一會。

其實這麽多皇子裏,也唯有魏司承有較好的民間口碑,又有聖上寵愛,只可惜他無心皇位,将那些聰明才智用在無用之地,着實可惜。

一群纨绔子對杜漪寧也是熟悉,紛紛問她是否一同前去。

杜漪寧并不是普通閨閣女子,她也是相當豪爽幹脆之人,加上才華橫溢,讓一些世家子早就心生愛慕,這樣一個女子出現,誰還能注意到他人。

杜漪寧同意後,讓婢女牽了自己綁在附近的馬,就準備與他們一同前去。

她今日穿着簡單利落,頗有些英氣,上馬姿勢讓一群纨绔子拍手稱好。

魏司承被衆人一同簇擁而去。

在他人未察覺時,不經意間,看了一眼雲栖離開的方向。

她始終沒有回頭過,哪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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