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舊時】二十一

真能道長是個滿頭白發的小老頭，胡子長到幾乎與白發一般長度，人卻因為年歲過長而縮成了一小只，佝偻着腰，笑起來滿臉皺起的皮都湊到一塊。

他對其餘幾人微笑了一番，最後朝年輕依舊的陸安歌招呼道：“陸道長。”

“真能道長。”陸安歌也回應對方的招呼。

兩人見了面，甚是熟絡，向巨人、茂骐和刺客各望了一眼，決定避開衆人，到裏屋去談話。茂骐于是被囑咐在院子裏安慰巨人，順便看着刺客，以免他們之間有人一時沖動回到何府去找何大人報仇。

“真能道長，你相信這世上存着另一個世界嗎？”

剛一進裏屋，陸安歌便迫不及待地将這話問出口來。他憋得實在太久，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別人能夠讓他吐露心聲。

真能道長笑了起來，望向陸安歌，道：“自見了你，自然是不得不信了。”

陸安歌聽了，回身對真能道長行了一個禮，這才目光炯炯地看定他，道：“道長，我想回去那個世界。”

真能自鼻腔裏出了一口氣，不知是呼吸，亦或是嘆息。

“為何你以為我能幫你？”他問。

“道長你通曉世間之事，事事皆在你的預料，相信除你外，再無他人可以幫我。”陸安歌情真意切地道。

真能聽了默不作聲，一會兒才瞧陸安歌，問他：“在此，你已是成仙之人，又為何要去那個世界？”

陸安歌扁嘴，從衣領裏掏出他的鏈子，将鏈子下面墜着的那只金色的釘子戒指放在手心裏，看它上面的白色鑽石被越過窗棂的陽光照耀，反射白色光芒。

這只是一塊非常細小的鑽石，甚至不到白玉劍劍鞘上寶石的一半大小，可他喜愛那鑽石，禁不住放到唇邊輕輕碰了一下。

陸安歌告訴真能：“因為那裏有人在等我。”

此時玄門觀的庭院之中，巨人負氣地坐在石階上，用他那把被磨得精光閃耀的大刀刀劍刨着地上的土坑，茂骐坐在他身邊，無奈地斜睨着他不發一言。年老的刺客背靠在幾丈開外的小石墩邊打起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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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俠會幫你想到辦法的。”茂骐拍了拍巨人的手背說。

巨人看了茂骐一眼，嘆了一口氣，勉強地笑了一笑：“我也希望這是真的。但我再傻，也知道陸大俠有自己的事要忙。殺父之仇，我只能自己來報。”

茂骐頓了一頓，就說：“還有我。”

巨人望向他，略有遲疑：“你不用來幫我，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還要跟着陸大俠去找得道高人幫你變聰明，雖然我覺得你本來就很聰明了。”

茂骐于是一笑，道：“可是我想幫你，我可以陪着你。”

“你不跟陸大俠一起走？”巨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卻不由生出一絲竊喜和希冀。

“你是我的朋友。”茂骐道，“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此時巨人心裏浮現的感動，是他這些年來未曾有過的。他一時眼淚盈眶，擡起手背來，用衣袖擦起眼眶，嗚咽起來。

茂骐于是遞去一塊手絹，直惹得一根筋的巨人抱住他大哭了起來。

裏屋，真能道長将目光自陸安歌手中小小的戒指移開，看向他的臉。

“你以為我事事通曉，卻不知我并非無所不能。”真能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對望向自己的陸安歌靜默地望了一陣，語氣一轉道，“我再厲害，也無非這個世界的人，無從通曉另一個世界種種。”

陸安歌難掩失落，收起手裏的戒指，沮喪道：“道長，你若不能幫我，我便困在了這裏。”

真能若有所思，眉頭糾結地恍若擰死的麻繩。他在屋裏來回踱步，忽而擡頭望向天外，忽而又低頭沉思，最後打定主意似的，靠近陸安歌，低聲細語，一字一頓：“這事本是天機不可洩，但我确實識得一人，或許能幫到你。”

“還請道長明說。”陸安歌拱手。

真能深吸一口氣，握着拳緩道：“我的師姐天玄，她在靈山。”

話音剛落，突然小道士神色慌張地自屋外闖了進來，見了屋裏兩人也顧不得禮數，直對真能大叫——

“師傅，不好了！何大人帶着大批兵馬，把玄門觀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