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舊時】二十三

真能道長在臨終前用盡自己生平所有的功力，将何大人整隊人馬封在了玄門觀內的同時，将陸安歌四人傳送至觀外。他認為自己欠了陸安歌一條命得還，卻沒能救下身受重傷的茂骐。

巨人把茂骐埋在山腰，親手為他蓋上土塚，卻在塚邊開了一道縫。

“我怕萬一他活過來，也省力些，能從這裏爬出來。”巨人兩眼腫得睜不開，手指甲裏滿是泥土。

陸安歌不語，即便狠心腸如他，也明白巨人的悲傷。

一切既畢，三人便要決定今後的去處。

老刺客說，自己打算回去京城召集趙王以往的舊部下，為他平反，請求巨人同行。“有了趙王的世子，就有了招募人心的基石。”

巨人卻遲疑。

陸安歌見了，對他道：“我從來也沒幫到你，今後的日子，我仍要去辦我的事，你該跟他走。”

巨人低眼瞧陸安歌，兩眼噙淚：“陸大俠，你趕我走？”

陸安歌不語。

巨人卻悲道：“大俠，你不要丢下我。茂骐已經沒了，你不能再丢下我。”說着抽泣起來。

老刺客一時無言，見那兩人孤苦相依，不禁悲從中來。“也罷，我獨自去為趙王平反。”

巨人并非無情之人，但殺父仇人已死，在他看來，大仇就已得報。至于平反，他沒想過，也不善于這樣的事。

他沒有阻止老刺客，老刺客向他拱手，深深一拜，回頭便走。

巨人又去看陸安歌，陸安歌則是沉思許久，這才對他道：“你一向想我教你武功，今日起，我便傳授你一些防身的功夫。”

“謝師傅！”巨人聽了大喜，屈膝要跪，被陸安歌一把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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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跪我。”陸安歌道，“我不收徒弟，你也不是我師門下。唯一些防身的技巧罷了。”

巨人仍舊高興，拜他道：“謝陸大俠！”

陸安歌與巨人兩人一徑往靈山去，真能道長的師姐天玄法師就在那裏。

費了幾天腳程，兩人途經一座小鎮，那時天色已近黃昏，就預備到鎮上的客棧稍歇一晚，隔天再出發。

陸安歌沿路打聽客棧所在，有個人從他和巨人身邊行經，猝不及防一把奪過陸安歌腰間的錢袋就跑。

陸安歌回頭去看那衣衫褴褛的小賊背影，不由輕蔑一笑，腳下輕點，才要運氣飛踏追去，忽覺胸口一熱，便見頸上鏈子騰空浮起，那枚金色戒指自他的領口中飛出，漂在半空，周身發出一陣詭谲紅光。

“陸大俠，那賊要跑了！”

巨人沒曾留意這邊情況，只一味去看那小賊跑得飛快。左等右等不見陸安歌出手，索性自己邁步追了出去。跑出兩條街外，那小賊便沒了行蹤，巨人只好又兩手空空地悻悻回來。

再說那陸安歌，眼見自己胸前的戒指莫名飛起，一時慌了神，擡頭四望，茫然若失，竟出口喃喃：“是你嗎？睦晏？”可惜無人應答。

便見那枚戒指在紅光之中一陣飛旋，倏忽消失不見。

陸安歌怔楞，手上抓着失重落下的鏈子，心裏一陣失落。

這時巨人回來，見他古古怪怪，不禁關切道：“陸大俠，你怎麽了？”

陸安歌這才回過神來，将鏈子重新戴回脖子上，一搖頭道：“沒事。”

丢了那只錢袋，兩人自當倒黴，巨人看陸安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卻并不打算追究，于是也不好多問，只是跟着他去到附近的飯莊吃晚飯——土財主陸大俠身上的錢袋可不止被偷的那一個。

兩人點了些小菜，又叫了酒便坐下吃起來。

陸安歌心事極重，顧不得吃什麽東西，卻一直喝着酒，連貪杯的巨人都看不下去，出手阻止他。陸安歌卻不聽勸，一口飲盡杯中酒，左手習慣性地去摸脖子上的鏈子。

“陸大俠，茂骐走了，我也很難過，可我們活下來的人不能老是回頭看。”巨人以為陸安歌的心煩是因為沒能救下茂骐。

陸安歌聽了，只能笑笑，喝一口酒，斜眼去看巨人，道：“我知道你比我更難受。”

巨人聽了眼一熱，低頭去喝酒。

陸安歌于是又問他：“若是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會不會早些告訴他，你喜歡他？”

巨人就被那酒嗆到。

“咳，咳咳，咳……陸大俠，你，咳，你在說什麽？”巨人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道。

陸安歌于是一笑，沒出聲。“沒什麽可隐瞞的。這種事情我懂。”

巨人呵呵地笑起來，尴尬占多數，對陸安歌道：“陸大俠，你喝多了。”

“我清醒得很。”陸安歌回道。随後接着悶聲喝酒。

這時由飯莊外頭走進來一個人，坐到離陸安歌和巨人不遠處的一張桌邊，對小二令道：“好酒好菜都給我上來！”

店小二嫌惡地颠過去，不耐煩道：“你怎麽又來了？你有錢吃飯嗎？”

“啪”的一聲銀兩撞擊飯桌的聲響。那人道：“你說呢？”

小二一愣，撿起一錠銀子揣進懷裏，嬉笑道：“爺，您今天這是做到買賣了？”

“你管那麽多作甚？還不快把好吃的給爺上桌來！”

“哎！好嘞~”

小二那尾音一路沿扯至後廚，一會兒點了菜出來，他走到陸安歌與巨人邊上的掌櫃那頭閑扯，口氣滿是不屑：“那祖宗又來了，今兒帶着錢來的，又是搶了不知哪裏來的外地人的錢吧。”

“嘿，本地的誰看了他不躲着點呢。”掌櫃的道。

這邊廂，原本伏在桌上醉眼惺忪的巨人，這會兒擡起頭來與對面依舊神智清晰的陸安歌交換了一個眼色，心中默數三下以後，兩人拍桌而起，回身一把揪住坐在背後桌邊那小賊。

“把錢袋交出來！”巨人使出吃奶的力，将那小賊按倒在桌面上惡狠狠地道。

小賊死活沒料到這一出，吓得都快尿褲子，兩手高舉閉眼大喊：“給！我給還不行嗎！”

而巨人此刻與陸安歌皆是盯着那小賊熟悉的面貌，心裏像是被鼓棒接連不斷地敲擊起來。

“……茂、茂骐？”巨人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