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舊時】二十四

這時不但巨人有種怪異的昏醉感，連陸安歌都開始懷疑起自己是否真的已經醉到将一個陌生人認作曾經的夥伴來。

但兩人無論怎樣閉眼睜眼，看上幾遍，被巨人按在桌上的那個搶錢袋的小賊都還是長了一張同茂骐一模一樣的臉。

更叫人難以置信的事情是，那小賊聽了巨人脫口而出的叫喚，竟奇怪地睜開眼來，盯着眼前高大雄武的陌生人，一臉狐疑地問巨人：“你認得我？”

巨人此刻就像是失心瘋了一般嚎啕大哭起來，一把抱住桌上衣衫褴褛的小賊，傷心道：“茂骐……嗚嗚……你果真回來了，你從我給你留的那條縫裏爬出來了對吧……嗚……我就知道應該給你留個出口的……”

那小賊滿臉不知所措，手腳并用地想要推開巨人，卻被他摟得死死，一心懷疑這個大個子是不是想用這方法勒死自己。

而一旁的陸安歌心中隐約感到不妥，過去揪起巨人的後領，将哭哭啼啼的他從那小賊身上扯開，正色質問桌上的人。

“你是誰？”

“什麽我是誰！”小賊捂着脖子從桌上坐起，戒備地看着巨人，生怕他一會兒又來殘害自己，一面對陸安歌道，“你們剛才都叫我名字了，還問我是誰？我還想問你們是誰呢！”

“你是茂骐？”陸安歌不信，再次确認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爺就叫茂骐！”那小賊氣勢洶洶地答。

巨人聽了又哭，上去一把抱住那賊道：“這幾天你都瘦了，怎麽不記得我了呢？是我呀，你是不是因為傷太重失憶了？”

小賊怒而甩開巨人，一臉嫌惡地拍了拍那身素色外套，将錢袋丢到桌上。“喏，錢袋還你們，離我遠點！”說罷轉身就往飯莊外頭走，也不顧餓着肚子還沒嘗過飯菜滋味，權當今天倒黴催的遇到了煞星。

誰想那兩人竟還不放過自己，茂骐走到飯莊外頭，回頭一瞧，兩個人居然跟了出來，不緊不慢地走在自己身後。

“你們幹什麽？別跟着我！去，去！”茂骐回頭趕人，那兩人卻不退縮。

巨人懇求一般抽泣着說：“茂骐，別生我氣了，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回來吧，跟我們一起走，說好去變聰明的呢？”

茂骐一臉驚恐，以為自己遇上了神經病，轉頭去看巨人邊上的陸安歌，那人卻只是一言不發地跟着，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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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骐渾身雞皮疙瘩立了起來，硬着頭皮轉回頭來，大踏步奔了起來，跑出好長一段路，這才停下，小心翼翼地回頭張望，沒料想就對上了巨人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茂骐，跟我們走吧嗚嗚……”

茂骐這才停下腳步，覺得任這樣下去不行，擡眼瞧了邊上的陸安歌一眼，突然靠近巨人，溫聲細語哄小孩子似的對他道：“我也想跟你們一起走，可是他們不會放過我的。”

“誰？”巨人問。

“賊窩裏那些人。”茂骐道。

“他們困住你了？”巨人一聽，不由怒從中來，瞪起眼道，“你帶我們去那賊窩，我們把你救出來！”

茂骐斜眼一看，陸安歌也在邊上默然點頭，心道：也好，就憑這兩個傻乎乎的外地人，等到了賊窩，兄弟們都在，還不把他倆整個半死不活的，況且那個白頭發的看上去就挺有錢，還能順便把他身上的盤纏都劫下來。

這樣一想，茂骐就愉快地笑起來，道：“多謝兩位，我這就給你們帶路。”

大約一炷香以後，茂骐就後悔了，他眼見陸安歌和巨人三下五除二地把賊窩裏的兄弟們一個接一個地撂倒，甚至連氣都沒喘一下，輕而易舉便把這個在這鎮上存在了好幾代的賊窩給滅了。

沒等滿身冷汗的茂骐回過神來，巨人已經從一旁過來一把攬過他的肩頭，對陸安歌笑道：“陸大俠，問題解決了，我們可以去靈山了。”

陸安歌點了點頭，默不作聲地掃了驚恐的茂骐一眼，轉身出門，巨人就攬着茂骐追了出去。

一路上，巨人都喋喋不休地噓寒問暖，一會兒你餓不餓呀，一會兒又你熱不熱的，直給茂骐手裏塞小點心，又拿出幹淨的布頭給他擦汗。

不管他們把自己當成是哪個認識的人，總之跟着這兩個人走不會吃虧。大半天下來以後，茂骐終于想通了這一點，頓時豁然開朗。

他問巨人：“我以前是怎樣的人？”

巨人見他總算對從前的事感了興趣，忙不疊地娓娓道來。“我們呀，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茶棚裏……”

陸安歌對巨人的巨細靡遺雖是有些顧慮，卻也沒任何理由打斷他，也就安安靜靜地在一旁走着，聽他講他們三人一路過來的旅途“轶事”。

“後來我們就用煙花把他們全都幹倒了，可全靠你的好主意！”

“還有一次，你知道嗎，你被狐妖抓去成親……”

茂骐看着巨人眉飛色舞地講故事，恍惚間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好像自己真跟他們一塊兒經歷過這些稀奇古怪的事一般，但他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幻覺，因為自出生起，他就沒有離開過這個鎮子，又何來的冒險。

“但那天晚上我在門口喝酒，房裏的事我都沒見到。”巨人依舊在那喋喋不休。

茂骐就問他：“後來我們為什麽分開了？”

巨人聽了心中咯噔一動，雖是茂骐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卻有止不住的悲傷由體內往外冒，簡直又要哭起來，別說是去回憶當時的場景了，只能哽咽道：“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幸而陸安歌這時領着他倆入了一間客棧借宿，這才終止了原先的話題。

“今晚就在這裏稍歇，明日繼續趕路往靈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