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二次穿越(三) (1)
憤憤不平之際,林珍惜又嘆這十年來慕容沖的變化之大。
雖說他的面容依舊将陰柔之美演繹到極致的境地,可身形卻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纖弱的少年。
或許是源自于鮮卑人的優良基因,慕容沖的身段可謂欣長勻稱,林珍惜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平視之處也堪堪才到他的胸襟。
這讓她覺得與他說話時頗有些壓力。
随着時光的積累,慕容沖身上散發的氣度也不再如初見時那般為哀怨所籠罩。
或許是他學會了隐忍,亦或許年月将不甘與憤怒沉澱,過于尖利的那些東西都收斂起來。
此時的他更像是一抹月光,柔和而又溫雅,卻又高懸于天際,可望而不可即。
在極致的美貌之後,甚至還隐隐透出一股英武之氣。
不得不承認,如今的慕容沖遠比那個妖嬈而又柔弱的娈/童更有魅力。
面對這樣的一個被造物者傾盡了偏愛之人,恐怕沒有人能夠抵抗得了,也難怪秦君苻堅那樣的枭雄,寧可擔負昏君之名,也要将他擁入懷中。
林珍惜的激動心情還沒有平複下來。
她迫不及待的握住慕容沖的袖角道:“能幫我簽個名嗎?”
說完她又懊惱的掏出手機,左拍拍又磕磕,并再度按下開機鍵,可那屏幕就是不亮。
她手上忙着搗騰,嘴裏則不住嘟囔:“可惜沒電了,不然還能求個合影什麽了。”
完全摸不着頭腦的慕容沖卻也由着她央求,尋來了筆墨,在她扯下來的那塊衣擺上将自己的名字寫了數次。
林珍惜還不滿足,又指着空白處道:“還有這裏,‘鳳皇’兩個字也給寫上。”
慕容沖提筆頓住,不解道:“我并不曾告訴你我的小字,你怎麽知道?”
說罷,他垂下睫羽,眸色黯淡道:“是那些歌謠……”
林珍惜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慌忙擺手道:“你莫要多想,你都管我叫仙女了,知道也不奇怪。”
慕容沖寫完後,林珍惜将衣料上看不懂的那幾個字認認真真的端詳了許久,而後仔細的疊起來,再塞進衣襟裏貼身放好,方才露出一臉滿意的表情。
側身之際,瞥見外面天色已晚,她便對慕容沖道:“今日叨擾了這麽久,簽名也要到了,天色已經不早,我先回去,過幾天再來看你,謝啦!”
她邊說着邊往屋門口的方向邁腳,怎奈才行了兩步,手卻被他隔着袖子自身後抓住手腕:“且慢。”
林珍惜以為他還有別的事,于是回過頭來等他說下去。
由于手腕還被他握在掌中,她便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
慕容沖也注意到這一點,似乎正為自己的唐突感到尴尬,有些讪然的松開了掌。
林珍惜本想安慰他,在現代男女之間因為禮節需要或是特殊情況拉個手沒什麽的,更何況還隔着袖子,可她還沒開口便聽他道:“既然來了,就在這裏住下吧。”
林珍惜詫然的擡頭看他,心道這未免也太好客了吧。
這太守府倒是遠比老夫婦家的茅草屋住得舒服,可想到要和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美男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總覺得有些尴尬。
雖然說他極有可能是個gay,而且還可能是個受。
所以林珍惜非常委婉的推辭道:“可是我爹娘還在家裏等我。”
事實證明,她的推辭确實是過于委婉了。
慕容沖很快替她解決了這個難題:“不必擔心,我已經命人去向陸氏夫婦報了信,說要将你接入太守府中,他們知道後非常高興,還說你找到了好歸宿,又送了些布匹和米糧給我,讓我好生待你。”
“啊?”林珍惜滿頭黑線,臉嗖的一下就紅了,完全沒明白自己怎麽就被賣了,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慕容沖溫柔的語調中有那麽一絲忍俊不禁的意味。
“對了。”慕容沖似又想起什麽,嘴角微彎的繼續道:“去送信的仆人還順便在你家的鄉鄰裏打聽了一番,鄰裏都說你爹娘只有一個女兒,不久前才因疾病過世,喪事都已經辦完了。”
“這……這樣啊。”林珍惜心虛的低下了頭,徹底不敢再與他的目光接觸。
慕容沖卻并未将那件事追問下去,而是換了個話題道:“今日倉促,府上又有諸多耳目,不便鋪張,不能以盛宴款待仙女,只略備了些酒菜,委屈了仙女。”
當年慕容沖入秦宮中做娈童,和他的姐姐清河公主一同受到秦君苻堅的寵幸,甚至在長安城裏都流傳着“一雌複一雄,雙飛入紫宮”的歌謠,後來是朝臣王猛極力勸谏才使苻堅割愛,放了慕容沖至平陽做太守。
這樣看來,他話中提到的耳目多半是苻堅派來的。
如此鞭長莫及,竟還要受到苻堅的鉗制,這慕容沖倒也可憐。
林珍惜不禁為慕容沖的遭遇感到唏噓,又聽他話裏說備了酒菜,才意識到這大半日都不曾進食,眼下腹中早已是饑腸辘辘。
她便暫且将唏噓放下,一心一意的想着酒菜,對慕容沖微笑道:“好說好說,簡單些就行,我不挑食的。”
事實證明,即使是無比挑食之人,在面對古人高超的烹饪技術後也會心悅誠服的拜倒在杯盤碗盞之下。
這個年代,并沒有過多的調味品,食物大多仍保持着原汁原味,卻讓人為那股子來自然的小清新着迷。
特別是那份頗具鮮卑特色的烤羊腿,光聞着香就已經讓人垂涎三尺了。
在看到這一桌華麗麗的美食之後,林珍惜将先前那些顧慮都盡數抛到腦後,虔誠的覺得她應該在太守府多住上幾天,好生考察一下這個年代的風土人情。
後來的數日之中,慕容沖一如既往的将她奉為上賓,縱使在別人面前已是盡量回避,可對她的特別态度還是引起了阮闵的注意。
被喚作阮闵的中年男子正是林珍惜第一天到太守府來時見到的那位。
在太守府中,他似乎擔當者類似管家的職能,府裏上上下下都聽他擺布,甚至連慕容沖也常忌他三分。
林珍惜非常肯定,這個阮闵一定就苻堅安插在慕容沖身邊的耳目之首。
好在阮闵只是把她叫去略盤問了幾句。
林珍惜按照先前編排好的說辭搪塞過去,又拿陸瑤的身份做了掩護,也就罷了。
後來她還提心吊膽了一段時間,生怕阮闵也如慕容沖那樣去調查陸家的實情,然而奇怪的是,阮闵自那次後再也沒有找她去問話。
漸漸的,林珍惜也就放下心來。
說來,在遇到慕容沖後,林珍惜的日子過得十分順遂,太守府上有吃有喝,除了沒有辦法預測下一場流星雨的時間,別的都還不錯。
那日,她正嚼着慕容沖派人送來的葡萄,忽然就靈光一閃,一拍大腿道:“真是,我怎麽就忘了,慕容沖和貴族名士多有接觸,說不定也認識靠譜的占星師。”
想到這裏,她忙放下葡萄,還不忘叮囑仆人們先收好,留着她回來繼續吃,說完便興匆匆的找慕容沖去了。
怎料她才到慕容沖的屋前站定,便撞見慕容沖自屋子裏出來。
慕容沖浮起笑容看着她道:“來得正好,我正要去尋你。”
說完他便頓住腳步,将她讓進屋子裏。
林珍惜本着禮讓的原則讓慕容沖先說,慕容沖便道:“可還記得十一年前你允我之事?”
“何事?”林珍惜自然記得的,只是她沒有想到當時随口的一句謊話,他竟然當了真,還牢牢的記了十一年。
這可如何是好,她總不能帶個古人回現代去。
再說了,她自己能不能回去,還是個問題。
基于這些考慮,她不得不裝傻。
慕容沖卻還是将那句話說了出來:“天上的世界,你說過要帶我去的。”
說着,他自身後的木櫃裏取出了許多畫軸,竟擺滿了整個桌機。
“這十一年來,我不斷的想象你描述中的那個世界,卻怎麽也沒有辦法準确的描畫出來,我想還是要親自去看看才好。”
他将那些畫卷攤開,上面果然畫着些特別的物體,其中的一些竟真的有現代那些東西的影子。
林珍惜忍不住在心下贊嘆,慕容沖真是天才,她不過簡單帶過幾句,他就能根據她的描述畫出來,雖然頗有差池,可但從藝術的角度來講,可謂栩栩如生,不可多得。
暗自感嘆過後,林珍惜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她當時确實忽略了這個許諾可能給少年造成的心理影響,眼下看來,這影響相當壯觀,真是作孽啊。
“這個啊……”她心虛的應着,趕緊想推脫之詞,想來想去也只能在時機上做文章:“還是時機不對啊?”
“所以我今天才來找你幫忙,你可認識會推演或者占星之術的占星師,簡單說來就是有一定名氣的算卦的?”她順利的将話題引開:“我需要這樣一個人幫我推算正确的時機。”
慕容沖不解道:“你是仙女,難道不會推算?”
林珍惜越聽這個仙女的稱呼就越是別扭,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卻只能尴尬笑道:“快別叫我仙女了,叫阿瑤就好,仙女聽着生分。”
“快別岔開話題,到底認識還是不認識啊?”林珍惜有些急了。
卻見慕容沖垂了眼眸,若有所思道:“你說的應當是術士吧?”
林珍惜拼命點頭。
慕容沖道:“平陽沒有這樣的人,長安城中秦宮內倒是有。”
聽到他這樣說,林珍惜一骨碌自坐塌上跳起來道:“那快走吧。”
“去何處?”
“長安啊。”林珍惜說着,已經在心下暗自盤算路上要帶些什麽行禮了,身旁的慕容沖卻許久都未發一言。
覺察到氣氛忽然間變得低糜,林珍惜關切道:“怎麽了?”
慕容沖的眸子越發黯淡了下去,沉聲道:“這一世,除非取苻堅老賊的性命,否則絕不再入長安。”
林珍惜恍然明白過來。
對于慕容沖來說,長安城早已承載了他所有痛苦的記憶,恐怕是一個噩夢一般的地方。
強迫他和自己一起去,确實是強人所難了。
她本想說那她自己一個人去,卻又覺在慕容沖如此情緒之下說這樣抛下他的話,未免太不夠義氣,于是只得先暫時作罷。
然而,在得知了長安城中有可以占星的術士之後,林珍惜再也沒辦法在太守府裏安心度日了。
她覺得連那座蔚為壯觀的秦宮都在朝她招着手,對她說:“來呀,術士就在這裏等你,來了你就能回家了。”
百爪撓心中,林珍惜終于坐不住了。
她簡單的收拾了幾件衣物,借了些太守府的裝飾之物當做盤纏,打算趁着夜黑風高之際不辭而別。
然而當她背着包袱,在屋子裏給慕容沖留了封書信,而後大半夜裏蹑手蹑腳的摸到太守府的後門,好不容易避開守衛準備開溜時,一個溫良而又柔和的聲音卻在身後響起:“如此深夜,阿瑤欲往何處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承認我在寫這一章的時候剛好肚子餓了o(╯□╰)o,你們猜的沒錯,林珍惜是個吃貨。
☆、中毒(一)
林珍惜一陣頭皮發麻,極不情願的回過頭去,潛意識間還存了一絲這是幻覺的僥幸。
可是,當她看到月下之人長身玉立的身影時,還是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嗨……”她舉起手,尴尬的同他打了個招呼,見他面上始終挂着月光般柔和的淺笑,愈發心虛了幾分,甚至覺得他的的笑容也是別有深意的。
“好巧,大半夜的你怎麽在這兒?”這話剛說出口,林珍惜已是萬分懊惱。
慕容沖卻語調柔和的應道:“夜裏溫書,生了些倦意,便出來走走。倒真是巧啊。”
他頓了頓,着意強調了最後一句。
林珍惜只能硬着頭皮贊嘆“府君真是勤勉好學”,心下卻在腹诽着困了就去睡啊,何苦要自己為難自己。
“不知阿瑤深夜在此,是賞月還是觀星?”慕容沖說着這話,目光卻落在了林珍惜馱着的包裹上面。
這意味深長的語氣,顯然是要逼着她自己招供。
林珍惜吞吞吐吐了半點,最後終于把心一橫,将背上的包裹仍在地上,指着包裹道:“我要去長安。”
話捅出來之後,林珍惜總算略松了一口氣,可慕容沖卻只是靜靜看着她,許久都沒有再發一言。
氣氛漸漸凝滞起來,見慕容沖潋滟的眸子裏,那一抹淺笑逐漸消散,林珍惜莫名覺得胸口有些憋悶。
可轉念又想“要去哪裏都是我的自由,有什麽好愧疚的”,便強撐着與他對峙。
慕容沖的眸光在包裹上流轉了片刻,繼而又回到她的雙眸間。
“你答應過我,要帶我離開這裏。”
他說這句話時,林珍惜覺得他恍惚又變回了寝宮裏那個白衣少年,無助而又哀怨的讓人心尖上抽痛。
這下即便她并沒有做什麽,也忍不住覺得愧疚了。
不行,不能這樣。
林珍惜強迫自己回過神來,狠了狠心重新撿起包裹背上肩頭,對慕容沖道:“我根本就不是仙女,那些話都是騙你的。”
“對不起……”她說着,垂下了頭,極力避開他的目光,而後再次把心一橫,轉身欲走。
步子還沒邁開,手臂卻被他從身後握住。
林珍惜沒有想到他會這樣,于是回過頭來相勸:“我真的不是故意騙你的,再說就算我騙了你,你也沒有權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啊。”
目光才一觸上他的眼眸便已不能承受,林珍惜忙低頭看地,咬牙堅持道:“不管怎樣,我今天是一定要走的。”
說完她又覺自己這樣似乎太過強硬,于是緩和了聲音拿出商量的态度同他道:“你別攔我,我們好聚好散行不行?”
又是半晌的沉寂,慕容沖只是握她的手臂,不說放她走,也不說不放。
為了表明決心,林珍惜強忍心底奇怪的酸脹感,再次擡起頭向他投去決然的目光。
夜幕裏他的面色變得十分陰沉,原本柔和的目光照在他的臉上,竟也顯得越來越蒼白。
林珍惜思忖着定是自己忽然說出不是仙女的實情讓他十年來的堅信消散成空,才會至此地步,正欲再勸慰他兩句,卻見他忽然一嘔,吐出了一大口血。
慕容沖漸漸躬下身子,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痛苦。
握着她手臂的那只掌似乎出于本能的緊了緊,随後脫力的松開。
林珍惜被這一幕駭得呆若木雞,直到呼吸間彌漫起屬于他的血腥氣,才回過神來,忙伸手抓住沿着她衣袖墜落的那只手。
“這……怎麽會……”她驚慌失措的急呼,丢開包裹展開雙手去接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可他畢竟是男子,身形也比她高大許多,突如其來的墜落帶着她與他一道跌到地上。
林珍惜拼命以自己的身子做抵擋,總算擋在了他和堅硬的地面之間。
她顧不得後背和手肘被咯疼的地方,擁住他的上半截身子道:“就算我要走,你也不至于氣得吐血啊!你別吓我啊!”
林珍惜吓得連聲音都扭曲了,她顫抖着雙手捧着他的臉。
鮮血順着指縫流向她的掌心,有更加蔓延的趨勢。
慕容沖回望着她的目光有些渙散,潋滟的眸光也變得黯淡,纖長的睫羽越來越頻繁的垂下眼簾,迷離的眼神昭示着他很快就要失去意識。
“堅持住,千萬別睡!”林珍惜也不知道他這樣到底是怎麽回事,只是隐約覺得若是他就這樣閉上了眼睛,便再也不會醒來。
那樣的後果,她連想都不敢想。
她于是一面跟他說話,努力讓他維持清醒,一面回頭大聲的呼救。
很快,她的呼聲驚動了府裏的守衛。
太守府頓時忙成了一鍋粥。
大夫被傳上來時,身上的寝衣還沒來得及換。
為慕容沖把過脈後,大夫面上露出驚恐之色,攤着袖子道:“這這……這是中毒之症啊!”
中毒?
一旁的林珍惜聽後也是一驚。
雖說在古裝影視劇和小說裏常常見到下毒中毒的情節,可是那與直接親眼見到時産生的震撼感是遠遠不同的。
看着床榻上那個面容白紙,奄奄一息的男子,她忽然就懵了。
明明不久前這張容顏還風華絕代,他還衣袂翩跹的披着月光與她說話,眼下卻……
這怎麽可能?
這時,剛得到消息的阮闵自門外沖進了屋子裏。
只見他撲到床榻前,高聲嚎哭:“怎麽就這樣了?可叫下奴怎麽跟主上交待啊!”
看他哭天搶地的模樣,竟也有十分發自內心,倒不似裝的。
一時間,屋子裏的人鴉雀無聲,亦沒有一個敢上前拉他的。
阮闵略哭了一陣子,自大夫那裏知道緣由,便收住眼淚,對着屋子裏的衆人道:“下午還好好的,怎麽就中了毒,府君入夜後都用了些什麽?還不快從實招來!”
他厲聲一喝,吓得兩名婢女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泣不成聲道:“就用了一碗蓮子羹……再沒有別的……奴婢……奴婢什麽都不知啊……”
阮闵聽後,擡手甩了婢女兩把掌,正要發落那婢女之時,候在一旁的大夫終于看不下去,上前攔他道:“眼下耽誤之急,是先為府君緩住病情!”
“那還不快……”阮闵又沖大夫發起火來,那大夫忙弓着身子解釋道:“府君所中之毒尚且未知,小人得先找出毒物的成分,方才能對症下藥,可否将府君用過的碗勺賜予小人一觀?”
阮闵不耐煩的朝身後擺擺手:“還不快去拿來!”
他身後侍立的兩個侍從也被這緊急的情形吓得愣了神,的令後忙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這時候,林珍惜反而冷靜下來。
她看着慕容沖痛苦的樣子,又見他神智尚未完全喪失,便沖到床榻邊道:“那樣太慢了,我有一個法子,可延緩毒物被胃腸吸收,只是……”
說着,她也不管其他人的反應,便坐到床榻邊,将慕容沖扶了起來。
“得罪了。”她俯身在他耳畔低語了一句,接着一手掌着他的身子,一手嘗試着打他的唇齒。
也不知是否聽到了她剛才的那句低語,慕容沖在她的誘導下松開了牙關。
林珍惜便伸出食指,尋上他的舌根,加重力道壓了下去。
經由她這樣一番刺激,慕容沖又有欲嘔之勢。
那阮闵見她不由分說便對慕容沖做出如此冒犯之舉,片刻詫然之後,便斥責道:“哪裏來的東西?還不快給我拉開!”
旁邊同樣愣住的下人們被他一吼,忙朝着林珍惜包圍過來。
林珍惜抱着慕容沖縮到榻上,一時間,那動作竟像是拿他做了人質。
可她也管不得那許多,對逐漸逼近了仆從們道:“你家郎主對我如何以禮相待,你們是看到的。我自然也不會害他,相反我現在要救他。你們要是過來妨害,出了什麽事,你們負責?!”
聽到這話,仆從們果然猶豫着不敢靠近。
“反了你們了!”那阮闵卻急了,一把扒拉開圍在床榻邊的仆從,上來就要親自動手。
林珍惜手上還在幫慕容沖催吐,情急之下目光瞥見候立在床榻邊的青衫少年,便沖他喊道:“快幫我拉住他,求你了!”
竹清沒有想到她會對自己發令,踟蹰了一瞬,卻又礙于阮闵的威勢,不敢動彈。
于此同時,慕容沖忽然一嘔,又吐出了一大口淤血。
那血結結實實噴了剛撲到近前的阮闵一身。
阮闵一怔,卻也不敢大惱,又哀號道:“郎主!”
經過這一番折騰,慕容沖的神智又恢複了一些,竹清見此情形才終于沖過來将阮闵攔腰抱住。
原本林珍惜心裏也沒有底,她只知道過去爸爸喝多了酒,極難受時,就會用這個方法,眼下見慕容沖的狀況果然有起色,才逐漸有些信心。
她于是又沖旁邊的侍從發令:“快拿些溫熱的水來!”
待溫水遞上來後,林珍惜便哄着慕容沖飲下去,而後再以指壓舌根的方法助他催吐。
如此幾遭之後,慕容沖漸漸緩和下來,但似乎因為耗盡力氣而昏睡過去。
林珍惜扶着他平躺下來,又試了試他的脈搏和呼吸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她也顧不得手上和身上沾滿的血污,自床榻上爬下來對大夫道:“我已助他将胃裏還未吸收的毒物排出,大夫可直接驗他的毒血,另外已經消化掉的那些,還得拜托大夫……”
她的話才說了一半,阮闵卻用力一掙将竹清甩開,指着林珍惜的鼻子道:“妖女!妖女……”
從他臉紅脖子粗的樣子便可看出,阮闵已經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指着林珍惜的指尖更是氣得直抖。
“都愣着做什麽?還不快給我把這個妖女拉出去!”阮闵西斯底裏的大吼了一聲。
侍從們似乎才回過神來,和應聲沖進來的侍衛們一起,七手八腳的把林珍惜拽到了屋外。
林珍惜還放心不下慕容沖,轉頭又往回沖。
那些毒物還有多少殘留在他的體內,會造成多大的影響,這些都還不清楚。
她必須要陪在他的身邊,看着他安然無恙了才能心安。
不知為何,她當時就是憋着這樣一股勁,和門口的侍衛糾纏了許久,卻始終被擋在門外不能靠近。
到第二日傍晚,一日間水米未進的林珍惜再也沒有力氣折騰了。
她卻也沒有離開,抱着雙膝坐在慕容沖寝屋門前的臺階上,直到天邊升起星子。
大夫和仆從們還在出出進進的忙碌着,卻沒有一個人告訴她裏面的情形。
她擡頭望向漫天璀璨的繁星,忽然間就模糊了雙眼,失魂落魄般自言自語的低喃:“他不會死的,他不應該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中毒(二)
不知為什麽,林珍惜潛意識裏總覺得慕容沖中毒之事與她脫不了幹系。
是她的到來擾亂了時間的正确秩序,才會使他遭遇不測。
她隐約覺得這就是歷史發生偏差的代價。
原本不應該發生的事情變成了可能,原本應該存在的人或物從這個時空中消失,或許還會有更加可怕的結果。
胡思亂想之際,她變得更加惶恐。
惴惴不安中,又過去一夜。
天剛蒙蒙亮時,有人在林珍惜的身旁頓住腳步。
神智已然有些恍惚的林珍惜側過頭去看,見是竹清從屋子裏出來,便欲起身向他詢問慕容沖的情況。
她身子還未立穩,忽覺眼前一花,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栽去,幸而竹清及時出手,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大夫說幸而郎主及時将毒物吐出,眼下已無大礙,靜養幾日便可痊愈。”
不等林珍惜發問,竹清就主動道明慕容沖的情況,繼而又勸她道:“女郎守在這裏也無益,不若先回去歇息,待郎主醒了,小人再告知女郎何如?”
竹清說得委婉,可意思再明确不過,若是林珍惜也累倒了,反而是添亂。
林珍惜思忖片刻,卻也認了這個理,便點了點頭表示答允。
竹清喚了兩個下人來送她回客居的廂房裏歇息,自己往後院的深處行去。
林珍惜心道這名喚竹清的少年總跟在慕容沖身邊,片刻不離,眼下慕容沖在屋子裏昏睡,他卻獨往別處去,便以為慕容沖那裏出了什麽事,慌忙喚住他相問:“竹清這是去哪兒?”
竹清轉過身來,表情平靜的應道:“小人方才沖撞了阮公,眼下正要去領罰。”
聽到這裏,林珍惜又多了幾分歉疚,若非助她拉住阮闵,竹清也不至于受到牽連,可那時情急,她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她嗫嚅片刻,想說些什麽向竹清解釋,然而竹清不等他開口便攏袖朝她略施了一禮,而後轉身離去,至始至終平靜的态度,竟也不曾透露出半分怨怼。
雖說竹清向林珍惜承諾,待慕容沖醒來便會通知她,可她在廂房裏卻怎麽也坐不住。
林珍惜只和衣在榻上小寐了片刻,一醒來就又跑回慕容沖的屋子前守着。
如此直到第三日,她仍抱着雙膝坐在臺階上,夜裏熬得狠了,不知不覺就耷拉下腦袋睡過去。
恍惚之間,似乎有什麽輕輕搭在了她的肩頭。
林珍惜強忍着困意掀開眼簾。
目光觸上比繁星還要璀璨的眼眸時,她還以為這是一個夢。
她微微一動身子,披在肩上的素白衣衫便自肩頭滑落下來。
林珍惜本能的擡手去拉,指尖觸到絲織品的柔軟時才逐漸清醒過來。
看着慕容沖在她身旁并肩坐下,她想問候一聲“可還好”,然而雙唇張翕了數次,卻連一個音也沒能發出,反而是眼裏的淚水如斷了線那般滾落下來。
慕容沖的臉色還很蒼白,見她落了淚,臉上的溫柔笑意便收斂起來。
他隔着月光,朝她伸出手來,微涼的掌心貼上她的面頰,指腹反反複複的替她拭去淚痕。
當真實的觸感順着臉頰傳遞到心底,林珍惜的淚水卻愈發如決堤的洪流那般肆虐起來。
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林珍惜怨怼道:“你身子還沒好,怎麽就出來了?”
她說着,又将肩上那件衣衫取下來,強迫着披回到他的身上。
慕容沖道:“我醒來就聽竹清說你一直坐在門口不肯走。”
“好歹在你這裏蹭吃蹭住這麽久,總要确認你沒事了,我才能走,不然多不道義。”林珍惜忽然有些窘迫,說話時臉上又泛起紅暈。
“我已無礙,你放心。”慕容沖凝望着她的眼眸,忽然無比真誠的說了這一句。
林珍惜一時便忘了剛才的尴尬,愣愣的點了點頭,覺得他柔如月光的語調有着奇怪的魔力,讓她許多日都七上八下的心驀地就歸于安寧。
後來,他們二人默然并肩在臺階上坐了許久,一言不發的看着星空,仿佛約好了那般都不主動先開口。
林珍惜終于熬不住了,攥着衣擺道:“我知道現在說這樣的話很不應該,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是什麽仙女,連外星人的說辭也是我胡編的。”
出乎意料的是,慕容沖并沒有流露出驚詫或者憤怒的表情,只是安靜的聽她繼續說着:“那時候,我看你要輕生,所以才編出謊話,以為這樣你就會抱着去天國的希望活下去,并沒有想到你會一直記到現在。”
“我不是仙女,而是從另一個時空穿梭過來的人,或者說,我是從未來來到這裏的,從1600年以後的未來回來這裏。”她反反複複的解釋着,企圖尋找一個更加容易理解的措辭:“我知道這樣說很難理解,可是……”
林珍惜有些焦躁的側過頭去與慕容沖對視,望進眼裏的卻是一雙沉寂如月光的眸子。
他至始至終只是聽她說着,沉默的不發一言。
直到她安靜下來,他才平靜道:“所以說你不是仙女。”
總算是抓住了中心思想。
林珍惜如釋重負的長籲了一口氣,朝着慕容沖篤定的點了點頭。
慕容沖垂下睫羽,停頓了片刻又道:“所以你一定要離開這裏,一定要去長安?”
他的話中隐有嘆息之意,林珍惜知道一時讓他推翻維系了多年的信仰并非易事,便解釋道:“我原本就不屬于這個時空,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如果因為我的出現而擾亂了這裏的秩序,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那樣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慕容沖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再度沉默後道:“千年後?”
“是,千年後。”
“千年後,可還有秦國?”問到這一句時,慕容沖的眸光又沉了幾分。
林珍惜明白過來,他想知道的是他的族人是否還要受秦國的奴役,便依照史實說來:“幾年後鮮卑人就會攻入長安,建立西燕政權,秦國到那時滅亡。至于千年後,不僅沒有秦國,連皇帝都不再存在,人們會建立民主政權,再也沒有誰能夠奴役誰,世上的大小事務也不再只是一個人說了算。”
“若真是如此,當真是令人向往的世界。”聽着林珍惜滔滔不絕的說了許多,慕容沖面上浮現出一抹淺笑,低聲嘆了這一句。
林珍惜見他如此,本想安慰他幾句,告訴他不必羨慕,日後他會成為西燕皇帝,君臨天下,卻不想她還未開口,便有一個刺耳的呼聲自遠處傳來。
原是阮闵提着衣擺,急步往這邊趕來,身後還跟着一溜仆從。
他見慕容沖和林珍惜并肩坐在屋子前的臺階上,便似天塌了一般,邊着人扶起慕容沖,邊一驚一乍道:“郎主怎可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便是不替自己愛惜,也該替主上愛惜……”
他唠唠叨叨的說着,三句不離“主上”二字,聽得林珍惜耳朵都要起了繭子,可鑒于慕容沖都不曾對他發怒,便也只得按捺下來,悻悻然的退下去。
考慮到慕容沖的身子尚不曾痊愈,林珍惜便将去長安的日子往後推了推,直到他好利索了才開口提辭行之事。
這一次,慕容沖沒有再強加阻攔,反而為她準備了口糧和盤纏,還主動提出以馬車相送。
林珍惜自知已經給他添了不少麻煩,不好意思弄出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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