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二次穿越(三) (2)

樣大的陣仗,便只收了盤纏,婉言推辭了馬車等物,準備踏上路途。

臨行前,慕容沖要送她至城外,又被她以身子才剛好受不得風寒為由再度極力阻攔,總算是讓他應下只送到府門口。

告別後,林珍惜還有些放不下,便問慕容沖道:“下毒之事查得如何?抓住兇手沒有?”

慕容沖道:“下毒的仆人已經自盡,後面恐怕還有指使之人,此事線索已斷,無從查起。”

林珍惜聽說真正的兇手還逍遙法外,不禁替他擔憂,目光無意識的瞥過跟在他身後的阮闵,傾身湊到他近前道:“會不會是……”

她目光朝那邊一斜,慕容沖便已領會,卻只是搖了搖頭道:“他若有此意,大可不必費這些力氣。”

林珍惜心道也是,這些年慕容沖都在苻堅的控制之下,苻堅若有意害他,只怕他早已活不到現在,更何況歷史記載中的苻堅無比自負,想來不屑用這種下作的手段。

她于是百思不得其解:“那會是誰?”

慕容沖卻以無比平靜語調道:“這世上,認為我辱沒了族人顏面,早該以身殉國之人比天上的星辰還要多,是誰做的又有何重要?”

慕容沖此話雖說得輕巧,可字裏行間裏細細品來,卻讓人甚不是滋味。

林珍惜覺得任何話都不足以起到安慰的作用,便不再多言,二度對他施以辭禮之後,轉身欲行,卻又忽然心下一動,回過身來對那太守府前長身玉立的男子道:“待我去長安問到了下一場流星雨的時間,我一定回來找你。”

沖動之下,她是真的想帶他一起走。

按照歷史的進程,他原本就是要從這個年代裏消失的,若是她帶走了他,亦不會有什麽差別,無非是消失的方式不同,或許算不得更改歷史。

只是她雖這樣大膽設想着,慕容沖卻只是看着她微微颔首,浮在面上的柔和淺笑顯然是将她的話當成了安慰。

她已經騙過他一次,如何又能指望他再信她第二次。

作者有話要說:

☆、上天的旨意(一)

離開太守府後,林珍惜先去馬市上買了一匹馬。

畢竟路途遙遠,她不得不努力适應一下這個時代的交通工具,而馬車的價格又太貴,為了整個旅程的順利,盤纏也要省着點兒花才是。

然而,縱使賣馬的人耐心的跟她講解了騎馬的所有要領,林珍惜看着馬兄比自己高出一截兒的脖子,以及眼神中不容靠近的疏離,終于還是沒敢嘗試騎上去。

她牽着馬的缰繩往熱鬧的街道上行去,指望先用這種方式拉近和馬兒的距離,等到彼此間建立起一定的信任之後再騎着走。

但是,這樣的結果就是她本來就不快的腳程,在時而耍耍小脾氣的馬兒的拉扯下,更加放慢了速度。

直走到太陽下山,這一人一馬連平陽的城門都還沒瞧見。

考慮到夜裏不好趕路,林珍惜決定先找個客棧住下。

她最終選定了臨近城郊的一家,地方雖然不寬敞,但勝在幹淨齊整,老板和老板娘也熱情好客,特別是在看到林珍惜一身公子打扮又掏出錢幣付定金之後。

要知道在這個時期,錢幣還未普及,老百姓們大多采用以物換物的方式交易,只有貴族或是官家的人才會有足夠的銀錢購買物品。

老板娘自林珍惜手中接過錢幣後在手上掂了數次後,朝她家郎君使了個眼色,繼而無比周道的安排了房間,并将可口的飯菜送進了房裏。

林珍惜哼着小調兒,用着飯菜,別提有多惬意,心道還是古代的商家實誠,服務到位,态度也和善,飯食還是純天然無污染的,原不是而今那些三星、四星的酒店能比的。

在路途上奔波果然不比在宅子裏歇着,林珍惜才用過晚飯就泛起困意。

她于是喚來小二收拾了碗筷,而後簡單梳洗過後便睡下了。

這一夜,她睡得格外踏實,素來有些認床的她不僅沒有失眠,反而一夜無夢,一沾枕頭便睡了去,再睜眼時已是天色大亮。

起時,林珍惜推窗往外望了望,見日陽已經高懸在天際,便一邊怨怼自己睡過了頭,一邊慌忙收拾着準備啓程。

然而,當她到櫃臺前結算住宿的房費時,放在包裹裏的那一包銀錢卻沒有了去向。

她又回到房間裏,和沿路經過的地方來來回回找了幾遭,仍然一無所獲。

一個她極不想承認的結論出現在腦海之中:她遭竊了。

可是昨日她在櫃臺付過定金後,到了房間裏還摸過一遍,那時錢還在,定不會是在路上丢的。

至于在客棧住下以後,她素來淺眠,昨夜明明沒有感覺到有人進入房間。

說來也奇怪,她昨夜似乎是睡得太沉了,以至于現在她的腦袋還有些恍惚。

揉着腦袋,焦頭爛額之際,林珍惜隐約又有些更加不好的預感,于是再度向老板夫婦确認:“你們昨晚真的沒有覺察到什麽異樣?真的沒有什麽奇怪的人到客棧裏來?”

老板娘一臉無辜的否認:“因怕夜裏有人投宿,櫃臺上一直有人守着,若是什麽人進來,必然要從櫃臺前經過,不可能沒看到的。”

說着,那老板娘忽然收起先前的溫和态度,一臉淩厲的反問林珍惜:“郎君莫不是原本就不足銀錢,才想了這個法子?”

林珍惜原本丢了錢,心裏正焦躁,眼下又被人污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瞪圓了眼睛,與那婦人理論:“你這人怎麽這樣?按理說,在客棧裏丢了錢,雖不是你們的直接責任,可也有連帶責任,我只是問問,還沒找你們索賠,你們怎麽是這種态度?”

老板娘卻從櫃臺後面繞了出來,一臉兇神惡煞的逼到林珍惜跟前:“你看清楚那上面寫的什麽!”

順着婦人所指的方向,林珍惜看到櫃臺前挂的麻質幡布上寫着一行字,卻也不認得。

見她皺眉不語,老板娘又指着那幾個字,一頓一頓的念了一遍:“財!物!遺!失!概!不!負!責!”

林珍惜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完全沒有想到這套放在現代堪稱為行業內潛規則的把戲竟然有如此悠遠的歷史。

“你這是霸王條款,根本不能算數!我們官府裏說去!”林珍惜仍然堅持維護自己的權益,正欲拉了老板娘一道去找人說理,不想卻被一旁的老板狠狠推開去。

一時間,那老板也是兇相畢露,呼來幾個小二,撸起袖子道:“官家才不會管這等小事,我看這小子是故意找茬,房錢怕是收不回來了,不若打他一頓,扔出去幹淨。”

老板娘冷哼了一聲,算是表示贊同,林珍惜便這樣被人提着,四腳朝天的扔出了客棧。

事後,林珍惜揉着摔疼的腚子,将昨夜之事回想了一遍,愈發覺得事有蹊跷,最後明白過來,她昨晚多半是進了家黑店,搞不好那店家和竊賊就是一夥的。

這樣想着,林珍惜更加憤憤不平,心道等她哪一日自長安回來,必要告訴慕容沖嚴懲這幫歹徒。

這一瞬,林珍惜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竟真把臨走時對慕容沖的承諾當了數,只可惜這次慕容沖卻沒有相信。

她自嘲的笑了笑,拍拍身上的泥土,重新盤算通往長安的旅程。

好在那店家沒有完全喪盡天良,仍将那匹馬留給了她,同她一道扔出了客棧。

林珍惜撫摸着與她相依為命的馬兒的鬃毛,忽然有些傷感。

她哀怨的望着馬兒,滿面愁思道:“馬兒啊馬兒,看來我們的緣分還是太淺。”

說罷,她便牽起馬兒的缰繩,欲将它拉回集市上賣掉,再換些盤纏好繼續趕路。

可是那匹馬就好像知道她的意圖一般,腳下生樁似的釘在原地,任她怎麽拽也不走。

林珍惜好說歹說的與那匹馬耗了許久,在嘗試盡各種方法均無效之後,她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反正也要分道揚镳了,好歹也騎上一次,說不定她騎上馬,這馬就以為自己不賣它了,便肯走了。

這樣想着,她還故意圍着馬兒轉了一圈,而後順着馬兒額前的毛發道:“我不賣你就是,我們現在就繼續趕路,好不好?”

馬兒依舊埋頭看地,沒有絲毫反應,林珍惜便讪讪的收回手,試探着騎上馬的後背。

起初,那匹馬還十分安靜,可是她才在馬背上坐穩,馬兒便似受了刺激一般忽然失控起來。

林珍惜拽着缰繩,吓得連聲尖叫,已然是後悔自己方才的一時沖動,奈何此刻陷入了騎虎難下的困境,只能拼了命的伏在馬背上,努力維持平衡。

怎料那匹馬像發了瘋一樣,任由林珍惜如何哀求也不受商量,作勢不把她摔下來便不罷休。

林珍惜如何堅持也畢竟不是烈馬的對手。

她最終被結結實實的摔到了地上,不僅如此,那匹馬在成功擺脫她的束縛之後,拉開蹄子便朝遠方奔去,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下連最後一筆盤纏也沒了。

已然被折騰得披頭散發的林珍惜,幽魂一般在街上游蕩。

直到暮色再度降臨,她也沒能走出平陽郡。

路邊的屋舍裏開始升騰起袅袅炊煙,街頭彌漫着濃濃的飯菜香,愈發增添了旅人的落寞。

林珍惜駐足于街邊賣包子的小攤前,望着那剛出籠,還騰騰冒着熱氣的白嫩包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幾次将手伸進腰帶裏又拿出來,把全身上下所剩的最後一枚錢幣摸了又摸。

那原本是她準備帶回現代留作紀念的,所以才幸免于難,沒有和包裹裏的銀錢一道被偷走。

不過這枚小小的錢幣也就只夠買一個包子的了。

林珍惜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用那枚錢幣換了包子。

然而當她将那只包子捧在手裏時,卻有點兒舍不得下口了。

這可是她能付得起的最後一個包子,後面的路途那麽長,她還沒想好該怎麽辦。

聞着包子的香氣,林珍惜鼻子一酸,忽然委屈起來。

原以為眼下已是落魄至極,卻不想禍不單行,就在她一心為自己的遭遇傷懷時,忽有個衣衫褴褛的乞丐從後面沖上來,狠狠撞了她一把。

林珍惜被撞得一趔趄,下意識的護住手上的包子卻還是晚了一步。

前一秒還在她嘴前的包子,這一刻便脫了她的手,被那乞丐一把奪了去。

見此情形,林珍惜二話不說就朝乞丐撲了過去。

那乞丐原以為得了手,正要坐享成果,沒想到林珍惜會為了一個包子跟他拼命,也愣了神,踹住包子反過來與她搏鬥。

此時的林珍惜已經急紅了眼,腦子裏除了包子再沒有別的,再加上先前的怒意還沒有消解,便盡數撒在了那乞丐的身上。

頃刻間,她似化身一頭磨尖了牙的小獸,對着那人便是一陣又抓又咬。

那名乞丐雖瘦骨嶙峋,可身形比她高大許多。

她原本不是乞丐的對手,然而抵死一拼的态度卻叫乞丐也為之震驚。

兩人滾作一團纏鬥了一段時間之後,乞丐終于耐不住她的糾纏,自懷裏掏出包子,扯成兩半與她商量道:“一人一半總行吧?”

林珍惜才不與他商量,亮出了兩顆虎牙,狠狠咬上了乞丐的小臂。

乞丐疼得直叫喚,她決然的目光中卻透露着誓死不放的狠意。

“好了好了,還給你還不行嗎?”乞丐終于認輸,扔下包子,掙脫她的糾纏後便蹿進遠處的巷子裏消失的無影無蹤。

捧着重新奪回的戰利品,林珍惜才意識到方才的纏鬥耗去了過多的力氣。

她精疲力竭的癱坐在路邊,發現被扯成兩半的包子不僅掉在地上沾滿了髒污,裏面的陷還掉落了不少。

再低頭往自己身上看,也同樣布滿泥污,原本十分俊俏的男式衣衫在打鬥中撕裂了好幾道口子,手背上掌心裏也都蹭破了皮,再加上她散亂的滿頭烏絲,活脫脫就是個小叫花子。

怎麽就到了這般田地?

林珍惜百思不得其解,一時間覺得通往長安的路遙遠得忘不到盡頭。

該怎麽辦呢?如果就這樣繼續趕路,沿途就只能風餐露宿,搞不好還得靠乞讨為生。如果折回太守府,這副樣子叫慕容沖看了去,還不丢死人了。

她甚至能想象出慕容沖見到她時,拼命隐忍笑意的表情。

不能這樣!

她拼命的搖了搖頭,趕走腦袋裏的胡思亂想,卻又懊惱的埋頭進雙膝。

“到底該怎麽辦呢?”猶自低喃之際,她并沒有注意到有一輛馬車自她面前經過,并且在前行至離她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于吃貨來說,一旦被觸碰底線,攻擊力是難以想象的

☆、上天的旨意(二)

“女郎,女郎……”聽到竹清的喚聲時,林珍惜還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

然而,當她擡起頭來,看到一身青衫的少年熟悉的眉眼時,心下卻又是喜又是羞,喜的是總算遇見了熟人,羞的是自己狼狽的模樣終究還是會傳進慕容沖的耳朵裏。

竹清似乎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灰頭土臉的人就是府君招待了數日的貴客,正躬身湊到她跟前細瞧,撞上她波光粼粼的一雙杏眼時才是一愣,不可置信道:“女郎這是怎麽了?”

“唉,說來話長,一言難盡。”林珍惜噙着一臉滄桑的神情,仰天嘆了嘆,最後還是跟着竹清回了太守府。

出乎意料的是,慕容沖并沒有對她表露出嘲笑或者鄙夷的情緒,這讓林珍惜細心準備了一路的說辭和借口都失去了用武之地,反而有些失落。

慕容沖并沒有多問,且很快就與她确認了再次成行的日子。

臨走時,林珍惜悄悄扯了扯慕容沖的袖角,垂首嗫嚅道:“這次……可能……還得借輛馬車。”

怎料她話才說完,他已命仆從開了宅府大門,停在門前的馬車,連同随行的車夫都已做好出發的準備。

林珍惜看了看馬車,又擡頭看了看慕容沖,不可置信道:“這個……我……”

慕容沖點了點頭,微陽下凝視她的瞳眸流轉着潋滟波光。

林珍惜迫不及待的踱至馬車前,試探的擡手碰了碰車壁,似乎不敢相信上面的雕紋出自于千年前的匠人之手,而她即将乘上古人的出行工具踏上旅程。

心裏莫名有些激動。

手持馬鞭的車夫,恭敬的立在馬車前,伸出手朝她做了個請的姿勢。

臨上車之前,林珍惜再度轉過身來。

立在府門前相送的慕容沖半邊身影都隐入了馥郁的陽光。

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可唇畔始終浮着的淺笑卻清晰的印刻在林珍惜的腦海中。

她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由衷的說了一聲“謝謝”,而後沉默了許久,以微不可聞的聲音道:“後會有期。”繼而才轉身上了馬車。

比起步行,馬車果然要快上許多,夜幕才堪堪降臨,他們便已到了平陽郡的邊境之地。

出了城門之後,車外的景致漸漸荒涼起來。

鑒于上次投宿黑店的經歷,又想着盡早趕去長安,以免夜長夢多,林珍惜在與車夫商量過後,決定歇息片刻後就連夜趕路,待至下個城中,再找可靠的客棧落腳。

如此決定之後,林珍惜便與那車夫一道在路邊荒草地間生了火,而後拿出備好的幹糧和水,兩人坐在火堆前,邊簡單用着晚飯邊閑聊開來。

漸漸熟絡起來後,車夫與她說了許多平陽郡的趣事,甚至還有一些流傳于坊間的轶聞。

林珍惜聽得津津有味,恨不能逐一詳細的記錄下來,待回到現代後将那些故事整理成冊,與衆人分享。

兩人聊得正盡興的時候,遠處的草叢裏卻傳來了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起初只當是風,但漸漸的卻覺出些不尋常來。

林珍惜警惕的挑起地上的樹枝,四望着與那車夫道:“這聲音……莫不是碰上野獸了吧。”

她雖不希望如此,但還是做出最壞的打算。

怎料那車夫生得人高馬大,膽子卻比她還小。

一聽到野獸二字,吓得躲到馬車後面,哆嗦着不敢吱聲。

林珍惜自知眼下已無可依賴,無奈的搖了搖頭,将手上樹枝的一頭在火堆上點燃,而後壯着膽子往草叢那邊一探究竟。

若真是野獸,多半畏懼火焰不敢輕易攻擊人類,倒也沒什麽可害怕的。

林珍惜這樣想着,愈發壯起了膽子。

可是當她踩着地上的碎草,發出“噼啪”的聲響時,另一個腳步聲卻疊加在她的腳步聲中逐漸向她靠近。

她故意措不及防的頓住腳步,果然那腳步聲便落了一步。

這荒郊野外,百裏之內俱無人煙,膽小如鼠的車夫又躲在馬車後面一動不動,那麽眼下跟在她身後的又是誰?

林珍惜猛的回過頭來,但見一個黑衣的身影逼至眼前。

她扯開了嗓子才尖叫了半聲,後面的呼救卻盡數被那人粗糙的大掌堵回了嘴巴裏。

或許是聽到了她的呼聲,車夫帶着顫抖的聲音自馬車那邊傳了過來。

“女郎……女郎你在哪兒……”車夫顯然已經吓破了膽,沖着黑暗裏一遍遍喚着林珍惜,卻始終不敢離開馬車。

身在暗處的林珍惜焦急萬分,分明那馬車就在不遠處的地方,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出聲求救,更何況,依照那車夫的性子,只怕她求了救,也沒有人會救她。

這真是何其悲催!

不僅如此,那歹人還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了林珍惜的脖子上。

削鐵如泥的刀刃就在鼻子跟前,任是林珍惜神經再大條也不能不渾身冒起冷汗。

只是她實在不明白,自己眼下着的又是哪一招。

她本不是這時代的人,除了慕容沖,她幾乎也不曾與別的人有交道,更不會得罪什麽人,怎麽想都不該遭受這樣的待遇。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又有幾個蒙面的黑衣人自草叢中跳了出來。

這一次,那些人的目标卻是馬車。

他們将抖成篩子的車夫拉到一邊的樹上綁了起來,而後将馬車裏裏外外翻了個遍,将所有的盤纏和略值錢些的東西都找了出來。

林珍惜明白過來,這是遇上搶劫了。

從平陽郡到長安城,乘馬車統共不過三個日夜的路程,只是到了林珍惜這裏卻顯得格外崎岖。

上一次被人偷光了盤纏,如今索性又遇上劫匪。

林珍惜正一心一意感嘆命運的不公,那幾個劫匪則扛着自馬車裏翻出的贓物往這邊過來。

看來劫持了她的那個黑衣人是這群劫匪的頭目。

待他們靠近後,林珍惜原以為他們拿了財物就會放過她,卻不想那人還保持着刀架在她脖子上的動作,完全沒有松開的意思。

林珍惜這下急了,在那人松開捂在她嘴上的掌後連忙哀求:“東西都在馬車裏,都被你們拿光了,再也沒有了,就放了我吧!”

話雖是這樣說,可那幾名劫匪顯然沒聽進去。

互相傳遞了眼神後,那幾個劫匪閃身隐入了草叢裏,身後那人則又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挾持着往遠處的荒野去。

林珍惜心道不好,想這些人莫不是要殺人滅口或者劫財不夠還要劫色吧。

想到這一層,她便更加奮力的掙紮起來。

雖說眼下目光可及之處只剩下那一名挾持她的劫匪,其他人都不見了蹤影,可那人身形魁梧,與她力量懸殊,遠不是她可以對付的。

林珍惜只能拼命按捺住恐懼的情緒,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她停止了掙紮與吵鬧,等待着一個最佳時機。

果然,在她安靜了一段時間後,那人似乎放松了警惕,掩在她嘴上的手掌也松了幾分。

她便瞅準了那個短暫的空隙,張開嘴狠狠朝那人的虎口咬了下去。

口中很快有血腥味彌漫開來。

林珍惜聽到劫匪喉嚨管間極度隐忍的一聲痛哼,趁機掙脫那人的桎梏。

奈何她才拔腿欲往遠處逃,便被那人自身後捏住了手。

同時,腳下沾了夜路的蒿草十分之滑,她一時失了平衡,整個人朝前載了下去。

人都道禍不單行,林珍惜摔到地上時,那一處不巧正有一塊磚頭大小的石塊,她的腦袋便不偏不倚磕了上去。

帶着一絲粘膩的液體頓時順着臉頰滾落下來。

林珍惜被磕得眼冒金星,但好在總算沒當場暈過去。

她掙紮着翻過身子,欲再起身與歹徒搏鬥,不想那劫匪正伸出手來欲往她臉上摸,寬大的身軀漸漸俯下來,将她籠入陰影。

林珍惜大驚失色。

原來這個劫匪将其他人支開,是要将她帶到暗處欲行不軌。

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也顧不上額頭上還在涓涓流血的傷口,朝着那人褲裆處就來了一招斷子絕孫手。

她這一下下手極狠,黑夜裏甚至能清楚的瞧見劫匪那對幾乎龇咧開來的眼珠子,也不知是被這一爪疼的,還是被她彪悍的行徑給吓的。

劫匪捂着褲裆,愣愣的呆了許久,而後摔倒在地來回翻滾。

即便隔着黑黢黢的面紗,也能夠感覺到他面容的扭曲。

見這一下占了先機,林珍惜又趁勢撲到劫匪身上,狠狠往他臉上胖揍了幾拳,直打得那劫匪的面紗都落了下來,她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她看到了劫匪的面容,雖然看得并不清楚,但劫匪未必會這麽認為。

如果他一旦恢複戰鬥力,那麽殺了她滅口的概率必然會大大提升。

林珍惜于是不敢再戀戰,扔下劫匪掉頭便跑。

只是她跑了一段後才發現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根本辯不出方向。

亂竄了一陣子之後,她的面前出現了一片樹林,她便索性往樹林裏躲去,只盼着先掩護過這一晚,等天亮那些歹徒走了,再想法子出去求救。

進入密林後,她又尋了處山洞藏身。

這一整夜,她都過得無比提心吊膽,縱使頭上的傷口鬧得她陣陣眩暈,卻也始終強撐着不敢睡覺。

這裏雖然相對隐蔽,可難保那些劫匪不會尋找過來。

她必須時刻保持警惕,直到天亮後再想辦法。

夜裏的山洞潮濕又陰寒。

堅持了大半夜的林珍惜已是又冷又困,數次都幾乎熬不住昏睡過去,卻一次又一次敦促自己睜開眼睛。

就在意識已經一片混沌之際,忽然有腳步聲自山洞外傳來。

林珍惜霎時警醒起來,豎起了全身的警惕細胞,身子則出于本能的往山洞深處縮去。

直到退無可退的之地,她伸手在身側摸起唯一可以用來防身的石塊,暗暗于心下做好了與來人決一生死的準備。

作者有話要說: 林珍惜确實是個女漢紙,某月忽然發現,某月文裏的女豬腳都多少有女漢紙的趨勢,果然是孩紙随娘麽T-T,不行,下一次一定要寫個溫柔賢淑的女主,嗯哼!

☆、上天的旨意(三)

林珍惜盡量蜷縮起身子,将自己往山洞裏更深的暗處隐藏起來,然而背脊很快就觸上石壁,竟再也退無可退。

她驚惶的在心底祈禱默念,求神佛保佑那些人別進來。

然而,縱使她萬般虔誠,腳步聲還是順着洞口傳了進來。

越來越近了,她無措的向四周張望,空空如也的山洞裏卻沒有一處可藏身。

林珍惜全身都肅瑟起來,攥緊石塊的指尖已然泛白。

縱使因為恐懼而下意識的緊閉上雙眼,也依然可以感覺到來人手中的火把,化作光源漸漸逼近。

最後一刻,林珍惜來不及思考,氣血頓時湧上大腦,便豁了出去。

她本能的舉起手裏的石塊,拼盡全力朝來人揮舞過去。

然而那一擊還未中的,她的腕子卻反而被結結實實的擒在了半空中。

這下完了!

林珍惜心下一沉,認命般放棄掙紮。

石塊自她松開的手掌心跌落出來,撞擊地面後滾落開來,清脆的聲音在石壁間回蕩了數次。

她緩緩睜開雙眼,看見近在咫尺的劍刃泛着幽幽寒光,愈加驚恐的往後縮去。

一個熟悉的溫柔聲音卻在這時貼着她的耳畔響起。

“是我。”

林珍惜不敢置信的仰起頭。

她看到夜幕裏那雙比繁星還要璀璨的瞳眸,正泛着潋滟波光緊緊絞着她的目光。

覺察到她對兵刃的畏懼,慕容沖放下手裏的劍,緩緩朝她俯下身來。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為她拭去忽然間滑落眼角的淚水。

林珍惜如同被人點了穴一般呆愣在原地,微張的薄唇細細顫抖着,卻連一個音也未能發出。

她以為自己還沉浸在夢境裏,因為太害怕,太想逃避,所以才夢見他來救自己。

“別怕,我來了。”他的聲音宛若柔和的月光,再度撫過她的耳際。

林珍惜似忽然驚醒過來,張開雙臂,猛然跳起來撲進他懷裏,緊緊擁住他的脖頸。

慕容沖并未料到她會有如此突然的反應,一時沒穩住身形,被她帶着撲到了地上。

他忙将她回抱住,猛的一翻身,将兩人的位置對調,避免堅硬的地面撞擊她的身體。

一時間,溫香軟玉滿懷盈,慕容沖潋滟的瞳眸中隐有尴尬之色。

跟在他身後的侍衛們已不知在何時退出山洞,此時此地只剩下他們二人。

林珍惜放聲大哭起來,伏在他的胸口,好似要宣洩盡這些時日來的所有委屈。

哭聲回蕩在山洞中,仿佛沒有窮盡,慕容沖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由着她将鼻涕眼淚全蹭在他的衣衫上,那只掌更是不知不覺揉入她的青絲,安慰似的來回摩挲。

林珍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

其實她原本是很堅強的,就算是從馬上摔下來也沒有叫疼,就算被乞丐搶了唯一的包子,或者遭到劫持,甚至莫名被扔進這異世之初,她都始終沒有掉一滴眼淚。

可如今見了他,不知怎麽的,心裏構築的那些堡壘便頃刻間崩塌下去,變成一片廢墟。

而她就蹲在廢墟裏,拼命攥着他的衣襟,哭得昏天暗地。

或許是太累了,或許是額上傷口失血過多,林珍惜的意識漸漸模糊。

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秒,她還蹭在他的前襟哭得傷心。

之後便是一片混沌而又紛亂的夢境。

夢裏的她還藏身在山洞中。

聽到來人的腳步聲,她忙迎過去,滿心以為是慕容沖來救她了,然而來到洞口時,撞見的卻是窮兇極惡的劫匪,和月光下明晃晃的刀刃。

她驚恐的轉身欲逃,身前卻并無逃路,張開嘴想要呼救,卻怎麽也發不出聲。

她急得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直到猛的睜開雙眼。

當目光觸上月光般柔和面容時,一切都平靜下來。

慕容沖正坐在床榻邊俯身凝視她,微陽鋪撒進屋子裏,披上他的肩頭。

他似乎已這樣坐了一夜。

此刻的林珍惜覺得慕容沖才是真正的從天而降、祛疾消災、防火防盜的仙女,額不,仙男。

見她醒來,他好看的雙眉還微蹙,溫暖的掌觸上她的面頰,像撓人的爬蟲爬至她的額角,撫/慰一般,來回摩挲着傷處附近的肌膚。

林珍惜這才意識到,那個傷口疼得有些劇烈,下意識的咧了咧嘴,卻又受用于他的觸摸而微閉上雙眼。

“第三次了……”在他柔和的聲音中,林珍惜重新掀開眼簾。

他眸光中有潋滟的波光閃動:“已經是第三次将你帶回來,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

沒有想到他會突然說這樣的話,林珍惜忽的怔愣住。

上天的旨意嗎?

穿越千年的時空來到這裏,長安路上所經歷的那些艱難險阻,這一卻都指向了怎樣的結果,是否那結果也是上天的旨意,早已注定。

她恍恍惚惚的想着,掙紮着坐起身子。

慕容沖忙伸了雙手來扶,攜着暖意的掌最終卻停留在她的肩頭。

“一定是上天的旨意,讓你留在我身邊。”他重複這句話時,緊鎖她雙眸的眼瞳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林珍惜不知不覺已被他惑住,怔愣着感受獨屬于他的氣悉。

兩個人間的距離只剩咫尺,他握在她肩頭的掌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擁入懷中。

不知怎麽的,她指尖竟下意識攥緊被角,滿心緊張的期待着。

就在這時,門口的珠簾卻傳來“噼啪”的撞擊聲。

進來送湯藥的婢子見屋中兩人這般親昵情狀,尴尬的在門口愣了一瞬,而後忙道着歉欲往外退。

林珍惜也回過神來,一時覺得整顆腦袋都燙得像在發燒。

她無顏的垂下頭,以兩手掩在面前,活像個把頭埋進沙堆裏的鴕鳥。

慕容沖卻已将雙臂收回,起身将那名婢子喚住:“且慢,把藥送進來吧。”

由于滿心都是尴尬和羞赧,喝着藥的時候,林珍惜竟也不覺得苦澀,食不知味的仰頭灌下去。

慕容沖以指尖輕觸上她的側臉,再次撫過她額上的傷口,目光糾結的開口:“對不起。”

“恩?”她疑惑的擡頭,才發現他眸中神色已換作悔恨與自責。

在她詫然的目光中,他接着說道:“我不該那麽做……”

他薄唇呢喃,似在自言自語。

林珍惜愈加莫名其妙,卻聽他頓了頓後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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