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次穿越(三) (3)
說道:“我應該多派些護衛,路上保護你的安全。”
原來是自責這個,林珍惜心下一暖,展露笑容反過來安慰他:“不過是幾天的路程,誰又會想到遇上這樣的事,只是我運氣不好罷了。”
說來,她最近的RP确實有些低潮,無論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
至于遇上慕容沖這件事,就另當別論了。
她低頭沉吟了片刻,繼而又蚊吶般吞吞吐吐的說道:“其實……也不一定非要去長安的。”
“原是我放不下心。”她擡頭迎向慕容沖的雙眸,在他詫異的目光中道:“只需請信使為我帶句話就好,我又怕別人問不清楚。”
“你給我筆墨好不好,我把要問的問題寫下來,再讓人順道帶去給長安城裏的術士,這樣流星雨之前我都可以留在平陽了。”她眼睛晶亮的握住慕容沖的袖擺,頗有些激動的相求。
慕容沖明白過來她的意思,見她不再一意孤行的要辭行,忙喚人送來文房之物。
林珍惜撐着下巴思忖了片刻,正要落筆,卻忽然想起來若是寫簡體字,那些人未必看得懂,便将筆墨往慕容沖跟前一推:“你來。”
慕容沖接過筆墨,低頭之際,臉上還挂着悶笑,似是極力隐忍。
林珍惜看在眼裏,甚是不甘心的辯解道:“我不是不識字,只是我們那裏的字和這裏的不一樣,我怕他們看不懂。”
慕容沖點了點頭,臉上笑意卻并未消散。
這倒顯得她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了。
慕容沖道:“你一介女子,不識字也無妨。”
林珍惜無奈,索性不再争辯,清了清嗓子,把要問的問題詳詳細細的羅列出來。
書信送出去的時候,她扳着指頭數了數,來回的路程不過六七日,再加上推演、溝通以及各環節中額外損耗的時間,最多十來日就該有消息了。
這樣想着,她又心安了幾分。
決定在平陽留下來之後,林珍惜停下了那些胡思亂想,一心一意的将養身體。
額上的傷很快便痊愈,只留下一抹粉紅的痕跡,她便特意留了鬓前的一縷發絲,倒也遮蓋得住。
身體複原之後,慕容沖又尋上她,頗有些難以啓齒的道府中突然多出女客,短居倒無妨,時間久了,則必會引人懷疑,若是以妾室的身份進府,是對她的折辱,為今之計只能先委屈了她,以婢子的身份暫居。
林珍惜想也不想,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白吃白喝原本就不是道理,若她真能入太守府做仆婢,賺些打工錢抵了食宿費用,卻也是個不錯的方法。
打定主意之後,林珍惜自得其樂的受了命,然而當她真正走馬上任時,才發現這太守府的奴婢卻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作者有話要說:
☆、奴婢不好當(一)
這一夜又是星光熠熠,微風拂過庭院裏的幽竹,發出“沙沙”的聲響。
林珍惜手捧盛裝了衣衫的木盤,乘着夜色小步的前行。
因這一身衣裙過于繁瑣,她不得不格外小心。
自己摔個狗啃泥倒沒什麽,若是手裏的衣衫沾了灰,她少不得又要挨一頓數落。
今天白天,太守府裏管事的婢女已經拉着她說了一天的規矩。
郎主的床單被褥要日日更換;屋子裏郎主常坐的地方要額外多打掃幾遍;呈給郎主的茶水要是新沏第二泡的;郎主寫字前要提前把墨研好,墨得是研了半個時辰以上的……
最重要的是,郎主性潔,且不喜旁人的觸碰,便是呈給他用的東西也不得直接給他,需先呈擺在他跟前,再由他自己取用。
若非必要,最好連他要用的東西都別碰。
聽了這些,林珍惜才知道,自己原是被分派到慕容沖的內府裏做他的貼身婢女。
只是平日裏,慕容沖分明是個溫柔且随和的人,沒有想到竟有這麽多講究,特別是依照管事婢女的描述,他的潔癖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想到這裏,林珍惜不禁努了努嘴,不經意瞥見頭頂繁星,便索性仰起頭放眼望去。
漫天的星子閃爍,好似在跟她打着招呼,卻沒有一顆有滑落的跡象。
林珍惜迅速的将滿目璀璨掃視了一遍,複又嘆息着垂下頭,半是失落半是委屈的低喃:“流星啊流星,你何時才來?”
出神間,她已來到浴房前。
昏黃的光暈裹着濃郁的水汽透過窗紗彌漫開來,似乎隔着門窗也能覺到屋子裏的熱度。
慕容沖正在裏面沐浴,屋外只立着兩名護衛,其他人等皆已屏退。
林珍惜依照掌事婢女早前提點的步驟,将盛着衣衫的托盤放在屋前的木階上,而後退到旁邊端正的跪坐下來。
依照規矩,她不能驚動裏面沐浴的慕容沖。
不能敲門,也不能出聲,更不能催促,只可靜候于外,等到他沐浴結束後略推一推門,這時候她就要将木機上衣衫挪到正門口處,待他自行取用後,她才算圓滿完成任務。
林珍惜于是坐在門口百無聊賴的望着天。
那些個星星,她不知道來回數了多少遍,數得腦袋都發暈了屋子裏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她回頭望了望被燭光染得昏黃的綠窗紗,心道眼下是暑天倒還好,若是隆冬裏,人在門口這樣等,怕是要了親命了,見着慕容沖定要給他提提意見,讓他多體恤下人才好。
她轉念又想,慕容沖平日裏也不是這般磨磨蹭蹭的性子,再怎麽沐浴,這麽久都有些不正常。
也不知這個時代沐浴的水是拿什麽燒的,若是煤炭一類的東西,處理不好是極危險的。
大致将那些門窗掃視了一遍,果然全都是關着的,林珍惜愈發擔憂起來。
她站起身來回踱了幾遭,想喚他一聲,那掌事婢女的叮囑卻又浮現在耳際。
不得已之際,她瞥見了不遠處駐守的兩名衛兵,于是靈機一動,朝他們行去。
按說,這兩人才是負責慕容沖安全的人,況且又是男子,拜托他們進去看看也無可厚非。
林珍惜這樣想着,便至其中一名衛兵跟前道:“郎主一直不出來,會不會是出什麽事了?”
衛兵雕塑般巋然不動,好似沒聽到她說的話。
“我是女子不方便,你進去看看可好?”
衛兵仍然目視前方,一言不發。
“你真的不擔心?”
還是鴉雀無聲。
林珍惜無奈,只得灰溜溜撤開,又挪到另一側的衛兵面前,再提了一次同樣的請求,卻也同樣的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這哪裏是兩個衛兵,分明就是供在門口的兩個門神。
以為自己是雕像呢吧?要真出了什麽事,還不定能不能護得住府上的周全?
林珍惜不禁憤慨。
情急之下,她也顧不得那許多,也不再搭理那兩尊雕像,轉身便往門前踱去。
索性将那些所謂的規矩抛到腦後,林珍惜舉起手便往門上拍。
她喚了數次慕容沖的大名,見屋內還是沒有動靜,就急了幾分,沖着門裏吼道:“慕容沖,你快應聲啊!再不應我可就進來了!”
吼罷,他果然推開門沖了進去。
屋子裏水霧缭繞,如置仙境,慵懶閑适的氣氛和外面林珍惜焦慮的情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因門口隔着一塊屏風,尚瞧不見裏面的情形,她便想也不想繞過去繼續朝裏行。
直到那一方浴池出現在眼前。
煙籠霧罩之間,男子周身裹滿了水汽。
上好瓊脂玉般的肌膚在潤澤的水霧中更顯剔透,綢緞般的長發披散,被水沾濕後緊貼着完美的身體曲線。
他的目光仍然惺忪,睫羽上也挂着水珠。
晶瑩的水珠順着臉頰滾落至精巧的蝴蝶骨,而後勾畫出柔和的弧線,繞過茱/萸,緊/窄的腰線,最終戀戀不舍的離開他的身子,隐沒進水波蕩漾的浴池。
看着眼前的景象,林珍惜覺得屋子裏的熱氣連她的腦袋也一同襲擊了。
一時間氣血上湧,整個人都有些昏沉。
她晃了晃身子,好不容易才穩住,卻發現慕容沖逐漸掀開的眼簾中,璀璨如星的瞳眸正朝她看來。
他的眸光中閃過一絲驚詫。
林珍惜語無倫次道:“你你你……你沒事?”
“我沒事。”他很快應着,手臂探向浴池邊似欲摸索衣物,可衣物被林珍惜留在了屋外,并沒有帶進來。
他原本就十分白皙的肌膚被水汽鍍上淺淺緋紅,目光亦是潮濕,神色卻有些滞納。
剛及腰線的水波随着他方才的動作略有漾動,若隐若現的透露更多。
這下林珍惜連鼻子都火辣辣的疼。
她慌忙伸手掩住,卻忽然想起來原本該掩住的應該是眼睛,于是忙着擡起另一只手。
令人血脈憤張的畫面卻還是透過指縫傳了進來。
她感覺到自己的眼睫刮過指腹的微癢,自始至終卻忘了要閉上眼睛。
“沒事怎麽不應我?”她簡直要惱羞成怒。
慕容沖的聲音亦似沾染了水汽,攜着些慵懶的沙啞,亦有一絲委屈:“剛才不慎睡去,聽到敲門原想應的,你就進來了。”
“胡說!我剛才叫了很多聲才進來的,你怎麽會沒聽到!”林珍惜臉紅脖子粗的與他争論,也顧不得遮眼睛遮鼻子,雙手捏拳沖他數落起來。
慕容沖只是安靜的聽她說着,待到她說夠了停下來,才低聲道:“能否将衣物先遞進來。”
林珍惜這時終于回過神來,審視了一遭現下的情形。
但見慕容沖luo着身子半坐在浴池中,整個人都貼在了池壁上。
本就略顯陰柔的絕美容顏上,無辜的表情更襯得他整個人如遭了雨打的嬌花般惹人憐惜。
而她林珍惜則大喇喇立在池邊,正叉着腰做茶壺狀。
怎麽看怎麽像她欺負了人家。
“對,對不起……”林珍惜頓時軟了下來,一溜煙兒的跑出去,拿起門口的衣衫,折回屋子裏往池邊一扔道:“你慢慢穿,我先走了。”
說罷,她立刻轉身,自浴房裏落荒而逃。
這便是她第一天走馬上任的失敗經歷。
浴室事件後,管事的婢女又将她抓過去狠狠唠叨了大半夜。
但見平日裏何等溫文爾雅的姑娘,氣得在她面前團團轉,邊翻白眼邊指着她的鼻子道:“真沒見過你這麽大膽的!”
“浴房你也敢闖!還丢下郎主一個人跑開了!你該慶幸郎主不曾計較,否則便不是逐出府去那般簡單了!”
聽她說得嚴重,林珍惜好奇道:“那還要怎樣?”
“還要怎樣?”管事婢女愈發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她還有臉問:“少說也要杖責一百,即便是亂棍打死也無可厚非。”
林珍惜心下一驚,暗道人命在這個時代未免太輕賤了。
她便心虛的笑了笑道:“不至于吧?我見郎主為人和善,不像是苛責的人。”
管事婢女卻道:“如你所說,得罪了郎主是不可怕,可怕的是得罪了長安城裏的那位主,誰不知道郎主和那位主上的關聯,這府裏也處處都有上面的眼睛盯着,一個不小心便是要掉腦袋的。”
林珍惜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沒想到那秦國皇帝對慕容沖還是真上心。
說到最後,管事的婢女總算消了氣,又将所有的規矩都與她重申了一遍方才作罷。
林珍惜強撐着精神聽了大半夜,待到被放出來時,天已蒙蒙亮。
她擡起雙臂伸了個懶腰,正想着回去補個眠,卻又被迎面而來的一位仆從逮了個正着。
那人端了一碗茶遞到她手裏道:“郎主已晨起溫書,你快将茶水送到書房裏去。”
林珍惜頓時耷拉下腦袋,卻也不得不應承下來。
她騰出一只手來揉了揉眼睛,強迫自己趕走困意,邊往書房行去邊哀怨的腹诽:“慕容沖,你敢不敢別這麽勤奮!”
書房裏隐約傳來了一陣噴嚏聲,林珍惜先在門口立定,重新調整了呼吸,低頭确認自己從上到下都一絲不亂之後,方才邁開腳步,下定決心般跨進屋子,嘴上還頗有自信的嘟哝道:“這次一定不會有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奴婢不好當(二)
書房裏燃着沉香,錦簾低垂,随微陽落影成輝。
經過擺滿典籍書冊的木架時,連腳步也不知不覺放輕幾許。
屋子裏并沒有別的人伺候,正如管事婢女所說,慕容沖在看書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
林珍惜蹑手蹑腳的來到書房正中,按照管事婢女反複交待的,将手裏的茶盞端好,而後畢恭畢敬的跪坐下來。
由于半隔着屏風,只能隐約瞧見慕容沖淺青色的衣角。
他似乎正看書看得入迷,并沒有覺察到有人靠近。
“郎主看書的時候不得出聲打擾。”管事婢女的話還言猶在耳,林珍惜于是刻意抿緊朱唇,連呼吸的節奏都放慢了不少,生怕不小心了弄出聲響來驚動了他。
她下意識的便要将茶盞放置在桌角上,卻又想起另一樣警告:“絕不能将茶盞放下就走,以免郎主無意間碰翻了茶盞被茶水燙到或是碎瓷割到。”
林珍惜不得不讪讪的收回手,舉着茶盞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心道這是什麽破規矩,簡直就前後矛盾,左右不是人。
她只得老老實實在書房裏陪坐,直期盼着慕容沖早些看倦了,她也好早些站完這班崗。
然而現實總是事與願違,慕容沖也不知是在看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整整兩三個時辰,竟坐在那處一動不動。
有段時間,林珍惜甚至擔心他是不是在裏面暈過去了,簡直恨不得扒開屏風去看,可是在昨夜那般經歷之後,她卻再也不敢莽撞行事,只是一味的強壓下心頭的怨念繼續陪坐。
好在屏風後還有書冊翻動的聲響,否則她真要擔心他是化成雕像了。
只是,那翻動的書聲怎麽好像沒有個盡頭,她雖是跪坐着,可保持着一個姿勢久了,渾身都酸痛得發麻。
眼見着有些熬不住了,林珍惜忽然想起來,那管事婢女還交待過,若是等得久了,茶盞裏的水要重新換過。
這可為她找了個解脫的借口,眼見着手裏端着的茶水已經沒了熱氣,她便起了身,至外間重添了熱水方才回來。
端着茶盞再次跪坐下來時,她發麻的腿還有些僵直,一時間沒控制好身形便失了重心往旁邊歪去。
林珍惜心下一驚,第一反應便是護住茶盞,但好在及時控制住平衡,總算有驚無險。
可是方才的一番動蕩也引得茶盞的底托與杯身之間發生輕微的碰撞,于是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在過于安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突兀。
細微的響動亦引起了慕容沖的注意。
他身子後傾,自屏風後露出俊美容顏。
林珍惜這才注意到他今日冠發未束,連簪子都不曾绾,如綢的墨發全部披散下來,瀑布般傾瀉在背脊上。
他身上所着衣物雖是鮮卑的傳統樣式,卻也是慵懶而又随性的款式。
顯然,這一日他都沒打算從書房裏出去。
聽說今日是他的休沐日,難得不用處理郡中事務,他卻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看一天書。
學霸什麽的最讨厭了。
林珍惜禁不住憤憤然的在心下嘀咕。
慕容沖見林珍惜端着茶盞坐在屏風外,先是有些詫異,後又似明白過來,道了一句:“有勞了。”
說罷,他伸手便要去接她手裏的茶盞。
林珍惜舒了一口氣,配合的往他跟前遞了遞。
慕容沖的在接過茶盞的同時,指尖亦略觸上了她的,這下可叫她受了驚吓。
這一點,管事婢女可是再□□複的強調了又強調、囑托了又囑托的:無論是遞東西給郎主,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絕不可以和郎主發生身體接觸。
鑒于昨夜已經鑄成大錯,林珍惜覺得自己還是嚴格遵守太守府裏的規矩好,免得再出什麽亂子。
想到這一層,她慌忙急着縮手,怎料慕容沖還未将茶盞接穩,一時間茶盞傾斜碎了滿地,剛換過熱湯的滾燙茶水便盡數潑到了她的手背上。
當火燒火燎的疼痛自手背上竄起,林珍惜不由的一哆嗦,雖咬着唇亦控制不住陣陣抽氣聲。
慕容沖随即俯下身來,伸出掌欲覆上她的手查看。
随着兩人距離拉近,他身上殘留的淡淡墨香逸進她的呼吸,心跳便不由得快了幾分。
垂在肩背後的發絲亦随着他傾身的動作滑落至身前,不經意間拂過她的面頰,攜着微涼的觸感。
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林珍惜雙頰發燙的垂低了頭,卻覺手背上的疼痛反而不及心底的悸動來得明顯。
她意識到自己又逾了界,驚慌之下忙自他掌中抽回雙手,含糊不清的說了句:“我這就去拿掃帚來收拾。”
說罷,他也不顧慕容沖的反應,轉身落荒而逃似的跑了出去。
退出書房後,她的雙頰還燙得吓人。
似乎覺得迎面吹來的風也不足以緩解腦袋的昏沉,林珍惜緩住腳步,蹲下身子坐在了屋前的臺階上。
她需要冷靜一會兒,于是将兩只手貼在了面頰上,如此還覺不夠,又扯起一邊的袖子在臉旁邊扇着風。
坐了一會之後,情況果然好了一些,只是心還跳得厲害。
林珍惜捂着胸口長舒了一口氣,捋了捋袖子正準備起身,卻忽然覺得身邊有個人挨着自己坐了下來。
“你似乎很喜歡坐在門口。”随着慕容沖柔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林珍惜驚得又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挪,刻意拉開與他的距離,同時擡眼偷觑院中,生怕那管事婢女看到這一幕,又要對她唠叨許久。
見她未做應答,慕容沖又道:“你的手可是燙傷了?”
順着他的目光落在手背上,林珍惜這才意識到被茶水燙到的那一大片正紅腫的厲害,若不及時處理,搞不好還會起水泡。
縱使十分為自己的雙手擔心,林珍惜還是硬撐着不肯承認,掩耳盜鈴的将手往回縮。
此時的慕容沖卻一改往日的柔和态度,忽然伸出掌将她的手捉住。
對患處突如其來的觸碰疼得林珍惜“嘶”的一聲,慕容沖的掌随之松了松,她就借着這個空隙将手抽了出來。
這一次索性藏進了袖子裏。
感覺到她決然的态度,慕容沖兩掌在半空中頓了片刻,而後讪然收回。
他亦側回頭去不再看她,似凝視着眼前的地面般低語:“屋子裏有藥,我去拿與你。”
說完這句,他便起身往書房裏行去。
覺察到氣氛中的一絲凝滞,林珍惜只當是慕容沖惱了她這兩日來接連的失誤,雖感懊惱,卻又不知如何化解。
掙紮了片刻後,她又道錯誤既已鑄成,不如坦然面對,終于決定先暫且放下,一會兒尋個機會同他好生道歉一番,至少落個态度誠懇的名聲。
如此決定之後,林珍惜便也轉過身去,跟在慕容沖的後頭進了書房。
待她踏入房中時,慕容沖已取了藥瓶出來,至她面前道:“這藥對燙傷有些用處,抹上數日便可大好了。”
林珍惜順從的點了點,準備伸手去接,不想将要觸到藥瓶時,他卻往回收了收。
林珍惜不解的擡頭看他,但見他雙眸正鎖着她的雙目,潋滟瞳眸之中竟仿佛透露出些許落寞。
她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下意識的蹙起秀眉,慕容沖清淺而又柔和的聲音卻滲透出更加明顯的情緒變化:“我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可原來你也怕髒。”
林珍惜更加不知其所雲,但他略帶自棄的語調已讓她心頭莫名的發緊。
又是這樣,這一刻的他好似又變回到那個水塘邊欲輕生的纖柔少年。
林珍惜明白過來他所謂“髒”,指的正是他自己,于是急忙否認:“當然不是,你怎麽會這樣想?”
慕容沖沒有回答,目光卻停留在藥瓶上,準确的說是停留在他握着藥瓶的手上。
林珍惜終于明白過來,一時想也不想,擡手便将他的手和藥瓶一起握住,而後仰起頭來迎向他的雙眸,綻出一臉笑容道:“是你誤會了,快幫我來上藥吧。”
慕容沖詫然的回望她,頓了許久才打開了藥瓶。
林珍惜則伸着一雙手,等着他一點一點兒将藥膏在她的手背上塗抹開來。
藥膏的清涼漸漸滲透開來,林珍惜舒服的彎起嘴角,看了看慕容沖,徐徐解釋開來:“其實我不敢碰你是因為他們說你不喜歡和人接觸,我這個人又總是冒冒失失,昨夜就……我怕又冒犯了你。”
“若真是如此,你當冒犯得可還少了?”慕容沖頓了頓,忽然落下這樣一句。
這大大出乎林珍惜的預料,原以為自己誠懇認錯,他便會雲淡風輕的道一句無妨,不想竟同她計較起來。
可轉念一想,他說得實在也是實情,打從第一次見面起,她就盡做些“冒犯”他的事,莫說普通的人與人之間的接觸,似乎過于親密的也不在少數。
如此想來,她自知失了理,只得垂下腦袋嘟嚕着:“也是哦。”
懊惱之際,慕容沖卻輕擡起她的下颌,灼灼目光噙着她的雙眸道:“若是你,便不算冒犯。”
此刻分明還是晨間,為何他的聲音卻像籠上了月光一樣朦胧?
藥膏的清涼香氣還殘留在他指尖,伴随着呼吸渡進她的胸臆,卻并沒有緩解她再度變得昏沉的大腦。
林珍惜覺得胸口的那顆心又開始不受控制起來,然而下一刻,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卻發生在她的身上,以至于她驚駭的睜大了雙眼,腦袋中只剩下一片嗡鳴。
就在她忽而思維遲緩,全心發着呆的那一刻,慕容沖忽然俯身湊至她近前,而後薄唇輕觸上她的唇瓣,落下淺淺的一吻。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約會吧(一)
那雖然是轉瞬即逝的一個吻,可帶給林珍惜的震撼程度無異于一場海嘯。
蒼天啊!
她被一個男人吻了,而且是一個一千六百年前的古人! 而且這還是她的初吻!
此時林珍惜的腦子裏仿佛是有無數的煙花綻放。
她甚至忘記了要閉上眼睛,于是眼睜睜的看着他絕美的面龐在她眼前逐漸放大,在做了那件親密無間的事情之後,才緩緩移開。
她怔愣的望進他忽而變得深沉的瞳眸,好似費勁心力也沒想明白這件事。
什麽心跳如鼓,什麽呼吸凝滞,這些都被她發暈的頭腦抛到了腦後。
整個人都像是成了一個煮熟的龍蝦,剛剛才熱騰騰的從湯水裏撈出來。
她甚至懷疑,若是此刻天上落雨,雨珠兒掉在她的身上便會“嘶”的一聲化成熱氣,然後蒸騰不見。
就在這無比焦灼的端口上,林珍惜腦子裏也不知道哪裏搭錯了,竟接着做了一件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
她仍舊癡癡然凝視着他的雙眸,轉而那目光卻又不經意移至他微抿的薄唇。
他的薄唇潤澤,略攜着暖意,而她片刻前才嘗過那味道。
想到這裏,渾身的熱度再度攀升至新高。
她忽然中了邪般開口:“這樣不對。”
這下換作慕容沖怔了怔,潋滟的眸子裏起了一層迷惘之色。
林珍惜朝他所在的方向前傾了身子,随着距離拉近,兩人之間的空氣中又彌漫起異樣的氣氛,憑的叫人愈發滞住呼吸。
轉瞬間,她已湊到他面前極近的地方。
那兩瓣薄唇再度浮現在她眼簾之中,連姣好的輪廓,細節都分毫清晰。
她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繼而踮起腳尖,盡量挺直了身子,這樣她就剛好可以夠到他如蘭的呼吸之處。
下一刻,她便毫無預警的吻上了他的唇。
覺到他身子的滞納,林珍惜更進一步的将雙手挪到他的臂上,緊攥着他的袖管,就如同害怕他會躲開一般。
輾轉纏綿之後,她又探出香/舌生/澀的描摹他的唇形,而他很快也領悟到她的用意,薄唇輕啓,毫無保留的納入了她的熱情。
原本清淺的一吻逐漸深入,演變為炙烈的唇/舌/交/纏,如同茫茫草原上燃起的火種,頃刻之間已至燎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到後來,已不知是誰更主動。
林珍惜第一次感知到被另一個人的氣悉包圍是怎樣一種奇妙的感覺。
絞在他衣袖間的纖指漸漸泛白,由緊攥轉變為攀附。
身子似被抽幹了那般,直到瀕臨窒息,兩人才稍稍拉開些距離。
林珍惜脫力的倚在他胸前低喘,而他的呼吸就在咫尺,胸膛的起伏同樣有些劇烈。
她掀開睫羽凝望他的雙眸,愈發覺得那瞳眸好似盛滿星辰的夜空,有着某種奇異的力量,欲将她整個人都吸入其中。
便索性放縱了自己沉淪其中,她似酒醉般雙頰酡紅,神智恍惚的朝他綻出燦若春花的一笑,連聲音也是噙着笑意的甜膩:“這是法式接吻,怎麽樣?”
分明她也是個生手,卻還逞強的要去教他。
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直接的詢問他的感受,慕容沖的身子又僵硬了幾分。
看到他閃爍的目光,林珍惜忽然醒悟過來,亦懊惱自己的沖動,但事已至此,要收場為時已晚。
她尴尬的垂下眼簾,卻不得不故作鎮定的解釋:“你別誤會,在我們那個年代的一些西方國家,這不過是打招呼的方式而已,任何人,哪怕并不熟悉的男人和女人之間都可以這麽做。”
“怎會有如此銀亂之事?”他語調柔和略有起伏,似乎還殘餘着方才的悸動。
“真是這樣的!”雖然她确實是誇大其詞,卻仍然心虛的強言争辯,畢竟他不可能真的去核實。
猛然擡頭間,正撞上他攝人心魂的雙眸,那雙眸似乎更加深沉幾分。
他絞着她的目光辨不出情緒,默然不語的情狀叫她霎時間忐忑起來。
莫不是被他嫌惡了?
縱使他否認,可管事婢女口中關于他不喜與人接觸的說法定然也不是空穴來風。
一定是被嫌惡了!
斷定後,林珍惜愈發懊惱,默默在心底直跺腳,自恨方才腦袋定是壞掉了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接下來,她還是沒控制住那張嘴,又向他問道:“你不喜歡嗎?”
她耷拉下腦袋,說得甚是沒有底氣,還攜了幾許委屈的意味。
這時,慕容沖卻擡手觸上她的下颌。
透過窗外鋪撒的陽光,她看到他淺青色的袖袍被微陽侵染了馥郁的光暈,輕薄的衣料變得依稀通透,浮現出他手臂的線條。
雙頰再度滾燙,她由着他擡起她的下颌,再度迎向他的雙眸。
方才還十分深沉的眸光裏恰巧撒落了一抹微陽,他唇角彎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而後緩緩加深,形成一個完整的笑容。
“喜歡。”他毫無征兆的落下這一句,轉瞬即逝,來不及捕捉。
“什麽?”林珍惜徹底愣在原地,就差沒有掏掏耳朵看方才聽到的是不是幻覺。
慕容沖卻只是噙着笑容看她,再不多言一字。
她覺得更加恍惚,連身子都有些不穩。
眼下,她急切的需要冷靜一下。
“我……我先走了……這個……得收拾……”林珍惜一會兒指地上的碎片,一會兒以雙手敷臉,語無倫次的說着些詞不達意的話,而後轉身往屋外跑去。
這個過程中,她又數次撞上了橫在半路的幾個桌機、櫃架之類的東西。
沒錯,她又一次從慕容沖的房裏倉皇而逃。
這到底是第幾次,她已然記不清楚,可為何每次與他相處就會變成此種結果,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這樣,她也無從分析。
事實上,從書房裏出來後,林珍惜并沒有去找掃帚回去收拾,那打碎的茶盞早就被她忘到了九霄雲外。
她渾渾噩噩的回到自己的住處,滿腦子都是方才兩人接吻的那一幕。
此種情形甚至持續到這一日夜間。
林珍惜不斷對自己催眠:他是gay,他是gay,他是受,他是受……
可是就如同失眠時數羊是徒勞一般,她這樣的念叨同樣也是徒勞。
仍然是輾轉反側的度過了一夜,好不容易盼得天亮時,林珍惜頂着青黑的眼圈,滿臉都是怨念。
她側頭望了一眼窗外,而後閉上眼長嘆一口氣,接着猛地自床榻上坐直了身子。
以雙手覆面之際,昨日與慕容沖親近的情景一接觸到黑暗便又如電影回放那般浮現在眼前。
林珍惜抓狂的揉了一把亂發,而後錦被一掀,梳洗也顧不上便直愣愣的往慕容沖的那邊沖去。
此時的慕容沖也才剛起身,尚披着單衣在屋子裏審看新呈的文書。
見到破門而入的林珍惜時,他顯然受了些驚吓,手裏的文書都掉到了桌機上。
沖動之中的林珍惜卻并未注意到他雙頰的微紅,也不顧他的目光來回在她那身不甚齊整的寝衣和光着的雙腳間流轉了幾遭,與誰較勁一般的大步踱到他的面前。
她擡起手一把拍在他身畔的桌機上,不偏不倚正壓着那張可憐的文書。
慕容沖似被她的氣勢鎮住,只愣愣的看着她。
林珍惜便趁此時俯下身子,居高臨下的迫至他的面前,才緩和面上的表情,甚是誠懇的鎖着他的雙眸道:“我們約會吧。”
慕容沖雙眸微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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