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二次穿越(三) (15)
珍惜及其他人則趁着這個時機從駐守最為薄弱的側門出去。
這一切進行得很順利,待終于出得長安城之後,林珍惜不禁深吸一口氣,仿佛嗅到了自由的氣悉。
她轉過身去回望那座在夜幕裏顯得格外巍峨的城池,一時間竟百感交集,但覺那城中煙火似給戰争後的瘡痍增添了蒼茫之感,又覺像“隔江猶唱後庭花”的商女,縱使歷經過再多的浩劫,卻始終存有那麽最後一絲不變的繁華和寧靜。
“不知這位郎君準備去往何處?”同行之中有人向她詢問,他們毫無疑問都是要遠離長安和阿房這兩座戰火紛飛的城池,自然不會再與她繼續同路。
林珍惜想起此時也該到了與這些人告別的時候,便答:“我要去阿房城,在此與大家別過了。”
一聽說她要去的是阿房城,那幾人中頓時便有滿面詫異者勸她道:“郎君可要三思啊,那阿房城如今被燕軍占領,只怕與秦國還有交戰,這一去恐是才出了虎口,又入了狼窩啊!”
聽那人将慕容沖的領地視作狼窩,盡管才脫離了情勢危急,前方要入阿房城也多半還有一番波折,林珍惜還是有些忍俊不禁。
她朝那幾人攏袖行了別禮,複道:“我要去阿房城尋人,所以一定要去。”
林珍惜說得格外篤定,那幾人也就不好再勸,只與她道了一句珍重便各自分頭而行。
因為前面那許多日子在長安城的經歷,林珍惜仍然心有餘悸,所以往阿房城的趕路時,她心下也還不敢松懈。
她下意識的裹緊了衣襟,隐身在夜幕之中謹慎而行,盡量加快了腳程,仿佛不知道疲倦那樣片刻也不曾歇息,竟欲一鼓作氣的連夜趕至阿房城。
當遠方的天際線隐約現出那座城池的輪廓時,林珍惜已是熱淚盈眶。
好像下一刻就要見到那個熟悉身影,她難以控制的激動起來,正提起衣擺欲朝那星星點點的燈火處奔去,卻忽覺頸背處傳來毫無征兆的一陣悶疼。
當她反應過來,轉過頭去看發生了什麽事時,卻已兩眼一黑再沒有知覺。
也不知是昏迷了多久,醒來時頸背那一塊還疼得厲害,以至于蔓延到整個背脊都疼痛無比。
林珍惜倒抽了一口涼氣,想伸手到背後揉一揉,才發現一雙手都被繩索捆住,繞到身後禁锢在一起。
毫無疑問,這是防止一個人逃脫最便捷有效的伎倆。
這麽說,她現在不是被綁架了就是被劫持了。
迅速的做出這個判斷後,林珍惜腦中頓時陷入一片空白,原以為闖入這個時空後經歷那些已經夠精彩了,想不到如今還要補上這被綁架的狗血戲碼。
實在是命苦啊命苦。
好不容易接受了這個現實,林珍惜急于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奈何雙眼卻被黑布蒙住,什麽也看不清。
身體逐漸恢複知覺後,她注意到自己此刻正靠在一個柱子旁,嘴裏被塞了布不能說話,雙腳也同樣被綁在一起,致使她整個人如木偶一般不能動彈。
她奮力的掙了數遭,終于在多次失敗後理智的認識到這樣只是徒勞。
這時,她通過身邊的動靜意識到附近似乎還有其他人。
就在她得到這個結論的同時,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很快證實了她的猜測。
似乎有兩個人正在邊交談邊往這邊行來,而林珍惜通過聲音辨認出其中一個人的正是與她一道逃出長安城那幾人中的一個中年男子。
覺察到有熟識之人後,林珍惜急于呼救,可還沒來得及出聲,那兩人的對話聲便徹底澆熄了她的滿心期冀。
“這幾個都是還沒成親的閨女,如今這亂世裏弄來不容易,可不能掉了價。”
“還沒驗明正身,哪裏都由得你說。”
“你我做了多少回買賣,我手上的貨好不好,你心裏知道,再說了,我怎麽會騙你。”
……
只略聽了幾句,便已不難揣測,這兩人正在為一批貨物讨價還價,而幾乎是毫無懸念的,他們嘴裏提到的貨,指的就是包括林珍惜在內的大活人。
原來是碰上人販子了,林珍惜這樣想着,只能繼續假裝昏迷,連動都不敢動下。
那原本在談判的一男一女卻忽然停了下來,男人便道:“藥也差不多過去了,你先瞅瞅。”
話音落下後不久,林珍惜眼睛上蒙着的黑布便被人扯落下來。
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她下意識的眨動雙眼,于是順理成章的無法再繼續裝暈下去。
林珍惜索性睜開雙眼,掃視四周之際,觀察到還有數名女子也與她一般境遇,個個都是滿面驚惶的表情。
這時候,方才說話的那個女人踱到了她的面前,留得尖細的指甲勾住她的下颌緩緩擡起,讓她不得不将目光轉移到那女人的身上。
卻見那個女人四十來歲年紀,身上衣衫單薄、畫一臉濃妝,滿頭朱釵搖曳得晃眼,行動間也是媚态百生,一看就知道不是個正經人家的婦人。
那婦人将林珍惜端詳了片刻,而後挑商品似的将她的發絲、耳垂、脖頸等部件細細查驗了一番,方才滿意的點點頭:“這個倒還成。”
這下林珍惜卻是由恐懼轉變為愠怒,眼瞧着婦人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那只手,險些沒一口咬上去,但終究還是克制住了,畢竟在受人所制後還激怒匪徒實在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
“換掉這身灰撲撲的袍子,在洗幹淨,一準還能有點兒水色。”那婦人指尖刮過林珍惜沾了泥土的臉,似乎正評論着一條剛捕撈上來的小魚是該清蒸還是紅燒。
林珍惜眼見着就要控制不住情緒了,卻注意到她提到的灰袍子。
她連忙低頭去看,反應過來一件事,一時沒管住嘴,脫口就道:“靠,我都穿成這樣了,你還拐賣我。”
這話,林珍惜是說給那個拐賣他的男人聽的,方才掃視間她已注意到這屋子裏被抓來的女子中有幾個也很眼熟,也是一起逃出長安城的幾人中的,顯然同樣是在那段緊張無助的逃亡路上被他盯上了。
不想那男子卻回應她道:“沒法子,而今戰亂,由不得挑三揀四。”語調還甚是無奈。
那婦人随即也接過話去,卻是與男拐子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老娘調教過的女郎多了去了,就你這腰身,即便扮成個郎君,也逃不過老娘的眼睛。”
林珍惜大怒,恨不能沖上去胖揍這兩人一頓,沖動之際卻被困住手腳不能動彈,于是只能在心下咆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給老娘等着。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這話竟像是被那婦人一口一個老娘着上了,又道那些後世的小說和電視劇果然都是騙人的,男扮女裝哪兒就那麽容易,果然僅僅只是換個發型換套男裝的造型只是搪塞觀衆的。
這是多麽痛的領悟!
就在林珍惜被怒火點燃之際,另一名女孩卻适時的問出了一個她同樣十分關注的問題。
但見那名女子哭哭啼啼的道:“我們這是在哪兒啊?”
婦人的注意力便從林珍惜的身上轉移開來,施舍般答道:“這裏可是長安城最大的花樓。”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鳳皇上線,你們真的不期待一下嗎?
☆、與君如初見(一)
聽到長安城三個字,林珍惜差點兒一口老血噴撒出來。
這個信息的震驚度遠比她被拐賣到花樓裏的消息大得多。
當然,花樓是個什麽地方,但凡成年人都應該知道。
在那幾個同被拐騙的未成年少女們無知的目光中,林珍惜的心再度沉了沉,伸出手來撫着胸口,半天才從打擊中回過神來。
那一男一女不再同她們多啰嗦,兩人又讨價還價了一番,最終定下價格。
花樓的老鸨将銀錢給那男拐子,便打發了他出去,之後鎖了這間屋子的門,将幾位女郎囚禁其中。
沒有別的事情可做時,林珍惜又仔細觀察起這間屋子來。
屋子裏什麽家具都沒有,空間比普通的房間要高上許多,竟像是将兩層樓打通了一般。
四面牆上只有一扇窗戶,但因為向陽,白日裏陽光還算充足,只是那窗戶在極高的地方,屋子裏又沒有可以墊腳的東西,所以想從這裏逃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林珍惜不禁有些洩氣,原本她還想試試穿越女慣用伎倆,濕毛巾擰斷鐵欄杆什麽的。
事實證明那些小說、漫畫、電視劇什麽的都是不靠譜的,騙子雖然生在古代,可不代表他們的智商就一定捉急。
花樓既然将女郎們買來,肯定不會白養着,自然而然也就不能一輩子将她們關在這裏。
如今要想逃出去,看來只有先靜觀其變,等花樓裏的人主動把她們帶出去時再伺機逃走。
這樣想着,林珍惜反倒沒有剛開始那麽緊張了,相反的她更加焦灼于該如何再度逃出長安城這個問題。
後來的一段時間裏,那老鸨再沒有出現,只是每日會有小厮往這屋子裏送飯菜,迫着女郎們吃下了才離開。
起初也只是關着她們,再沒有別的,後來見女郎們漸漸變得順從,又開始讓一些教習師父進來教她們些簡單的歌舞和禮儀。
雖然是被強迫着學那些東西,可這也證明她們暫時是安全的,老鸨花了重金将她們買下來,又以飯菜養着她們,還教她們歌舞,自然不會在她們還沒有創造任何經濟價值之前威脅她們的性命。
話雖然這麽說,眼下林珍惜雖不擔心自己的小命,可随着時間的推移,她也和那些漸漸明白事情經過的另外幾位女郎一樣,為另一樁事情憂慮非常。
她可不想被逼良為娼啊!
花樓畢竟是花樓,幹得就是逼良為娼的買賣的。
林珍惜和另外幾名女郎被關在那屋子裏,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日,她每日裏雖着意記得,也只數了個大概。
大約是到兩個月餘的時候,那老鸨竟難得親自來了。
依舊是一臉濃妝跟糊牆似的婦人扭着腰踱進了屋子裏,身後跟着數名壯漢,似是貼身保镖一類的,排場甚是了得。
她挨個的将女郎們檢視了一遍,又叫她們将學來的歌舞演了一遍,複而滿意的點了點頭:“調教的不錯。”
說罷,她吩咐身旁侍立的小厮道:“今晚有幾個身份了得的大主顧,該是把這批新貨拿出來的時候了,你且讓她們好生準備,莫要出了纰漏。”
聽到這話,女郎們頓時情緒失控起來,一個個開始低聲啜泣,只有林珍惜暗自一喜,心道機會來了。
待那老鸨離開後,小厮便領了幾名侍女進來,分別領了女郎們出去沐浴更衣。
離開那間屋子的一剎那,盡管身後還有兩個壯漢看管着,林珍惜還是難忍激動的心緒。
她舉頭望了望許久未曾見過的碧天白雲,不禁想着在這裏關了許多日子,也不知外面怎麽樣了,燕、秦兩軍的對峙不知是否結束,慕容沖又有沒有再攻回來。
一直到旁晚時分,林珍惜被脅迫着梳妝打扮結束,也沒有找到機會逃出去,她才終于意識到這個嚴峻的事實,那便是相對于燕軍和秦軍的情勢,眼下她更應該擔心自己的安危。
随着夜幕的降臨,她開始變得越來越忐忑。
如坐針氈之際有小厮過來吩咐随侍她的侍女将她帶到樓上的廂房裏,還交待她這客人非比尋常,得罪不起,最好別耍花招,花樓的打手都在門外随時候命,弄不好就會要了她的小命。
林珍惜愣了愣,心下驀地一沉,滿面詫異的脫口而出:“這就要去見客了?”
那小厮沒有想到她不哭不鬧,還問出這樣的問題,怔怔的點頭。
“這不對啊!”林珍惜卻蹙眉辯道:“不是應該先跳個舞,再選個秀,讓客人們出個價什麽的,順序應該是這樣才對啊!你們有沒有搞錯,前面教那些東西都是浪費表情麽?你們不搞這些,不怕客戶給差評麽?不搞這些,我怎麽逃……”
話說一半,林珍惜連忙住嘴,險些就說漏了。
她擡眼偷瞄那名小厮,生怕他察覺出自己要尋機逃走的心思,見他一臉的表情僵硬,才略放下心來。
事實上她方才那頓數落說得流暢又有氣勢,生生将這小厮震住。
過了許久,小厮才反應過來,兇相畢露的狠狠瞪了林珍惜一眼,斥道:“哪裏來這麽多廢話,快給我帶走。”
林珍惜便被押解着穿過一個偌大的庭院,而後上到一棟房子的二樓,最後被綁了手腳蒙住眼睛,扔到其中一間屋子裏的床榻上。
進到那屋子裏後,林珍惜縱使動彈不得,也沒有閑着。
待看守她的人都出去後,她拼命挪動身體,好不容易摸到一根立柱,觸感還挺尖銳的。
林珍惜便迫不及待的以那尖角摩擦手上的繩索,卻又因為眼睛看不到總是難以找準方向,于是邊摩還邊嘀咕:“捆了手腳也就算了,蒙着眼睛算幾個意思,等等,難道說那客人有特殊的癖好!”
耳邊斷斷續續有咿呀的彈唱聲傳來,林珍惜知道那些聲音是穿透了層層牆壁,從花樓前堂的臺子上傳來的。
依照電視劇裏的橋段,那裏應該坐着一位貌若天仙的花魁,手上撥着琴弦,唱着勾魂攝魄的歌謠。
當然,經過這段時間的經驗,她已經領悟過來,電視劇裏的東西大多都是不可信的。
但有一點她十分肯定,随着夜幕降臨,這座被稱為花樓的庭院便似忽然活了過來。
會有越來越多的男人到這裏來取樂,而預定了這個房間的那一位早晚也會進來。
在心裏将那個客人描繪成一個充滿了惡趣味的猥瑣大叔之後,林珍惜不禁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愈發加快了磨蹭繩索的速度,只望在那人進來之前得到解脫。
就在林珍惜一心埋頭為逃跑忙碌的同時,那花樓的前堂裏,幾位貴客已經跨了進來。
那幾名男子身着錦衣,舉手投足具是不凡,看氣度竟不像是慣于混跡煙花巷間的纨绔子弟。
被衆人簇擁在中央的那一位,容貌更是驚為天人,竟将那高臺上的花魁娘子也生生比了下去。
不過同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最恨的就是被提及容貌,尤其是比作女子,故而對于這一點,沒有人敢提起。
着意打扮了一番的老鸨速速的迎到了門前,揮着手帕同幾位郎君打招呼。
事實上,這座花樓的前堂确實與林珍惜想象的相差無幾,有高臺,有花魁,也有琴聲,高臺下的前三排位置都被這幾名郎君囊括下來,可見确實是出手闊綽的主。
只是那幾人入座後卻沒有人看那高臺上寂寥吟唱的花魁一眼,只是着人斟了酒,紛紛勸慰着那位容貌出衆的郎君。
自方才進來時,慣于察言觀色的老鸨就注意到那位最俊美的郎君雖然生的好看,可全身卻都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氣悉,以至于她這見慣了世面的人卻連看一眼他的雙眸都不敢。
她只得讪讪的退到一邊,吩咐小厮和婢女們無比小心伺候着。
這時候,卻聽始終未發一言的俊美郎君冷言道:“而今吾有孝在身,不該來這樣的地方,先告辭。”
說完他便欲起身,卻被身旁的一位郎君攔住:“郎主莫急,且飲了這一杯也不遲。”
說話間酒已遞到他面前,俊美郎君卻只是掃了一眼道:“念在你們随我苦了那麽久,如今大業得成,才不曾責問,照規矩這地方你們進來了,便該受罰。”
“郎主先飲了這一杯,明日一早,吾等就去向郎主請罪。”方才那名郎君卻并未因他這句話退縮,略頓了頓又喚了苦口婆心的語調勸道:“這些日子見郎主郁郁寡歡,吾等同樣心下難安,郎主之哀,吾等亦是感同身受,可如今大業初成,郎主不該繼續陷在其中,今日冒死诓了郎主來這裏,就是想為郎主一解憂愁,若能達成,莫說受罰,便是死也無憾。”
那人說得情真意切,總算叫那俊美郎君動容,耐不住幾人百般游說,接過酒盞飲盡。
酒這種東西往往就是如此,一旦沾了唇,就會一直飲下去。
這幾人也不看歌舞,也不叫姑娘,只悶着頭在那裏互相敬酒,不消片刻,空酒壇已經擺了一地,幾個郎君也都醉得差不多了,其中也包括最俊美的那一位。
還有一兩個尚存有神智,朝着老鸨招手,将她喚到近前。
那人又拍了拍俊美郎君的肩頭,卻見他已經眼神迷離,趴倒在桌上,偏那人同樣醉得不清,也不管他聽得到否,醉言醉語的同他道:“這世間女子一大把,那個女郎沒了便罷了,找新的便是……知……知道郎主喜……潔……這不……特意囑咐媽媽……找個黃花閨女……”
說罷那人又轉頭來拍了拍老鸨的手臂,對她道:“你道是也不是……”
老鸨自然知道他是飲多了酒,卻還是堆着滿臉谄笑應道:“是,是,都是新來的女郎,沒見過客的。”
說話的同時,她亦朝左右使了眼色,身邊的幾名小厮連忙上前,将那醉倒的數位郎君分別扶着上了二樓。
作者有話要說:
☆、與君如初見(二)
廂房裏的林珍惜還在奮力的磨着锢住她雙手的繩索,尚且不知有人已經上來。
這古時候的東西質量就是好,那繩索在她腕子上也不過只繞了兩圈,看起來并不牢靠的樣子,可是林珍惜連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也沒多大的效果。
眼下情形卻不容許她輕言放棄,只得繼續努力,直鬧得手腕都磨破了皮,額面上也起了汗珠才終于見了起色。
隐約覺到繩索松動,林珍惜不禁大喜,原本已經消沉的精神立刻重整起來,挪了挪身子,愈發加快了動作。
終于那繩子斷裂開來,可同時門口也傳來一陣響動,接着便有人進到廂房內。
原本松了一口氣的林珍惜不得不再度提高警惕,慌忙把雙手和掉落的繩索藏好,身子縮到床榻一角,假裝成順從的模樣。
她聽到小厮的聲音攜着意味深長傳了來:“到了您咧,請郎君好生享用。”
随着小厮話音落下,她明顯感覺到床榻的陷落,想必是有人躺了上來。
然而那名恩客并沒有回應小厮的話,甚至連一點兒聲響也沒有發出,這讓林珍惜更加不安起來,不禁又在腦中浮現出怪癖猥瑣大叔的模樣,一時間愈發不知所措。
事實證明,無論前面表現的多麽冷靜和勇敢,但凡女子,在面對這樣的情形時,都會臨時亂了陣腳。
當門口傳來關門聲時,林珍惜被吓得一哆嗦。
小厮已經出去了,現在廂房裏就只剩下林珍惜和那個不明身份的恩客。
由于對方沒有動靜,林珍惜也不敢輕舉妄動,甚至連覆在眼睛上的黑布也不敢取下來。
她下意識的往靠牆處縮了縮,手上則借着衣擺的遮擋在床榻上緩慢的游移摩挲,以便确認自己的确切方位,為待會的逃跑做好準備。
她的手才摸出半寸,便覺到了一抹絲織品的觸感。
要知道在這個時期,能夠享用絲織品的人少之又少。
果然如老鸨所說,這名恩客來歷不凡。
可越是這樣的人,往往越是有不為人知的變态怪癖隐藏在道貌岸然的皮相之下。
意識到自己正觸碰到那人的衣袍,林珍惜頓時如觸了電般縮回手,跟着整個身子都拼命往後挪。
方才的微小動靜似乎驚動了躺在床榻上的男人,但覺他動了動,而後一只手便碰到林珍惜光果的雙足。
林珍惜想起慕容沖說過的話,在這個年代女子不可将赤足示于人前,若是被丈夫以外的男人瞧了去,便失了體統。
連看都不能看,眼下這般情形不用想也知道是怎樣大膽的暗示,果然這人是個變态啊!
這樣想着,林珍惜更加驚慌失措,再顧不得許多,一把扯下蒙在臉上的黑布,準備與那個變态男拼死一搏。
豈料她搏鬥的姿勢都擺好了,卻發現目标正背朝上趴在床榻上,一動也不動。
細看來似乎是個年輕的郎君,修長的身形裹在絲質衣袍裏,如綢的墨發在床榻上鋪撒開來,将面容擋了個徹底,全然看不清樣貌。
從那身衣衫的形制來看,卻帶有明顯的鮮卑特征。
自苻堅大肆屠殺鮮卑人後,長安城裏的鮮卑族人死的死逃的逃,幾乎已經絕跡,這裏又怎麽會有鮮卑人?
這個疑慮也只在林珍惜的腦中閃過一瞬,眼下她可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這個,還是先想想怎麽逃跑才好。
林珍惜于是伸出腳去用足尖踢了踢那人攤開在床榻上的衣擺,以作試探,那人也毫無反應。
她忽然意識到空氣裏隐約飄蕩着一股子酒味,只是被屋子裏過于濃郁的熏香遮掩過去顯得不易察覺而已。
原來這人是喝多了,真真是天助我也,她暗自于心下竊喜。
“郎君……”林珍惜又試探着将那人喚了一遭,确認此人确實已經醉倒過去才大膽的着手準備逃跑。
她貓着腰在床榻上站起來,剛要擡腳,卻發現此刻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擺在面前。
便是那男子橫在床榻的外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人肉屏障,将她困在的內側。
如今她身後便是牆壁,床榻頭尾又是封閉的,若想順利脫身,她只有自這男子身上跨過去這一條路可選。
林珍惜先是将頭上那些礙事的朱釵都扯落下來,待做好準備工作便提起裙擺小心翼翼的擡腳,生怕鬧出動靜來驚醒了他。
開始的時候一切還十分順利,可是當她邁腳準備自他腰身處跨過去時,原本已經睡沉了的男子忽的一揚手,正絆在了她的小腿上,于是她順理成章的摔回了床榻上。
林珍惜邊揉着摔疼的屁股,邊暗自在心裏數落這人,原本掙紮着要從床榻上重新爬起來,不想那男子竟似被她的動靜驚擾,唇上斷斷續續的低喃了一陣子,接着一個翻身,竟将她壓在了身下。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懼得林珍惜驚呼出聲。
她拼命的推拒掙紮,別過臉去不肯直視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容。
劇烈的反抗徹底驚醒了醉酒的男人,他雙臂撐着床榻似欲支撐身子,卻也同時将林珍惜圈禁在胸膛與床榻間。
男人的喘息就在耳畔,而且有越來越灼熱的趨勢,他的神智似乎也不甚清晰。
不知怎麽的,不過是輕微的觸碰,林珍惜的身子上竟流竄過一陣奇異的感觸,仿佛有蟲蟻爬過一樣,腦袋也跟着昏沉起來。
這時候她才意識過來,這屋子裏的香有問題。
思緒忽而變的淩亂,她竟然産生了錯覺,意識裏浮現的都是和慕容沖在一起的親昵景象,那些經歷過的,沒經歷過的,都無比真實的展現在混沌的眼眸前,讓人難以抗拒。
男人貼着她的耳際又輕喃了兩句,她也沒有聽清,接着兩瓣薄唇便吻上了她的耳垂,而後是更進一步的糾纏于追逐。
林珍惜被驚出一聲冷汗,偏又全身脫力,無從違抗。
她努力的試圖維持靈臺清明,眨了數次眼才勉強掀開沉重的睫羽。
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與她目光膠着的眼眸卻是如漫天星辰般熟悉的璀璨,甚至連近的不能再近的容顏都勾勒出她心底思念過無數次的輪廓。
她知道這一定是空氣裏彌漫的香氣在作怪。
林珍惜甩了甩頭,想要掃除幻象,可壓在她身上與她靠得極近的那個男人卻毫無征兆的吻上了她的唇。
那是除了慕容沖,再沒有別的人觸碰過的地方,此時的她羞憤異常,眼角也挂上淚花。
在同一時間裏,又要抵抗幻象的誘惑,又要承受來自于那人的折磨,林珍惜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扔進了無間地獄一般得不到解脫。
正欺壓着她的男人卻并沒有因此而放過她,愈發加重了那個吻,在激烈的侵襲之間迫她吃痛的松開牙關,而後便趁着那一瞬的薄弱攻城略地。
如同風卷殘湧一般,他席卷着她所有的柔軟。
攜着酒意的灼熱氣悉一點一點融入她的喘息,如同将顏料染上絹布。
然而即便腦子裏還存有最後一絲理智,當林珍惜睜開眼時,看到的卻還是熟悉的容顏。
如果繼續下去,她必将淪陷無疑。
懷着無論如何也不能妥協的堅持,林珍惜雖被男人圍困在懷中,卻還是胡亂揮舞着手臂,似做着無謂的掙紮。
但所幸被她摸到了床邊矮機上擺着的寶瓶,于是二話不說,她握住寶瓶便朝男人的後腦砸了下去。
随着男人的身子一沉,林珍惜也劫後餘生般長舒了一口氣。
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男人自身上推開,用力揉着太陽穴,才清醒了幾分。
無意間瞥見手上沾染的血跡,她才意識到方才下手似乎有些重,這讓她回憶起戰場上親手完結了一條性命的可怕經歷,于是縱使急切的想要自此地脫身,她還是決定先将那個男人查看一番,确定他還活着再走。
男人的後頸處被寶瓶的碎片劃出一條口子,血便是自那裏滲透出來的,但好在不多,想必未曾傷及性命。
林珍惜還是不放心,打算探一探他的鼻息。
然而當她将那個男人翻轉過來,并看清他的面容時,她則驚得一屁股坐到了床榻上。
那張臉分明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初見時便驚為天人的容顏,任由誰哪怕只看一眼,也會永遠銘記。
她不可置信的反複揉着自己的雙眼,唯恐是那熏香産生的幻象依然沒有散去。
可是無論她多少次閉上眼睛再重新睜開,看到的那張臉卻還是一樣,況且那熏香只在感官刺激之下發生作用,一旦脫離便可恢複魂思,甚至連手腳上的力氣也逐漸回複。
她顫抖着朝他伸出手,緩緩撫開擋在他面上的墨發,淚水便在那一瞬間模糊了眼眶,而後決堤而出。
在長安的時候,林珍惜曾設想過無數種與他重逢的場景,卻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他相遇。
她忽然情緒失控的撲過去,将昏睡中的慕容沖擁住,終于放聲大哭起來。
就像是要向他傾訴分別的這許多日夜裏所有的委屈,緊緊抱着他不肯松手,啜泣着一遍一遍喚着他的名:“慕容沖……你終于來了……終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與君如初見(三)
也不知是因為醉酒,還是被林珍惜用寶瓶打了那一下,慕容沖這一夜睡得很沉,天都大亮了還沒醒來。
林珍惜昨夜發現真相後,自是悔恨萬分,慌忙為他包紮了傷口,又再三确認他呼吸平穩,睡得安詳,才打消了去找大夫的想法,之後一整夜便守在他身旁,癡癡的凝視那睡顏,一直到天亮。
日上三竿時,慕容沖才漸漸轉醒。
酒意或許還侵襲在腦中,他先是擡手揉了揉鬓角,而後才顫動着睫羽緩慢掀起。
他眸中仍含着迷離,見到俯身凝望他的林珍惜,卻只是在薄唇邊輕勾了笑意,舉起的手臂堪堪要觸到她的面龐,卻又頓住。
他眨了眨眼,仿若夢呓一般喃喃自語:“你又到我夢裏來了,真好。”
聽着他滿載苦澀的聲音,林珍惜覺得心上像是有一只手,毫無征兆的攫住,難受得直抽氣。
她難以自控的再度濕了眼眶嗎,忽而伸出手将他的手捉住,緊握着貼到面頰上,淚水便劃着弧線落入兩人交疊的指縫。
她帶着哭腔嗔怨他:“你個混蛋,我活的好好的,憑什麽給你托夢!”
感覺到貼在她掌心的那只手在微微顫抖,林珍惜卻固執的更加用力握緊。
慕容沖漸漸清明的瞳眸裏盡是不可置信的震驚,他一句話也沒有說,極緩慢的以指尖觸碰她的面容,又無比小心,好似怕弄碎了一般。
林珍惜在他怔然相視的目光中,自顧自的繼續道:“你看清楚了,我就在這裏,在你面前,不是在夢裏!”
這一句話最終将慕容沖驚醒,但見原本枕在她膝頭上的他,忽的直起身來,轉過身來與她相顧而坐,仿佛仍不敢相信般道:“你真的是阿瑤。”
林珍惜的粉拳已招呼上他的胸膛,怨他到了這個時候竟還問得出這樣的話。
“混蛋,我不是阿瑤,還能是誰。你倒是說說你昨夜是想跟誰同卧一塌!”一時心直口快,便将此話脫口而出,說完後林珍惜悔恨得不得了,總覺得自己表現得像個被負心漢抛棄了的怨婦。
下一刻,慕容沖卻已将那張牙舞爪的女郎擁入了懷中,薄唇貼在她耳畔低聲喃語:“沒有別人,從來就沒有別人,只有你。”
随着屬于他的氣悉包裹上來,原本情緒激動的林珍惜漸漸緩和下來,乖順的倚在他的胸口,将腦袋埋進他的懷中,雙臂亦将他環住,仿佛這樣切切實實的相擁都還不足以彌補那些分別的時光。
林珍惜直将鼻涕和眼淚蹭了他滿襟,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自他懷中退出,一臉關切而又歉疚的表情望向他道:“你那裏的傷怎麽樣?疼不疼?要不要去看大夫?”
她說着,目光落在他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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