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瞧出什麽?”徐幼寧一聽這話, 頓時緊張兮兮的,連聲追問,“你什麽時候學會察言觀色了?人家想什麽, 你怎麽猜得到?”

“我不是自己猜的,”月芽說得振振有詞, “剛才太子殿下把我們攆出去的時候,我聽到王公公和素心姐姐說的悄悄話了。”

“悄悄話還能叫你聽着?”

月芽被徐幼寧訓得噤了聲, 嘟囔道:“姑娘”徐幼寧見她不往下說了, 只好問:“到底聽到什麽了?”

“我聽到素心問‘殿下這是’?”。

月芽模仿着素心的語氣, 說得極低極慢, 聽得徐幼寧按捺不住地追問:“這是什麽?”

“她就說這四個字。”

徐幼寧無奈了:“這能說明什麽?”

“是王公公接着她的話繼續往下說。”

王吉?

王吉說了什麽?徐幼寧眼睛都不敢眨。

“王公公說‘正經主子,該怎麽伺候就怎麽伺候’。”月芽模仿完王吉的語氣, 興奮地抓着徐幼寧的手,“王公公是殿下的心腹,他這麽說, 一定是殿下的意思, 要不然他怎麽敢說你是正經主子?”

徐幼寧本能地想辯駁, 卻不知從何辯駁。

其實不用月芽說, 徐幼寧也門兒清, 太子今日待她的态度, 的确跟從前大不一樣了。

他對自己不差,向來客客氣氣的, 也很講道理,但絕不會在禮數之外多靠近自己一點。

但是現在,他居然把自己抱在懷裏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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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幼寧想想,都懷疑剛才是不是做夢。

不,剛才的李深, 比自己夢裏的李深還要好。

“姑娘,真好,往後等你的孩子生下來,日子會越來越好的。”月芽這話出自真心。

“你現在別急着高興,等到将來辦完了差事,咱們倆能順順當當地走出東宮,那才是咱們該高興的時候。”

徐幼寧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好,還是不高興好。

李深待她好,當然比待她不好要好。

但李深待她是不是太好了一點?

徐幼寧的眼前,似乎又浮現出慧貴妃那張美豔絕倫的臉。

慧貴妃如果知道太子給自己喂水的事,一定會鳳顏大怒吧!

徐幼寧只希望太子能夠看她可憐,保她一條小命,可不敢奢求別的。

或許,太子根本不是待她好,只是因為她腹中孩子差點沒了,念起這個孩子的珍貴來。

他來喂水,喂的是他的孩子,與徐幼寧無關。

這個念頭一起,徐幼寧深以為然,釋然了許多。

太子在意的,只是孩子罷了。

徐幼寧淡淡嘆了口氣,裹上被子沉沉睡去了。

這一覺出奇的安寧,沒有任何怪夢,只是靜靜睡着,等到徐幼寧睡夠了,睜開眼睛,看見了素心守在自己榻前。

她忽然想起昨日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太子,那種感覺,真是有點奇妙。

徐幼寧放空片刻,由着素心把自己扶起來。

“剛剛姑娘睡着的時候,殿下進來瞧過。”素心一面拿帕子替徐幼寧擦臉,一面恭敬說道。

徐幼寧“噢”了一聲。

她想起昨晚月芽跟自己說的話,王吉叮囑素心,要素心以後拿自己當正經主子看。

素心特意跟她說太子來過的事,也是因為這個嗎?

“醒了?”

太子的聲音毫無防備地響起。

徐幼寧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太子蹙眉,徑直走了過來,素心乖覺端着水退了出去,将房門帶上。

“你很怕我?”太子問。

明知故問。

徐幼寧的小命,不,徐幼寧全家的小命都捏在他手裏,能不怕他麽?

太子沒聽到她的回答,卻得到了無比清晰的答案。

她連回話都不敢回,當然怕得要命。

他是太子,有很多人恨他,有更多的人怕他。

他忽然覺得,他并不喜歡被徐幼寧害怕。

看着徐幼寧坐在榻上,小臉緊繃地防備着他,他莫名有些煩躁。

徐幼寧心裏更煩躁。

她美美地睡了一夜,大清早醒來,就跟太子在這裏面面相觑,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肚子還疼嗎?”還是太子先打破了僵局。

徐幼寧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不疼了,就是有點脹。”

“那我傳太醫。”

“殿下,不用了。”徐幼寧阻止他。

太子有些詫異,“為何?”

徐幼寧頗為無奈地淺淺一笑:“有身孕之後,肚子就一直是那樣呀。”

“哪樣?”太子追問。

“有身孕之後,肚子就一直是那樣有點脹,還有點熱乎乎的。”

徐幼寧的表述很簡單,但太子能夠明白。

有時候他吃東西積食,肚子便會很脹,那種滋味令他一整日都不太好過。

女子有身孕之後,竟然一直肚子會脹嗎?

“你覺得難受嗎?”

徐幼寧笑着搖了搖頭:“只是有點脹而已,不難受啊。剛有身孕那會兒才難受呢,什麽東西都不想吃,每天早上起來肚子裏就泛酸水。”

說着說着,徐幼寧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說太多了,在太子跟前說什麽泛酸水,簡直是出言不遜。她趕緊捂着嘴,小心翼翼地看向太子。

太子眸光深沉。

徐幼寧說的這些,王吉跟他回禀過,說徐幼寧害喜,吃不下東西。太子知道,女子有身孕都會害喜,當時聽到,并沒有特別注意,只是吩咐他王吉叫手下人仔細些。

現在聽到徐幼寧這樣輕描淡寫的說,胸口突然堵得慌。

因為腹中那個孩子,她每一天都吃不下東西,每天早上睜開眼睛都想嘔吐。

有一次太子夜裏喝了冰牛乳,肚子翻天覆地了好一陣,雖說不至嘔吐,着實折騰了他一番。

這樣對他來說記憶猶新的經歷,對徐幼寧來說習以為常。

徐幼寧……她遠比自己想象得要堅韌得多。

“現在還害喜嗎?”

徐幼寧搖頭,不好意思道:“現在我吃好多。”

輕輕淺淺的笑意,簡簡單單的話語,卻壓得李深喘不過氣。

懷着他的孩子,每一天她竟然都是這樣過的。

“幼寧。”他認認真真喊了她的名字。

“啊?”徐幼寧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她剛剛才從被窩裏起來,連着兩日沒有沐浴,頭發亂糟糟的,一揚臉,便有頭發擋住了她半邊臉。

太子忽然伸手,将徐幼寧側臉邊的亂發捋到她的耳後。

徐幼寧愣住了。

饒是她遲鈍,臉自然而然地迅速紅到耳根。

她膚若凝脂,太子自然輕易看到了她的羞澀。她害羞了,而他,同樣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舉動。

她的頭發亂了,為何他要伸手去捋呢?

“你還想嫁給衛承遠嗎?”他突然問。

衛承遠?

這個名字對徐幼寧來說,其實有一點遙遠。

她望向太子,對方深深盯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徐幼寧道:“殿下,這問題原就不是我想不想的事。”

“你只需要回答你的想法,想,還是不想?”從前他的想法很簡單,徐幼寧幫了他的大忙,如果她還想嫁給衛承遠,他可以盡全力幫她完成心願。現在……他并不怎麽想幫徐幼寧完成這個心願,但他的确很想知道徐幼寧的答案。

衛承遠,她到底想不想嫁!

徐幼寧輕輕晃了晃下巴。

發生了這麽多事,她還怎麽去想嫁給衛承遠這件事。

她已經退親了,等到衛承遠中了進士,會娶一個樣樣都好的姑娘。

徐幼寧心裏裝着事,壓根沒注意到身邊太子的表情有了一點變化。

“殿下怎麽突然想起說承……說衛承遠的事?”徐幼寧問。

他違心道:“我有意收他入東宮為僚,若是你還想嫁他,我可以幫你。”

“不要。”徐幼寧答得果斷,見太子探究地看過來,心虛地補道,“殿下若是覺得他辦事忠心牢靠,便為他說一門好親事吧。衛家在京城沒有結識什麽親朋故友,若有殿下幫忙,一定妥當。”

“嗯,往後看看吧。只要他用心當差,良田美宅也好,如花佳人也罷,都會有的。”

也不知道承遠哥哥将來會娶什麽樣的姑娘,不過,徐幼寧相信,嫁給承遠哥哥的姑娘一定過得很幸福。

太子看着徐幼寧出神的樣子,眉心動了動,終究是沒有說什麽。

“爺,宮裏來人了。”王吉在外頭叩門。

“誰?”太子問。

“是福元公公。”

“叫他進來。”太子說罷,王吉推開了門,将笑呵呵的王福元讓了進來。

一進門,王福元的眼神便是一頓。

他沒想到太子居然坐在徐幼寧的榻邊,徐幼寧發絲紊亂,身上的寝衣也不齊整,顯然是剛剛才起的樣子。

慧貴妃一直密切留意着東宮這邊的動靜,回話的人都說太子與徐幼寧雖然同住承乾宮,但兩人素日都不會碰面。

王福元在宮中摸爬滾打多年,從短短的一瞬間就察覺出坐在榻上的兩個人情緒有些複雜。

尤其是太子。

王福元從小看着太子長大,很輕易地就看出太子眉眼間的柔軟。

他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太子,但已經是很久遠的回憶了。

“殿下,”王福元收起思緒,恭敬笑道,“娘娘記挂着幼寧姑娘的身子,特意叫奴婢問安,送些補品過來。”

“幼寧這邊已經妥當了,你回去告訴母妃,叫她不必憂心。”

“殿下放心,奴婢定會轉告娘娘。”

王福元說着,叫身後的內侍将慧貴妃賞賜的東西一一捧上來,都是人參靈芝一類的補品,品相極好,一看就得極為難得的珍品。

“多謝貴妃娘娘。”徐幼寧不便起身行禮,只恭敬回道。

太子倒是輕描淡寫:“這些東西我這邊不缺,公公回去告訴母妃,想傳話就直接傳話,犯不着折騰這些。”

王福元聽着這話,反是笑意更深:“娘娘記挂着幼寧姑娘,只是不能過來探望,送些東西,聊表心意。”

“只是送東西?”太子揶揄道。

王福元道:“娘娘确有旨意。”

太子輕笑了一聲,回過頭叮囑徐幼寧歇着,起身領着王福元出去了。

……

“徐幼寧的身子如何了?”

長春宮中,慧貴妃拿起銀簽子,挑起一塊冰鎮過的蜜瓜,皺了皺眉。

蜜瓜的果肉金黃,正是剛熟的時候。

可慧貴妃不喜歡吃成熟的蜜瓜,她喜歡吃帶一點生的青瓜,澀澀的,脆脆的,大熱天吃着正好解暑。

底下這幫子如今愈發憊懶了,好在她有容人之量,不會因為這些小事大發雷霆。

王福元道:“已經無礙了,只是這陣子都得靜養着。”

“惹事的人處置了嗎?”害她擔驚受怕一夜,該把那惹禍精千刀萬剮。

“殿下叫傅大人徹查此事。”

“查什麽?不是意外?”

“太子殿下和傅大人有所懷疑。”

“本宮就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偌大的東宮不知道埋了多少皇後的暗樁,可恨皇上現在還信任那賤人,咱們也不好有什麽大動作。”

太子住進東宮不足一年,東宮各處人手大部分都是皇後安排的。

慧貴妃說得直嘆氣,手中的蜜瓜更覺食之無味,擡手就把一疊切好的蜜瓜揮到地上。

外殿值守的宮人聽到聲音,悄聲進來将一地狼藉拾掇幹淨,又悄聲退出去。

“成奚是個好孩子,又聰明又能幹,家世也好,?輕?吻?最?萌? 羽?戀?整?理?可惜了,莊敬這個沒眼力見的。”每回想起莊敬的婚事,慧貴妃就生氣。

莊敬雖然不是她生的,可跟她在一塊兒的時間比跟李深在一起還多。

她自問拿莊敬當親女兒看待,可巧把莊敬給寵壞了,在婚事上犯起驢勁兒,錯過了傅成奚這麽好的姻緣。

王福元知道慧貴妃為莊敬公主的事上火,不敢搭話,陪着笑站在旁邊,一下一下地打着扇。

“這丫頭還跟燕渟攪和着麽?”

王福元道:“梁王最近不在京城。”

慧貴妃冷笑了一聲,鳳眼一挑,瞥見王福元神色,“還有什麽事瞞着本宮?”

“奴婢也不知當講不……”

“廢話。”慧貴妃不耐煩地打斷,“到底出了什麽事,神神秘秘的。”

“沒有出什麽事,奴婢只是覺得……”

“王福元,你是嫌本宮對你太好了麽?”

“奴婢謝娘娘體恤,唉,”王福元說着,嘆了口氣,“奴婢是怕看走眼,所以不敢瞎說。”

慧貴妃橫了他一眼。

王福元繼續道:“奴婢覺着,殿下待幼寧姑娘挺上心的。”

“如何個上心法?”慧貴妃不以為然道,“這回她險些落胎,眼看着我們差點功虧一篑,他能不上心麽?李深這個人,做什麽事都上心,要不然,也不會那丫頭一進東宮,就給挪到承乾宮去。”

頓了頓,慧貴妃又道:“當初,本宮也覺得他多此一舉,這回出了這檔子事,本宮真是覺得已經老了,比不過這個兒子。他入主東宮不過一年時間,這東宮的犄角旮旯裏藏着多少腌臜玩意兒,也只有承乾宮是徹底幹淨的。”

“娘娘所言甚是。”王福元順從道。

慧貴妃眯起鳳眸,“你想說的不是這個?”

王福元搖了搖頭。

“狗奴婢,倒是說清楚啊。”

“奴婢進去的時候,殿下正坐在幼寧姑娘的榻前跟她說話。”

“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的?”

王福元搖了搖頭:“奴婢就是覺得殿下在幼寧姑娘跟前……”

他停下來,斟酌了一下用詞:“很随意。”

慧貴妃沒有說話,似是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慧貴妃輕飄飄地吐出一句話:“小丫頭片子,還挺有手段。”

王福元知道,慧貴妃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不再多言。

慧貴妃眸光晦暗不明,臉上挂着冷笑。

随意。

輕輕巧巧的兩個字,落在慧貴妃耳中卻是重如千鈞,

李深是一個人人誇贊的好太子,侍皇帝至孝,對百官禮賢,即便待內侍宮婢,也是溫和良善,前朝後宮,無不交口稱贊,争相傳頌。

立他為儲君之時,萬國來朝,百官齊賀。

這樣一個挑不出錯的完美太子,是慧貴妃的兒子。

慧貴妃養育他長大,自然曉得他最初的脾氣是什麽樣的。

随意這個詞跟李深已經許久扯不上關系了,即便是在慧貴妃的跟前,他也絕無随意的時候。

至多是在傅成奚跟前,他會放下三五分的掩飾。

那也是因為傅成奚跟他打小一塊兒長大的交情,以及十幾年的相互扶持。

但是王福元說,太子在徐幼寧跟前十分随意。

他認識徐幼寧才多久,這便随意上了?

兒子長大了,自然是跟媳婦最親,這是好事,也是常事,偏偏徐幼寧不是他的媳婦。

慧貴妃一陣頭疼。

好歹一國太子,怎麽就喜歡這些個毛茸茸嬌滴滴的玩意兒?

“王福元。”

“奴婢在。”王福元走上前,往慧貴妃的果盤裏加了些冰碴子。

慧貴妃道:“小丫頭片子不老實,改明兒,本宮得把她喊過來,親自訓話。”

“但幼寧姑娘現在身子不好,才差點落胎,恐怕受不得……”

王福元本想說受不得驚吓,還好話沒出口便收住了。

“受不得什麽?”

“奴婢是說她受不得累,”王福元娓娓勸道,“一則娘娘不便出宮,再說,要訓話,在承乾宮怕是不妥,最好還是在宮裏。奴婢也可能是眼拙看岔,且先使人瞧瞧,若真真的了,隔個十天半月的再把幼寧姑娘傳進來說話。”

慧貴妃是個急脾氣,自是等不得。

但王福元說的句句在理,再大的事,也大不過徐幼寧的肚子。

“罷了,”慧貴妃一挑眉,“等她養個十天半月的,總差不離了吧。”

“娘娘明鑒。”

“本宮努力了這麽久,才把沈家拉攏過來,可不能因為這麽個小丫頭片子給破壞了。”

王福元聽着這話,又覺得貴妃把自個兒的話想得太重,補了一句:“幼寧姑娘天真爛漫,未必是有什麽機心。”

“萬歲爺還誇宜妃那小賤人秉性純良呢,她純嗎?她良麽?裝裝樣子罷了。”慧貴妃冷哼一聲,說着說着就來了火氣,“李深這小子還是随爹,就吃這一套。”

“那,娘娘要不要提點殿下幾句?”

“兒大不由娘,本宮要是去說他,指定聽不進去。”寥寥數語間,貴妃已然有了決斷,“本宮得好生敲打敲打那小丫頭。”

……

徐幼寧在承乾宮乖乖躺了半個月,太醫終于發話,允許她下地行走。

這半個月,太子每日都要過來看她,只是沒有再像之前那般擁她在懷、喂她飲水。徐幼寧更加确定,那日他的所作所為,只是因為擔憂腹中的孩子罷了。

只是徐幼寧沒想到,自己剛下地,宮裏就來了旨意,說慧貴妃今日新得了一對孔雀,喜歡得不得了,叫徐幼寧過去湊個熱鬧。

徐幼寧不想去宮裏湊熱鬧。

禦花園漂亮是漂亮,她還是更喜歡一個人在東宮閑逛。

她推說自己身子還有點虛,宮裏沒多時就派了禦醫過來,也不知那禦醫是不是得了慧貴妃的授意,說她孕足四月,脈相沉穩有力,一味靜養不利于生産。

太子原本想依着徐幼寧的意思辦,但王福元一直在旁幫腔,言說慧貴妃一直記挂幼寧,非要她進宮不可,最終太子松了口,讓徐幼寧進宮去熱鬧熱鬧。

徐幼寧能依仗的就是太子的同情心,太子一發話,頓時便無法推脫了。

她畏懼慧貴妃,也不想進宮再遇到沈雲貞。

沈雲貞不讨厭,是徐幼寧自己心虛,她在嫡母手下讨了那麽久的生活,深知正房對妾室的忌諱。

她以後不會是太子的妾,可沈雲貞不知道。

這麽挺着肚子在宮裏招搖過市的,徐幼寧都覺得自己有些讨厭。

可她心裏明白,慧貴妃就是要她挺着肚子在宮裏招搖過市,以便平息對太子不利的紛紛流言。

一大早,素心叫醒徐幼寧,仔細梳妝打扮着。

如今她的肚子又隆起來了一些,之前做的衣裳腰身顯得有些緊了。

“姑娘今日先将就些,明日就叫他們送新衣裳過來。”

徐幼寧覺得肚子那裏有一點緊了,只是今日要進宮,到底不能如平常那般随意,只能将就些。

因着衣服緊,早膳沒吃多少。

待出了屋子,便見太子坐在正殿中。

“殿下。”徐幼寧上前問安。

太子的眸光落在她的腰身上,頓時看出異樣:“衣服不合身?”

徐幼寧怕太子怪罪素心,便道:“最近太過貪吃,新衣服送過來還沒穿幾日就不合身了。”

她的确比之前圓潤了不少。

太子輕輕彎了唇角,“走吧。”

“殿下也要去禦花園看孔雀麽?”徐幼寧下意識地問。

太子看她一眼。

徐幼寧被他看得心驚肉跳的,這才意識到自己問這話僭越了。

太子去不去禦花園,輪得到她過問嗎?

看着徐幼寧垂眸不自在的模樣,太子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要去給父皇請安,再去母妃那邊。”

徐幼寧的眸光動了動,卻不敢再說話了。

她可不喜歡被太子那樣瞪着,她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等着太子走出去,可太子卻遲遲沒有動。

于是忍不住仰起臉去看他,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她慌忙收回目光,卻是太子問:“怎麽不走?”

“我……我在等殿下。”

“你走前頭。”

啊?

徐幼寧有些奇怪,但太子發了話,她只能照做。

走路原本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此刻徐幼寧卻覺得怎麽走都不對勁,好不容易走了幾步,徐幼寧終于忍不住回過頭:“殿下是殿下,理當走在前頭的。”

太子的劍眉微微一挑,幾步越過了徐幼寧,走在前頭。

徐幼寧這才松了口氣。

身後一直被他盯着,當真是如坐針氈。

現在他走在前頭,自己在後頭,倒是可以肆無忌憚地看着他。

太子生得很高,八尺足而有餘。

徐幼寧身形嬌小,站在他的身旁只越過他的肩膀。

他走得不疾不徐,每一個步子似乎都邁得一樣。

這人,只是走路的姿态竟然都這麽優雅好看。

徐幼寧盯了一下,迅速收回目光低下頭。

因太子走在前頭,陽光照過來,正好把他的影子投射到徐幼寧的腳下。

徐幼寧每走一步,就好似在踩在他的頭上一般。

她忽然玩心大起,每走一步,便狠狠往下跺腳。

如此走着,她覺得異常解氣。

都怪他,要不是他,她還在蓮花巷裏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小日子,那會像現在這般謹小慎微,每天為保住小命提心吊膽。

她正踩得起勁,腳下的影子忽然不動了。

徐幼寧吃了一驚,一擡頭,果然見太子停下來轉了身。

“你一個人在笑什麽?”太子問。

“沒有……沒有笑什麽,今兒天氣好,想着要去禦花園看孔雀了,心裏高興。”徐幼寧紅着臉扯謊。

故意踩太子的影子,這罪名要是落下來,該是死罪了吧?

太子沒再說話,素心上前,扶着徐幼寧上了馬車。

“方才她在做什麽?”太子問王吉。

王吉忍着笑,低頭道:“姑娘追着主子的影子走路,追着追着把自個兒追高興了。”

追着他的影子?

回過頭的時候,正看得她狠狠在跺腳。

她不是在追他的影子,而是在踩他的影子,不,應當是借着踩影子,心裏在踩他。

太子理當震怒,可奇了怪了,他的心情突然變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設置的抽獎條件是截止今天晚上12點,所以訂閱率100%是包括這一章的(我好像在說廢話,看到這句話的肯定是訂了的,不管了!)

喜歡養肥的小夥伴,重點推薦一下我的完結高分文《重生後太子扒了我的小馬甲》

文案:【新歡是我,白月光也是我】

世人都說當今皇後是個好皇後,美若天仙不說,更難得是品德高尚。

就連皇上登基前生下的庶長子,皇後也對他視如己出,關懷備至,還一手扶持這庶長子壓過自己的嫡子登上儲君之位,真個雍肅持身、允協母儀于天下。

每每聽到這些贊譽,薛溶溶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畢竟,這庶長子也是她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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