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說完這話, 太子覺得自己頗有些蠢。

孩子在徐幼寧的肚子裏,不知道還是個什麽樣的小不點,哪裏聽得到他在說話。

他覺得自己哪裏不對勁。

今日在侯府裏扯着徐幼寧, 根本不似他會做的事,也不該是他做的事。

但他不知道為什麽, 就那樣做了。

他有些頭疼,心煩意亂間, 再一次瞥向熟睡的徐幼寧。

或許是因為睡熟了, 徐幼寧朝着他這般滾了滾, 臉頰蹭到他身上, 像一只依戀着人的小貓咪。

真乖。

太子看着這樣的她,忽然想起她被自己抓住的時候, 那張牙舞爪的模樣。

再是小貓,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瞧她睡得那樣香,太子的困意亦漸漸襲來。

他索性解了外衣, 順勢躺在了她的身邊, 捧起了她的臉龐。

小院清幽, 涼風陣陣, 正是好眠。

徐幼寧這一覺睡得很香。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 總覺得左邊很清涼, 右邊很熱。

她想往左邊動一動涼快涼快,根本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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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動一動, 又仿佛被什麽棍子抵住,動都動不了。

仿佛有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說了幾回,叫她別再蹭了。

她不明白自己蹭了什麽。

好幾回她想睜開眼睛看個究竟,偏生困意太重,眼睛擡不動, 只能将就着睡着。

等到她睡舒坦了,再睜開眼睛。

榻上只有她一個人。

是她做了什麽奇怪的夢嗎?

不對,右邊明顯有一個被人睡過的痕跡。

徐幼寧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裳,都還在。

月芽是不會爬到榻上跟她同眠的,更不會對她說那種話。她心裏有一個答案,卻不想承認。

能在這裏睡的,只有太子。

他去哪兒了?

徐幼寧朝四周望去,屋子裏和院子裏都沒有他的身影。

走了嗎?

既然要走,還在這裏躺什麽?徐幼寧不高興了。

“姑娘,你在找誰?”月芽聽到屋裏的動靜,捧着水杯走了進來。

“我在找你呢?”

“潤下嗓子吧。”月芽自然知道徐幼寧不是在找自己,見徐幼寧嘴硬,貼心的說,“頭先宮裏來了人,把太子殿下請走了。殿下走的時候,還囑咐不要吵醒你,等你睡夠了再回東宮。”

“噢。”原來是有公務。

徐幼寧捧着杯子悶頭喝水,含混應了一聲。

“殿下還說,這幾日他可能不回東宮。”

徐幼寧本來對他的公務絲毫不關心,聽到月芽的話,頓時好奇:“是出什麽事了嗎?”

月芽搖頭:“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殿下走的時候,看着像是有什麽大事要辦,特別匆忙。”

有大事?

自從徐幼寧住進承乾宮,太子似乎沒有在不回來的時候。

“姑娘,咱們現在回東宮嗎?”月芽問。

“我去向老太君和侯夫人告辭。”今日得了老太君和侯夫人不少照顧,不告而別不合适。

素心正好端着冰糖燕窩從外頭進來,聽到徐幼寧說要去辭行,便道:“方才侯夫人來看過姑娘,說姑娘今兒受了傷,不便挪動,醒了若是想回直接回就是,等傷養好了再來侯府玩。”

侯夫人可真是和藹可親。

月芽扶着徐幼寧坐起來,喂她吃了半碗冰糖燕窩,這才扶着她出了屋子。

徐幼寧只是蹭破了皮,走路不成問題。動起來稍稍有點刺痛,并非不能忍受。

徐幼寧穩穩坐在步攆上,心裏微微失落。

今日受了這皮外傷,怕是素心不會答應要她回蓮花巷了。

她心念一轉,想起上回月芽說,王吉和素心私底下說要把她當主子。今日東宮的正經主子不在,那她這個冒牌主子是不是可以狐假虎威一回呢?

得試試。

這一回去,不知道哪天才能再出門。

徐幼寧把心一橫,故作泰然道:“不回東宮,我要回一趟蓮花巷。”

素心果然不答應:“姑娘今日受了傷,不宜挪動,等養好了傷再回蓮花巷吧。”

“不行,殿下今日下午答應我了。”徐幼寧竭力讓自己看起來淡然。

那會兒只有太子跟自己在屋子裏,太子答應了她什麽,誰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咬死了便成。

她想得圓滿,今日太子有急事要辦,素心不能去請旨求證。

素心為難了片刻,勸道:“姑娘如今有孕在身,務必以身子為重。”

“殿下都答應了,你還多說什麽。你若是不想去,我跟侯夫人說去。”徐幼寧說着,便拍了拍步攆,“停下,我要去見侯夫人。”

她這一鬧,素心果真服了軟,“姑娘別急,奴婢只是擔心你的身子。”

“府醫都說了,只是皮肉傷,我現在已經不疼了。”

素心無奈,只得答應了。

徐幼寧頓時高興起來,盤算着見到祖母要跟她說些什麽。

快要出侯府的時候,看見燕渟站在門口。

“幼寧,真巧。”

徐幼寧知道一定不是巧合。

“梁王殿下不在侯府用晚膳嗎?”

燕渟搖頭,關切地望着他:“聽說你不太舒服,如何了?”

先前徐幼寧摔倒的時候,記得看到了燕渟。

他這個下午應當都很擔心自己吧。

徐幼寧感激地朝他一笑:“我沒有大礙,只是皮外傷而已。”

燕渟的心情似乎不大好,略微颔首:“這就回東宮了?”

“我先回一趟家,看看祖母。”

“去蓮花巷?”

徐幼寧不記得自己跟燕渟說過家住蓮花巷,不過想想,燕渟是特意來接近自己的,定然跟當初太子一眼,把自家的一切都了解清楚了。

“嗯。”

“我正好跟你順路,搭個車,成嗎?妹妹?”燕渟刻意咬重了妹妹兩個字。

徐幼寧瞧見素心在皺眉,可今日不知道怎麽地,她好像比往常添了幾分勇氣,有膽子去做一些不該做的事。

于是她笑道:“好啊。”

東宮的馬車就停在侯府的正門前,徐幼寧帶着月芽上了馬車,她坐正當中,燕渟坐在側面。

“傷着哪兒了?”燕渟問。

他的聲音很低,徐幼寧聽得出,他很難過,是因為自己受傷而難過。

“我只是膝蓋破了點皮,上過藥之後已經沒事了,要不然我怎麽還能回蓮花巷呢?”

徐幼寧的語氣聽起來很輕松,燕渟看着她,似是蹙眉沉思,過了一會兒才猶猶豫豫道:“你不生氣嗎?”

這個問題,其實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徐幼寧應當是深愛李深的,就算現在還不至于深愛,那也是有好感。

李深這樣野蠻的對待她,她會樂在其中,認為他是愛她才會這樣霸道嗎?

燕渟不确定。

不過,他在心裏将這個問題想做一個測試。

如果徐幼寧真的認為這種霸占是愛,那麽對于這個妹妹他必須要重新思考一下了。

一個無可救藥的人,值得他花費這麽多力氣嗎?

“生什麽氣?”徐幼寧不解地問。

燕渟的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徐幼寧給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但話已出口,這個答案還是等徐幼寧親口說出比較好。

“我是說,他這樣對你,你會生氣嗎?”

原來他說的太子。

徐幼寧想了想,搖了搖頭:“生氣有什麽用,又不能把他怎麽樣,一直氣,還不是氣着自己。所以,我還是不氣了,他怎麽樣我管不着,我得把自己照顧好。”

燕渟原以為,徐幼寧會說,不生氣,或者說沒有那麽嚴重,沒想到徐幼寧說的是生氣會氣到自己,所以才不生氣。

好妹妹,很好,你還有救。

看着燕渟的臉色輕松了許多,徐幼寧跟着笑了:“我就說沒事呀。”

燕渟着力點了點頭。

馬車行了一會兒,忽然停了下來。

徐幼寧正在詫異,聽到外頭素心叱罵道:“好大的膽子,東宮的馬車你們也敢攔?”

也不知道是誰在回話,只聽得聲音粗粝兇狠。

“我等正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盤查這條路上所有的人,殿下說了,便是宮裏的人也要盤查。”

素心有些急道:“你知道這裏頭坐的是什麽人嗎?”

“正是不知,所以要查。”那人的聲音聽起來就有些吓人。

徐幼寧正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燕渟挑起車簾走了出去。

“怎麽回事?”

外頭的人不識得燕渟,但見燕渟的氣度便不敢怠慢,語氣稍稍和緩:“今日城中出現逆賊,錦衣衛、大理寺和京兆府正在奉旨捉拿。”

“那你是哪個衙門的?”

“錦衣衛千戶,孫濤。”

素心聽着,發火怒罵道:“你們錦衣衛就是這樣不把東宮放在眼裏嗎?”

“不敢,我已經說了,查車查人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那人的語氣并沒有絲毫的退讓,“我并不是懷疑你們,不過,逆賊有沒有隐匿在馬車裏,這可不好說。”

徐幼寧在馬車裏已經将來龍去脈聽得滢七七八八了,雖然不知道錦衣衛到底要捉拿什麽人,不過那人既然那麽堅持,若是不讓他搜,肯定也不會讓他們經過,徐幼寧還想早些趕去蓮花巷探望祖母呢!

出了馬車,這才看見這孫濤滿臉絡腮胡子,模樣甚是吓人。

想來素心真是大膽,居然敢跟這麽吓人的錦衣衛對峙。

“你查吧。”徐幼寧道。

那錦衣衛見徐幼寧大着肚子,臉上的神情微微一變。

“當心。”燕渟伸手,扶着她下了馬車。

素心狠狠瞪了那孫濤一眼:“還不快查!”

那孫濤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帶着另一個人就進了馬車。

他們當真搜得徹底,搜完了車裏,又把車底搜了一遍。

素心怒道:“可搜出什麽來了?”

那孫濤也不搭理她,徑直朝徐幼寧拱手:“車裏并無可疑物件,小主可放心乘車。”

徐幼寧點了點頭,正欲上車,只聽那孫濤又道:“這邊可不是去東宮的路啊,怎麽馬車還往這邊行呢?”

“小主要去哪裏,輪得到你來過問嗎?”素心今日已經徹底被這錦衣衛惹毛了。

孫濤笑嘻嘻道:“今日出了逆賊,城中四處都在盤查,小主再往這邊走,還會遇到幾道關卡,我只是好心提醒罷了。”

這倒是一個問題。

燕渟道:“幼寧,我瞧着今日他們這陣仗擺得極大,不如你還是回東宮吧。”

不必燕渟說,徐幼寧也明白這個道理。

更何況,這錦衣衛真的十分了得,一下就想到往前不是去東宮的路。

若她硬要向前,再被盤查幾回,此事定然會傳到太子的耳朵裏。

到那時,自己假傳旨意的事便瞞不住了。

徐幼寧嘆了口氣,吩咐素心掉頭,返回東宮。

這回,燕渟沒有跟着上馬車,而是站在馬車底下同徐幼寧告了別。

他站在路口,目送着徐幼寧的馬車離開,待馬車消失在轉角,方才轉過身。

今日京城裏的騷亂,他自然是知道的。

趁着有人在給李深添堵,他正好可以借着這煙幕彈搞點事。

搞點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更新比較少,因為我在學習游泳,每天都筋疲力盡的,抱歉。

游泳明天結束,之後我會盡快調整狀态,多多更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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