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徐幼寧, 你到底……”
徐幼寧擡起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今日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再多說幾句也沒什麽。
對上徐幼寧的目光, 太子原本想說的話如鲠在喉。
沉默了一下,他轉過身, 想給徐幼寧倒了一杯茶。
王吉站在外頭,見他提起茶壺, 忙進來道:“殿下, 交給奴婢來吧。”
太子沒有将茶壺交給王吉, 徑自倒了半杯茶, 端到徐幼寧跟前。
徐幼寧有些驚訝。
他這個人,平常自己喝水都是王吉倒的, 這會兒王吉要倒茶,他反倒不讓。
“不想喝?”見徐幼寧不接茶杯,太子皺起眉頭。
他的語氣還是那麽冷硬, 徐幼寧心裏委屈死了。
她在他跟前, 如塵埃, 如蝼蟻, 只能等着他偶爾施舍出一些好來。
也不知道是哪裏突然湧起來一些勇氣。
她抱着膝蓋, 将眼睛看向別處:“殿下的美意, 我心領了。”
太子碰了軟釘子,當然是不爽, 但徐幼寧已經受了傷,他只能耐着性子端着茶杯坐到徐幼寧身邊:“是不渴,還是不想喝?”
“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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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幼寧把話說到這份上,太子只能将茶杯放下。
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兩人就這麽僵持着, 太子忽然伸手,将徐幼寧往身邊的拉扯了些。
徐幼寧被迫面向着他。
他的臉是很好看的,玉質的膚色,高挺的鼻梁,目若朗星,宇顏英振。尤其是他的下巴生得好,下颌線挑不出一點毛病,即使從徐幼寧的角度仰望上去,亦幹脆利落一氣呵成。
“生氣了?”太子問。
生氣?
徐幼寧沒有生氣,但她确實很委屈。
“不敢。”面對他,到底還是膽怯的。
“那就是生氣了。”太子道,“剛才的事是我太粗魯了,我承認。”
這算什麽,算是在跟她道歉嗎?
對普通人而言,這樣的話根本不算道歉,甚至像是開脫,可對太子而言,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
徐幼寧依舊不吭聲。
太子被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憋得又窩起了了火,可又不敢再拿狠話說她,索性捏起她的下巴,銜住了她的薄唇。
這一吻是帶着他的火氣的,自然來勢洶洶,徐幼寧推不動他,只得狠狠在他的胳膊上攥了一把。
他被掐得吃痛,悶悶哼了一聲,卻将她摟得更緊。
“主子,侯府的府醫到了。”王吉在外頭低聲道。
太子這才松開了徐幼寧,頭也不回道:“進來。”
然而進來的不止是府醫,還有侯夫人和傅成奚。
傅成奚面帶揶揄,侯夫人偷偷審視,徐幼寧對上侯夫人的目光,便知剛才的一幕定然被侯夫人和傅成奚看見了。
“殿下,你坐在那裏,府醫可沒法給幼寧診脈。”傅成奚的眼神意味深長。
太子狠狠瞪他一眼,站了起來,将位置讓給府醫。
“殿下,這屋子裏人太多也不好,有我照料着,你和成奚到外頭去。”
傅成奚知道太子不會答應,便道:“等着府醫診過脈再說吧。”
事出緊急,府醫沒這麽多講究,等到王吉搬了凳子,便直接為徐幼寧診脈。
“殿下,小主脈象沉穩,并無大礙。”
這話一出,屋子裏衆人皆松了一口氣。
太子道:“她的膝蓋磕碰了,仔細瞧瞧。”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直望着徐幼寧,可惜徐幼寧低着頭,連一個眼神都不肯給他。
傅成奚瞧出一點端倪,扯着太子的袖子便往外走。
“既然沒有大礙,咱們就去外頭等着吧。”
月芽拉起徐幼寧的裙擺,露出紅腫的膝蓋。
府醫道:“是皮外傷,雖然疼一些,卻不打緊的,塗一些外傷藥膏,過幾日便能結痂了。”
“多謝。”
府醫将外傷藥膏拿出來,月芽正欲接着,侯夫人卻拿了過去,柔聲道:“我來吧。你去瞧瞧廚房把湯水送過來沒有。”
月芽看了看徐幼寧,見她點頭,這才躬身退下。
侯夫人放下藥膏,先拿了幹淨的帕子,将徐幼寧膝蓋上滲出的血珠一點一點擦掉,待将傷口擦幹淨了,方才為她塗上藥膏。
藥膏十分清涼,除了剛碰到的那一下有點疼,塗上之後就舒服多了。
“侯夫人,這些事叫婢女做便是,實在不該勞動您的。”
侯夫人笑道:“我們侯爺是武将,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傷,都是我幫他上的藥,婢女若是沒做過這等事,不知道輕重的。”
徐幼寧想,侯夫人真好,難怪傅大人的性情也那麽好。
這樣一想,徐幼寧的心思突然又飄到了太子身上。
從前覺得他不像是是慧貴妃的孩子,如今看來,雖然在皇後那邊學了些表面功夫,骨子裏到底還是慧貴妃親生的。
……
“你今兒是怎麽了?”傅成奚把太子拉扯到了院子裏,兩人在竹椅上坐下。
太子不答傅成奚的話,反問道:“你是怎麽打發衛承遠的?”
“按殿下的旨意,對衛大人實話實說了。”
“哦?他知道幼寧是我的女人了?”
傅成奚點頭,“我跟他說的很清楚。”
太子長長吸了口氣,“如此。你去吏部打聲招呼,收回派衛承遠去戶部的調令,讓他跟其他進士一般,進翰林院吧。”
“衛承遠是個難得的人才,若不去戶部,在別的地方怕是很難出頭。”
“再有才華,若不能為我所用,便一無是處。”
“倒也未必。”
太子看着傅成奚自得的神情,眯了眯眼眸:“你跟他說什麽了?”
“我說了,實話實說。當然我除了告訴他幼寧的事之外,還提點了他一句。”
太子揚起下巴。
傅成奚知道不能再賣關子了,于是道:“我就告訴她,去戶部是他唯一的機會,如果錯失了這個機會,往後他還會再失去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太子輕笑了一下:“且看看他在戶部能不能發揮點用處。”
“的确,他只有這一次機會。”
“主子,幼寧姑娘已經包紮好了。”王吉上前小聲道。
太子順勢回頭,站在院子裏朝屋裏看去。
因着侯夫人坐在榻前,似乎正在給徐幼寧喂湯水,因此看不到徐幼寧的臉。
傅成奚見狀,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胳膊。
“要是喜歡人家,就別擺太子的架子。”
太子扭頭看他一眼。
傅成奚嘆道:“唉,我也就是這麽一說,你有你的立場,你覺得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這可不像你說話的風格。”
宮中上下人盡皆知,大理寺卿傅成奚對莊敬公主用情至深,因公主拒絕侯府求親,傅成奚至今不肯娶妻。
“我的确不是這麽想的,可是剛才過來的路上娘親跟我說了幾句話,我覺得也有道理。”
“侯夫人說了什麽?”
傅成奚道:“我娘說,若想後宅安寧,妻也好,妾也好,都應該擺在合适的位置。但幼寧……妻不是妻,妾不像妾,往後只怕東宮有的鬧騰。”
太子眸光一下沉了下來。
“你不會生我娘的氣吧?”
“你說呢?”
侯府老太君和侯夫人都是太子敬重的長輩,這些話若是旁人說,他定然要治個僭越之罪,但她們若是說,只是出于對太子的關心和愛護罷了。
傅成奚自然也是知道,才會将侯夫人的原話對太子說。
太子的目光落在屋裏。
“只是暫時罷了,等到了合适的時候,徐幼寧自然能站到她該去的位置。”
“反正這是你該操心的事,我就不管了。你這會兒要回去嗎?”
“我問問她。”太子說完,信步朝屋裏走去。
侯夫人正在跟徐幼寧說着孕期保養之事,見太子進來了,起身朝太子福了一福:“剛才府醫說都是皮外傷,只要養個三四日便結痂,殿下無需憂心。”
太子颔首:“有勞夫人了。”
侯夫人笑了笑,看看徐幼寧,又對太子道:“殿下,這會兒是暑氣最盛的時候,我看殿下和姑娘不必着急回東宮,在此歇息一會兒,待日頭落下去一些再回去。”
剛才跟徐幼寧聊了一會兒,侯夫人看得出,徐幼寧今日已經很疲倦了,匆匆回去,不如留在這邊好好休息一會兒。
“也好。”
“殿下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我先下去吧。”
侯夫人說着,朝太子行了一禮,又對着徐幼寧一笑,方才退下。
少傾,侯府下人往屋裏添了冰,将門窗都打開,落下紗簾,方才退下。
侯府是興盛了百年的大家族,院子裏濃蔭參天,因此開着窗戶十分涼爽。
太子坐在榻前,背對着徐幼寧。
沉默了許久,終于開了口:“要喝水嗎?”
背後沒有動靜。
這女人,從前對他畢恭畢敬的,如今越發大膽,頂撞他不說,連他問話也敢裝作不知了。
他回過頭想損她幾句,這才發現她已經睡着了。
原來徐幼寧躺了一會兒,見他不動也不說話,眼皮子漸漸打架,困意襲來,熬不住便睡着了。
她的相貌原就是恬靜秀氣的。
這會兒睡着了,看着更加溫順可人。
太子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又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額頭、鼻尖和薄唇,發現她鼻梁上隐隐滲出了汗。
這麽熱嗎?
他将徐幼寧的外裳褪去,只在肚子上替她搭了一截。
他已經是頂頂怕熱的人了,呆在這屋子裏都不覺得熱。
看着徐幼寧隆起的小腹,想她當真是随時揣了個火爐在身上。
剛才因為争執生起的那些無名火,在這一瞬間盡數化作了愧疚。
他伸出食指在她的小腹上輕輕點了幾下。
“娘親為了你吃了不少苦頭,将來出來,可不要做個皮猴子惹她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7-16 00:37:56~2020-07-17 11:20: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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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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