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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玄幽其實已經明白過來,看夙夜的反應,就知道上輩子是怎麽回事。
之所以有夙夜滅明玄家十八口性命的事情,是因為夙夜正好碰上了明玄家主魔化,不僅家主,下面那些宋君兒甚至家丁之流的人物,應該也都魔化了,而魔化的人本來就沒有理智,夙夜又不懂如何摧毀魔丹——這是修煉魔書的人才懂的——要麽你死,要麽我活的情況下,自然是不會手下留情了。
真相擺在明玄幽面前,明玄幽感到自己一直執着的報仇,似乎變成了個笑話。
“那你知道——他從哪裏修煉的魔功麽?”明玄幽打點起精神,詢問夙夜。
夙夜聽到之後,竟然有些小小的得意,終于有明玄幽不知道的事情了,可惜——他也不知道。
“上輩子,嗯,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就這樣了,我也不知道他哪裏得來的魔書,反正他魔化的時候,身邊是帶着魔書的,後來呢,我把魔書帶回給我們門主了,我們門主還獎勵我修煉上面的一些章節——”
夙夜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因為明玄幽的臉色明顯很難看。
“不過這輩子我棄惡從善,不練魔功了,我現在只想找到魔書,然後把它銷毀,天下太平!”夙夜說道。
明玄幽顯然沒有在意夙夜後面說的那些話,他已經開始埋頭在明玄家主的衣服裏尋找魔書的蹤影。
毫不意外,沒找到。
如果找到才是見了鬼,明玄幽想,魔書明明就在他這裏。
“不在嗎?”夙夜十分遺憾地說,“要不把他脫光了找找?”
明玄幽瞥了夙夜一眼,夙夜立刻低下頭,他這提議太無禮,好歹是在人家親兒子面前,怎麽能脫光老爹的衣服呢。
卻聽“啪”的一聲,明玄幽結結實實給了明玄家主一個耳光。
明玄家主在夙夜同情的目光中幽幽轉醒,不知明玄幽怎麽弄得,明玄家主醒來之後,眼睛裏竟然沒有魔化的血光了,夙夜驚訝地瞪大眼睛,觀察恢複理智的明玄家主。
明玄幽是怎麽做到的!難道他們禦神宗有淨化魔功的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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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一定是這樣。
明玄家主幽幽轉醒之後,卻看到自己兒子正拎着自己的衣服領子,他大驚失色,怒斥道:“不孝子,你這是要做什麽!”
明玄幽冷冷道:“你走火入魔了,我幫你清醒清醒,也算盡孝,不過,我有個問題,希望你能如實回答,否則我會很難做——你的魔功從哪裏學的?誰教你的?”
“你——有你這麽和老子說話的嗎??”
“啪”!又是一耳光,抽歪了明玄家主本來就很松弛的臉。
明玄家主氣得目眦欲裂,卻手腳無力,根本無法反抗明玄幽的暴力。
被扇了好幾個耳光之後,明玄家主知道明玄幽已經不是那個任他糊弄的小屁孩了。
明玄家主支支吾吾了半天,什麽都沒說出來,只說是宋君兒慫恿他練一本古書上的武功。
“宋君兒?”明玄幽眯起眼。
“沒、沒錯,就是她!”明玄家主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說。
“原來如此。”明玄幽松開明玄家主的衣服領子,跨過他的身體,走向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娘親。
仿佛不想在明玄家主身上浪費一點時間。
“你這個逆子,快松開我的穴道!!”明玄家主又開始吼。
“堵住他的嘴巴。”明玄幽冷冷道。
夙夜拿起一團布,塞住明玄家主的嘴,明玄家主用眼睛使勁瞪他,過一會兒,眼睛又開始泛紅,又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果然,魔功沒有那麽容易擺脫啊。
等等——夙夜突然意識到,自己幹嘛這麽狗腿地聽明玄幽的吩咐啊,讓他塞嘴就塞嘴。
“娘,你醒了。”明玄幽那邊聲音十分溫柔地說。
“幽兒……”明玄夫人嘆了口氣,說道,“紙包不住火,你還是發現了你爹他修練魔功的事啊。”
兩人自屋內走出來,外面一輪明月,高高懸在宛如黑色石鏡一般陰沉的天空,天上看不到一絲雲,卻暗得可怕。
氣氛十分壓抑,明玄幽一言不發,夙夜只好跟在他後面,夙夜想,這麽走下去,可以一直走到極北寒地了。
明玄幽的母親被救醒之後,無意說出了當年的實情。
這實情很傷人,當年,明玄家主并沒有得到魔書,而是跟人學的魔功,作為交換,他把自己的兒子送給那人所在的門派,作為“質子”。
明玄幽的母親并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在門派中擔任什麽職位,但是他們都知道,那個門派就是——禦神宗。
夙夜也很驚訝,雖然他經常偷偷诋毀禦神宗一定是個壞門派,但其實,真正的證據擺在他面前時,他卻有些,不敢相信了。
總而言之,明玄幽進入禦神宗,竟然不是因為他天賦超人,而是因為——明玄家主用他和禦神宗的人交換了魔功。
“他也不知道練了魔功會有這樣走火入魔的情況吧,當時那個禦神宗的高手,只說練了魔功可以長生不老,而且武功進境很快,就算他這樣資質一般的人,也可以位列高手之間。”明玄夫人搖搖頭,道,“我當時心裏就覺得不對,但……我也勸不動他,如今落了這個局面,我也有責任。”
而在明玄幽,這個現實,不是很容易接受。
明玄幽聽完之後,安頓明玄夫人睡下,獨自沉默不語地走出來,夙夜也跟了出來。
兩人在寂靜無人的小鎮街道上走着,走着,走着。
忽而,明玄幽站住,沒注意到的夙夜一頭撞上他的背。
“哎喲。”夙夜揉了揉撞痛的鼻子。
明玄幽轉過身,目光有些空茫:“沒事吧?”
“沒事。”夙夜知道他還在想他被當做人質送給禦神宗的事。
“你知道……有時候雖然是親爹媽,但是也會幹出爹媽不如的事,畢竟當爹媽這事兒是不需要考核的,什麽人都能幹。”夙夜婉轉地開解道。
“你在安慰我?”明玄幽的目光落在夙夜臉上。
月光中,此人的面孔十分清晰地浮現出來,清秀、溫柔又安靜,讓人只想凝視着他。
白皙的皮膚反射着淡淡的月光,更添上一層聖潔之光,明玄幽怔怔地望着夙夜,竟一時忘記了自己身上發生的天翻地覆。
就在這時,街道那頭走來一個人。
那人頭上戴着飛行冠,身上穿着禦神宗的道袍,一臉笑容,走向兩人。
“師叔?你怎麽會在這裏?”明玄幽見到那人,愣了一愣。
“我再不來,難道看你犯下殺父大罪?”師叔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你,就是那個給我父親魔功的人?”明玄幽長眉一皺,二話不說,祭出淮南皓月,冷冷一柄銀色小劍懸浮在身前。
夙夜也覺得奇怪,這個禦神宗的師叔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邊陲小鎮上,這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
“還不快快跟我回去!”師叔一甩袖子,喝令道。
“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恕我不能從命。”明玄幽沉下臉來,周身升起一股殺氣。
“喝,你竟然敢違抗師叔的命令?”那師叔瞬間變了臉。
就在這時,空中飄蕩起一層淡淡的黑霧,夙夜一見,心中警鈴大作,這師叔大約就是那修煉魔功的罪魁,不過,他的魔功倒是還沒有前生的明玄幽厲害。
明玄幽和師叔已戰在一處,兩人過招極為迅速,周身纏着層層黑影,看不清楚動作,唯有明亮的淮南皓月穿梭其間,偶爾帶出血影,看得夙夜驚心動魄。
近身與師叔打鬥的明玄幽卻感覺到師叔似乎是留手了,但他不會留手,一定要捉住師叔問個明白。
明玄幽捉住師叔的手臂,将他往地上貫,師叔卻是使出了一個柔術,反而像猿猴一般攀在明玄幽肩頭,在他耳邊輕聲說:“你現在想脫身已經來不及了,你身上的魔書不會放過你的,明玄幽,我就是來提醒你,你可是魔書的選定之人,将來要成為魔尊的,借着這麽好的契機,可要好好修煉啊。”
明玄幽心中一陣暴怒,他知道魔書要靠着什麽來修煉,那就是主人心緒的波動,而就在今夜,他剛剛知道父母把他抵押給禦神宗,就是為了明玄家主想要修煉的魔功,他一直視之為親人的人,卻一直隐瞞着這麽大的秘密,而他視為師門的人們,竟然是為了如此不堪的理由收下他,這翻天覆地的真相,讓他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失望。
對于魔書來說,這就是最好的“食糧”,顯然,眼前這個師叔是知道這一切的,所以故意這麽說,來刺激他。
不得不說,這師叔找的時機可真是好,他确實已經陷入激烈的情緒之中無法自拔,而這就是他被魔書偷偷占據心神的最危險時刻。
“若我真的修成魔尊,第一個要滅的就是你。”明玄幽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在師叔耳邊說,而後一道勁風打過,将師叔掀翻出去。
“咳咳咳——”師叔半撐起身子,咳出許多血,他有些不甘地看了明玄幽一眼,那眼神裏甚至還有羨慕的成分,沒有多說什麽,師叔站起來,化作一道光消失在街道中。
“哎呀,逃跑了。”夙夜追了一步,回頭看看無動于衷的明玄幽,他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不知道剛才那師叔說了些什麽,反正明玄幽的态度看起來十分消沉,也是,自己的家人和師門剛剛展露出迥然不同的一面,似乎都把明玄幽當做可利用的對象,這種感覺,一定很難過吧。
不知為何,目睹了這一系列驚天驟變的夙夜,竟然有點可憐明玄幽。
明玄幽一直沉默着,而此時,天也快亮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沉重,天地仿佛凝固成鐵盤一塊,屋檐、街道、門樞,全都黑黢黢的,與黑暗融為一體。
夙夜輕手輕腳地走向明玄幽,看着後者在黑暗中暧昧不明的臉,他輕輕拽了拽明玄幽的袖子。
明玄幽低下頭看他。
“你沒事吧?”夙夜問,問完,他又覺得自己問的太不痛不癢,這種情況,怎麽可能沒事。
明玄幽搖搖頭:“沒事,只是……”
他擡頭看天,此時天空已經蒙蒙亮,經過這一夜的戰鬥,他卻有些不知自己是為什麽而戰鬥,為什麽而留存下來。
“我重生,只是為了看清楚這一切嗎?”明玄幽自言自語,“以往我認為是對的事,現在看來竟然是搓的,我以為是親人、師門的人,其實從來沒有把我當作自己人,只不過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
夙夜看到明玄幽的臉,逐漸被東升的朝陽照亮,他臉上因為忍耐而微微有些抖動的肌肉,讓他原本英俊的面容變得陰暗扭曲。
“我現在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明玄幽笑了一下,伸開手掌,淮南皓月落在他手中。
夙夜吓了一跳,以為他要做什麽傻事,連忙說:“你怎麽會什麽都沒有?嗯,好吧,就算你什麽都沒有,你還有這一身功夫啊,你有這麽大的本事,去做什麽不好?”
“你要嗎?”明玄幽直視着夙夜。
夙夜一個機靈,嗫嚅着說不出話了,他當然想要,他想要明玄幽的功夫,想保護紫城,想保護自己的那些小朋友們,最好還能把讨人厭的禦神宗捅個窟窿,讓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們也驚惶一下。
“你想要的話,我就給你。”明玄幽接着說道。
這話實在太具有誘惑力,夙夜都忍不住心動了。
看夙夜又想要又不敢說的矛盾樣子,明玄幽心情忽然很好,現在他真的什麽都沒有了,但至少還擁有欺負眼前這個外表壞壞但其實內心很善良的人的權利。
“其實你一直想找的魔書,就在我這裏。”明玄幽說。
“什麽??”夙夜大驚,臉色都變了,他立刻沖上來,在明玄幽身上一通亂摸,但是什麽都沒摸到。
明玄幽抓住那兩只惹火的手,微笑道:“這樣吧,我們談個條件,只要你能答應,我就告訴你魔書在哪。”
“你、你不能騙人。”夙夜咽了口唾沫,他在心裏對着閑子狂嚎,他們馬上就能拿到魔書啦,任務馬上就完成,而他,夙夜,也就快要變成宇宙最強的男人——嗷嗚嗚嗚嗚!
夙夜在內心仰天長嘯,外面卻是安安靜靜的,只一雙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專注地凝視着明玄幽,明玄幽感到自己快要被吸進那雙眼睛裏,他微微撇開目光,又被夙夜因為渴望而微微張開的嘴唇引去注意力。
明玄幽感到自己有些渴,有些不對勁,他鬼使神差地低下頭去,攫住夙夜的下巴,既然什麽都沒有了,至少此刻還能抓住他想抓住的東西,明玄幽腦子裏紛紛雜雜飛揚着千頭萬緒,而在他的吻落在夙夜唇上那刻起,那些頭緒全都不見了,只有一片寧靜和諧的白光,占滿明玄幽的心神。
夙夜則是差點炸掉,他的腦袋就像充氣的球一樣,又熱又漲,耳朵裏好像都噴出白色的熱煙,為什麽,為什麽明玄幽要親他?這種時候不該是悲痛欲絕嗎?為什麽忽然就親他了?
夙夜使勁推拒明玄幽,卻引來對方更加強烈霸道的熱吻,唇齒被分開,口腔內隐秘而私人的空間被長驅直入,掃蕩殆盡,而夙夜使勁後仰的身子,也被明玄幽抓在手裏,緊緊扣回到自己懷中。
“唔……你……”你他媽在幹什麽!夙夜的髒話變成呻吟,偶爾從相觸的唇間洩露出來。
明玄幽一把握住不斷騷動着他手心的長發,用力往後拽,迫使夙夜不得不擡起頭來迎合他的親吻。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像是飲美酒,又像是吃花瓣,早上沾染着露珠的潔白花瓣,就在明玄幽唇齒之間,不管它在花枝上時多麽純潔柔軟,被欲望染上後卻都一樣香甜可口。
一息将盡,夙夜兩腿發軟,快要窒息到失去意識,明玄幽這才擡起頭,放過了他。
夙夜兩眼彌漫着水汽,目光早已失焦,毫無抵抗力地軟在明玄幽懷裏,明玄幽不得不強行克制住自己翻湧的惡念,才能保證自己不去進一步地享用這塊毫無自保能力的甜點。
“你、你他——”夙夜剛要罵人,忽然響起閑子的懲罰,愣是把髒話又吞回去了,他用殺人的眼神瞪着明玄幽,卻發現後者在笑。
“你耍我?你笑個屁啊,我會安慰你這種沒心沒肺的人渣真是蠢!”夙夜怒。于是他又被閑子懲罰了一下。
發現夙夜在走神,明玄幽微微有些不悅,他說:“我的條件就是你給我嘗一下,現在已經達成,我可以告訴你魔書就在我身體裏。”
“什、什麽?!”夙夜從雞湯中回過神,呆呆地看着明玄幽。
而此刻閑子已經在他腦海裏刷屏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閑子早就覺得明玄幽這個人怪怪的,還有時不時偷偷溢出的魔息,分明都指向——明玄幽有鬼!
“你現在能做的就是殺了我,把魔書取出來。”明玄幽微笑着說,就好像在談論天氣一樣輕松自在,他将懸浮在半空的淮南皓月捏在手裏,塞進夙夜的手心,說,“來吧,殺了我,把魔書取出來。”
夙夜感到手心裏傳來一陣寒意,他哆嗦了一下,推開明玄幽,後退幾步,一邊抹掉自己唇上的濕意,一邊怒罵:“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你不是要殺掉修煉魔書的人,把魔書取走嗎?現在機會來了,來完成你的任務吧。”明玄幽又進一步,将淮南皓月遞給夙夜,“現在機會來了,來完成你的任務吧。”
晨風一吹,夙夜有些清醒過來了。
這确實是很好的機會,過了這村沒這店,以後,明玄幽變強了,就不會這麽容易讓他殺了。
“我該怎麽辦……”夙夜猶豫地抓住淮南皓月,劍刃在他手中收起,只有露在外面的部分仍然保持着殺人不見血的鋒利。
明玄幽在他面前,雙手張開,坦露要害,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結局。
“來啊,別猶豫了。”他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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