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正如季澤所言,應天的速度和力量都變弱了,以至于沒能及時察覺到潛伏在他身後的東西。

從雙腿到肩部都被一道用靈力化作的繩索緊緊綁住,待他雙手一掙,用蠻力将捆在自己身上的東西震碎之時,卻有上千道同樣的東西一同撲了上來,毒蛇一般緊緊絞住他的四肢。

應天雙眉一擰,滿臉煞氣地将那些東西一一震碎,但他的速度和力量到底比不上從前,面對前赴後繼、速度越來越快的靈力鎖鏈,他竟漸漸顯出疲态來。

一個晃眼,就被那些鎖鏈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這次卻不同之前,季澤明顯是不再留手了,捆住應天之後,立刻用念力将那層靈力繩索加厚凝實,他捆紮的方式也很巧妙,應天試了幾次,都沒在能掙脫開。

季澤見狀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容,他揮揮手,示意遵守在附近的手下将人帶回去。

應天見狀,怒得額角青筋突起,一雙黑眸也愈發幽深,隐隐閃過一絲金色的光。

季澤的手下都穿着一身黑色的防水衣圍在不遠處,一見到大少爺的手勢立刻分出幾個人朝着應天走去,準備将這個之前冒犯了大少爺的小子押回去,然而沒等他們接近,一抹雪白的劍光忽然從遠處飛來,落到應天身上,那将他捆得動彈不得的靈力繩索立刻斷裂成小小的靈力碎片,星星點點的消散在半空中。

得了自由,應天一個橫掃就将接近他的幾人都踢飛了出去,一時慘叫哀嚎聲不斷。

到手的獵物忽然掙脫了囚籠,季澤很不高興,他狹長的雙目微微眯起,十分不滿地看着不遠處的人影,“宿清源,你想要與我作對?”

一身墨藍色道袍的宿道長從雨幕之中走出,他沒有帶傘,雨水卻紛紛繞過他落到了一旁,以至于在雨中站立良久依然幹幹爽爽,風度依舊。

他沒有去看滿臉煞氣與怒火的應天,而是笑着對季澤道:“季公子,能否看在貧道的面子上,放過應天?”

應天聞言冷冷一笑,“他放過我?真是笑話,等我實力恢複了,一定會把他打成豬頭,然後扒光了衣服吊在總統府大門前!”

“你少說一句。”宿清源無奈,轉而對着已經露出怒容的季澤道:“應天他年紀小不懂事,季公子你說,要怎麽樣才能揭過這件事?”

季澤面露不善地盯着應天,呵呵一笑,“除非他乖乖地讓我打成豬頭,然後扒光了衣服吊在總統府大門前!”

宿清源面上笑意盈盈,心裏卻道:高等貴族一拳的力量能打爆一個中級法器,被你揍一頓應天的這身皮還不得爛了。還扒光了衣服……到時候季公子你的能力怕是會叫穆長生從頭到尾封個徹徹底底,貧道這……也是為了季公子着想啊!

這個念頭落下,宿清源面上的笑意更深,雙目溫潤生光,令人見之如沐春風,然而他手中的劍卻猛然出鞘,身形一閃便朝着季公子一劍刺去!

季澤目光一閃,從天而降的雨珠霎時化作數十柄尖刀将宿清源捅成了篩子!

眼見那個一臉笑容的道士拿着劍倒下,季澤眼裏反而浮起被戲弄的怒火,因為下一刻,宿清源的身體就化作一張小小的紙片落到了地上,竟是一張道符做出來的替身!

而應天和真正的宿清源,早就在他和那個替身動手的時候遁走了!

與此同時,銘姜高級小區。

穆長生半倚在床上,微微低着頭,專注地看着橫放在手裏的手機。那裏頭正在播放的,赫然是應天一路離開公寓直到遇見季公子發生的所有事情,應天千算萬算,算不到迷藥對穆長生根本沒有作用,更不知道他以為能瞞住的東西此刻正一一被穆長生看在眼裏。

見到宿清源将應天帶走,季澤一怒之下命令手下全面搜查,穆長生眉心微蹙,他動了動唇,吐出一句話,“季公子,不必追應天了。”

===

雨下得更大了,瓢潑的大雨将天地間都連成了一片,雨幕之中,所有東西都顯得朦胧而遙遠。

沙沙沙的雨聲和沖擊力足以将人的一切痕跡淹沒。

季澤滿臉怒火,咬牙切齒道:“搜!全城搜索!”

心腹手下站在季澤面前,低頭問道:“連交易市場也不放過嗎?”

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開始運轉,季澤頓了頓,忽然道:“不必了,不追了。”

“不追了?為什麽?”那心腹手下吃驚之下問了出來。

季澤也不知道為什麽,剛剛盛怒之下,他恨不得将應天和宿清源這兩人抽筋扒皮,現在忽然平靜下來,他又覺得索然無味,不想浪費時間精力追那兩個人了。

不對,他剛剛,為什麽忽然就不生氣了?

沒等他弄清這個疑惑,眼角餘光忽然閃過一個側影,他目光一頓,滿臉喜色地追了過去。

眼見季澤忽然消失,那手下一愣,連連喚道:“大少爺!大少爺……”眼見大少爺是不會回頭了,他連忙招呼其他人,“快!快!跟上去……”

宿清源甩出一道替身道符,本體卻隐藏起來,等替身動手的那一刻,他立刻抓着應天遁走了,兩人直到回到交易市場宿清源的爾遠居才停了下來。

應天甩開宿清源抓着自己的手,擰着眉頭十分不滿:“我們兩個聯手,還怕不能把季澤打成豬頭,你跑什麽跑?”

宿清源苦惱地揉了揉額頭,“是,我們加起來是能完虐季公子,但前提是他不叫他那群手下動手,更何況,我們犯得着得罪季家的少主嗎?”

應天冷哼,“管他是哪家的少主,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膽小,想當年……”

聽着應天的話,宿清源越來越無奈,心道應天這小子什麽時候才能成熟點,然而這個念頭剛剛掠過,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冷不丁道:“你這麽說,是想轉移我的注意力?”

應天臉色一僵,下一瞬,宿清源驟然出手,猛地扒開了應天的衣領。

在家觀看直播的穆長生目光一閃,眼神變得微妙起來,看着宿清源的目光染上幾分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不滿。

應天的胸膛白皙若雪,結實緊密,但在心口的位置卻有一道細細的紅線,因為皮膚過白,這道線也紅得愈發鮮豔,一眼看去鮮明無比。

宿清源目光釘在那道紅線上面,聲音有些發顫,“我之前就隐約覺得不對勁,沒想到……沒想到……”

應天推開他,漫不經心地把衣服整理好。

宿清源見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氣得手都在發抖,“難怪,難怪你實力退化了那麽多,你說,你取自己的心頭血做了什麽?”

聞言,應天露出一個一切盡在把握中的微笑,道:“我這麽做自然是有用處,你放心,我總不會連自己也害吧?”

宿清源卻不相信,他盯着應天的雙眼,“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取心頭血喂了穆長生?”他語氣加重,“是不是!”

悶雷陣陣,應天的臉龐在昏暗的天光中和不時亮起的閃電下依然俊美得不像真人,他的眼底泛起冷意,淡淡道:“不用你管。”

宿清源簡直要被他氣笑了,此刻他的臉上再也沒有往日的溫和,取而代之的是恨鐵不成鋼的憤怒與失望,“是啊,取的又不是我的血,力量減弱的又不是我,我做什麽要管?可是應天,你自己算算,你到穆長生身邊才多久?今天在季公子面前卻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每天都取血喂他?”

“我都說了,不用你管。”應天有些不耐煩,準确地說,除了穆長生,他對誰都不耐煩。

“我不管,還有誰能管你?”宿清源聲音發顫:“穆長生的身體就是個無底洞,應天,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沒命的!”

“我高興我樂意!”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宿清源擡手甩出一個結界,将應天困在了他的爾遠居內,“從現在起,你不準離開這裏一步,我不準許你再去找穆長生!”

別的應天都可以忍,一聽到不讓他去找穆長生這話,他立刻怒了,大吼道:“宿清源,你憑什麽關我?”

“就憑我把你養到這麽大,就憑你爹把你托付給我!”宿清源高聲道:“十五年前,你就差點丢了性命,這次我再不會容你任性!”

“宿清源你他媽別跟我提十五年前的事情,我爹只不過是在利用你!你還真以為他能喜歡你一個道士!”

他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

聽了這話,宿清源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他後退了一步,脊背撞上了門框,發出咚的一聲。

應天剛剛不過是一時氣話,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連忙上前道:“我剛剛都是胡說八道,你別信!我爹他其實……”

“你不用說了。”宿清源蒼白着臉搖搖頭,随後一擡手就收回了結界。“你走吧!我連自己都管不了,更沒有資格去管你。”

話畢,他轉身,朝着樓梯口走去。袖袍頹然地垂在兩側,有些蹒跚的背影看上去落寞又蕭索。

應天漲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半晌,他咬咬牙,轉身離開了。

樓上,宿清源仔細翻看着這些年搜尋到的古籍,希望能從其中找到給應天補補心頭血的方法,捧着書翻看着,他不知不覺又走到床榻對面的牆壁旁,那裏,一寬一細兩柄長劍挂在一起。

宿清源看着那柄寬劍,呢喃聲溫柔缱绻,漸漸融在窗外的雨聲中,“你在嗎?要是還在,一定要保佑應天,保佑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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