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抓蟲)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取心頭血喂了穆長生?是不是……
聽到這句話,穆長生心神震動,握着手機的手一松,屏幕上的畫面一顫,漸漸歸于黑暗。
應天什麽時候喂了他心頭血?怎麽喂的?難道是……在藥裏!
穆長生低着頭,面上神色幾番變幻,最終歸于沉寂。
他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劉醫生開的藥雖然好,但那些藥材沒有一絲靈氣,只是普通人用來滋補身體之用,怎麽可能有那麽好的效果?
在穆家時,他日日浸泡靈泉,都未能有改善多少的身體,怎麽可能就因為喝了那些普通藥材熬成的湯汁就漸漸好轉?原來,原來一直是應天取了自己的心頭血滴入藥湯裏,不止是藥湯,還有平日裏的飲食!難怪他第一次喝藥的時候,會有那麽大的反應;難怪榮成會忽然覺醒!
他早該看出來的,應天以為他做飯為遮掩,先在飯菜裏放入他的血液,等到穆長生的身體漸漸适應之後,再在藥湯裏放入比普通血液精純百倍的心頭血!
從他開始喝藥到現在已經兩周了,也就是說,應天日日取心頭血的行為持續了整整兩周,十四天!
整整十四天!就算是每天在手指上割上一道也是個不小的折磨,更何況是朝着自己的心髒開刀!
難怪,難怪應天每次做飯熬藥的時候總是背對着他,發出時輕時重的聲響,難怪他總是一邊做飯熬藥一邊和他說話,他是想引走自己的注意力然後好在飯菜和藥湯裏放血!
穆長生無法想象應天默默取血的時候心裏是什麽感受,也根本無法理解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明明他們以前根本就不認識,明明他從來沒有為應天做過什麽!
別說是報恩這麽可笑的說法。第一次見到應天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受傷,當時他身上的傷口看起來十分嚴重,卻根本只是用幻術僞裝出來的,就算當時穆長生沒有看出來,過後也想明白了。
他以為應天刻意接近他一定另有圖謀,他以為應天對他的好都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并為此暗暗防備。然而應天到底是不是真心,穆長生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他看向自己時眼底溫柔缱绻的情意,他每一個不經意間的小動作和臉部細微的變化,他做飯時的用心和認真……若是心有異念,怎麽可能這般純淨無垢?
他為此感到不解,困惑,甚至不知不覺動了心……
這世上或許會有一見鐘情的喜歡,卻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愛,更不會有人會無怨無悔、掏心掏肺地對一個陌生人好……那一次真的是他和應天第一次見面?
穆長生實在想不明白,他按了按眉心,看向已經黑屏的手機,蒼白的唇動了動,卻再沒說出任何話。應天這般待他,他卻用言靈監視他,實在太過無恥!
可現在,至少現在,不能讓應天知道他已經知道了。
思及此,他從床上下來,去了廚房。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鐘,平時他喝藥的時候。應天離開的時候将藥罐放在天然氣竈上慢慢熬着,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了。
穆長生将天然氣關了,靜靜地看着從藥罐蓋子上那個小孔裏冒出的煙霧越來越少,直到只剩隐隐約約的一絲,他才用一塊幹布裹着,将裏頭的藥汁倒進碗裏。
瓷白的碗裏,藥汁漆黑,還帶着餘溫,他端起碗輕輕抿了一口,味道和之前沒有任何差別,一碗藥下肚,卻再也沒有之前那種熱氣從腹中騰起,暖意浸透全身的效果了。
“本來,就該如此的。”穆長生輕聲呢喃,話音剛落,便聽見外面傳來開門時細微的響動。
應天大抵是以為穆長生還沒醒過來,他的動作細微得幾乎沒有發出聲音,然而當他剛剛走出玄關,先往穆長生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轉過頭似乎想看看廚房時,卻一眼對上了穆長生的目光。
見到穆長生端着個碗站在廚房門口,嘴角還沾着一點藥汁時,應天吓了一跳,他今天還沒來得及往裏頭加料呢!
“你什麽時候醒的?”應天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走近幾步,見到穆長生手裏已經空了的藥碗時,感覺心都要涼了。沐歌該不會發現什麽了吧?他仔細觀察着穆長生,發現他只是輕輕地将藥碗放到水池裏,神色和以往一樣溫和從容,沒有任何異樣。
“剛剛醒。”穆長生說起謊來面不改色,“見你不在,我看又到了喝藥的時間,所以就到廚房把藥喝了。不過今天的藥,感覺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樣。”
聞言應天拍了拍自己的頭,大叫一聲,“糟了!今天有事急着出去一趟,就忘了紅棗,可能是因為這個所以味道不太一樣吧!”
“哦。”穆長生淡淡應了一句,尾音卻微微上揚,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應天額角冒汗,心裏一直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家裏還剩下幾包藥?”穆長生問道。
應天道:“我昨天買菜的時候順便去拿了,還剩下七包。”
“七包啊!”穆長生眉尖蹙了蹙,他看着應天身上已經半幹的衣服,忽然伸出手,按在了應天的臉上。
應天正為穆長生有些詭異的态度忐忑着呢,忽然一只帶着微涼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臉頰,他微微一愣,而後刷的一下就臉紅了。
穆長生正用指腹細細撫摸着手下的皮膚,觸感細膩滑嫩,讓人流戀不已,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也很難相信這樣的完美的皮膚竟然是假的!就在他思量着什麽材料可以做得這麽真實的時候,忽然見到應天臉紅了。
穆長生:……
臉上蓋着一層皮也可以透出來?那他底下的真容,是不是紅得要滴血了?
話說,應天的真容究竟是什麽樣子的?即使是披着一層皮,但是以他的臉部輪廓來看,他的真容,應該也相當好看吧!
不,也許輪廓好看,但是應該有點黑的,想起之前看到應天在宿清源面前露出的左手,穆長生面無表情地更正,不,也許不是有點黑,而是特別黑。
眼前忽然浮現電視裏看到的黑人,穆長生眼皮子跳了跳,不過如果是應天的話,就算黑,也應該黑得比較好看吧!
應天可不知道穆長生此刻在想什麽,更不知道他馬甲已經掉一半了,穆長生的手在他臉上摸了良久,一開始應天還有點想入非非,可是時間長了他又開始冒汗,因為這根本不符合穆長生的性子,沐歌他怎麽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發現了端倪,所以,現在是在試探!
應天扯了扯嘴角,一咬牙握住了穆長生的手腕,他輕笑道:“沐歌,你這是調戲我嗎?”
穆長生一邊走神地想着應天真容的模樣,一邊往他的耳後的地方撫去,想找找這層皮是怎麽套上去的,忽然聽到這話,他愣了一下,想了想,他十分認真地點頭,“沒錯,我是在調戲你。”
應天:……
天哪!這真的是沐歌會說出來的話,他不是在做夢吧!
他剛剛只是臉紅,現在卻感覺連自己的心髒都要叛逃跑到穆長生那邊去了。腦子有點發暈,應天忽然看見面無表情的穆長生微微勾起嘴角,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然後,應天覺得鼻腔怪怪的,兩道鼻血抑制不住從鼻管裏噴了出來!
穆長生:……
應天:……
穆長生收回手,随手拿過一張紙巾,輕輕地為應天擦鼻血,他的眼睛專注地看着他,眼尾微彎,眼瞳清晰地倒映出一個小小的應天,臉上的神色是應天從來沒有見過的柔和與親近。
他湊近了一些,白皙俊美的臉龐與應天靠的極近,近得應天都能看清楚他臉上透明的絨毛,面部的每一道線條都流暢漂亮,像是精心勾畫出來的,好看得讓人怦然心動。
穆長生仔仔細細地把應天臉上擦幹淨,聲音輕而柔和,語氣裏帶着一分親近與關切,“這麽大火氣?最近要好好注意身體,不要做對身體有害的事情知道嗎?”
“知、知道了。”應天什麽時候被穆長生這麽對待過啊,當下暈乎乎地點頭,美色當前,完全把那點異樣給忽略了。
“我先回去休息了,你注意點,多喝點水。”穆長生将手裏染滿了鼻血的紙巾扔到垃圾桶,心頭松了口氣。這樣就好,慢慢來。
應天目送着穆長生走進卧室,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然而他現在已經沒法仔細去思考了,滿腦子都是剛才經歷的一切。無論是以前的沐歌,還是現在的沐歌,都從來沒有表現出這樣一面啊!
他的沐歌是不是開竅了啊?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允許自己叫他的名字?長生長生,多好聽的名字啊!
“沐歌”再好,畢竟不是他的真名……
第二天,應天就知道他忽略掉什麽了,當他偷偷摸摸背對着穆長生想要往藥裏放血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怎麽也下不了手了!
彼時,他手裏拿着一根銀針,這針極細,卻是中空的,插進心髒後能極快地取出一滴血來,卻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口。然而,這一次他握着針,卻怎麽也插不進去,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無上的意志阻止着他,讓他無法動手。
——最近要好好注意身體,不要做對身體有害的事情知道嗎?
想起這句話,應天心裏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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