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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拙劣的謊言騙我!什麽一直只有個盆,他以為我瞎嗎?!

我氣得無語凝咽。

明宿非常慌張,手足無措:“五少爺您別哭啊!诶呀好好的你哭什麽……行行行,有牡丹,一直都有牡丹。我去給您買一盆成嗎?我、我現在就去!”

我怒視:“你才哭了!你全家都哭了!”

明宿洩了氣,萬般無奈:“您可不就是我全家麽?”

我哼了一聲,頗有氣勢地一撩睡袍衣擺:“我要換衣服去戶部。”

“喳。”明宿想逗我笑,但我并沒有笑。他說,“我去準備官服,您記得把早飯吃了。”

我就不吃。

29、

我一扭頭,整個人都愣住了。

牡丹花,又在了。

紅豔豔千層瓣,又出現在花盆上了。

我伸手去碰了碰。

實實在在的花葉。

30、

這盆牡丹花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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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它有點古怪。

啊啊啊啊娘親我害怕!

31、

我神情恍惚地進了戶部大門。

同僚甲從他的辦公室裏探出頭來看我。

我神情恍惚地瞥了他的頭一眼,神情恍惚地繼續往前走。

“亮亮!”同僚甲喊我的名字。

我假裝沒聽見。

于是同僚甲從他的辦公室裏竄出來,抓住了我的胳膊。

關切問道:“沈潛沒把你怎麽樣吧?”

我神情恍惚地搖了搖頭。

“天哪他對你做了什麽!你怎麽成這樣了?!”

我回過神來:“我是清白的!清白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清白的!”同僚甲說,“亮亮,我聽刑部的哥們說,我們沈尚書被刺這個案子,他們認為,犯人很大可能就是我們戶部的人!”最後那句話,他咬字又輕又用力。

“為什麽?”

我一定要鎮定!我一定要假裝自己沒有偷過花!

同僚甲把我拉進了他的辦公室,然後開始頭頭是道地分析:“你想,我們沈大人做戶部尚書十來年了,資質也夠老了,就可惜不是進士出身,擺明了沒有再往上升的可能。但是呢,沈大人又老當益壯,身邊還男寵不斷的,他不升也不退,就一直這麽占着戶部尚書這個位置,底下總有人要受不了。”

聽上去好了不起的樣子哦。

然而,同僚甲到底在說什麽?

我邊聽邊神色凝重地點頭,一副很懂的樣子。

同僚甲說:“我當然不是說你!四個侍郎裏面,我跟你的嫌疑算最小的。像你,來戶部才個把月,我也就兩三年,根都沒紮穩,哪怕沈大人退了也輪不到我們。但是其他兩個,啧啧……”

我聽得有些懵逼有些方,還感到後背涼飕飕的。

這整得跟謀朝篡位似的,我是不是還得站個隊啊?

“你……你想多了吧。”我略慌張地眨了幾下眼睛。

我得回去把《三國演義》看了。

同僚甲頓時用“小朋友別天真了”的眼神看我。

我很懵逼我很方。

我要回去再翻一遍《孫子兵法》!

還有《商君書》!

……

還有《我在戶部那些年》《霸道尚書愛上我》……

诶?

我、我才不是對沈潛有意思呢!

32、

“亮亮,”同僚甲居然還沒有說完,“你知道你前任侍郎是怎麽被撤的嗎?”

“嗯?”偷花?

“齊州軍饷那個大婁子,你聽說過沒?”

我一驚:“是他幹的?”

同僚甲笑了:“要是他幹的,哪裏是撤職這麽簡單?他就是個背鍋的。真正使壞的還在戶部藏着呢,聽說跟兵部也有勾結。沈大人剛說他查出了眉目,沒幾天就被捅了,多巧的事!所以現在刑部也在懷疑是這批人下的手。”

信息量真大,我消化了一會兒。

然後心裏松了口氣。

我胡謅了一個由頭,微笑着跟同僚甲告別。

很好。

看來,我的嫌疑是基本排除了。

沈潛也無非想從我這裏套出點消息。那就告訴他咯。

真開心。

33、

我剛身輕如燕地從同僚甲的辦公室走出來。

就見同僚乙在對我招手。

……

有完沒完?

還有完沒完?

我捂了捂小心髒,不清不願地朝同僚乙走去。

34、

同僚乙叫淩初盟,我之所以在這裏說出他的名字,是因為他從我人生中的龍套,上升到了盆友。

就是那種告白之後得到“我一直把你當成好朋友”證實的盆友。

淩初盟的臉白了幾分,戚戚一笑:“我想也是。”

我很尴尬,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我還以為他要跟我宮心計,沒想到居然是求歡,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額,初、初盟,你一定會遇到更好更……”

“不用這樣安慰我。”他苦笑着打斷了我,“你是喜歡沈潛是吧?我看得出來,你喜歡他。”

那個什麽,你眼睛還挺毒的,我自己都看不出來……

但所謂長痛不如短痛,為了淩初盟的幸福和未來,我不得不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對。我很喜歡他。”

我想了想,繼續補刀:“我第一眼看到沈潛我就愛上他了!他在我心裏,比宋玉潘安沈約衛玠比任何人都要好看。啊,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啊,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啊,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初盟,我已經對自己起過誓,這輩子生死都是他沈潛的人了。”我動情地說。

嘔……

不行,我把自己惡心壞了。

淩初盟說:“對不起。”

啊怎麽辦!我好心疼盟盟!我沒想到他是個這麽善良的人,這種時候了還跟我道歉,可惜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是……

我還沒有內疚完,就聽到身後有個聲音忍着笑說:“我沒想到你對我這麽癡情。”

“……”

雖然我背對着他,但是我聽出來了。

是沈潛的聲音。

34、

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淩初盟一臉“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就是那種像個舍生救火壯烈赴死又心甘情願的英雄一樣的表情。

而我的內心是奔潰的。

我想我的面部表情已經失控了,我用誇張的口型問淩初盟:“他什麽時候在的?!”

淩初盟握住我的肩膀,把我人一扭,面向沈潛。

沈潛就在門邊笑着看着我。

“從你說你很喜歡他開始。”淩初盟在我耳邊小聲道。

啊啊啊啊啊那他豈不是聽得有頭有尾啊!

如果不過淩初盟看着,我是想給沈潛跪下的,跪下抱着他的大腿說:剛才那些話都不是我說的不是我說的!我怎麽敢觊觎您呢尚書大人!

然而淩初盟在看着。

我只好努力保持微笑,說:“……”

大家好,我叫明亮,是個戶部侍郎。

我可能要上書請求外調了。

35、

沈潛現在正隔着一張桌子坐在我對面。

我們兩個在我的辦公室裏,淩初盟被我瞪在了門外。

現在可以跟他說實話了:“我剛才都是騙淩初盟的,你千萬不要相信!我只是怕告訴他我喜歡牡丹花精,他會吓傻掉!”

沈潛用漆黑的雙眼切切地看着我:“你不用害羞。”

“……”

他緩緩低眼一笑,從案邊揀了張紙,信手執筆,岸岸然寫下了我的名字。

明亮。

然後把那張紙推至我跟前。

我就知道我的名字又好聽又好看。

嘻。

沈潛的楷書方饬勁挺,頗具風骨。我美滋滋地低頭去欣賞,然後感到有片陰影罩下來,什麽溫熱的東西在我額頭印上一下。

嘤?

沈!潛!他!耍!流!氓!

筆!給我筆!

我要上書請求外調!

36、

沈潛深情臉:“皎然,你臉好紅。”

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額,對,我名明亮,字皎然……

我轉念一想。

哼,沈潛他果然調查過我。

居然還下流地使用美男計,害得我差點就把持不住着了他的道!

我撇開頭不理他。

沈潛的臉在一點點湊近,他啓唇正待說什麽,被突然響起的叩門聲打斷了。

“……進、”我剛發了一個音。

“進來。”沈潛沉朗道。

“鸠占鵲巢”四個大寫的字,出現在我眼前。

推門進來的人是明宿,他手裏捧着一盆嬌豔的牡丹花。

明宿一看見沈潛在,動作就明顯一頓,随即身體表現出畏縮的姿态。

我看得出來,明宿是想要後退三步,重新把門給我關上。

“不打擾。”沈潛體貼地說,“你進來吧。”

咦?

沒想到沈潛他還挺大度的。

跟《霸道尚書愛上我》裏面寫的一點都不一樣呢。

真有意思。

37、

“五少爺,這是您要的牡丹花。請您過目。”

好感動,沒想到他真得去買了。

我和明宿十多年的主仆情在頃刻間平地起高樓。

我剛要走近細看,就聽——

“然然!”江止遇咻得從明宿身側而過,轉眼到了我面前,“我新創的眉形怎麽樣?!”

我盯着江止遇舉在我眼前的宣紙,看了三秒鐘。

宣紙上畫的是已經流行了好幾百年的黛玉眉。

“……”

原諒我完全看不出新在哪裏。

好吧,我決定再用三秒鐘來考慮該怎樣婉轉地表達我的意思,而不傷到江止遇敏感的心。

三。

二。

一。

沈潛道:“恕我直言,醜。”

我不知該如何挽回局面,因為江止遇已經跳起來了:“醜?!你知道我為了這個眉形有多努力嘛?你知道我多久沒有睡好覺了嘛?你知道我訪問了多少前輩高人嘛?你行你上啊!”

我替沈潛感到悲傷感到難過。

他好好的一個刑部尚書,為什麽不珍惜生活,要去惹江止遇。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潛淡然道:“我不會這個。”

江止遇仍然在起跳和降落中怒吼:“不行你說什麽說?啊!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啊!你誰啊?”

沈潛指了指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明宿,淡然道:“我說那盆牡丹長得醜,難道還要先學會開花嗎?”

江止遇仿佛被噎了一下,跳不起來了。

天哪。

我覺得沈潛說得好有道理。

沈潛他真是博學又聰慧,巧言又能辨,真是一個耿直友善愛國敬業的好尚書,好夥伴。我要跟他結……

等等。

等一等。

他,剛才說,牡丹花……

呵呵,我記性不太好,他說牡丹花什麽來着?

醜?

……

醜?!

38、

我生氣了。

我非常生氣。

我氣得揪住沈潛的衣領子把他的臉拉近,撅起嘴想要正面啐上一口。

敢說我家牡丹醜?!

我還沒來得及“呸”出來,就感到沈潛伸手托住我的後腦勺,往前一送。

随即唇上一軟。

……

天氣真好。

我不是害羞!我臉紅是因為生氣!

我雙手捂住臉,從指縫中看到江止遇和明宿都僵住了。

這個時候,我本來是想給江止遇跪下的,跪下抱着他的大腿說:你剛才什麽都沒有看到!我和沈潛不是那種關系!不是那種關系!你千萬不要給我娘飛鴿傳書我娘年紀大了這種事情會當真的!

但我沒有跪。

因為我看見不再僵化的明宿,正用着我的筆用着我的紙用着我的桌子在起草婚帖。

一切都晚了。

這事兒大了。

另一頭,不再僵化的江止遇扔了他的宣紙扭頭就走,把門摔得“嘭”一聲巨響。

吓我一跳。

我小跑着跟過去,眼看着江止遇進了他的辦公室,然後鎖上了門。

39、

叩叩叩。

“江江!”

叩叩叩。

“江江……”

……

江止遇就是不理我。

這時,沈潛走了過來,站定在我身後。

我往旁邊小跳一步,像避瘟神一樣避開他。

沈潛看着我,薄薄的唇瓣輕抿,藏起三分情緒,透露七分假意。他的唇色比桃花稍淺,比櫻花稍濃……

啊啊啊娘親!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決然地自律地移開了視線。

沈潛伸手在我頭上揉了揉(……忘記戴官帽,大意了。)

然後沈潛擡手一揮,門“吱呀”開了。

40、

我趕緊走了進去,露出一個狗腿的笑:“江江……”

“你那麽喜歡沈潛,娶他啊!”江止遇背對着我,怒道,“你那麽蠢,我看着你特心煩。”

你才蠢!你最蠢了!哼!

但我沒有火上澆油。

我立馬發了一個毒誓,表示我跟沈潛只是逢場作戲并無真情,以此來挽回我和江止遇之間的友誼。

沈潛說:“皎然,我在這裏。”

我:“……”

哪怕我如此真情流露,江止遇依然不想和我說話,并朝我扔了一個他新買的五子奁。

嘿嘿,還好我身手敏捷,沒有被砸到!

好吧,其實是沈潛幫我接住了。

41.

因為有沈潛護體,所以我沒被江止遇打出來。

我很識相地自己走了出來。

回到辦公室,明宿告訴我,他已經寫好書信,連同拟婚帖,快馬加鞭地送回明家去了。

恩,不虧是我明家的人,辦事效率這麽得高!

我感到自豪!

我親切地撫摸了一下牡丹花瓣,然後“咦”一聲,問明宿:“我怎麽覺得,你新買的這盆,和我(偷)的那盆一模一樣?”

“怎麽會一樣?!”明宿端起了牡丹花盆,義正嚴辭道,“五少爺您看,您那花盆底印着一個沈字,這盆可沒有!”

沈潛手肘搭在我肩上,偏過臉來:“什麽沈字?”

說來話長。

明宿當即細說起來:“就是五少爺屋裏那個蓮紋藍釉花盆,底下印——”

“——啊頭好痛!”我一個猛子,蹲下身去。

明宿這小子絕對在記我仇!他居然這時候問我:“可五少爺您為何捂着肚子呢?”

我真想踹他一腿。

沈潛跟着我蹲了下來,我偷偷地看到,他一臉關切神色。

嘻,我就知道苦肉計最管用了。

你們看,沈潛他果然上當了。

沈潛皺着眉頭,道:“我家的牡丹花是你偷的?”

“……”

我心好痛。

42.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我一定不能慌,不能方!

我拼命給明宿使眼色,想他助我一臂之力。

明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看着我……然後無聲地“噢”了一下。

十多年的主仆情,都凝聚在這一刻。

還記得小的時候,眨左眼是到廚房要綠豆糕,眨右眼是從三哥那裏偷一盤綠豆糕,擠眼睛是按兵不動,瞪眼睛是趁現在搶綠豆糕!

明宿恍然大悟臉:“我就說嘛!那天晚上五少爺您怎麽不在,原來是去沈府偷牡丹花了,回來還扭了腰,一直支支吾吾地搪塞我,真是的!”

“……”

我要他何用!

42、

幾個月後,明宿跟我坦白,他說他那天是故意拆我臺的,他是為了增進我和沈潛的感情。他還說他的心願是家和萬事興。

我怒發沖冠。

然後明宿賤兮兮地說:五少爺您拿了盆牡丹花算什麽?您都把自己賠給沈二公子了。

我正了正冠。

我想:拿少了。有點虧。

43、

沈潛把我從地上拉起來,他捏着我的下巴,語氣強硬:“回答我。”

我不太敢看他不笑的眼,視線四下亂瞥着。

我撒謊道:“是、是牡、牡丹花精,自己來找我的。”

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

沈潛嘴角一扯:“沒想到明侍郎魅力這麽大。”

“嗯。”我供認不諱。

沈潛揚了揚眉,漆黑眉梢利落極了。

“既然如此,煩請花精現身一見。”

我撇嘴看着桌上的牡丹花,不曉得明宿買來的這盆有沒有活到二十年。

“他、他始亂終棄了。”我只好瞎編。

“這麽可憐?”沈潛揉了揉我腦袋。

官帽呢?!我的官帽在哪裏!

“跟我去一趟刑部吧。”沈潛抓住我的手腕,表情冷淡嚴肅。

嘤!

明宿急得圍着我和沈潛轉圈圈:“別別別,尚書大人,有話好好說嘛!”

“朝廷重臣,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敝府牡丹價值千金,按律當重責二十,徒三年。”

沈潛繼續道:“家父之傷,明侍郎嫌疑重大。若查明真乃汝所為,定當嚴懲不貸。”

我一邊掙着,一邊後縮,還耷拉着狗狗眼看他。

卻沒有任何卵用。

沈潛完美地诠釋了何謂翻臉不認人。

“我可以把牡丹花還給你,或者賠錢給你,很多錢。”我皺着臉,小聲地說,“但是,你爹……真不是、我捅的。”

沈潛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你怎曉得是被捅的?消息可是封鎖在刑部內部的。”

顯然你們內部出了一個叛徒。

我趕緊甩鍋:“是淩初盟告訴我的!”

沈潛一雙黑眸裏按耐着風起雲湧。

我看他一眼,就抖上一抖。

再看一眼,又抖一抖。

44、

這盆牡丹花不是我的。

是我從尚書府偷來的。

我偷牡丹花的目的非常單純,只是希望能許一個娶沈二少爺的願望。

結果沈二少爺居然不是我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我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可能是牡丹花精。

也可能只是一個已經消失于紅塵凡世的匆匆過客。

我感到惆悵。

非常惆悵。

但那沈二少爺絕對是一只深谙世故老謀深算的狐貍精。

嘤,娘親,狐貍精叼住我不放了。

我想回家。

45、

沈潛總給人一種深藏不漏通天曉地的感覺。

我甚至懷疑他手指一捏,就算出來是我偷的花呢。

就像現在,他用他深邃的難以琢磨的眼睛凝視着我,我猜他腦子裏肯定已經調出了淩初盟的前生今世祖宗八輩。

心疼盟盟,離锒铛入獄不遠了。

唔,我好像應該先擔心一下我自己。

沈潛朝我高深莫測地眯了眯眼,問:“淩初盟是誰?”

“……”

你們,會不會,覺得,我,有時候,想太多了?

我不聽我不聽!

明宿谄媚地搶答:“是戶部的另一位侍郎,跟我家五少爺關系可好了。”

唉,總想踹明宿。

“不好!”我急得跳起來撇清關系,“我跟他一點都不熟!”

萬一沈潛以為我是同謀呢!

沈潛沖我笑了一笑。

嘤。牡丹花也要被他的笑容比下去。

我捂了捂小心髒。

沈潛暫時放過了我,他對明宿道:“去請淩侍郎。”

明宿咻得就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比任何一次我指使他,都跑得快。

我甚感心寒。

46、

沈潛危坐在我的團椅上,我默默垂手立于他側。

淩初盟走了進來,規規矩矩地施禮。

“家父被傷一事,淩侍郎從何得知?”沈潛用拉家常的語氣直入主題。

淩初盟看了我一眼。

我默默低頭盯着沈潛的衣擺,假裝事不關己。

“下官也是道聽途說,不知真假。”

沈潛冷笑:“真得很。”

淩初盟作揖道:“六部之間互通有無友好往來,素來屬常事。不瞞尚書大人,就連刑部所推測的兇器的形狀尺寸,也算不得秘密。”淩初盟說得非常坦蕩,沒有分毫遮掩之意。

沈潛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茶,顯然對這些事也是知道的。

淩初盟繼續說:“另有一樁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說:“不當講。”

淩初盟嘴角一抽。

沈潛扶額笑了,眸光戲谑地掃了我一眼。

娘親,好蘇!

但我一定會把持住!

沈潛輕咳一聲,對淩初盟道:“但說無妨。”

47、

淩初盟正襟斂袖,道:“這回沈大人被刺一事,下官倒覺得,有一人,甚為可疑。”

我心裏咯噔,揪住自己的袖口。

沈潛又掃我一眼,配合着問:“誰?”

淩初盟也不怕隔牆有耳,朗聲道:“戶部支科侍郎陳岚。”

也就是同僚甲。

我松了口氣。

“尚書大人您覺着我可疑,許是因為我告知明侍郎,沈大人被刀捅傷、貴府牡丹花失竊之事。但倘若真是下官所為,又豈會四處嚼舌?”

淩初盟也曉得自己喜歡嚼舌诶!

“而我懷疑陳岚,恰恰是因為他不曉得此事。陳岚這人素來消息靈通人脈廣闊,如此一件大事,他豈會聽不到風聲?卻裝作不曉得,這叫心裏有鬼。”

——“尚書大人為什麽沒有來?”“我也不知道。”

——“亮亮,我聽刑部的哥們說,我們沈尚書被刺這個案子,他們認為,犯人很大可能就是我們戶部的人!”

各色畫面在我腦子裏掠過。

我遲疑着,道:“一樁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潛看着我:“嗯?”

“我……(因為偷花)閃了腰之後,請了幾天假。回到戶部,陳侍郎告訴我,他扣下了我的請假條,因為尚書大人沒有來。但是……我現在想起來,那假條是一早就送來的,陳侍郎如何能這般肯定,尚書大人不會來,從而扣下了我的假條呢?”

沈潛擰起眉頭,用審視的目光看着我和淩初盟。他沉吟了一會兒,然後打了個響指。

有個人,從房梁上,跳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

……

吓我一跳。

48、

沈潛對我和淩初盟說:“二位的腰牌,可還在?”

淩初盟當即掏出了他的腰牌。

先前從房梁上跳下來的那個黑衣人接過淩初盟的腰牌,前後翻看,又湊到鼻尖嗅上一嗅。

然後對沈潛,搖了搖頭。

現在幾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掏啊掏,掏了半天,沒掏到。

于是我默默地有點委屈地盯着明宿看。

明宿一拍腦袋:“诶呀,在昨兒那件衣裳裏!”

“……”我要他何用!

49、

場面一時陷入了尴尬。

在尴尬中,沈潛發話道:“那便先請陳侍郎進來吧。”

黑衣人正要行動,明宿已經推開門,蹬蹬蹬小跑出去了。

我看着明宿漸去漸遠的背影,他那頂明紅色小帽的帽翅,随着他的動作,一扇一扇的。他穿着淺青春衫,衣擺下露出杏黃色褲腿,很是敏捷地小跑着。

這樣的配色。

我極感心寒。

沒一會兒,陳岚翩翩地進來了。

氣氛更凝重了些。

沈潛這是要把我的辦公室變成他刑部的審訊堂啊。

收租,一定要向他收租。

……

然後租金再拿來賠他牡丹花的損失?

嘻!

沈潛問:“陳侍郎的腰牌可還在?”

我這樣公然出租戶部房産,尚書大人回來後會不會以私用公産挪用公款罪,怒然罷了我的官?

唉,仕途總是如此坎坷如履薄冰。

陳岚這下翩不起來了,他謹然地遞出自己的腰牌。

黑衣人接過來後,照例是上下翻看,湊到鼻尖嗅上一嗅。

等等。

我這種情況的還等得到尚書大人回來嗎?

唉,好想踹明宿。

“明侍郎。”沈潛道,“看着我。”

我猛地擡眼,盯着沈潛那張如玉如月面:“诶?”

沈潛似笑非笑臉:“回過神來了嗎?”

我彎了彎眼睛,答非所問:“嗯嗯,我在看。”

黑衣人檢查着陳岚的腰牌,漸漸得臉色就變了。他繃着臉,将腰牌呈給沈潛,然後附在沈潛耳邊,說了幾句什麽。

我不開心了——

放開那只耳朵!

說什麽悄悄話?啊!

大庭廣衆之下的不知廉恥!

哼!

50、

陳岚被請去刑部喝茶了。

但沈潛仍然賴在我辦公室不走。

我考慮再三,沒有開口收租。

為了情分。

當時,有好些人蹲在我辦公室裏面看戲,也有好些人蹲在我辦公室門口看戲。

沈潛屏退衆人的時候,我看到明宿興高采烈地去找江止遇玩了。

兩個人哥倆好地在嘀嘀咕咕什麽。

我心寒到無法呼吸。

51、

孤男寡男共處一室。

沈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對我勾唇一笑:“坐上來。”

自己動?

沈潛再次完美地诠釋了何謂變臉如變天。

我後退一步,一身正氣地拒絕:“我、我有心上人了!我對他堅貞專一!”

終于有機會說這句話了,有點小激動!

沈潛款款低眼一笑,漫不經心地轉動一只薄釉雲紋茶盞。

……

咦?

我的薄釉雲紋茶盞!

沈潛用低低的嗓音道:“不如,我們去刑部坐坐?”

“……”他話音未落,我已經激動地跳了過去,一屁股坐上沈潛的大腿。

52、

沈潛輕揉我肩背上分明凸起的骨頭,說:“多吃肉。”

“哼唧。”

嘤,好害羞。

嘤,好想嫖了沈潛。

嘤,好想被沈潛嫖。

沈潛用下巴抵着我頭頂磨蹭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

笑了很久,很久。

很久。

……

還在笑。

我尴尬如潮水。

他到底在笑什麽……有什麽這麽好笑嗎?

53、

沈潛說:“我注意你兩個多月了。”

“嗯?”嘻!

“明侍郎果真覺着,這世上有牡丹花精?”

“嗯。”嘻,沈潛的臉頰正貼着我的額角。

“是以,偷了我府上牡丹花?”

“……”

我在心裏不斷告訴自己:矜持!明亮,要矜持!不能輕易認罪!

我說:“嗯。”

沈潛在我頭頂笑了兩聲:“皎然,你怎麽會相信世間有牡丹花精?你可曾見過?”

“……咦?”我擡眼觑他,點了點頭:“我見過啊。”

“什麽時候?”

我沉默了一會兒,結巴道:“你、你不是說,他、是牡丹花精嗎?”

沈潛扳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說:“我騙你的。”

我怔住:“啊?”

“我騙你的。”他眼風真摯而無情。

我瞪着沈潛,“那他是誰?”

“宮妝豔絕,指膚軟膩。纖腰盈掬,吹氣如蘭。鼻息汗熏,無氣不馥。”沈潛慢條斯理地重複了一遍我的描述,接着說,“這話,可以用來形容不少人。”

“……”

“比如你。”沈潛目光灼灼。

“你、你罵人!”

我一點都不喜歡胭脂水粉怎麽會宮妝豔絕!

我氣得無語凝咽。

沈潛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用低低的嗓音道:“別哭,乖。”

我不理,我就哭。

54、

沈潛單掌掬着我的下巴,沿着淚痕往上啄吻。

我這麽忠貞純潔的人,豈會給他耍流氓的機會?

我堅強地撇開臉,勇敢地舉起袖子往臉上一抹。

我就不哭。

沈潛笑着掐了掐我右臉頰,然後說:“給你看一樣東西。”

他攤開手心,掌上有一枚小巧的玉雕,白玉質,有赤色沁,技藝精湛。所雕的,是一個長相讨喜的小人,笑眯眯地蹲在一盆牡丹花旁邊。

我轉開了視線,從沈潛腿上把屁股挪下來:“我就不看。”

“……”

驟然,門被踹開了。

江止遇闖将進來,伸手指着沈潛怒道:“不準欺負我家然然!”

……

我都哭完了你才進來?

55、

我并不覺得感動。

但我跑了過去,擔心地問:“江江,你的手怎麽破了?”

“……诶?”他一愣,然後把對沈潛的怒氣轉到我身上,“還不是因為你!被五子奁劃傷了!”

我心疼道:“痛嗎?我給你吹一吹。”剛上前一步探身過去,後領子就被人扯住了。

我表情惶恐。

沈潛勾着我的後領,把我拎到了他身後。

嘤……

他這種行為,是對我人格和身材的侮辱!

我好生氣。

我氣得無語凝……

不行,我得憋住,我就不哭。

我氣鼓鼓地瞪着沈潛的後腦勺。

瞪完了仍然好生氣。

又氣鼓鼓地伸出食指,去戳他頭頂上的金玉高冠。

一下。

二下。

三下。

沈潛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捏在身後。

我慫了。

我選擇老實呆着。

56、

沈潛語氣冷冷的:“江郎中?”

江止遇趾高氣揚:“正是在下。”

“支科侍郎這個位置,還望江郎中到時候坐得穩一些,長久一些。”沈潛慢慢道,他把聲音壓得低沉。

江止遇也跟着陰陽怪氣:“那就借沈大人吉言。”

我忍不住接話:“不必客氣。”

“……”

“……”

畫面突然開始靜止。

他們兩個誰也不說話了。

我有點摸不着頭腦。

我看看江止遇,再看看沈潛,再看看江止遇,再看看沈潛。

不好,這兩個人的眼神不對。

可謂火花四射火星四濺。

我緊張起來。

我明亮做為上屆狀元,飽讀詩書滿腹經綸。我記得有個千古哲理這麽說:防火防盜防兄弟。

江止遇這個小浪蹄子準是打算勾引沈潛!

我得防着他一點。

嗯!

57、

我勤勤懇懇處理完公務,哼唧哼唧打掃完辦公室,在夕陽斜照下發了一會兒呆。

沈潛走之前說,他酉時四刻來找我,帶我去怡紅院吃飯,然後順便跟我回家看一看我的腰,牌。

然而他們刑部下班好遲,怎麽這麽遲,是不是太遲了?

我等得萬分心累。

在等待過程中,我想到一個問題。

昨天沈潛來找我的時候,他說要跟我談一樁事。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了。

什麽事?

我不知道什麽事。

我想得撓心撓肺。

他到底要跟我談啥?

談啥!

苦思冥想了近半個時辰,結果沈潛一推門進來,我瞬間就忘記要問一問他是什麽事了。

啧,最近腦子仿佛不太好使。

58、

怡紅院的男孩子女孩子也都好漂亮。

悲傷的是,他們都不為我而停留。

我只好又對着沈潛那張臉,吃了兩三個時辰的飯。

有點過飽。

今天我沒有喝醉,所以我不太懂為什麽沈潛堅持要扶着我走路。

我明明走路走得很穩,并且還風度翩翩衣袂飄飄,能引無數英雄兒女盡折腰。

但我沒有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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