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1、
我先是聽到了聲音。
傾盆大雨的聲音。
我睜開眼,适應并不刺眼的光線。
應該是春天吧。
乍暖還寒的春天。
我感覺自己蟄伏了許久。渾身的經脈都在喧嚣。
好不容易站了起來,環顧四周後發現。
這是沈府的牡丹園。
2、
我沒死。
我居然沒死。
3、
我怎麽會在這裏?
是不是他們以為我死了,然後把我葬到了這裏?
也不對,我記得我死的那天是秋分,江止遇的生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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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似乎是……
前後左右環繞着我的,牡丹花海。
似乎是春天。
我低頭看着自己身上單薄寬大的白衣,這件衣裳不是我的,跟淩初盟的風格有些像,但也不是淩初盟的。
最奇怪的是,它在大雨裏并沒有濕。
它散發着微小的光輝,回避了雨。
咿,真有趣啊。
怎麽做到的?
4、
我曾經對沈府非常熟悉,這種熟悉感帶有壓抑。
讓人想逃離。
我尋找着記憶中的出路,卻一時迷失了方向。
大概是大雨模糊了景致和視線。
前面有個院子,去避避雨吧。
我想。
5、
本來只是想在門前檐下站一會兒,但讓我有些在意的是,門兩邊所站的守衛仆從都對我視而不見。
等等。
或許不是視而不見。
我像個智障一樣從門裏走到門外,又從門外走到門裏。
但他們的視線沒有産生任何的波動。
“喂。”
“……”
“喂。”
“……”
“喂!”
“……”
他們看不見我。
6、
這樣看來,我果然是死了吧?
為什麽死後要被困在這裏呢?
是懲罰嗎?
我有些失魂落魄地往裏走去。
走過幾重門後,擡眼看到一個神似沈潛的背影跪在大雨中。
那人一身玄衣濕透,烏黑的發濕答答地黏在背上。少年的身形輪廓,跪得筆直,像一把匕首。
我不知道他哪裏像沈潛。
但我忍不住走過去,繞到他跟前,想看一看他的臉。
6、
那張臉有着少年的青澀和稚嫩,表情是繃緊的。
我看向他的時候,他突然掀起眼臉,輕蔑又傲然地瞥了我一眼。
我驚得後退了一步。
不是因為他看得見我。
而是。
而是他的眉尾眼角稍挑,鋒芒順着那個上挑的弧,嚣張地擴散開來。
我可以肯定,他是沈潛。
十年前的沈潛。
7、
也許是,這個時候的沈潛看上去太可憐了。
淋濕後更深的發色,拙劣地掩飾着狼狽,神情偏偏又是一等一的倔強。
愈發讓他顯得可憐巴巴。
但我竟然忍不住想幫他。
我慢慢攤開手掌,掌心是兩片牡丹花瓣。
不小心晃了一個神,再眨了眨眼。
我定睛一看,掌心是兩片素白的墊子。
我蹲下身,默默地将墊子塞到他膝下。
然後撐開廣袖,遮在他頭頂。
8、
“我用不着你同情。”他非常不客氣地說。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你是沈潛。對嗎?”
“……嗯。”
我一把揪住他臉上的肉,使勁一扯。
“诶喲!”他不顧形象地叫出聲。
會痛啊。
不是夢。
9、
我好像穿越了。
10、
天哪!娘親!
我穿越了!
☆、牡丹花妖
11、
雨終于停了。
被沖刷過後的天地,彌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氣息。
我振了振衣裳,在胸前打上一個虛無的結。
沈潛推開那些攙扶他的丫鬟,微瘸着走向我,疑惑地問:“你在幹什麽?”
我轉過身展示,道:“我背着一個你看不見的包裹。我要啓程啦。”
他又上前一步:“你要去哪裏?”
我說:“蕪城。”
“二少爺,你在跟誰說話呢?”
“二少爺?”
“你別吓我們啊!”
沈潛微張唇,目瞪口呆的樣子。
我覺得,這個狼狽的會發懵的,不再掌控一切故作深沉的沈潛,有些可愛。
但我不打算原諒他。
“你們看不見他嗎……”他慌張地沖過來,抓住我的手臂揮舞了幾下,“看不見嗎?!”
“少爺!你這是怎麽了?”
“夫人!”
“夫人……潛少爺中邪了!”
趁着沈潛還在消化這樁事,我不費多大力氣,就掙脫了他。
我輕聲說:“沈潛,再見。”
12、
我興致勃勃地在夕陽下繞着沈家湖奔跑。
然後“嘭”撞上了不明物體,“嘩”得被反彈進了湖裏。
嘻,我掉進湖裏也不會濕!
好不容易從湖裏爬上了岸,我找回方才被撞之處,想弄明白是什麽不明物體。
那裏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屏障。
我遲疑着伸出手。
咚。
指尖抵在透明的牆上。
我瞪大了眼睛,握拳施力,卻無濟于事。
明明眼前什麽都沒有。
但我過不去。
就在這時,兩個丫鬟慌慌忙忙地從我身邊快走經過。
她們過去了。
好氣!
13、
我沒法離開沈府。
我真的被困在了這裏。
就像當初,富貴不能離開牡丹花太遠一樣。
那透明的牆,成弧形。
我摸着虛無的壁,走啊走,最終,回到了起點。
是一個圈。
我悲傷地靠着那透明的牆,滾啊滾。
有趣的是,那牆并不始終垂直于地面。
也就是說,滾到某一處的時候,它會突然傾斜。這時候,我靠着牆,就可以半躺下。
只可惜,除了沈潛之外,沒有人看得見我。不然,他們看到我用如此高難度的姿勢假寐,一定會驚為天人。
因為就連沈潛這麽臭屁的小孩,都說要拜我為師,學習這種奇妙的睡法。
我神秘莫測地搖了搖頭,學着沈潛擺出深沉又傲慢的表情:“你這樣的凡人,是學不會的。”
“所以……”沈潛居然像個孩子一樣亮起眼睛,額,他現在就是個孩子嘛,“你是牡丹花妖咯?”
“啊?!”
14、
我好像是牡丹花妖。
15、
娘親!
我變牡丹花妖了!
16、
我不會渴,也不會餓。
大概有誰在何處定時地澆我。朝暮之時,能感到肌膚上有細微的水氣。
我在沈府游蕩了十幾天,每日皆百無聊賴。
想要看些閑書吧,沈府的書樓又不在我活動範圍內。
妖生真是寂寞如雪。
17、
沈潛成了我唯一的解悶對象。
哼,我怎麽能放過欺負他的機會?
沈家湖旁偌大的梨花樹下。
我低眼看着白衣上斑駁花影,假裝漫不經心地戳他痛處:“你那天為什麽會被罰跪啊?”
沈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強顏歡笑:“我給我娘倒了杯燙的茶。”
我追問:“咦?然後呢?”
“就這樣。”沈潛攤了攤手,轉開視線。
“你娘怎麽能這樣?燙的茶涼一涼就好了嘛!”我皺緊眉頭,“太過分了吧!”
沈潛老成地苦笑着,搖了搖頭。
他靠着梨花樹半躺下,枕起手臂,閉起了眼睛。
我正想說些安慰的話。
沈潛突然開口道:“我爹,在別院養了幾個男寵,好多天沒有回家了。”
我一愣。
沈潛依然阖目:“我娘懷着身孕,親自熬了碗紅豆湯,派貼身婢女送去別院給我爹。結果……”他頓了頓,“結果,讓那娈童當面羞辱了一番,還被潑了一身紅豆湯回來。”
18、
沈潛的嘴角抿着,阖上的雙眸有兩道非常好看的弧度,黑而長的睫毛在不安着。
許是我沉默了太久。
沈潛微睜開眼,偷偷撇過臉看我。
他猛然坐直:“你怎麽哭了?”
接着有些氣急敗壞了:“喂!我都沒哭,你一把年紀了,哭什麽啊?”
我生氣道:“你才一把年紀呢!我今天二十二歲!二十二歲!”
沈潛口氣放軟:“行行行,我、我還以為花妖都百歲千歲呢。”
哼,你才老妖精呢!
沈潛慢慢地伸出手,表情和動作都很小心翼翼。他輕柔地拭我的淚:“你臉上妝這麽漂亮,可別哭化了。”
“啊?!”
沈潛被我吓了一跳,手足無措起來:“怎麽了?”
“我臉上有妝?!”我跳起來,“鏡子呢快來面鏡子!”
☆、梨花樹下
19、
“喏。”
我攬鏡一照:“……”
還是原來那張臉,只是變得頗為豔麗,眉心有半朵牡丹花,唇色嫣然。
我激動道:“你你你……有沒有覺得我宮妝豔絕指膚軟膩纖腰盈掬吹氣如蘭鼻息汗熏無氣不馥?!”
沈潛靠着梨花樹,抱膝笑了好一會兒,然後認真地回答道:“嗯,有。”
“啊啊啊好開心!”我拉着沈潛站起來,轉圈圈。
20、
“怎麽了?”沈潛握緊我突然垂下的手。
然後他偏過頭,順着我的視線望過去。
沈潛松開了我,對那人淡淡施禮,道:“爹,您回來了。”
21、
沈德扳着一張臉:“青天白日,成何體統!還不快回屋背書去!”
“是。”沈潛一低頭,快步離開。
我緊張得不敢呼吸。
沈德一步步向我走過來:“你是何人?”
我指甲摳進掌心:“你、你……”
遠處的沈潛站住了。
我後背已經抵住了梨花樹幹,跌跌撞撞地往邊上避,再繼續後退。
沈德眯起眼睛笑了:“你是哪個戲班的?善唱什麽戲?”
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
我看了一眼沈潛木木直立的背影,咽了咽口水。
我撒腿就跑。
22、
我不知道自己在牡丹花裏躲了多久。
我可能做了很多夢。
卻都記不分明。
暗無天日。
23、
直到,我聽到了一把沙啞的疲憊的聲音。
“牡丹!”
“牡丹你出來!”
“求你了。”
“牡丹……”
沈潛的聲音。
24、
我走過去,揉了揉那個哭泣少年的頭頂。
“我不叫牡丹。”
沈潛抓緊我的手:“對不起,當時我應該保護你的。對不起!”
可是太晚了。
沈潛。
“你叫什麽名字?”赤誠的少年紅着眼眶看我。
我當時腦子裏出現的是——
江止遇,字不禦。
我張了張口。
卻一個音也發不出。
25、
見我不回答,沈潛拉起我的手。
他帶着我跑起來。
“我做了個秋千,你一定會喜歡的!”
他面上一絲陰郁也無,笑容在忽然開始的微雨中燦爛到晃眼。
這樣的沈潛。
太陌生了。
也太幹淨了。
26、
沈家湖旁,梨花樹下。
我坐在秋千上,沈潛站在一旁慢慢地推着。
他問得委婉,還有些局促和期待:“為什麽只有我看得見你呢?”
我擡眼盯着他看。看了好一會兒。
低下頭沉默。
是因為。
肌膚之親啊。
我說:“我有點累。”
“怎麽了?”沈潛停下了推秋千的動作。
我站起來,撐開廣袖遮在他頭頂。然後說:“沈潛,你明天,拿些書來給我看好嗎?”
“好啊。”他爽快地應了,又道,“沈府的書樓随便進啊,那裏什麽書都有的。”
我說:“我進不去。”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戒心解釋給他聽,“我被困在了一個圈裏。”
沈潛笑了:“你是唐僧嗎?”
“……”我想了想,認真地回答說,“唐僧可以随便出那個圈。我有點像是圈外面的妖怪,進不去的。現在我被困在了一個有點大的圈裏,那書樓在圈的外面。所以……”
沈潛摸了摸下巴:“那你最遠能到哪裏呢?書樓東面幾十丈外有大株杏花兼着海棠,你能到那裏嗎?”
我回憶一番:“不行啊,只能到更東邊那條碧水邊上。”
沈潛微笑着對我點頭:“我以後,把書樓移到你圈內可好?”
我慌不擇言:“好。”
我沒想到,竟然還有以後。
27、
驀地,傳來一聲大喝:“給我拿下!”
沈德帶着一批家丁,将沈潛壓在地上,然後捆得結結實實。
我揪着秋千的一根繩索,全身僵硬。
“快逃啊!快……唔……唔唔!”沈潛被賭上了嘴。
沈德揮了揮衣袖:“按家法,打二十大板。”
刑具就當場擺設布置了起來。
“走開!別打他!你們走開!”
我在那裏幹着急,我根本碰不到那些家丁。
一大板子狠狠地落在沈潛臀上,我幾乎聽見了皮開肉綻的聲音。
“唔!啊!”沈潛的哀號聲因為緊緊塞在他嘴裏的布而變得含糊。
餘光裏發現自己的掌心竟然有一枚牡丹花瓣。
我把手攤開在眼前。
再一眨眼。
那花瓣變成了一根棍子。
我有些愕然,但很快反應過來,執起棍子要揮舞到那些家丁身上。
猛地,我感到脊背上挨了一下鞭子。疼痛蔓延開來,撕心裂肺。
我回過頭,一個道士模樣的人剛剛收起他的拂塵。
我頓時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仿佛有片花瓣落在我臉上。像冰冷的雨。
☆、對他好點
28、
手被綁在身後,腳踝處也捆了繩索。
不能說動彈不得吧,也勉強算個半身不随。
先前的劇痛已經消散,只餘渾身酸乏。
更定之時,窗紗外燈影憧憧,時有人聲。
屋子裏沒有其他人,我蠕動着下了床,剛蹦跶了幾步,就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娘親!救命!
我趕緊蹦跶了回去。
門被推開了。
29、
由于過分驚慌,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絆倒了,順便額頭“嘭”得磕在床腳。
嘶……
我痛得龇牙咧嘴。
怎麽這麽背啊?
沈德快速逼近,酒肉之氣湧來:“喲,小美人,急什麽?”
嘔!
我快速朝後挪動的同時,變出一小片刀片,刮啊刮粗麻繩。
嘤!
又變出更鋒利一點的刀片,刮啊刮。
啊啊啊!
再變一把!
沈德伸出肥手撕扯我衣襟的時候,繩終于割斷了。
“啪!”
沈德被我甩了一個措手不及的響亮耳光。鏽鈍的刀片在他臉上劃出長長的血痕。
卧槽好想再甩一個。
但是手被牢牢禁锢住了。
厭惡感從接觸面擴充到全身。
他滿臉橫肉一顫,怒道:“哼,敬酒不吃吃罰酒!”
“滾開!救命啊——啊!”
沈德悠哉哉地奸笑道:“忘了嗎?沒有人看得見你,聽得見你,小妖精。我們多有緣吶,從了我吧。”
我死死閉住眼睛憋足氣,哭腔吼:“沈潛!沈潛——救我!”
“啧,放心吧。”沈德跨坐到我腿上,“他現在癱卧在床呢。”
“沈時見——”
氣竭聲嘶。
30、
沈德停了停,皺眉道:“沈時見是誰?”
然後,他轟然倒下。
31、
一把短劍從我顫巍巍的手心滑落。
“呯”得一聲。
32、
我睜開眼。
視線裏,沈潛握着一只破碎染血的花瓶。
少年面白如雪,唇色灰暗。
33、
“你、你……”我結巴着,“你的傷。”
“快跑!”沈潛面無人色,嘶吼道,“跑啊!”
花瓶頸脫手,地上炸開四分五裂的碎片。
我慌忙解下腳上繩索,軟着腿踉踉跄跄地離開。
34、
哐當大開的房門,夜色侵入。
地上一攤肥碩身軀微微動了動。
“還好你離不開沈府。”
少年頹然跪倒。
35、
我感到身後有肅殺之意。
那令人膽寒的拂塵,似乎下一秒就會揮到身上。
腦子渾渾噩噩的。在黑暗中跌撞摸索。
不知道怎麽,我回到了湖邊梨花樹下。
燈火給滿樹素白染上黃昏之色。
風裏微動的秋千,那樣寂寥冷清。
倏忽,一股勁氣襲來。
“啊!”将将避過,摔在了一邊。
“孽障,還不現形?”
和藹微笑的道士款款走來。
我緩緩收緊手心,揪住一把土。
千鈞一發之際,我一咬牙,縱身躍進沈家湖內。
36、
我曉得我不會濕。
但我忘了,我可能會憋死。
37、
鼻息酸脹到了極點。
生而坎坷,大限将至。
很小時候,倒背如流的聖賢書裏:“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避患而有不為也。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惡有甚于死者。”
還是我早該想起來的?
我早該想起來的啊。
一切都太晚了。
38、
江止遇,我好想你。
39、
有人托住了我的腰。
我在湖底半睜開眼睛,模糊瞧見,蔚藍的動蕩中,沈潛輪廓分明的臉和清冷眉眼,烏發散開如雲如霧。
沈潛将我往上帶,邊以唇度氣。
四肢舒遲蘇醒。
40、
剛被拖上岸,還沒緩過來,就被抱起颠簸。
我環住沈潛的脖子,一邊咳着,一邊道:“放我下來,我跑得動。”
沈潛沉着臉,只顧在夜色裏橫沖直撞。
他拐進某個院子,沿逶迤小徑尋到某間屋子,踹開門進去。
比我還要矮的沈潛。
他将我放到床上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打顫。
我的手搭在他濕透的袖口處,眼眶發酸。
41、
沈府內已然鬧得天翻地覆。
沈潛關門阻隔了喧嚣。
他坐到床邊,眉頭因疼痛疲憊鎖得死緊,笑容淡而勉強:“他們暫時找不到這裏。”
我擡袖遮住眼睛。
42、
“沈時見是誰?”遠人聲的寂靜裏,沈潛開口。
我漸漸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道:“時見,不是你的字嗎?”
“潛而時見。”沈潛靠着床圍,低眼深思了一會兒,虛弱地笑道,“我還沒有字呢。”
我聞之心悸,“哦”了一聲。
沈潛又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都這時候了……”我苦笑。
氣若游絲:“沈潛,我好像,不行了。”
他一下子驚慌起來:“不會的!不會的你不是牡丹花妖嗎?”
我想了想,淺笑着說:“因為,夏天,到了啊。”
“什麽?”
“……”
他急了:“你說清楚,什麽夏天到了?”
我已經看到這屋子裏有一盆半枯萎的牡丹花了。
43、
“秋天牡丹花再開的時候,我再來見你。”
“……好,”他默了默,“好,好。一言為定啊!”
其實我是騙他的。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再出現了。
44、
“還有啊。”我說,“你記得把書樓移東些,有人要看那裏的書。”
“好。”
我有點哽咽:“萬一,萬一以後,你遇到一個……跟我長得有點像的人。你能不能……對他好一點?”
沈潛拼命點頭:“好的,我答應你。”
最後我道:“沒別的事了。沈時見,再見。”
我從沒有見過沈潛哭得這麽醜。
雖然他沒有遵守承諾。
但還是值了。
☆、結局:沈時見版
45、
清安四十年,清明。
明宿和曾流深走在山間的小路上,晨起的牧童笛聲長。
明宿低着臉,看不清表情:“五少爺那樣樂天的人,最後竟像潇湘妃子一樣郁結而死,也是奇了。”
曾流深皺着眉頭:“我認為林黛玉是沉湖死的。”
“……”明宿扭臉怒視他,“現在是讨論這個的時候嗎?”
曾流深摸摸明宿的頭頂:“嗯,不讨論這個。別難過了。”
明宿頓了頓,又深深一嘆,最後道:“就這一天。”
46、
墳頭雜草已除,還擺着若幹瓜果,并兩盆白牡丹。
明宿惘然:“他什麽時候來的呢?”
“出來吧。”曾流深徐徐啓口。
有個一身玄黑的人,從古樹虬曲樹幹後,走了出來。
“沈、沈尚書。”明宿趕緊作禮。
沈潛站在不遠處,也不靠近,只輕輕點了點頭。
就在沈潛欲轉身離開之時,明宿突然出聲道:“你恨他嗎?”
已經背過身去的人,側過頭,看回來一眼。簡單而直白道:“我愛他。”
明宿咬住唇,緩緩地跪在了墓前。
47、
我從白牡丹內出來。
望着沈潛一點點走遠。
他的身影被蔥翠葳蕤的葉擋住部分。
我心頭一熱,幾乎要吐出一口甜血。
我有點想跟着他走。
48、
“五、五、五五少爺!”明宿大吼一聲。
“啊、啊!”我受到了驚吓。刺溜躲進了白牡丹內。
他、他怎麽看得見我?!
娘親!
死明宿對我做了什麽?為什麽看得見我?!
“我看見你了!流深你見到了吧?”明宿抱住那盆白牡丹搖啊搖晃啊晃,“你出來!明亮我看見你了!”
我、我沒聽錯吧?
他叫我什麽?
49、
我憤怒地跳出來,摁住明宿的頭頂:“你叫我什麽?還給我戴小紅帽,知不知道死者為大啊?”
明宿“哇”地哭出來抱住我:“可是你沒有死啊啊啊啊啊……難道是借屍還魂嗎嗎嗎嗎嗎……”
“屍體早就爛透了吧?”曾流深歪頭打量我。
都、都看得見我是嗎?
看來只有妖法大增這個解釋了。
嗯!
我在心裏默念:隐身,隐身,隐身。
“咦?”明宿一臉懵逼地站起身,“五少爺?少爺?明亮!”淚流滿面地看身後的男人,“流深,我剛才是中邪了嗎?做夢?幻覺?”
“不是,我也見到了。”曾流深把人摟進懷裏,眸色深沉地望着去而複返的沈潛。
50、
沈潛走向我,每一步都邁得特別鄭重,聲音幾乎能聽出明顯的顫抖:“說好,秋天牡丹花再開的時候,再來見我呢?”
嘤。
眼睛一閉一睜就十多年後也不是我的錯啊。
我梗着脖子:“你還答應了對我好點呢。”
走近了。
我能看到他漆黑瞳孔醞釀的水氣,沈潛沉着嗓子:“我對你不好嗎?”接着似乎想到了什麽,垂下眼睛,“你是該記仇的。”
有滴淚從他眼眶中滑落下來:“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明亮,字皎然。”
☆、結局:江不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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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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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