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人魚王子的小王妃（一）

季滿城發現，每次更換路線，似乎都會有所感覺，意識穿過黑暗，換了一條道路，再睜開眼，自己所處的地方就變了。

這次，季滿城發現自己在一個籠子裏，欄杆不知是什麽材質做的，像是植物，卻又十分堅硬，不可撼動。一開始，視線有些模糊，慢慢睜開清醒之後，他下意識掃向周圍，外面傳來吵雜的争論聲。

“人類惡毒，劫掠我們族人，現在闖進我們的地盤被抓住了，當然要處以死刑。”

“但我聽說，他不是那種獵人，是普通人類，不小心被海浪卷來的，應該沒有害我們的心。”

“你是不是我們族的，天天幫人類說話，他們給了你什麽好處嗎？！”

“我們要對生命心存敬畏，神才會保佑我們。成天殺殺殺，魯莽愚蠢，你就不能想點其他更好的處理方法嗎？”

……

季滿城聽出來了，他們是在讨論自己的死活。我是人類，那他們是什麽？

季滿城好奇地扭頭看過去，訝異地發現那幾人上半身與人類無異，但腰下不是兩條分開的腿，而是長長的魚尾，整齊排列的鱗片，扇形微晃的尾，在水裏靈活行動。

……水？

說起來，自己好像可以正常呼吸？

季滿城疑惑又奇怪，是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但在游戲裏，什麽魔幻的東西都可能出現，還是暫時放棄科學好了。他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現下的狀況，淩亂的休閑服裝，似乎遭受過攻擊，手上有傷口，血飄散開來，卻沒有什麽痛感。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看一下資料再做定奪。但這次，賈維斯傳給他的背景介紹人物關系很簡短，差不多只是說明了一下，他是個普通人類，意外墜入海中，被人魚一族抓獲，努力想要回到岸上，與唯一的親人女兒相聚。

季滿城看到最後，忍不住笑，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到岸上，如果晚了，三三肯定要生氣吧，氣她爹地給她安排的戲份太少，爸爸爹地才是真愛，她只是個意外什麽的。

那邊，人魚雙方争吵不休，但支持留季滿城一命的族人處于下風，聲勢越來越弱，就在季滿城準備出聲，進行自救時，一條明顯與衆不同的俊美人魚游了過來，争吵的雙方停下，恭敬地微微彎腰行禮。

這人魚臉部輪廓融合了東西方之美，雖眉眼還有些青澀，但已經隐有上位者的氣勢。他刻意板着臉，讓自己顯得成熟老成，壓低了聲音質問：“發生什麽事了？吵成這樣，是把規矩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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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的衆人心虛低頭，“萬分抱歉，殿下。”

他們口中的殿下卻沒應聲，只平靜地掃了一眼籠子這邊。季滿城隔着欄杆，看到他熟悉的臉，忍不住彎唇笑了一下。但下一秒，那人魚就冷漠地轉開臉，很嫌棄的模樣。

季滿城笑容僵住。

殿下淡淡道：“人類有許多比我族強的地方，一味排斥拒絕接受，對我們有害無益，父王前幾日同我說起婚事，我看這人就不錯，從今日起，他就是我的妃子，你們有意見嗎？”

低着頭的衆人震驚得倒吸一口冷氣，尤其是反感人類堅持要殺死季滿城的人魚，都忘了尊卑禮儀，猛地擡頭看向王子殿下，等回過神來，又立刻俯身低頭求饒：“我很抱歉，但婚事極其重要，希望殿下再三考慮，不要一時沖動，做了後悔的事。”

“不用你說，我自有考慮。”

但王子顯然不聽他勸，平靜回絕後，大手一揮，季滿城面前的籠子欄杆就向兩邊擴開，露出一個人那麽高的缺口。他略一彎腰，伸手探到季滿城眼前，扶着季滿城走了出來，還将自己的披風套在季滿城的肩上。

王子本意應該是想關心他，但不小心碰到了季滿城的傷口，原本毫無感覺，突然痛起來，讓季滿城毫無防備地嘶一聲。王子扶在他肩上的動作一僵，立刻退縮，神情有些無措，像做了什麽壞事似的。

王子，也就是唐昊，很想照顧幫這個人類的忙，但他看起來好像太柔弱了，身上又有傷，不小心碰到了，他皺眉臉色蒼白的樣子非常讓人心疼。所以，唐昊不敢亂動，只能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受傷了，不方便行走，我扶着你走？這裏有傷嗎？”

唐昊指着他的腰際問，看到他搖頭了，才伸手輕輕扶住他的腰，摟着他向前離開。

一衆人魚好一會才擡頭，看着他們并肩離開的背影，眼神複雜。

一路過去，都是美麗異常的海底景色，五彩斑斓的珊瑚，悠閑游蕩的魚兒，還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物種。游了一段距離，很快就看到了富麗堂皇的宮殿，宏偉壯觀，氣勢逼人，像極了古代的皇宮。

唐昊半摟着他穿過幾扇宮門，到了屬于他的殿宇，然後喚來侍女吩咐，讓她們給季滿城準備衣服等用品，領他去浴池。

侍女恭敬應聲：“遵命，殿下，我們一定會好好服侍王妃沐浴。”

她們受過精心培訓，态度舉止都無可挑剔，唐昊卻皺了皺眉，想到了她們的服侍二字恐怕是幫他沐浴，這人類身上還有傷，旁人協助确實會比較方便，但不知為什麽，他聽了心裏不痛快。

唐昊給自己找了個理由，轉頭問季滿城，“你介意別人服侍你沐浴嗎？”

而季滿城還在糾結着，都泡在海水裏了，為什麽還會有另外的浴池洗澡，難道兩種水是分離狀态嗎？

聽到問話，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唐昊自然将他的回答歸為很介意，心情好了不少，然後又再次吩咐侍女，便和季滿城說：“我去和父王談一下婚事，你先沐浴，等我回來給你上藥。”

聽到這侍女心裏默默想，我們也可以幫忙上藥的呀，罷了罷了，這是王子王妃之間的情趣，我們別打攪。

侍女低頭後退着迅速離開，出了殿門，才挺直腰轉身向浴池的方向走。

她們細心熟練地準備着各項用品，動作迅速。沒了主人在旁，她們謹慎的狀态也放松了些，有人忍不住小聲讨論，将剛才壓抑的想法說了出來。

“殿下怎麽突然看上一個人類了？”

“大概……因為長得好看？”

“什麽呀，雖然的确是不錯啦，但跟我們畢竟不同族啊，陛下不會答應吧。”

“誰知道呢？殿下那麽受寵，幾乎說什麽陛下都點頭，這次說不定也不例外，我們可要讓那個人類滿意才行，萬一他在殿下那裏說我們不好可怎麽辦。”

“不會吧，我看他脾性挺不錯，很容易伺候的樣子。”

“才剛看第一眼，你又知道？不過講真，我真羨慕那個人類，能嫁給殿下。”

“有什麽好羨慕的，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其中一人突然冷不丁開口，別的侍女聽了，紛紛驚訝轉頭看向他，“你這話什麽意思？”

但那人輩分比她們高，平時為人又比較冷淡嚴厲，此時她停下收拾的動作，只淡淡掃了她們一眼，“在背後随意議論主人，你們想受罰，不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嗎？”

侍女們自知多嘴，年齡較小沒忍住，但此刻被警告了，便立刻噤聲了，低頭默默幹活。

唐昊從父王那裏歸來時，并未看到季滿城的人影，問了侍女後，得知他還在浴池，不過這時間，總該出來了。

唐昊皺眉：“從我離開，一直沐浴到現在？”

侍女點頭。

唐昊不由得擔憂，覺得不對勁，顧不上別的，急匆匆朝浴池游去，可待他繞過擋住浴池的屏風，走到霧氣缭繞的池子前，卻正好看到季滿城從水裏出來的一幕。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彎成一個漂亮弧度的背脊，精致的蝴蝶骨，中間深深凹陷下去，勁瘦的腰身，水滴順着背部的曲線一路下滑，極輕微的聲音，融入湖面，在淡淡的霧氣裏，莫名升起了極其灼熱的感覺。

季滿城聽到動靜，擡頭望去。唐昊也看到了他的臉，被溫熱的水汽熏得白裏透粉，濕潤的頭發黏在臉邊，眼睛水潤，帶着些許茫然，遙遙地擡頭望向他。

唐昊被他這個眼神看得莫名心裏一慌，心跳極快，腦子還沒來得及想些什麽，身體就先無措地轉開臉了，耳朵爆紅。

季滿城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一上岸，有絲涼意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唐昊連忙快速游上前，給他裹上毛巾，盡管季滿城比他離毛巾的位置更近。

季滿城自然接過，并沒有太多的拘謹，或是面對皇室人員的畏懼不安。誰讓眼前這人是他相處多年的愛人呢，再熟悉不過了，面對着那張閉上眼腦海裏都會立刻浮現的臉，怎麽可能會不自在。

他擦了身體，轉身拿衣服穿上，期間還因為不太懂這裏的服飾扣子怎麽扣，折騰了好久，怎麽都弄不好。唐昊看着，終于忍不住游過來，定在他身前，微微俯身低頭替他扣。他身為王子，一向也是別人伺候他穿衣服，所以動作有些生澀，但比起季滿城這個人類來說，可以算是熟練的人了。

他俯身幫季滿城穿衣服，衣襟整齊排列的扣子都未扣上，自然敞開，露出了裏面玉白的皮膚，還有隐約可見的紅點，手指捏着扣子時，貼得很近，仿佛随時都會擦過。唐昊莫名緊張起來，喉嚨微動。

好不容易給季滿城穿好衣服，唐昊竟不自覺地松了口氣，才發現自己剛才有多緊張，而衣服扣子都扣完了，沒有理由再貼得那麽近，心底暗暗可惜。

唐昊仔細打量着季滿城，發現他這裏的服飾意外的适合他，比海裏最美的人魚穿得還要好看。

銀白色的雙扣立領長衣，邊緣綴着黑色的邊線，如同流動的光，腰上纏了一條繁複花紋的複古交扣腰帶，勾勒出細瘦的腰肢，衣擺堪堪遮到膝蓋，露出修長的腿，白皙的腳背。

因為服飾是專門給人魚穿的，自然沒有人類需要的褲子，自然地露出魚尾。換成穿在季滿城身上，露出腿來，就像是穿了一件歐式設計風格的長大衣，還是沒有內褲的……

唐昊滿眼的驚豔，而季滿城心裏卻都是奇奇怪怪的腦補，從來到這裏開始，一直在打破他的科學世界觀，現在的穿着，第一想到的居然是之前在網上看過的一句話，裆下生風，不穿褲褲好涼爽。

他還真體驗到了這種感覺，很複雜，穿習慣了還是想穿。

季滿城幾乎沒有猶豫，就和唐昊形容着說出來，希望他派人做出來，還有鞋子。

唐昊聽了，竟然臉越來越紅，純情到不行的樣子。

季滿城好奇向前兩步，“莫非……殿下你沒談過戀愛？”

唐昊警惕地後退一步，表情更加慌。

季滿城笑眯眯的，壞心思不斷湧上來，看他這麽可愛，哪裏忍得住不逗他。

一步，一步靠近，唐昊顯然渾身繃緊，但他突然不後退了，倔強地站在原地，似乎是想證明些自己。季滿城饒有興致，幾乎要臉貼上臉，呼吸可聞時，唐昊猛地轉身，狼狽地游了出去，留下一句話，“我讓人給你做、做那些東西！”

緊張得都結巴了。

季滿城站在原地，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偷偷笑了。

唐昊記住他的話，很快就命人做了出來，沒有讓季滿城體會太久裸.奔的感覺。

而季滿城不知道，還沒穿上的時候，不止他覺得不舒服，某個人也很不自在，總會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飛快轉頭。

以前，唐昊作為殿下會經常在外逗留，處理事務，只有晚上才回殿裏睡覺。但現在他都是盡快解決，迫不及待回去見他的小王妃。

唐昊希望他在海底裏能過得舒心，時不時給他帶來各種新奇的東西，給他嘗試這裏好吃的東西，還擔心他只是吃魚會膩，給他準備了海裏的蔬菜。

季滿城看着眼前堆滿了一桌的東西，琳琅滿目，讓別人見到肯定都要贊嘆一番，其中很多還是很難得的珍寶。

有些季滿城覺得感興趣，有些就不太喜歡，但看着唐昊忙碌找來這些玩意，他看到了，依舊會轉頭朝他露出一個愉快的笑容，謝謝他。

唐昊看着他黑亮瑩潤的眼神，好看的笑容，愣了一下，立刻轉開頭，掩飾一般的咳了一聲，負手立着，故作淡然：“你喜歡就好，你是我的王妃，我自然會對你好。”

不自在地給自己的行為找理由。

季滿城點頭，“嗯，我明白。”

唐昊看他那淡然的神情，心裏忽的有些不舒服。這個人類很柔弱，沒有自己護着很容易就會被欺負得毫無還手之力，只有給了他地位和身份，別人才會尊重他，不敢亂來。但他真的懂自己的意思嗎？會不會覺得自己強勢，和那些人魚是一樣的？

說不清心裏的感受，很複雜。唐昊自己也弄不明白，看到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他不一樣，想抱在懷裏護着，不讓他離開。心裏洶湧的沖動，來得非常莫名其妙。

唐昊垂眉沉思一會，回過神了，從袖子裏拿出一條珍珠手串，遞過去。

每一粒珍珠都似精挑細選過的，大小适中，瑩白圓潤，泛着淡淡的柔和光澤。

漂亮是漂亮，但季滿城是個男人，并不喜歡戴這些飾品，所以他搖頭推拒。

“這是王妃必須要戴的，是規定，也方便彰顯你的身份，沒見過你的侍衛看到這個會放行。”唐昊是這麽解釋，但其實按照傳統來說，是要到大婚當天才戴上。只是唐昊自己心裏急，迫不及待想在他身上看到屬于自己的标志，更不想他在自己看不到的時候受了欺負。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季滿城便沒再拒絕，順從的被他執起了手。

唐昊輕輕握住他的手腕，将珠串套了進去，已經戴好了，也沒有急着放手，而是裝模作樣地調整，好像戴這個手串還有各種講究的地方。季滿城任他捏着，還饒有興致地托着下巴看他。

唐昊低着頭，看着他纖細修長的手指，微微泛着粉色的指甲，很好看，但也真的很脆弱，仿佛只要再大力一些就會折斷。人類太弱小了，壽命又短暫，只要稍微受點傷就會流血，生一場大病甚至會死掉，很容易就會消失。

自己一定要保護好他。唐昊在心裏篤定發誓。

季滿城看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出神，有些納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麽了？”

唐昊這才若無其事地擡頭，笑了笑，“沒事。”

季滿城卻不相信，總覺得哪裏有古怪。但怎麽問唐昊都不說，只好作罷。

唐昊的婚事經過他自己的争取，獲得了陛下的口頭同意，但不代表事情就已經完全定下，只要還未正式宣布，就尚有回轉的餘地，至少有人是這麽認為的。

王後正是其中一個，她召見了唐昊，要和他好好就此事談談。

當她派人去王子的宮殿時，唐昊正陪着季滿城吃葡萄，準确來說，是很像葡萄的海底水果。個頭比普通的葡萄要大上一圈，深紫色，鮮嫩多汁，一口咬下去，軟軟的，味道很清甜，極受人喜愛，但它的産量很少，每年都只供應宮廷，連王後都只有小小一盤嘗嘗鮮。

但在這裏，唐昊一句話都沒說，看季滿城喜歡，就都給他吃了，這都不止，唐昊看他剝皮辛苦，指尖濕漉漉的，還主動幫忙剝了放到水晶碟子裏，一粒粒晶瑩透明的果肉，輕輕靠在一起，最後都進了季滿城的嘴裏。

聽到侍女的話，唐昊眼皮不擡，只應了一聲，他身邊的侍從便心領神會，替他說：“殿下知道了，很快就會過去。”

侍女便低頭告退，回去複命，并把自己所看到的都告訴了王後。

而唐昊這邊，沒有立刻就出發，而是等季滿城把葡萄都吃完了，洗幹淨手，又挑了一套專門為他量身定制的宮廷裝，給他換上。之前命人給他做的時候就已經準備了不少，完全按照王妃的排場來走，伺候的人數，衣服種類等等各種都是。

穿戴好後，他們便一同并肩去往王後的宮殿，身後跟随着八名侍從。

這次，王後叫他過來，顯然是很有目的的，只是她沒有一開口就先說那事，而拐着彎先關心了唐昊近段時間的生活狀況。

從他們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季滿城就感覺到了多道打量的目光，最明顯的當然是來自上座的王後，即便她慈眉善目，帶着絲微笑，但裹在華麗繁複的裙裝裏，居高臨下地俯視，透着威嚴和疏離。

而她旁邊，則是一對容貌相似的男女，龍鳳胎，都生得十分好看，眉眼精致，宮廷打扮，姿态端莊，笑起來的時候，又含着幾絲妩媚。

比起王後對待季滿城的敷衍态度，聽到唐昊介紹之後，點頭随便誇了兩句，說看着不錯，然後就轉頭親昵地拍着身邊玲珑少女的手，笑着說：“你專心政務我理解，但也要懂得放松，你身邊一直沒人陪着我也放不下心。莺莺自小和你一起長大，你們感情好，小時候誰欺負他，你第一個過去護着的，這孩子心善，一直記挂着，想關心照顧你。我在這裏做個主，讓莺莺過去陪你怎樣？再怎麽說，還是身邊的族人最貼心的，懂你。”

名叫莺莺的少女聞言，暗暗低頭，頰邊泛起一陣粉嫩的紅暈，顯然是害羞了。

但唐昊很直白，沒有任何委婉的就拒絕了，“我不需要，林莺表妹過來很不方便，我也不需要誰來懂我，我自己就很明白，知道我自己想要什麽。”

王後聽他這一番不客氣的話，臉色變了，僵硬得難看，但為了皇家禮儀，還是忍下了不滿，說：“以前我和你談婚事，你說不急，要專心學習處理政務，我當你年輕還不懂事，但你現在提出了要請陛下賜婚，做母親的關心你，給你些建議還不行嗎？”

“母後若真的關心我，我當然是感謝的。”唐昊背脊挺直，平淡地看着她，臉上的神情并沒有多少恭敬。

這明顯是話裏有話，語帶諷刺。王後一拍扶手，“你是我兒，我不關心你難不成想害你？！誰教的你說這些話，挑撥我們母子之間的感情！肯定是底下有人亂說話，我讓人好好給他們教導一番，還有這個新來的……”

王後垂眼視線落在季滿城身上，“為免他丢我們皇家的顏面，也該讓人教他禮儀。”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讓唐昊帶人走了。

唐昊看着平時能端出王子的氣場，端莊威嚴，但事實上還是年輕，稍嫌青澀，容易被激得情緒波動，此時一聽到王後想壓下他的人，心裏頭登時怒了，面上也顯露出對季滿城的看重，擡手擋在他身前。

“母後，說起皇家禮儀，他是我的王妃，有什麽也該是我來教，屬于我的私事。”

“你……真是！”王後氣噎，差點沒忍住想罵他不知好歹。身邊這對龍鳳胎是王後的侄子侄女，生自大族貴親，如果唐昊娶了其中任何一個，都能獲得家族的支持，家族也有王妃的榮耀，是雙方獲益的好婚事。但唐昊就是個木疙瘩，面對着這樣的美人，也不動心，偏偏看上了一個卑賤的人類！

是的，王後非常排外，不喜接受其他種族的人，她覺得自身人魚才是最好的。她的侄子侄女更是這個年齡層裏的佼佼者，有才有貌，性格溫婉，怎麽不能嫁給王子？

王後看不起人類，所以看季滿城哪裏都不順眼，但放在旁邊兩個貴族年輕人眼裏，他們看到的則很不同。第一眼，當然是外表。

人魚族看重的是魚尾，以修長靈活為美，鱗片必須是瑩潤有光澤的，次要的，便是臉，膚白細膩，眼尾上挑，深邃的眼底粼粼波光，如陽光下的海水。

而季滿城沒有魚尾，在他們眼裏自然是非常醜的，生着兩條分開的腿，絕對的異類。但他的皮膚瓷白，眼睛更是符合他們的追求，好看得仿佛是根據腦子裏的完美形象生的，讓人羨慕得緊。

可惜就可惜在，這臉長在了一個人類身上，實在浪費。

偏生這樣就算了，王子極其看中他，那寶貝的态度簡直恨不得把人捧在手心藏在懷裏似的，王子護着他，不惜直面反抗王後，把人擋在身後，好像王後會什麽都不顧傷害他。

他們這一動，季滿城的手自然地搭在唐昊胳膊上，袖口下滑，露出了裏面的手串，林莺一看，面露震驚，湊到姑姑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王後眯眼看了過去，眼底閃過一道暗光，嘴唇崩成了一條直線。

季滿城不知，以為不過是什麽上等珍珠制成的手串，但作為王後，她可是深知那是什麽。那是皇室傳承的珍貴象征，代表了此人是王子認定的愛人，今日的王妃，未來的王後。這項選擇十分鄭重，且不可更改，一般要到大婚當天，由王後親手為王妃戴上。

但現在，唐昊直接就給季滿城戴上了，那麽急巴巴的，好像還生怕人跑了一樣，看得王後很是郁悶惱火，自己盼了那麽久的東西，碰都沒碰過，反而是一個人類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到底是給王子灌了什麽迷魂湯！總共也就不過幾天，林莺林彥兩姐弟花了那麽長時間都沒做成的事，他怎麽就讓王子一下上心了！

王後心裏氣得嘔血，差點就要原地爆炸，實在沒心情再看他們一眼，擺擺手就讓他們走。

唐昊也不客氣，點頭行禮後，便帶着季滿城走了。

全程，季滿城就跟看戲的觀衆似的，一句話都不用說，身邊這家夥就全都強硬搞定了，一點虧都不舍得讓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