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緣之章

“我只是不确定,如今的你之于我,到底朋友,還是敵人?”唐子畏擡眼望向朱宸濠,看着那熟悉的年輕面容上,露出他三年前未曾見過的複雜神色。

朱宸濠張了張嘴,最後低聲道:“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唐子畏嗤笑一聲,道:“王爺,恕我直言,你有什麽立場來說出這句話?”

朱宸濠對于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惱火至極,卻偏又拿他無可奈何,眸子裏一副風雨欲來的深沉,“你根本不知道如今的形勢。還以為有功名在身就能高枕無憂了?如今楊家已得了你赴京的消息,在京城,現在我能站在你的面前,楊家的人一樣能!”

“我不怕他來,或者說,那正和我心意。”唐子畏面上的笑容分毫不變,“楊家畢竟勢大,對我的威脅便如跗骨之蛆。他不動我,我也拿他無可奈何,但他若要出洞傷人,就算打不着七寸,我也不會讓他全身而返。”

唐子畏說話時一雙眼睛亮亮的,語音輕柔平緩,卻讓聽的人心中燃起一把烈火,忍不住生出一股子豪氣雲天來。

朱宸濠眼睛也是亮的,他當年便對唐子畏的才華多有贊嘆,如今再看,唐子畏卻比他記憶中還要多出幾分不凡來。

然心中越是喜愛,他面上的怒意便愈盛,“唐寅,你這是在玩火自-焚!你不過區區一個舉人,而那楊仁赭的門生別說是舉人了,就連進士也有十數人,朝中官員相好者甚多,你以為你能對付楊家的手段?”

“那當如何?”唐子畏問他。

“自然是棄考科舉,遠離京城這是非之地!你随我回南京,榮華富貴,權勢地位,要什麽我給你什麽。”朱宸濠答道。

聽他的回答,唐子畏笑着搖了搖頭,“我不該在這裏,但王爺更不應該在這裏。王爺如今來勸我随你離開,恐怕惹楊家不快,而身為王爺國無要事而進京城,徒惹聖上猜忌。若是只為了我區區一個舉人便做了如此沖動而不計後果之事,恐怕我就更不能信任跟随王爺了。”

唐子畏說得直白,朱宸濠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該說的話都說了,只幹巴巴地狠聲道:“你別不識好歹。”

話不投機半句多,唐子畏初時為他的改變而謹慎試探,此時卻只覺這人胡攪蠻纏得厲害,不如小時好忽悠。

他不欲與朱宸濠多說,一拱手道:“子畏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與王爺相識一場,希望王爺縱使不加幫忙,也不要阻撓我。”

唐子畏擡頭,望着朱宸濠道:“如此,我便先告辭了。”

說完,他拽了一把全程在旁邊低眉順眼閉口不言的徐經,兩人轉身離去。

十一和十七兩人眼觀鼻、鼻觀心,視線未落在朱宸濠身上,卻仿佛隔着空氣便感覺到他的不痛快。

“嘶——”

馬兒一聲長鳴,朱宸濠翻身上馬,牽住了馬背上的缰繩,“走了。”

“王爺,我們……回南京麽?”十七小心翼翼地問道。

“回什麽南京,進宮!不跟皇上打聲招呼我們來了又走,你是嫌腦袋在脖子上太多餘了嗎?”

朱宸濠罵得倆護衛一哆嗦,不敢猶豫皆是利索地上了馬。卻見朱宸濠不急着走,反而在原地頓了頓,好一會兒才吩咐道:“你們去一個,跟着唐寅。有什麽動向及時向我彙報。”

“是!”常做這事兒的十一應了一聲,策馬朝着幾人下榻的客棧去了。

朱宸濠看着他走,然後才一揮馬鞭,駕馬向着皇宮走去。十七跟在後面,看着自家王爺在馬上直挺的背脊,忍不住暗嘆一聲,策馬跟上。

……

唐子畏回了客棧,捧一卷早已倒背如流的經書坐到桌邊,腦子裏卻還在想朱宸濠和那楊家的事。

季童在外面敲了敲門,待唐子畏應聲後方才端着一盆熱水進來。

這冬日裏天黑得早,即便是在屋內關上門窗,也覺寒冷難耐。季童估摸着唐子畏這會兒沒什麽要事,便端來熱水想服侍着他先洗了上床,到被窩裏暖着,以免給凍出什麽毛病來。

唐子畏看着面前忙前忙後的小孩兒,心中有些感慨,“季童,你今年該有十二歲了吧?”

“是,少爺怎麽突然說起這個?”季童蹲在盆前擰着毛巾,聽到他問話便規規矩矩地站起來,眼睛朝他看去。

“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麽?”唐子畏問他。

“自然是想一直服侍少爺的。”季童認真地想了想,而後一板一眼地道,“我娘說少爺是文曲星下凡,将來必然能成大事,讓我好好跟着你哩。”

唐子畏失笑,擡手揉了揉他腦袋,“那你可想過,若我落魄,你怎麽辦?”

“我沒想過。”季童一愣,拿着毛巾有些茫然的望過去,似乎被他難住了。

唐子畏見他模樣可愛,哈哈一笑,接過他手中的毛巾自己将腳擦幹,而後将衣帶解開。季童見了忙上前來,将他脫下的外衣接過,踮起腳一件一件搭到房內的置物架上。唐子畏見他夠得困難,這才恍然發覺夜棠這丫頭竟是不知到哪裏去了。

待唐子畏着裏衣在被子裏躺好了,季童替他拉了拉被角,這才端起銅盆退了出去,順手将房門關緊。

這晚唐子畏睡得早,次日不到辰時便醒了過來。外面的天已蒙蒙亮,唐子畏在房內翻來覆去再睡不着了,索性便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想去街上轉轉。

科舉在即,那些四書五經早已被他翻爛了,左右無事,倒不如去書店看看。

唐子畏悄聲出了房門,一回身便見隔壁的房門也被無聲地推開,黑煞從裏面走了出來,沖他點了點頭。

京城的清晨霧氣蒙蒙,沿道殘雪在初升的暖陽裏消融,留下一道道濕漉漉的印記。西直門的渡口已是人來人往一片繁榮的景象。唐子畏與黑煞兩人在客棧裏用過早餐,然後租了輛馬車,直奔北城去了。

與西直門渡口的繁華不同,北城區街道上又是另一番美景。此時日頭已經上了半邊天,青石板平鋪的寬闊街道上來往人群皆是衣着體面或華貴,偶有奔馳而過的駿馬和馬車,也大多不敢在這兒橫沖直撞。

唐子畏在街邊慢悠悠地晃蕩,黑煞在他身後兩米遠的地方吊着,說是這個距離方便他觀察周圍,遇到危險也能快速反應,唐子畏便也由着他了。

這街邊字畫石印的店鋪不少,多的還是那些金銀首飾店。唐子畏走了一刻有餘,才在街邊發現了一家對比之下顯得有些古舊的書鋪。

書鋪門面上挂着一塊木牌匾,卻空空的未刻上鋪名,也不知是挂來作甚。

唐子畏踏步進去,這家店面積不大,卻請了兩個夥計在門口看門,也不招攬生意,不過人倒是不少。店裏擺了三排架子,上面滿滿當當放着書籍,有些看起來還是嶄新整潔的,有一些卻落上了一層薄灰,也無人來清理。

唐子畏四下看了一眼,到櫃臺前問那掌櫃的,“你這兒可有新出的策論書籍?”

掌櫃的從手中一本厚厚的手抄本中擡起頭來,聲音冷淡,“有。”

唐子畏還等他繼續說,或是将書給他拿來,卻見那掌櫃的說完便又埋下了頭。他暗道一聲有個性,又問道:“你不打算告訴我那書放在哪兒嗎?”

那掌櫃的擡起頭來,有些不耐煩,“你找一找,不就知道書在哪兒了嗎。”

黑煞本來對這些什麽書什麽的不感興趣,聽他這話倒是插了一嘴,“你若是知道,為何不告訴我們?這種态度,就不怕把客人都趕走了嗎?”

“不管是找書還是尋人,都講究一個緣字。要來的總是會來,要走的終究會走,又何必多費心思。”那掌櫃的瞥他一眼,搖了搖頭,又埋頭到那手抄本裏去了。

“說得有理。”唐子畏在黑煞詫異的目光下點了點頭,竟還真就自己去找了。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唐子畏端着三本書走到那掌櫃的面前,一雙眼睛笑得眯起來。

“想不到您這裏連關少辭的詩集都有,這位的詩集只有手抄卷,盛唐以來流失了不少,一直聞其名而不見其卷,如今有緣得見,倒是多虧了掌櫃的提點。”

“什麽?”那掌櫃的這次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正眼将唐子畏打量一番。見他眉目清朗、眼帶流光,兩手捧着那三卷書端端正正,這才嘆道:“沒想到如今還有公子這般識得關卿的人,既是有緣人,便給紋銀三十兩吧!”

“三十兩?!”周圍聽到這數目的書生都忍不住側目望來,黑煞更是直接問出了聲,“不過一卷手抄本和兩本書冊,怎地這般金貴?”

掌櫃的從鼻孔裏輕哼一聲,都沒拿正眼瞧他,更懶得搭理他的話。

“這是便宜我了。”唐子畏一笑,當即将那三卷書買了下來,沖掌櫃的施了一禮,方才離開。

黑煞跟在他身後,猶自嘟囔,“你既這般闊綽,何不多給我些報酬?”

唐子畏無奈地笑了一下,側過頭去,剛想與他解釋兩句,視野裏突然出現的一個錦衣公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見那人一身淺黃色皮裘裹身,頭戴玉冠,腳踏白靴,一身氣度溫潤如玉。他身後還帶着兩個錦衣随從,路過時與唐子畏目光相迎,眉眼一彎,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神采。

兩人錯身而過,唐子畏眨了眨眼,收回視線。再回頭時,已忘了原本要與黑煞說些什麽,索性便罷了。

而另一邊,那人順着唐子畏出來的方向踏進了無名書鋪,徑直走向那櫃臺之前,向着剛剛坐下的掌櫃的溫言詢問。

“掌櫃的,我無意間聽朋友提起,說你這兒有本關少辭的手抄詩集。我願以千金相許,可否請掌櫃将其賣與我?”

聽他此話,那掌櫃詫異地瞥他一眼,道:“今個兒這是什麽日子,怎的人人都識得關卿了?”

“哦?”聽他這話,那錦衣公子微微一愣,“此話怎講?”

“緣之一字,最是奇妙。”那掌櫃的搖搖頭,端起那本厚厚的手抄卷,語氣又恢複了冷淡,“那書已經被人買走了,你來晚一步。”

說完便低下頭去,擺明了不再理會的态度。

那錦衣公子身後的随從皺了皺眉,想上前問出那買者姓名,卻見錦衣公子擺了擺手,道:“算了,或許我命中便與那書無緣吧,無需強求。”

他四下裏看了看,搖搖頭,轉身離開了書鋪。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