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

1——9

1、司先生

司先生是一個律師,而且是一個很成功的青年律師,他在這個城市最中心地标的律所裏擁有着自己的一間辦公室。

司先生也很年輕,至少是跟他的成就和面容相比很年輕,三十五歲的生日剛過,清朗俊逸,潇灑多金,身材挺拔,比起已經開始有了啤酒肚的同齡人,司先生就仿佛像一個模特,所到之處都像一個移動的T臺。

司先生也很薄情,哦,不,律所前臺的小女生們說那叫溫柔多情,司先生不是一個人的,是大家的。對,單身的司先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可司先生自己可不認為自己是單身。

“你不是單身誰是單身?”好友嗤笑道。

司先生不以為然,轉了轉無名指上的戒指。

好友聳聳肩,“誰不知道那是你的擋箭牌?鑽石高富帥。嗳,今晚去喝酒?你可別跟我說你忙啊,我可是知道你這個星期都沒有案件要開庭的。”

司先生面色不變,“今晚我要回家的。”

“啧,乖寶寶。你不怕他們催婚了?”

“為人子女,這也是沒辦法的。”司先生很淡然。

“行,去吧去吧。”

剛要出門的好友一轉頭,一臉八卦,“你和那位汪小姐……”

“沒有的事。”司先生擺了擺手。

“少來這套,我就沒看除了她有哪位女性能約你吃第二頓飯的,客戶除外,法官除外,聚餐除外。”

“這都……”好友掐指一算“嗨,這都七八年了吧。”

司先生低頭想了想,“恩,八年了。”

“知道你沒玩夠,可是八年,總得給人家女孩子一個交代吧?”同樣也是沒心沒肺的好友難得的認真。

“也是,這都八年了啊。”司先生挑了挑嘴角。

“你別這麽笑,我…我我瘆得慌。”

司先生懶得理他的拿腔作調,“梁大狀這是要破産了?在我這裏貓着。”

“得得,我走,诶,周末打高爾夫去嗎?”

“去。”司先生懶洋洋地揮揮手。

“老地方。”

“恩。”

2、汪小姐

“司大哥。”

“你這麽,叫我都不知道你是叫我,還是叫我大哥呢。”司先生低笑,用左手拌了拌意粉,燈光灑下來,顯得平時清冷的五官溫柔了很多。

汪小姐一怔,有點尴尬道:“可是我不認識你大哥呀。”

“也是。”司先生看着她笑了一下,“改天介紹你們認識。”

汪小姐怔愣過後是不可置信的狂喜,“你的意思是……”

司先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一雙幽黑的眸子注視着她。

汪小姐一瞬間想到了一句話,女人最幸福的時刻,大概就是你暗戀已久的人眼中終于有了你的倒影。

只不過她是明戀。

她第一次見司先生的時候還是在學校,她是他的直系學妹,一見鐘情大概就是她對他的感情。默默的暗戀直到司先生一次生病,才讓她勇敢地表達出自己感情。司先生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就這樣,一晃就是八年。八年,她也老了呀,汪小姐有時候不敢去想如果沒有結果怎麽辦?

可是她已經付出了太多了,感情、時間、青春、職業……容不得她有半點地退縮。

“我送你回去?”

“好。”汪小姐一臉雀躍道。

下車時突然欲言又止道:“你的戒指,有什麽含義嗎?”

“什麽?”司先生指了指自己的無名指,有些苦惱道:“擋狂蜂浪蝶的。”

“那我能看看嗎?”汪小姐小心翼翼地提着要求。

司先生轉了轉戒圈,“沒什麽特別的,就是有點緊了不好摘。”

“我就看一眼,好不好?”

“這有什麽不能看的?”司先生挑眉道。

“這是……”汪小姐看着戒指上的紋飾。

“桔梗花,覺得好看嗎?”司先生目光落在她的臉頰上,讓汪小姐莫名地羞紅了臉,也松了一口氣。

“桔梗啊,有些不常見呢。”

“我很喜歡。”

“我也喜歡。”雖然她不喜歡那慘白的花,總能讓她想起不好的回憶。

“你喜歡就好,我還擔心你不喜歡呢。”

“恩……你的空調是不是有點冷。”汪小姐打了個寒顫。

“唔,有些降溫了,早些上去吧,多穿點,小心別感冒了。”

司先生的溫柔驅散了她心中的寒意,似乎她所有的堅持在今天都有了回報。

3、司明阮

“大哥,爸媽呢?”

“回來了?”司明阮看了他一眼,“爸媽去睡了,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吃飯吃晚了。”司先生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香水味,小弟終于打算定下來了。”司明阮調侃道。

司先生笑了笑沒做聲,大概是汪小姐留在車廂裏的香水味遲遲沒有散去。

“哪家的姑娘?”

“就不能是哪家小夥子?”司先生失笑。

“小夥子?”司明阮頓了頓,反應過來是給司先生涮了,“你又不喜歡男人,別蒙我,你可是我從小看到大的。”

“上次姓汪的那個女孩子。”

“誰?”

“汪如玥。”

司明阮恍然大悟,“她呀。”

“今天幾號了?”

“三月二十八號,怎麽了?”

“明天就二十九了啊,過的真快。”

“怎麽像老頭子一樣?”司明阮嘲笑他。

“沒什麽,我明天有個刑事案子開庭,确認一下時間。”

“準備好了?”

“恩,不是特別複雜,就是一個交通事故,不過難點在于被害人家屬突然聲稱被告是謀殺,現在檢方也很難辦。”

“得得得,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我聽不懂你那些。”

“明天開庭比較早,不用幫我備早餐了,我要趕去法院。”

“那你怎麽還回來住?”

司先生無奈了,“不是你和爸媽一直催我嗎?”

司明阮啞然。

4、父母

“你弟呢?”

“今天有個庭。”司明阮喝了一口牛奶。

司母邊碎碎念邊把司先生的那份早餐撤了,“也真是的,忙忙忙,有什麽可忙的。”

“小弟有個庭,是個交通事故的……”司明阮看司父挺感興趣,就重複了一遍司先生說過的案情。

司父臉色倒是差了幾分。

“怎麽了?”

“昨晚睡得不太好,你呢?”

司明阮皺了皺眉頭,“我睡得也不太好,今天再休息一下吧,許是要變天了。”

他見司母還在念叨就寬慰了幾句,“小弟有對象了。”

“誰?!”司母是又驚又喜。

“汪如玥。”

司母怔愣了片刻,嘟囔道:“我不喜歡那個女孩兒。”

“小弟喜歡就行。”司明阮搖頭,在他看來,小弟能成家已經是可喜可賀了。

“可是……”

“吃飯吧,小汪沒什麽不好的,父兄都是高官。”司父拉着臉,司母不做聲了,可還是埋怨地看了眼他們爺倆,不甘心道:“反正我不喜歡。”

5、莊媚兒

“這不是那個誰嗎?”

司先生停住了腳步,禮貌地問道:“莊小姐。”

“司律師。”打頭的莊媚兒咯咯直笑,“這是去約會嗎?”

司先生看了眼懷裏的一束花,點了點頭。

“真漂亮,這是什麽花?”莊媚兒身邊的一個好姐妹對着司先生暗送秋波,不過這漂亮說的可就言不由衷了,她們愛慣了大紅玫瑰,這種素淨的花哪裏能拿來當主花。

“桔梗花。”司先生收下了她的贊美。

“司大律師,要不要跟我們去聊聊,剛巧有幾個法律問題想跟您請教請教呢。”

“不巧,今天剛好有約了,下次吧,抱歉。”司先生歉意地婉拒了。

等他走得只剩下背影了。

一群女人又叽叽喳喳了起來,“媚兒,你從哪認識得他?”

“知道我那便宜弟弟嗎?”

“他是他的同學。”

“下次約出來一起玩啊。”

“沒看人家戴婚戒了嗎?”

“嘁,這有什麽打緊的?玩玩而已,你還當真了?”

之後又是一片笑鬧聲。

6、盧警官

“盧警官。”

“司……律師。”盧警官眼眶通紅,勉強辨認出來他。

司先生想起來自己幾個月前還見過他,這會兒的功夫,原來大腹便便的人已經瘦得脫了形。

“您這是……”司先生茫然不解。

“司律師。”盧警官一頭黑發已經花白,猛地攥緊他的袖子,香灰蹭了他一身。

“我求求你啊…我求求你。”盧警官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求我?”司先生啼笑皆非,“您有事請說,我能幫得到的一定幫。”

“我女兒……”

“我已經結婚了。”司先生挺不合時宜的指了指他手上的婚戒。

“我女兒……一定是被那個人撞死的,那不是意外啊,司律師。”

司先生恍然大悟,“您說的是盧靜怡的案子……您是…她的父親?”

盧警官知道他求的這個人這幾年聲名鵲起,這個案子到他手上,說不定還真能無罪開釋,可是,他的女兒啊……

“司律師我求求你。”盧警官雙膝砸地,給他跪下了。

司先生是真無奈了,“我這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求字從何說起?”

“那個人我當年開罪過,一定是他他來報複的!!!”

“開罪?盧警官铮铮鐵骨,做的事為國為民,無愧于心,當年開罪那個人也一定是那人應得的,如果當真是惡意報複,我絕對不包庇。”司先生話音一轉,“不過,盧警官您也知道,我們也有我們的職業操守,這……”

“司律師……”盧警官的眼球布滿了血絲。

司先生嘆了一口氣,“您先起來,我回去再研究研究案卷。”

盧警官看着司先生捧着桔梗花的背影,喃喃道:“報應啊…都是報應啊……”

7、袁鑫

天上小雨綿綿,司先生掐滅了最後一根煙。

就看到一個人匆匆地走了過來。

看到他時整個人呆住了,“司……”

“你是…哦……袁…胖子。”司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怎麽在這裏?”

司先生指了指他倚着的墓碑右側的雪白墓碑,“看看老朋友。”

袁鑫看他還能笑得出來,也放松了,“你這位朋友真灑脫。”

司先生笑眯眯道:“是啊,反正除了我來也沒人會來了。”

“這…這樣啊。”

“你來是?”

袁鑫捏了捏衣角,指了指司先生身下的墓碑。

司先生連聲道:“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趕緊起身,對着墓碑鞠了個躬。

“也沒事,我也是今天湊巧來看看。”袁鑫擺擺手,“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司先生了然,也不再多問,“這是你什麽人?”

“同學。”

“哦。”司先生點點頭,“同學還有心掃墓的,不多了。”

袁鑫幹笑。

“你同學挺年輕的,是怎麽死的?之前好像還有人祭拜過了。”

司先生指了指地上的祭品,幾個青團子擺在碟子上,已經被雨水浸的濕噠噠的了。

“什麽?”袁鑫回過神來,“哦,他是…自殺。”

“這麽年輕,可惜了。”司先生語氣很淡。

袁鑫突然好奇道:“你這是結婚了?”

司先生看了看自己的戒指,笑容挺甜,“恩,今年年底擺酒。”

袁鑫一瞬間和當年第一次認識的司先生重合在了一起,有些愣神。

“挺好的,恭喜。”

“恩,到時候請你喝喜酒。”司先生又和他閑聊了幾句,有感慨時光飛逝,“當年我認識你的時候還是因為一個案子吧,你是現在是越做越大了吧?”

袁鑫有些難堪道:“哪有哪有。”之後便随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他總不能說自己已經破産了,這幾日天天被追債公司的人盯着吧。

“你把地址給我,到時候我給你寄喜帖。”司先生對他的背影喊道。

8、張岷

“張大老板,給我看看這剎車有沒有毛病。”司先生開了車門,抖落了西裝上的雨水。

“今天是哪陣風把大律師給刮過來的?”

“沒,去掃了個墓。”

張岷摸了摸胡子,“誰?”

“一個朋友,昨晚做了個夢,今天也就是去看看。”

張岷看了看司先生的車的情況,随口問道:“怎麽過世的?”

“自殺。”

張岷看了眼司先生,司先生眉眼含笑道:“說來你都不信,還是為情自殺。”

“哦。”張岷轉過頭,“什麽時候的事兒了。”

司先生有些感慨道:“可不就是今年嗎。”

張岷也嘆了口氣,“現在的小年輕啊,就是容易想不開。”

“去裏邊坐,去裏邊坐,我也去找找你這車的檔案。”

“好。”

司先生坐在沙發上,環視四周,別說,張岷店越來越大還真有他的道理,這四周的檔案,都趕上他辦公室了。

看着張岷進進出出,他也挺過意不去,“大老板,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墊墊?”

張岷擺擺手,“你吃吧,我不愛吃那黏糊糊的團子。”

司先生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吃着青皮子,張岷已經開始修車也不進這屋了,他享受着此刻靜谧的安寧,看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水,也不知道,這雨還有多久才能停。

9、王醫生

“司先生,你最近有什麽不舒服嗎?”王醫生帶着口罩親切地詢問道。

司先生皺了皺眉頭,“也沒有什麽。”

王醫生循循善誘道:“如果有什麽,你可以說給我聽,我是醫生,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司先生沉默了很久,才道:“我最近休息不好。”

王醫生做着記錄,“失眠嗎?”

司先生搖搖頭,“也不是,我知道我睡着了,但是我總覺得身邊有人在跟我說話。”

王醫生筆尖一頓,“他對你說了什麽?”

“他說,他說……”司先生開始揉着太陽穴,“他好像是說,我不應該忘記他……”

“……深呼吸深呼吸。”司先生眼睛再次恢複清明時,就看到了王醫生溫和的雙眼。

“我剛剛…怎麽了……”司先生發現自己躺在了單床上。

王醫生皺緊了眉頭,“沒有,你突然暈了過去。”

“是嗎?”

“我給你開個單子,你去做一下頭部的檢查。”

司先生是一個好患者,雖然他覺得沒什麽用,但還是去做了。

報告很快就出來了,王醫生最後還是搖搖頭,“暫時看不出來什麽問題,我給你開點安神的藥吧。”

“行,謝謝醫生了。”

“客氣什麽。”

是了,他們也沒什麽好客氣的,司先生在他這裏看了八年多的病,他覺得王醫生不是庸醫。

雖然司先生他覺得自己沒有病,不過,他也知道,大城市的心理疾病已經泛濫了,而且他這行,就是高危地帶。

但是司明阮堅持讓他定期做檢查,他拗不過爸媽大哥,也就過來了。

“司先生。”

“恩?還有事嗎?”

王醫生把口罩摘了下來,露出了一張娃娃臉,“如果有人跟你對話,不要試圖去回答他,你最近睡不好可能是源于內心給自己的心理暗示。”

司先生聳聳肩,随口應下。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篇挺細節控的文,注意細節,瞬間猜猜劇情233

清明應景文啦。算是小長假福利,2w字一口氣都發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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