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卷二十七

出現在法庭上的南宮神翳,帶着明顯的憔悴。

他是第一次出現在這種地方,以被告的身份。漠然的眼光看了四週,看到廳上的法官、陪審團以及律師,還有不少前來聽證的人,包括了控告他謀殺的死者家屬們。

那些人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陸局長就坐在第一排,看着他的眼神是急切的,明白他的關心,南宮神翳只能朝他笑了笑。

然後,他瞥見了陸局長身邊的姬小雙,雖然神情也是緊張的,但跟其他比較起來,他明顯多了一份信心。交往時間最短的同事,就是他了,可是在這個時候,姬小雙卻表現得比任何人都更相信他。

甚至,更勝于那個輿他相伴的人。光這樣想,就覺得有點諷刺。

正當南宮神翳胡思亂想的時候,開庭了。

代表原告一方的律師聲色兼備地開始了他的演講,從越龍嶺的發掘,到參與人員一個個地神秘死去,把南宮神翳再一次帶回那段曾經讓他極端無助輿恐懼的日子,熟悉的名字順着空氣鼓動耳膜,彈起內心記憶中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鮮活的,生動的,和死亡的。

心口一陣發痛,這個審判過程,真是殘酷。

除了南宮神翳,其餘有份參與發掘的考古人員都已死亡,因而不可能傳召證人上庭做供。于是,法官一遍又一遍地翻閱着原告律師呈上的物證,不時對他點點頭。

看着這一幕,南宮神翳突然想笑了。

好像事情其實并不複雜,不過就是出了人命案,上層追究下來,下層不好交代,加上有苦主出來讨一個說法,于是無論如何都要找個替罪羊來。但是人都死光了,于是連選擇都省了下來,直接把罪名往唯一的幸存者身上扣。

當然,他也是有辯駁權的,只要他能提出對自己有力的證據。只可惜,南宮神翳是一個考古工作者,全身心都放在了對古代歷史的研究中,比起功成名就,他更希望能籍由自己的手解開埋藏在泥土下的一個個迷團。他珍惜生命,只因為明白今天的作為就是明天的歷史,稍不小心,就會淪為歷史巨輪下渺小的塵埃,所以要一步一步丈量出自己的路,更明白生命的脆弱,即使掩埋了千百年,依舊深刻。

然而,這是現代文明社會,法老王的詛咒雖然人人都在心底裏懼怕着,但在科學的外表下,是不被允許存在的怪力亂神,所以,世界上本沒有什麽詛咒,之所以會出了人命,那必定是因爲有人行了兇。

庭上的滔滔大論依舊進行着,莫明其妙的,南宮神翳想起卷軸中那個輿自己同姓的邪教教主。猶記得當時翳流成爲中原正道的死對頭,就是因爲他拿了活人來試藥,這在被道德規範淹沒的中原來說,這便是罔顧生命的殘忍,不管有什麽理由什麽風俗,野蠻便是野蠻,罪不可赦,因而非除不可。

這樣,是否跟現在的自己很像?雖然現在的自己沒有拿活人當試驗,可是,他依舊等着被法律判一個罪名,就像當年,忠烈王判了翳流邪教一樣的罪名。

在開庭之前,爲南宮神翳辯護的律師已經告訴過他,現在的形勢對他十分的不利,因爲這件事是最高監察院親自負責調查,而且原告提供的證據非常有力,想要推翻幾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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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律師的陳述,南宮神翳沒有一點驚訝或者害怕的神色,好像事不關己一般,也沒有回應。最後,律師能說的都說完了,對方還是沒有丁點回應,只能搖搖頭離開。

要判刑,要填命,法院要怎樣宣判他都無所謂,也不能反抗些什麽,唯一可惜的,是一旦判了刑,他就不能再翻譯卷軸,把越龍嶺的秘密解開。

但他無能爲力……

原告律師的長篇大論結束了,法官示意輪到爲南宮神翳辯護的律師發表證詞,而當他正要開始講的時候,陪審團裏有人向法官遞了一份報告,法官看完,說:「監察院的代表證人要求上庭作證。」

正準備發言的律師回頭看了看南宮神翳,朝他微微笑了笑,有些無奈的歉意。南宮神翳明白他的意思,反正事已至此,多一個證人,也沒什麽關系。

然而,這次出現的人,卻讓南宮神翳稍微愣了一下——

只見慕少艾朝法官微微鞠了個躬,然後走到證人的位置上。他的動作還是一如以往的鎮靜和優雅,但他的眼睛裏有着幾條明顯的血絲,似乎是前幾日都不曾好好休息過。在那一個瞬間,南宮神翳的心痛了一下,也不知是爲他自己,還是爲慕少艾。

他很明白,慕少艾是監察院派來負責調查他的人,也就是說,他所提出的證據,具有絕對的權威。

有一種,要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手上的感覺……偏偏這種感覺,竟如此的熟悉,熟悉得讓人無法忽視。

慕少艾開始把手中的資料攤了出來,然後朗朗說道:「我是負責這次解剖調查的法醫慕少艾,并代表監察院提供證據。這些是在越龍嶺事件中離奇死亡的死者解剖報告。」

法官看着送上來的報告,看着裏面的文字,還有一些照片,覺得惡心。

「這些人的內髒全部被腐蝕,無法繼續正常的生命活動,這就是他們的死因。而造成內髒被腐蝕的原因,是因爲他們中了毒。而這種毒,在現代醫學中,尚未出現過。」

法庭內起了一陣小轟動,法官示意衆人安靜,然後讓慕少艾繼續說下去。

慕少艾又呈上一棵用密封袋包裹嚴密的黑色植物:「這是黑鳶尾,是越龍嶺墓石棺內的随葬品。這株植物所含的劇毒,輿這些死者身上的毒成分一模一樣。」

停了停,慕少艾看了站在被告席上的南宮神翳一眼,仿佛看不見他臉上的吃驚,轉過頭繼續說:「在墓室被封閉的上千年時間內,石墓中的黑鳶尾釋放出來的毒素使墓中每一件陪葬品都染上了這種特殊的劇毒,包括空氣。所以當南宮神翳等考古工作人員打開墓室進入之後,吸入了含有劇毒的空氣,故而喪命。」

轟動又起,現場嘩聲一篇,更是令在場旁聽的幾名考古工作者面色突變。再次要求安靜後,法官提出疑問:「既然他們的死因是因爲吸入劇毒,那麽爲什麽有份參與研究發掘的南宮神翳沒有中毒?」

「其實他是有中毒的,只是沒有像他們那樣,被腐蝕內髒。」慕少艾又停頓了一下,他感覺到了身後南宮神翳不可思議的目光,可是他沒有回頭,只是用最平靜的陳述語調繼續他的調查結果,「南宮神翳患慢性偏頭痛,有長期服用麥角胺咖啡因片的習慣。麥角胺含有毒性,服用過量會産生中毒現象,但卻可以解黑鳶尾所含的毒,所以南宮神翳的雖然也吸入了有毒的空氣,但是卻大部分被中和排出體外。這是當時我從南宮神翳的身體內取出的血液樣本,可以證明當時他的血液中也含有黑鳶尾之毒。」然後,又一份報告送到了法官的面前。

忽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慕少艾曾以銀針刺他的手,讓他相信自己中了毒,莫非當時他已經收集了自己的血液?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原來這就是自己能幸存的原因嗎?南宮神翳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少艾,他……他居然是來爲自己辯護的?!

陪審團以及聽證的人開始低頭竊竊私語,南宮神翳緊緊地看着慕少艾,希望他能回頭看他一眼,他非常需要這個這一眼!但是他沒有如願,慕少艾由始至終沒有再看他一眼,他的視線偏低了四十五度,輕輕地投射在地面上,看起來有中黯然。

「在我負責調查死因的開始,我也曾懷疑那些人是南宮神翳謀殺的,但是在我接觸這個人後,發現他除了對工作非常在意外,根本無法找出他要殺害這些的絲毫動機。這些死者,是他的同事、領導、甚至是自幼一同長大的知己死黨,因爲他們的死,南宮神翳的內心非常痛苦,所有悲痛的情緒,都是真實流露,而不是故意裝出來的。所以即使我調查了這麽久,依舊無法找出他的殺人動機,更找不出殺人證據,所以……」

整個法庭都靜了下來,沒有一個人在說話,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齊齊望着慕少艾,專心地等着他的結論。在空氣都仿佛爲之停滞的一刻,整個法庭,清清楚楚地,響起了慕少艾堅定的聲音——

「以越龍嶺事件調查組負責人的身份,我慕少艾相信,南宮神翳,絕對沒有謀殺行爲。」

******************************************************************

朱痕和阿九的逃脫,南宮處罰了幾個負責看守的守衛,然後,事情似乎就這樣偃旗息鼓了,沒有人提起,也沒有人去懷疑,其實真正放走他們兩人的,是翳流首座認萍生。

這件事,沒有在翳流內掀起大風大浪,只有在南宮教主身邊的那麽幾個人,才感覺到了和睦表象下的崩潰離釋。

南宮的臉色似乎教以往更爲蒼白,幾日前還可以偶爾見到的些許微笑,如今再無蹤跡可尋,整日寒着一張臉,不管在何時何地,都無法讓人感覺到那木然的表情下,有任何溫度可言。

于是,衆人行事更加小心翼翼。

而長久以來困擾着南宮的問題,卻有越演越烈之勢……

「教主?!」

曾多麽希望,這種情況今生不再見到,然而上天偏偏不肯放過他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親眼目睹這個折磨人的情景。

這已經是三天內第二次的發作了……姬小雙扶不起半跪在地上、捂着頭強自忍耐的南宮教主。想要揮開前來攙扶的手,卻無法控制地抓緊,失控的力道,再次爲姬小雙的手臂添上新傷。鼻間傳來的血腥味,讓在苦海中跌蕩浮沈的南宮,幾欲嘔吐。

眼前朦胧的景象,交錯糾纏成駭人的魔物,嬉笑猙獰地朝他飄來,南宮不假細想,反手便出一掌,将靠得最近的魔物擊出幾尺之外。

「呃……」

忽地受了一掌,姬小雙未加防範,被打得口吐朱紅。他知是教主精神混亂下才将他打傷,他并不怪他,更不會因此而丢下教主不理。吐淨口中餘血,姬小雙摸出爲南宮而随身攜帶的藥,沖上前,點了他身上幾出痹穴,暫時制止住了南宮的行動,然後掰開他的口,将藥喂了下去。

發狂的人,在吞下藥丸之後,迳自沖開被點的穴道,野獸般将姬小雙壓在身下,舉起右掌便往下打去,姬小雙閉上眼睛,把頭一偏,耳邊堅硬的地面被擊出一個大洞,碎石紛散。

然後,睜着血紅雙眼的人,清醒了。看着身下嘴角流紅的少府,一時無言。

已經是末路了吧……南宮神翳此時的思緒卻是異常的清醒,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體中的內一處異動,雖然身體已然漸漸的崩潰,但是神志卻依然冷靜的告訴自己:他幾乎無法控制體內的毒性和狂躁的情緒,之前被愚昧的感情躭誤了太多的時間,他絕不能再浪費剩餘的時間!

天之界限的地牢裏,随着南宮教主病發的次數增加,因試藥而死亡的人數也在逐級遞升。

最終詭異的哭嚎隐隐的響徹了整個翳流的天空,雖然認萍生明白那些人死去的無聲無息,但是他的耳中卻總是聽到那些凄慘的悲鳴。

那個對自己縱容着,微笑着的人在犯罪……不停地累加,累加……認萍生目睹着這一切,他無能為力,心中的苦澀,難以言喻。為那些無辜死去的冤魂,也為南宮。

偏偏在這時,中原送來了忠烈王府有意和談的約請,認萍生的眼前,才仿佛看到了一線光明。

「教主。」少了醒惡者的參與,寰宇奇藏的主張便少了一個很大的障礙,「和談之所設于中原腹地,笏政的用意,值得推敲。」

「甕中捉鼈嗎……」南宮端坐于主座之上,低低地呢喃了一句,然而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早已瞭然于心般。

「此途兇險,若教主親去,笏政設下圈套,讓翳流群龍無首,再以此要挾,則要逆轉幹坤難以。」毫不膽怯地預算最快情況,南宮欣賞的就是這份實話實說的勇氣。

「現在中原正值深秋轉東之際。」話題忽地一轉,「本座近日身體不适,恐怕受不了中原地帶的幹燥寒冷。」

堂下衆人面面相覰,功力高深的教主竟會害怕起天氣來?

于是,即便連寰宇奇藏,也不知該怎樣接過話題。末了,南宮教主再問:「誰願替本座前去中原和談?」問出此話的時候,竟看也不看認萍生。

無人應答。

南宮點點頭,從座上站起,當衆宣佈:「本座身體欠安,和談之事,壓後再議。」

壓後再議,代表不願再談,眼看僅餘的希望轉眼煙消雲散,認萍生上前一步,出口道:「教主請慢。」

衆人皆看向認首座,唯獨南宮教主雖然停步,但卻維持着負手背向而立的姿勢,沒有轉過身來。

故意的忽視嗎……認萍生裝作看不到不在意,抓緊時機挽回希望:「據認某所知,笏政雖是狡猾如狐貍,但輿翳流和談之事人盡皆知,若因此對教主不利,那他之前爲翳流正名之事,豈非可笑?忠烈王之名如何挂得住?」

「哦?」身形不動,南宮提高了聲調,「那麽首座認爲如何做才是最好?」

「以教主之功,又怎會懼怕區區寒冷……」

「認萍生!」不等說完,便被一聲怒喝打斷說話,只見南宮回頭轉身,雙眼如電,直直看向認萍生,眼神中,夾雜着狂怒、不滿、痛苦……仿佛穿透了他的胸腔,打在堅硬外表下柔軟的心上。認萍生錯谔地迎着這縷目光,半晌無言。

許久,尖銳的目光消失了,南宮緩了語氣:「本座久居西苗,怕是無法适應中原氣候。」

這……是轉機出現的曙光?或者,該把握機會?

「若和談成功,中原輿翳流的地位,便可重新考量。」

「可惜。」出乎認萍生的意料,南宮再次的語句,寒冷陰森,而且,不可置喙,「本座要的是,對中原的絕對擁有。」說罷,袖袍一揮,離開了大殿。

曙光稍瞬即逝,認萍生怔在原地,挫敗的痛苦油然而生,然後心底的另一絲糾痛,卻被忽視了……

他,似乎犯了個大錯……老虎即使再溫順,也不可能變成貓兒;染了毒的大地,即使開出再美豔的花,那些花也是有毒的。

是否只有自己,才會那麽傻地去相信,漠視人命的翳流教主,也會有回頭是岸的一天?

陰冷的風吹過種滿黑鳶尾的山頭,卷起滲入骨髓的迷醉香氣,妖嬈絹麗的黑色花朵,連成一片,接連着昏暗無月的黑色天際,織就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把掙紮求生的人們通通罩在網底,不留半分生路。

密不透風的烏雲,如同籠罩在心頭的陰霾,不見一絲光明。

一切都……遲了,歸降翳流,如今看來,是多麽可笑的幻想!

俯身摘下一朵黑鳶尾,脆弱的花瓣,經不起用力一捏,然而正是這份柔軟裏蘊藏的毒,頃刻之間變能把靈魂都侵蝕。然而……自己卻居然幻想,只要把這份毒洗淨,它便不會再害人,只留下單純的美麗。

『本座以前嘗過相思子,是甜的……如今再嘗,卻很苦。』

然後,南宮把苦苦的相思子,加入了煉制無盡的配方之中,而認萍生所制的神醉夢迷,卻少了這一味。因爲,連最珍惜的記憶都可以做爲代價的瘋狂,何需相思?

所以,神醉夢迷不是治愈南宮的藥,而是摧毀認萍生的毒。只需一顆,神醉……夢迷……

握着神醉夢迷和黑鳶尾的手顫抖着,顫抖着……在急促的唿吸緩緩平和下來之後,終于停止了顫抖,然後,平靜得,讓人心驚。

毒物,解不了,那就連根拔起。

沒有借口,也無需借口,那原本就是身爲藥師的職責。

「南宮,連你自己都沒把握嗎?」

當罪惡深淵再次迎來熟悉的那道黑色身影時,連只是粗懂醫術的醒惡者,也看出了南宮教主的虛弱。

「也許,我這次真要敗了。」

笑着回應好友,蒼白的容顔下,波瀾不驚的神色,沒有人會相信,他現在正在說着自己已走上末路。

「敗在自己所煉的藥手上?南宮,我覺得我在聽笑話。」

心底顫慄地相信着摯友所說的話,表面上仍裝出一副只是在聽不好笑的笑話的神情,醒惡者上上下下地掃視了一眼南宮,繼續挖苦,「無盡?這名字可取得真好,無盡折磨,無盡失敗。」

「你要笑便笑,否則機會不多了。」

南宮不多答理,擡頭在罪惡深淵裏四處觀看:「這地方,幾百年都不曾改變了。」

都什麽時候了,故意說這些話來讓人傷感麽?醒惡者有些受不了,明智地打斷了他的話:「說吧,這次你又要來讓我幫什麽?」

「在我死之後,翳流的一切,就交給你了。」

「停,打住!」

醒惡者并非第一次對他的好友生氣,但真真正正發了怒的,這是第一次,「胡說八道,你的翳流我不要,你自己好好照顧着。」

「惡者……」南宮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幾百年前,他跟他說,他要創一個流派,以毒療世,求好友醒惡者幫他時的一般,「連你,也要拒絕我?」

「哼。」醒惡者冷然反問,「你的寶貝首座認萍生呢?」

「他沒有這個機會。」答得倒也幹脆。

醒惡者好奇了,然而南宮卻不願再談下去,轉了話題:「四閣聖者不日就要前往繭之道閉關。」

「在此關頭?!」

翳流拒絕了中原和談的善意,中原各方已對翳流此舉衆說紛纭,說不定更會因此行動,如今南宮的身體已不複以往,四閣在此時閉關,豈不是更把自己逼上絕路?

「他們在意的,只是『翳流教主』一人。」答得清風明月,仿若事不關己。

「太公釣魚,願者上鈎。」醒惡者眼神不善地盯着似乎準備舍身成仁的南宮大教主,「你要當魚鈎上的餌?」

「本座這個餌,難道不夠香?」調侃着把話頂回去。即使到了如此地步,仍有心情說笑,醒惡者忽然覺得,他似乎小看了眼前這個人。

「你的打算?」嘆了口氣,醒惡者終是不想跟他再打趣下去,似乎他再多說一句話,就少了一句話的說話時間。

「這一條死路,吾,不得不走……」

「那麽,吾承諾,你若死,我必會讓你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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