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說來也巧,流音準備先回房,結果在半路上看見了摩嚴的身影。都說小路通幽靜,摩嚴一身黑衣負手站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小路的兩邊高高低低都是樹,其中香樟成排而立。
流音心念一動,輕聲走到摩嚴背後。
“你還知道回來。”結果還來開口,就被摩嚴壓低了卻還是威嚴無匹的聲音。
流音眨眨眼蹭到摩嚴身邊:“阿音哪裏不知道回來呢?”然後笑着朝着摩嚴看的方向望去。摩嚴身前是一叢灌木矮樹,剛剛好夠擋住樹後人的身影,又不遮擋住樹後看前頭貪婪殿最大的草坪的視線。平日裏上上飄、落十一他們都愛到這裏比武練劍。流音也來過幾次。只是,這幫師弟師妹怕是不知道,他們的師父一有空閑也不觀微,跑到這樹的後頭來看他們的修習情況吧。
流音心裏頭明白,卻還是明知故問:“師尊在看什麽?看師弟師妹們修習法術麽?”
摩嚴轉身就走,“哼,作為師兄還不如下頭的師弟師妹們用心,你的劍法又練到幾分熟,別以為不用參加仙劍大會就不用提升修為,怠慢修習,就知道偷懶。”
摩嚴絕口不提流音日日逗留絕情殿,可話裏話外那一句不是說他與花千骨太過親近。只是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思,就是不直接說出來,叫流音不許再去絕情殿,離花千骨遠一些。
流音連忙跟上摩嚴,道:“是是,阿音懈怠,阿音知錯了。師尊,便放過阿音這一回,好不好?”該聽出來的流音都聽明白了。笑嘻嘻的跟在摩嚴身後,那還有方才一派大師兄的風範,流水的豐神。
摩嚴聽徒弟認錯的這麽快,不由停下腳步,轉身看着他。流音不解的看摩嚴停下,也站住腳步,微微擡頭看着摩嚴。
微風起了,幾片微黃的樟葉顫巍巍的落下樹枝,在空中悠悠的打了個旋,空氣中彌漫樟樹清馨怡人的味道,自然淡雅的幽香,留香持久沁人心脾。使人呼吸舒暢,神清心寧。
兩個人面對面站在樹下,一個黑衣濃重如重墨渲染,威嚴若天神。一個白衣清單淡如輕筆描繪,溫潤似美玉。這一幕當真是濃淡相宜,歲月靜好。
流音不由放輕了呼吸,仰視着高高在上,一派威嚴的黑衣人。耳邊是那一抹低沉的溫柔:“你長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想做什麽。做師父也的确不該管束你太多。絕情殿你也不是不能去,這長留山的任何一個地方,只要我可以去你也可以。但是,那個花千骨命格奇糟,一身煞氣,千載禍星。與她走得太近對你不是什麽好事情。”
流音心中酸澀,他知道摩嚴厭惡花千骨從來不是其他的什麽,只是怕她的命數會連累了白子畫連累了流音連累了長留山,這些他放在心上,付出在乎的東西。只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最最敬愛的,認定了只能仰望一生的師尊,那個向來做事不需要理由,下頭的人只需要聽他命令就可以的人,會願意這樣語重心長的對他解釋,對他說“這長留山的任何一個地方,只要我可以去你也可以。”。這般恩重!
流音握緊了手中的竹籃,努力忍住內心的激蕩,勾起唇,笑着舉起手中的竹籃,揭開上頭的青藍的棉帕:“世尊瞧瞧,這些花開得好不好?”
摩嚴一皺眉,不明所以。
流音捧起一捧桃花,豔麗的顏色映照的白皙的手展示在摩嚴的眼前:“如果阿音說想要将這些用來給世尊泡茶喝,世尊會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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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天地靜了,摩嚴不說話,只看着在風中顫動的桃花。流音抵不住摩嚴的目光,低垂了眼眸,長長的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擋住他不安躁動的情緒。
一陣風景,發絲在臉龐飛揚,白衣黑衣皆是衣袂飄揚。桃花終于受不住風的吹拂,落下手掌,那一
刻摩嚴動了。他接住落下的桃花中的一朵,流音也恰好此時收回手掌,忍不住擡頭看向摩嚴是卻被寬大的黑色錦緞繡以蒼龍暗紋的廣袖遮住了視線。而後就是頭上被一只大手一動。
“我倒是覺得這花用來泡茶不若用來配你。”摩嚴收回手,說了句也不知是個什麽意思的話,施施然的走了。
流音愣在原地,呆呆的伸手摸頭發,然後再摩嚴送他的發簪邊摸下了——一朵桃花。流音沉默的看着手中的嬌豔的花朵。表情一時扭曲。
他是男的啊!一朵桃花和他配飾什麽歌意思啊喂!好想把它扔掉算了,但是,這是師尊送的啊!扔又舍不得啊!怎麽辦?
流音糾結,最後還是木着臉将桃花收進了袖子裏。師尊給的,就算是□□也要笑着喝完啊,何況是一朵小小的桃花!
摩嚴走了許久,不見人跟上來。于是停下腳步,遠遠的看着還站在原地的人。流音一見連忙将桃花重新蓋好,跑了過去。
摩嚴見流音跑來,回頭繼續走。流音跟在他身後。覺得師尊似乎心情不錯。有人千金買心上人的一笑。他,也不在乎用一朵發間的嬌豔,換得師尊的歡喜。
兩個人的背影漸漸淡去。
也不知是那個小弟子剛巧路過,一臉疑惑的撿起地上的桃花,撓撓頭看了看四周:“奇怪,貪婪殿哪裏來的桃花啊?”
是啊!貪婪殿那裏來的桃花?這要問現在正在書房裏提筆準備批示公文,卻又下不了筆的長留世尊吶。
摩嚴站在書案後,蹙眉提着筆許久。最後還是擱下筆,從被徒弟收拾的整整齊齊的桌案邊取出一張宣紙來,拿鎮紙壓好,又取了小號的白雲筆仔仔細細的潤好了筆。低頭,在紙上描畫起來,下筆輕柔,連一向淩厲的筆鋒也收斂的鋒芒。像是一把入了劍鞘的絕世名劍。他寫了一手的好字,卻極少畫畫,不是不會,只是沒這耐心,也沒有那份感春傷秋,觀賞景色的興致。
小半個時辰後,摩嚴放下筆。端詳着紙上不加花青朱砂 ,只用淡墨勾勒的人。畫上的人半斂眉目,手中捧着一捧桃花,清雅安靜,似水風華。摩嚴看了許久,又重新提起筆,筆尖在将要碰觸發間那一只寬簪時又停下,猶豫着,最後還是擱筆不添。
阿音這孩子,當得上君子如玉,檀郎何須嬌花配。美則美矣,卻失了該有的風采。這樣幹幹淨淨的,最好。摩嚴取過畫,唇角竟是可以稱之為笑的弧度。那一刻的溫柔,沒有人知道,而摩嚴也從未想過深究。他看畫墨跡已幹,便随手将畫夾在另一邊專門放置一些他平常翻看的書籍裏。然後專心看起折子來。
摩嚴在畫流音,而流音,他也在提筆。他在畫,負手而立,威嚴的站在高大樹木下反而更加偉岸高大的黑衣人。那個人微微低頭,眉峰微蹙,眼神深邃。
作者有話要說: 表示作為一只一天上六天半的學生黨,只能是周更,每周一更是一定的,但是會不會多兩章,得看老師們大手一揮給不給放假Q-Q
☆、章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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