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明天,哦,不。是今天,确實是個好天氣。
流音在摩嚴的懷裏醒來,有那麽一刻腦子空白。似乎是還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等到清楚了時候,又搞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等到不知掉到那個地方去了的腦子回來,一擡頭正對上了一雙深深古井般一眼望不見底的眼睛。
流音愣了愣,怔怔的看着摩嚴的眼睛。他手下按着的是柔順的布料,薄薄的一層下面......是一個溫暖的胸膛。流音不由收緊手指,手心下是一顆心髒,他用自己的手,聽到了“咚,咚,咚”的心跳,緩慢而沉穩。那一刻他以為自己離摩嚴的心髒很近很近。那一刻他只覺得萬物空茫,世界寂滅。那一刻他跌入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并且永世不得出。
“醒了,就起來。”聲音低沉還帶着晨起第一句話的沙啞。
流音的心莫名的一抽,可他沒空去細管,他慌忙着手忙腳亂的爬起來。赤裸着雙腳就踩上了冰冷的地面,冷冰冰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哆嗦。快入夏了,清晨卻還是帶着涼意的。
摩嚴等他下床後,自己也坐起來。不意外的麻了半邊身子。他坐着緩了一緩,流音手足無措的站在床邊,慢了許多拍的神經終于發現他明明是與摩嚴相互躺平着睡下的,卻在摩嚴的懷裏醒來。
“師......師尊”,流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乍一開口差點咬到舌頭。
摩嚴心裏也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這樣的早晨實在離記憶太遠,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只能裝作淡定的樣子回頭看流音。
“您,早。”流音對上摩嚴的目光,腦袋一空。
摩嚴沉默了一會兒。流音低下頭只聽見心跳一聲急似一聲,如擂鼓。
許久,凍到流音的腳都開始麻木的時候,耳邊才響起摩嚴低低的一聲:“嗯,早。”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如泰山一般重重的撞擊在心頭。流音只覺得數年匆匆一瞬閃過,心裏頭酸的要命,又開心又委屈。
開心什麽,開心他和他可以從頭來過,委屈,委屈那些他強迫自己放下的曾經。
“地上涼,先将鞋穿上。”身體的麻痹已經好了許多雖然還有點此次的痛,但完全妨礙不到摩嚴什麽。他假裝鎮定的下了床後,才發現流音一直沒有穿上鞋。長年不見光的腳背暴露在清晨涼涼的空氣中更突顯兩分蒼白。摩嚴一蹙眉,道。
“啊?”流音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摩嚴按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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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鞋穿上再下來。”
“是。”流音呆着應了。
摩嚴看了他一眼,自行去取了衣裳要穿。流音看着摩嚴的背影,似乎在想些什麽。摩嚴看似如常,可脊背筆直的僵硬起,如芒在背,但他又不敢回頭。
房間裏彌漫着一種難言的尴尬。外頭的鳥兒“叽叽咋咋”叫的正歡。流音終于下定了什麽決心似得,給自己套上鞋後,徑直朝摩嚴走去。
摩嚴瞬間完全僵住,看着流音走到他的身前,伸出雙手......幫他将未理好的長袍理好,眉目低斂,神态安靜。
摩嚴愣了愣後,配合的伸直雙手,讓流音給自己整理。
一會兒,流音放下手。又去打水回來給摩嚴梳洗,摩嚴梳洗的時候他就快手快腳的穿上中衣外衣,等摩嚴好了,他也束好了發。然後在桌邊坐下,流音身體快于腦子一步拿了梳子漲到了摩嚴的身後。
明明是二十歲的他卻熟練無比的為摩嚴束發帶冠,快速的為摩嚴束好後,流音自己都沒敢相信,摩嚴卻是習慣了似得,看都沒看就率先出了房門。
流音看着摩嚴的背影發呆,他的手藝明明沒有這麽精的。原來身體也有屬于自己的記憶,不是說你的腦子一片空白就連身體也會忘記的。可偏偏許多人都忽略了。
摩嚴走了幾步不見流音跟上,他停下腳步,回頭:“這麽,不去書房了?”
“去。”流音連忙回神,小跑兩步跟上摩嚴。又在摩嚴身後半步的位置停下,慢慢的跟着摩嚴走。
一路無話。
等摩嚴到達書房時,落十一、上上飄等皆已經在書房等候。
摩嚴擡腳進門的一刻,“拜見師父(世尊)。”衆弟子齊齊躬身行禮。流音默默站在門邊看着摩嚴走進大殿,連背影都是高高在上威重無雙。
他看摩嚴坐上主位,端起早早便擺好在桌邊的茶,抿了一口後放下,淡淡了看了下首的一衆弟子,道:“起來吧。”。
“謝師父(世尊)。”落十一等低頭起身。
似曾相識。如同昨日此情此景還在眼前出現,今日他就已經忘了個幹幹淨淨。流音臉色一白,不由後退一步,幾乎站立不住。他依舊不能放下。
摩嚴擡眼看了一眼門外,似是疑惑流音為何不進來。可一眼望去,門外空無一人。
“砰。”瓷杯扣響木桌,摩嚴蹭的站起身......
......
流音将頭抵在冰涼的廊柱上,雙唇緊抿。日頭漸漸高聲升。白花花的陽光照得貪婪殿的每一個角落都在發亮,可身體由內至外散發着寒氣,許久不見得回溫。
可逃避是永遠沒有辦法解決問題。他下了那麽大的決心,好不容易才走出了一步,不可以就這樣退縮。
緊緊抓着柱子的雙手僵硬而緩慢的發開。他蒼白着面色,腳步卻無比堅定。
不遠處,黑衣的人負手而立,在流音動的時候他一閃身躲到了樹後,等确定流音離開後,才自行離開了。
等流音端着上好的君山銀針敲開摩嚴書房的門時,摩嚴坐在書案後看折子,頭也不擡,只是淡淡的問了句:“到哪裏去了?”
流音低下頭,恭敬的将茶放到摩嚴的桌旁,然後将殘茶放到端盤上,強勾起唇反問:“師尊以為呢?”
摩嚴端起茶抿了口,“問你話就好好答。慣會胡鬧。将杯子換了就回來,還有疊子墨等你來。”
“是。”流音低頭,“阿音去去就來。”
“嗯。”摩嚴略一點頭。
流音端着差不多還是滿滿一杯的涼了的茶往門口走,心裏送了一口氣。明明以前那麽容易的相處,現在卻難得讓人覺得宛若登天一般。
待流音走到門口時,突然聽到摩嚴随意的道:“對了。”
流音心頭一緊,還以為摩嚴要說什麽。
“你若覺得無事做,等你傷好的差不多,便去下頭授課。你若不想去,那便也由你。”
“阿音聽師尊的。”一聽是這個,流音停下腳步,回身躬身應了之後,轉身離開。
摩嚴似乎是認真的開看折子,聽流音回答也只是又“嗯。”了一聲。但他等聽到雕花木門合上的聲音,擡起頭一看緊閉的房門是,身體也是一松。他不會讓人知道他剛剛根本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要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也不過是說着簡單。但他們都那樣努力的想要好好的相處。因為重要所以不說。因為太重要所以一切都可以忍下。哪怕是吞下自己的心頭血也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表示新開了個坑~《夢若嘆息》
☆、章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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