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在門邊傻站了許久。流音動了動半邊發麻的身體,終于想起來他還要去買東西不是,上午一個來回想來也是夠的,下午他還有課要上。他想着,直接禦風出了長留。

摩嚴坐在書房裏拿着折子卻怎麽都不樂意去看,腦袋裏亂七八糟的像是團漿糊。他發火将折子一扔,無力的靠到椅背上揉揉眉心。最後沉沉的嘆了口氣,拿起桌邊的宣紙,再拿起支适合的筆潤好,可要下筆是卻頓在那裏,腦袋裏空空的什麽都想不起來。

“啪嗒”,墨汁順着筆尖掉落,在潔白的紙上留下一個大大墨點。摩嚴連一黑,抓起紙直接揉成了一團,“啪”的扔到地上。

外頭正準備來請安的落十一看見了,得出結論,今天的師父心情非常之差,他要小心伺候。

“師父。”落十一進門行禮。

摩嚴擡頭看他一眼:“嗯,起來吧。”

“是。”

“你明日要出去,都準備好了?”摩嚴邊糾結着,口上也不忘問落十一。

“都已經準備好了。”落十一規規矩矩的回答,摩嚴問什麽他回師門,一個字都不多。

“那好,你下去吧。”摩嚴繼續頭疼的看着依舊潔白的宣紙。

落十一非常歡快的回答:“是。弟子告退。”

落十一利落的往外走,摩嚴卻突然想起了,“等等。”

落十一落下的腳步僵住,恭敬的回身,心裏卻在暗暗叫苦,求師父的火氣可別往他身上發哦。

摩嚴放下筆,道:“你去拿些顏料來。”

“啊?”落十一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要顏料做什麽?但下一刻他立馬反應:“是,弟子這就去。”然後行禮,跑走。

摩嚴看着自己面前擺的端端正正的紙,繼續苦思冥想。你說他到底要做什麽?他在努力的哄一個人。縱然他并不曉得這樣做能不能哄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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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音回來時,摩嚴又去找笙蕭默去了。流音看着空蕩蕩的書房,低頭将東西放在書案上便轉身離開,多一眼都不曾看。

落十一明日要帶隊歷練,流音下了課又趣了趟醫藥閣,将前兩天沒做好的藥丸藥粉全都做好打包後給落十一送了過去。等一切事情忙完已經是戌時(十九點至二十一點)了。流音經過摩嚴的書房,琉璃燈明亮的光芒透過窗戶紙照在流音身上。流音定定的門外站着,手眼看就要推開那扇雕花木門,可最後流音屈起手指轉身快步走了。

他不想見他,他有何必去惹他煩惱。流音強咽下口中的苦澀。

落十一剛睡下準備為明天養精蓄銳就被陣敲門聲折騰醒了,心裏郁悶這大半夜的誰啊?落十一擡頭第一件事先看看糖寶,見糖寶在一邊的小床裏翻了個身繼續睡的香。

落十一呼了口氣。聽外頭輕聲喊道:“十一。”

是流音師兄。落十一本來還有點郁悶,一聽是流音覺得應該是有事,翻身下床就去開門。

“吱呀”門應聲而開,流音後退一步,看落十一只穿了見裏衣挺不好意思的道:“夜深打擾你了。”

“沒事沒事,師兄可還有事?”落十一知道流音在這個時候來肯定有不得不現在說的事情,也沒什麽在意的了。笑着問道。

流音有些尴尬,将手中的端盤往落十一手中一放:“我,師尊書房的燈火現在還點着,你能不能去幫我瞧瞧,去說一句,讓他早些休息去。我們不說這燈就該點到明日天亮了。”

“哈?”落十一看看手中的東西,這種事情顯然是流音去說比較好吧。他去?

“勞煩了。”流音見落十一疑惑,卻解釋不了,難掩失落的說了一句。轉身走了。

落十一看看手中的東西有看看流音的背影。咽下了口中的問題,乖乖的打點好自己送茶水去了。勸師父這樣的活計,他說十句都未必有師兄說一句管用,不過師父看在這杯茶的份兒上,應該會聽吧。

落十一端着茶小心翼翼的敲了敲書房的門,心裏有些忐忑。連他都看出來了,這些天師父和師兄兩個人鬧矛盾了,看師兄的模樣他覺得事态有些嚴重啊。

流音躲在書房外面,眼見着落十一吧茶端進去,過了一會兒又出來,而書房的燈也終于熄滅。他若有所失的站了會兒,晚上的露水打濕了衣服,有些涼。

他打了個寒顫,抹了把濕漉漉的臉,等一縷晨光照進貪婪殿才急匆匆回房換衣服。然後去了十二偏殿,落十一帶隊去了,他空下的課就由流音補上,這個把月夠他忙的。

等到下午弄完了差事,流音只覺得腰酸背痛外加頭暈眼花。暈乎乎的走在路上,就見眼前又一花,被轉角蹿出的弟子撞得差點一個長沙落雁式摔跤法。還好流音身手快抓住了一邊的樹幹。

可那個弟子可沒這麽好運氣了,一個屁股墩兒摔了個結結實實。手中的東西也呈抛物線飛出。“啪嗒”摔在了地上。

“哎呦!誰呀!”弟子還沒爬起來就那裏喊,流音微微一蹙眉。這是哪家的,橫沖直撞,沒個規矩不說,一點禮節都沒有。

流音沒有理會他的大呼小叫,走到看到飛出去的東西是個長長的黑漆木盒子,盒子雕刻精美,只是被摔得太狠,裏頭的東西咕嚕嚕的滾了出來。一卷畫?流音随手撿起來,沒想那畫沒有紮好,畫卷“呼啦啦”的全散了下來,流音怔住了。

方識好不容易手腳并用的胡亂爬起來就見那個撞了他的人拿着世尊拿來裝裱好的畫,吓得魂兒都掉了一半,撲過去就搶。

“你,你做什麽呢?這是世尊的畫,你不要命了?快還給我!”

方識是什麽速度,流音又是什麽速度理所當然的流音只是一個轉身就躲了過去。

“你說這是誰的?”聲音泠泠淙淙,如溪水流淌。

方識回頭一看,瞬間啞巴了。

流音,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難得拿出個長留大弟子的架子。慢悠悠的将畫卷回去,邊卷便道:“拿着師尊的東西橫沖直撞,沒有規矩不知禮節,你是哪家的?說我不要命的,你是第一個?”

方識腿一軟就給跪了,他是第一百二十九代弟子,按禮要稱呼流音一聲太師伯。“弟子,弟子......”

流音看着他哆哆嗦嗦的樣子,連頭都懶的搖了。撿起地上的盒子擦幹淨,再将畫卷仔細的放進去關好,遞給地上的方識道:“今日之事我便當沒發生過,你也将它忘了就是,東西給師尊送過去,不許與他人說遇見了我。”

“是,是。”方識雙手接過盒子,連忙回答。

流音繞過他走開,覺得自己的每一步都是輕飄飄的,腳踩在地上很不真實。那幅畫精致美麗色彩和諧。悠悠的雲朵飄在天空,柔和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傾灑下來,留下斑駁的光點。

那副風景是貪婪殿,而倚在樹上,低斂眉目,挑着唇閑适的吹着葉子的人,是——他。

流音突然沒了力氣。他撐着樹幹,滑坐到了地上。那幅畫不同于先前他看到了任何一副。本該淩厲的筆鋒卻柔和的沒有棱角。本該冷厲的色彩,卻鮮明的畫下了那天的溫暖悠閑。流音自己都不記得有那麽一日,可看着那幅畫腦子裏突然想起那天的雲淡風輕,鼻子裏還有那天風帶來的樟樹香味。

從畫的角度看師尊他是在一邊的回廊上看到他的,他都不知道,原來那時候他站在那裏。流音覺得難受,心像是被淋上了絕情池水一樣的痛,他甚至覺得自己聽見了血肉被腐蝕的“滋滋”聲。為什麽要讓他看見呢?

他看見了又有什麽意義。師尊,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啊!一面躲着我,一面又做這些。你根本不懂得我當初問你要一副畫是為了什麽。你根本不懂我看見你夾在書裏的一副人像究竟為了什麽那麽開心。你更不懂得那些對于我意味着什麽。

我不說時你不明白,可我已經清清楚楚的告訴了你,為什麽,你還是不懂呢?痛也好愛也罷就連放手難道都是我的一廂情願?與你而言到底又算是什麽呢?你拿一副畫來,是想做什麽?與那支筆做交換?還是說單純的感到抱歉?

你錯了!我要的從來不是你的一幅畫,而是你的心。你畫畫時的心情,你畫我時心情。你究竟是為了什麽去花下這一副畫。在一個喜歡你的我面前,像是哄一個鬧脾氣的孩子般給他喜歡的玩具愛吃的點心,這算是什麽呀?

流音不停的想着,一時氣血逆行,喉嚨裏突然湧出一陣血腥味,他慌忙拿手去捂,還沒有來得及強硬的将那股灼熱的血腥咽回去,人突然一頓咳嗽。鮮血若離弦的箭噴在手心,又從指縫間漏出,淡藍的衣裳濺滿了斑斑血跡。

流音呆呆的看着,眼睛突然失了神彩。只是覺得有什麽滾燙的液體打濕了臉,眼前的世界都模糊了。

陸潺雪愣愣的站在角落的,看着那個她心裏永遠從容的笑着的人失了魂魄般癱坐在哪裏,淚水凄然而下。她想走過去,至少給他一塊手帕。可看着那個死去了顏色的人,看到那刺痛眼睛的鮮紅,雙腳像是沒釘在原地,一步都挪動不得。只能呆呆的看着那個人傻坐在那裏,等太陽将落是才回魂一般,顫抖着扶着樹幹站起來,慢慢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她看着人走遠,終于脫力的跌倒在地上。她是來找東西的,這塊地方人很少來,她不小心路過一次就掉了東西,回來找時就見到了這一幕。她突然覺得那塊帕子找不找回來,真的已經無所謂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在更新的份上,孩兒們敢不敢點擊上頭的作者名~~【正在為新坑推銷中的一只【捂臉】】

☆、章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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