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1)

身體疲憊的如一灘爛泥,明明應該到頭就沉沉睡去,可腦子卻清醒的可怕。也有迷迷糊糊的睡過去的時候,但睡去每一刻又突然驚醒。只能怔怔的盯着面前熟悉無比的面容,神志清明的等待天亮,等待他這一生執着的歸處。

流音輕輕的将頭靠在摩嚴的胸口,身體一動就痛的厲害,像是和師尊打了一天一夜似的酸痛,可下頭灼熱的撕裂般的痛楚告訴他,哪裏有這樣簡單。

晨曦的第一縷陽光照到海面上,海面閃耀出粼粼波光。太陽越升越上先是長留山再是三聖殿都被籠罩在和曦的陽光裏,又是一個豔陽天。陽光落在相擁而眠的兩人身上說不出的溫馨和諧。

摩嚴本就習慣了早醒,在太陽升起的時候一般他早就穿戴完畢了。難得今天有所延遲,但在刺眼的陽光下頭,也是蹙着眉微微睜開了點眼睛。而流音醒着卻靠在摩嚴胸口,只當自己是無知無覺。

早晨剛醒的人難免會有些迷糊,更何況是宿醉之後。摩嚴隐隐覺得有什麽壓在胸口,不大舒服,伸手一摸。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手指穿過細長的發,很柔軟。摩嚴順手拍了拍,跟流音小時候摩嚴叫他起床一樣。拍完,摩嚴自己先愣了。流音睜開眼,這一幕本該溫馨熟悉,可偏偏他只覺得可笑。

他沒有理會顯然不在轉态摩嚴,自顧自的坐起身,他的動作很慢,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酸不痛,一點力氣都沒有。他靠坐到床頭邊不再動了,錦被堪堪遮擋住胸口,露出精致的鎖骨與修長的脖子。

摩嚴的目光跟随着流音的動作,他看到原該白皙無瑕的皮膚上印滿了斑斑痕跡,臉色一變,終于想到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猛的坐起來,一身殺氣四溢,擡手就要想流音揮去。流音回頭鎮靜的看着他,似乎已經預料到了。

熟悉到永遠不可能認錯的面孔,摩嚴的手堪堪停在流音的脖頸邊,說什麽都再下不去手。在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殺了那個人。一身最看重聲譽,這樣敗壞名聲的事情他是絕不可能讓事情發生的,若不小心發生了那就要毀掉。

可如果那個人是流音呢?他下得去手麽?他已經差點要了他的命一次,那時的害怕惶恐還歷歷在目,失去的可怕他再不想體會第二次。所以,所以,他屈起手指握緊了拳頭,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咬牙将手收了回來。

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喝醉了之後都做了些什麽混賬事情!殺氣瞬間消失無蹤。流音靜靜的看着摩嚴的一系列反應,看着他陰沉的臉色,看着他帶着不可置信與慌亂的目光躲避他的眼睛。

“你......”摩嚴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麽。雙手緊緊的握住,這樣的事情便是連摩嚴也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覺得自己無言面對流音,那是他的徒弟呀!

流音那樣平靜,好像一個必死無疑的犯人等待鍘刀落下的模樣。“我?如何?師尊。”

他輕飄飄的一句稱呼卻讓摩嚴一顫。他咬緊牙根呵斥:“荒唐!荒唐至極!”,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卻不知道他在呵斥誰。那一刻摩嚴很迷茫。可他依舊不敢看,不敢想。他不信他會對阿音做出這樣可恥的事情,可又不得不信。他知道阿音對他有情,可他從不敢想有朝一日他們竟然會生出這樣的事情。

讓他想想,讓他再想想。摩嚴的神色變了又變,放在身邊的雙手松開又握緊。

最後這個神明一般高大偉岸的仙人無奈的閉上了雙眼,聲音喑啞發澀,由帶怒火:“等子畫回來重掌絕情殿,我這條命你就拿去。”,他想起來了,那如同蝴蝶點過湖水般的一吻,想起那口酒烈到心髒都燙的厲害的滋味。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腦子空空蕩蕩,最後他只能說這樣一句話。

他說什麽?流音怔怔的,已經做好了什麽結局他都接受的心突然痛了,肝腸寸斷。一條路明明只有前進和後退,可他兩端都不選擇,他說他将命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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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音仔仔細細的看他仰慕了一生的人。看他一身疲憊,看他閉目自責,看他怒氣難消。他看着他,無端端的懂了。流音用平靜掩蓋痛苦,而摩嚴用憤怒掩蓋無奈痛心。

摩嚴他,原本就是一個不善于表達歡喜與悲傷的人。

可縱然不會表達,流音不信到了這一步摩嚴還能裝作不懂他的意思。他要的是什麽他明明清楚的很!他寧肯他義正詞嚴的拒絕,也不要他說将命給他這樣的話!

流音血液沸騰,可身體卻很冷,冷得不禁打哆嗦。他顫抖着手,忍不住抱緊那個從頭至尾不敢正視自己的人。摩嚴一僵,流音抱住的依舊是一具散發着寒氣的身體。

“我......”流音被凍得連話都說不全,他不知道這從血液裏溢出的寒冷該怎麽驅散,他只能抱緊的摩嚴,說:“我不要這個。你說過等長留不需要你了,你就帶着我去走走,就我們兩個,看盡山河風光。”

摩嚴想過推開,卻根本無力,他只能用一個長輩包容着小輩的口吻道:“昨夜是師尊的錯,你若怨我就将這條命拿去抵還。”他知道他也在逼他,或者說,是威脅。

這和拒絕又有什麽分別。流音給的選擇是摩嚴要麽接受他要麽放他走,而摩嚴給流音的路是要麽流音放手,要麽摩嚴死。

所以注定是流音輸。他懂了,冷得更加厲害,慌亂中抓住摩嚴的手背,手指放在摩嚴的掌心,他将臉貼在摩嚴的肩頭,聲音竟是想不到的淡然:“你明知道,我不會要的。摩嚴,我已經做了決定,可讓我重新提起的人是你。我清楚的知道,你是我師父,從小一直疼我長大的人。可我喜歡上了又有什麽辦法呢?我從來都聽你的,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流音笑了,原來這雙溫暖的可以将他高高舉起的手也會這麽涼,這麽無力。流音已經流不下什麽東西。他放開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摩嚴,一言不發的俯下身勾起床下的淩亂的堆在一起的衣裳。全身都像是被碾壓過的痛卻一點都不影響他快速的套上長袍,抱着衣裳頭也不回的跑到了門邊。

摩嚴一刻都不曾擡起頭,直到門口響起淡淡的一句:“昨晚的酒裏我下了催情藥 ,錯的,是我。”

摩嚴雖然隐隐想到,卻真的由流音親口說出來,他還是覺得愕然,擡起頭看着背光而立的單薄的身影,看着他一點點消失在他的視線裏,而他沒有叫住他。

☆、終章

終章

流音放手關上房門就再沒有力氣,倚着房門滑坐下,後頭那說不清的地方一陣抽疼,疼的流音倒吸了口涼氣。但過一會兒也就緩過來了,他呆呆的擡着頭,目光沒有焦距,便也不可知道他到底在看些什麽。

他只是覺得這一生種種若走馬觀花,大部分都是摩嚴的影子。看到的最多的,是他的師尊對他的好。別扭的關心他的時候,生疏的愛護他的時候。他的師尊護短護的坦蕩,轉過臉來對他說這一生可以放肆而活的時候。

他想他是被他寵壞了。什麽事都敢做,連,傷害那個待他最好的人,都敢。

他知道這一次,他做錯了。

他分分明明的看到了他的痛心,清清楚楚的看見他寧可将罪責全攬到自己身上。縱然流音從不認為那是罪,可摩嚴是那麽覺得的,于是那便是罪吧。流音認了。那麽他既然知道錯了,就要改。改不了,還要再受更重的懲罰。流音想,他挺願意的。

流音他不癡不怨不恨不傷,安安靜靜的清洗上自己,穿戴好衣物,那身以白為主只在袖口襟邊搭上淡藍繡線的衣裳。長身玉立,清秀寧靜,如一條清澈溪流泠泠淙淙流遠。

他擡頭看着日上中天,陽光刺眼,他微微眯起,覺得天氣也是十分的好。真的很好。

他勾着唇笑。一路靜靜的走,從貪婪殿到長留山,見過許多或熟悉或陌生的人。他們叫什麽的都有,什麽“師兄”“師伯”,更還有叫“太師伯”的。原來他的輩分也這麽大了。流音有些恍惚,似乎在前不久他還見了一個人都要張口喊師兄的呢。

一路無阻的進了三生池,到了邊上,他蹲下。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個人蒼白了這麽許多,臉色白的不大正常,唇上也只是淡淡的一層看不大清的粉色。應該是瘦了,流音想。可他辟谷多年,如今更是之差一步就能登的仙位,怎麽就瘦了?

師尊。阿音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你能平安喜樂。也說過不論是誰擋了你的路阿音都不會手軟。可惜這些我親口說出的話卻至今未實踐。君子不欺,阿音或許算不得君子,但對于你的話總要兌現。

師尊不喜歡被人诟病,那阿音也不願意聽到有人說師尊的不是。師尊說阿音錯了,所以阿音便錯了,所以是阿音錯了。

今生今世,阿音能還師尊的恩德實在寥寥,如今,便将這一身皮囊還了。你看,如何?

絕情池水驚起浪濤三尺,最後終歸平靜。

......

夜上三更

長留卻突然吵嚷了起來。

“儒尊儒尊,不好了!”一個小弟子滿面慌急,不停的拍打着笙蕭默的房門。

笙蕭默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這還能不能讓他睡個安穩覺。他便穿戴衣服邊應:“啧,大晚上的又出什麽事了?”

小弟子不知道是急的還是吓的,語帶哭腔:“是世尊,世尊他瘋魔了,現在,現在正掏幹三生池呢!”

“什麽?”笙蕭默一聽到世尊就覺得不大好,聽到後面一句,寒毛都豎起來了。

慌忙系好衣服帶子就往三生池沖。

可等他到的時候,三生池安安靜靜,并沒有所謂的世尊發瘋了的情形。他只看到空空蕩蕩真的一滴水都不剩的三生池,也站立在絕情池邊的摩嚴。他輕聲走過去,才看清摩嚴站在吃遍呆呆的看着手中緊握着的簪子,那簪子笙蕭默覺得眼熟,再走進站在摩嚴身旁一看才反應過來是摩嚴當初拉着他跑了大半個東海才給尋來送給流音的那一根。

流音日日都帶着,怎麽會在師兄手裏?笙蕭默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怎麽想到想不起來。

“師兄。”他只能開口小心的問:“發生什麽事了?”

摩嚴依舊盯着手中的發簪,似乎不知道笙蕭默的到來,也未聽見他的問話。古怪的氛圍蔓延開來,讓笙蕭默也一時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三生池邊一時寂靜,落針可聞。許久,久到笙蕭默以為摩嚴永遠不會再動了的時候,那具已經凝結成了石像一般的身體。他像是太久沒有動而生鏽的機器,懂得極其緩慢,好像再用力一點“咔咔”作響的關節連接骨頭,下一刻就會全部碎成灰飛。誰見過這樣的摩嚴,神情呆滞雙目無神,笙蕭默覺得揪心,面前這個頂天立地,為人遮風擋雨的長留世尊讓人生出他下一刻就會倒下,并且再不起來的恐慌。

笙蕭默慌亂的想要扶住他,卻被摩嚴揮開,不容置疑的态度。摩嚴他緊緊的攥着糾結燦爛如星下幽海的簪子,一步一步出了三生池,上了貪婪殿,回到他沖出的地方。但他踏入房門的那一刻,雕花木門便自動合上,并不論外頭的人如何叫喊拍打,都不曾打開。

笙蕭默一路跟着摩嚴,他看見雕花木門緩緩合上的那一刻,那黑衣的人好像瞬間蒼老。可神仙的時間歲月早就停止了轉動,又怎麽會老去?

那扇門關了三天,終于在三天後的一個下午重新打開。笙蕭默聽到消息急匆匆的趕到貪婪殿的時候摩嚴已經恢複如初。他負手站在九曲回廊上,似乎在看風景,又似乎眼中什麽都沒有放入。

“師兄。”笙蕭默只喊了一聲,便再開不了口。原來仙人真的會蒼老,明明容貌身量都與之前一般無二,可就是老了,從內開始。

這時候摩嚴開口了,聲音低沉卻像是不用風吹便已經自己散落不成樣的沙子:“他最後留給我的一句話,說他自己錯了。”

笙蕭默知道他在說誰,所以更加無法接話。摩嚴也不用他接,只是自言自語一樣的說:“我記得我跟他說過他這一輩子他想要怎麽過就怎麽過,反正我護的住他。他錯了,也沒有關系。”

風徐徐的吹亂樹葉,摩嚴頓了頓,突然問:“他錯了麽?”

笙蕭默回答不出來。摩嚴也沒有讓他回答,或許他問的根本就不是笙蕭默。

摩嚴還是摩嚴,威嚴苛刻,高高在上如天神。

可又有人隐隐的覺得世尊變了。變了什麽?似乎變得喜怒不形于色,怒火少了,歡喜也不見了。

夜,深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摩嚴越來越忙,忙的日日夜夜都在書房渡過,甚少回房。可摩嚴忙成這樣,落十一卻天天沒有事情做。不是沒人去勸,只是一開口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琉璃燈盞半昏,摩嚴提筆輕輕勾勒,細細描畫,似水如風般安靜悠遠的人便在筆下一點點成形。溫柔的筆觸,圓潤的筆鋒,全然不見往日淩厲。他在畫畫,在畫一個又一個記憶中的阿音。

襁褓中由他抱着的,小蘿蔔頭一樣牽着他的手走路的,還有長大後俊秀清雅的,他都畫。一夜又一夜不停的畫下去。千姿百态,不同模樣的阿音,他畫了一個又一個,不眠不休。

琉璃燈盞徹夜燃燒到天亮。摩嚴停下筆,擡起頭時,畫中的人突然推門而入,背光而立面容模糊,他似乎是在嗔怪:“師尊,阿音不在您又不好生休息了。您這樣讓阿音怎麽放心離您兩日。”

摩嚴一瞬恍惚了,怔怔的看着緊閉的雕花木門,唇微微顫抖:“那就別離開,一日,都別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以為終章就結束了喲~想看BE的孩子在這裏就可以了~如果想看一個好結局的呢就可以繼續往後了~表示因為不知道後記能不能放在正文裏明所以就放在了下一章“作者的話”裏。願意看的孩子可以瞄一瞄~~~O(∩_∩)O

話說,這一章有木有虐哭兩只~~虐哭的請舉手,我不會告訴你們介只差點飙淚了的。摩嚴的最後一句有木有戳心窩子,有木有~~介只自己感覺最後一句蠻喜歡的【捂臉】

☆、緣(圓)

緣起時

摩嚴最後見到竹染時,竹染句句說的全是他母親他自己,絕口不提一句他師兄。

摩嚴不知道為什麽卻希望他可以提一句,提一提那個人,那個名字別人怕泛摩嚴忌諱,已經許多年不曾聽過了。

摩嚴一直等到白子畫自斷心脈都沒有聽竹染提上一句。耳邊所有倒是別人在喊“尊上不要!”,而他只是看着,覺得子畫的選擇未必不好,活着遠比失去痛苦。死去的人已經不會再痛了,而活着的人還有繼續煎熬,繼續加上失去的痛苦茍延殘喘。

可他又覺得子畫去了,不好,很不好,因為他又是被留下的那一個。他又要失去一個至親之人了。摩嚴微微擡頭,聽着雨聲潇潇,面色慘淡。

這時一直安靜的站在一旁的竹染嘴唇微動,卻是傳音之術“你是不是覺得是你害了流音?”

摩嚴沉默,或許他的潛意識裏确實是這樣認為的。如果不是他攔着阿音的話,他就不會選擇跳絕情池那樣決絕的方式。他可以游歷天下,可以肆意活着。而不是,被絕情池水生生腐蝕的連骨頭都沒有留下。那是絕情水啊。還記得他那時候不過是手臂上被淋到,就痛成那般模樣。如果,如果只整個人呢!他甚至不敢想,不敢想他疼着護着長大的阿音,會痛成什麽模樣。也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選擇那樣的方式決絕離去。

更甚至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想,如果,他不愛他,是不是就不會痛了。

耳邊傳來竹染的嗤笑聲:“他想是死恐怕都只是為了一個你。為了你可以痛快。摩嚴,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忘記的人......”

“你做了什麽?”摩嚴冷聲問,心中升騰起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讓他一下子恐慌起來。

“也沒什麽。不過他想記起來我就讓他記起來了。呵,摩嚴其實我現在告不告訴你都沒有什麽意思了。我只是要代他對你說一聲,好好活。”

是。他代流音說一聲。到了最後他放下了一些東西,又拾起了一些東西。

可,摩嚴呢?他或許只是覺得慘然痛苦。他太清楚阿音了,所以他更加知道,如果阿音記起來又會是如何心傷。可說到底,不記起來他就不會難過了嗎?以阿音的聰慧,其實他自己造就知道了。可也或許正是這樣,摩嚴才更加痛苦。阿音說他是全世界待他最好的人,而流音難道就不是對摩嚴最好的人麽?而他摩嚴傷了全天下待他最重的人,體無完膚。

那頭是花千骨與白子畫糾葛的結束,花千骨身體和神魂都散做千萬片,往十六件神器飛去。她用自己來修複那些荒蕪的、死掉的、殘破的、毀滅的,世間萬物,六界生靈,一點點開始複蘇再生,時間仿佛倒流了一般,這些年因妖神出世直接和間接死亡、破滅、受傷害的人或事物全部都退回了原點。

摩嚴被竹染的話刺到靈魂的最深處,傷口被撕開,鮮血淋漓的痛,可他還不能叫喊出聲。可就算他叫了他喊着他痛,又能怎樣?又有誰來撫平他的傷痛,那個人終究是回不來了。那個天上地下唯一的人,終究是回不來了。摩嚴神情恍惚,對于他來說世界萬物都緘默了。

竹染又轉頭對着白子畫,開口道:“白子畫,我知道你沒辦法接受這個結果,可是你不要忘了,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她雖然一次次被你傷成那樣,一步步被逼成妖神,看似殘忍冷漠,可是其實從未變過,甚至從未怨過你。在霓漫天死的時候便已決定放下一切,開始煉化神器,想借助女娲石讓她所愛所傷害到的一切都複原再生,讓六界回歸妖神未出世前的和平,也想一死得到解脫。可是,從來沒有想過要逼你親手殺她,借此來傷害你。是你最後,又逼着她恨了你。”

“其實,她一直有給你機會,是你自己不肯面對,不肯信任。就算到最後,天下和她,你選了她,不肯殺她,她也會自絕于此,讓你情義得以兩全。對于這點,你潛意識裏其實也是知道的,只是你不敢賭,不敢相信她,不敢用六界來冒這個險,寧願選擇跟她同歸于盡。可是她偏偏就不肯如你所願,非要讓你活着,去承擔你所做選擇的結果。死有何難,最怕的是孤單而內疚的活。”

“女人很可笑吧?總是寧肯把一切都押上,只為了證明你是愛她的。更可悲是花千骨,明明知道結果,還是心甘情願被你再傷一次,只是想看看她在裏心裏到底有多重要。其實,你哪裏又會對她有一絲慈悲和憐憫呢?你心疼你內疚,可是這些年,你只堅持你認為正确的,從來沒有設身處地為她考慮過。如今,你就永生永世看着,守護着這個你用最愛的人的性命換來的世界吧。”

白子畫幾乎站立不能,心痛到已經沒有知覺了,額頭堕仙的印記逐漸消褪,只留下一片空白。

竹染看着他呆滞的眼,五識俱亂,神魂颠倒,知道他差不多已經瘋了。不由輕嘆口氣,愛到最後兩敗俱傷。

誰,又不是呢?只是那個人,将心上的那個人看的一切都重。為了那一個,他可以将自己的所有都抛掉,連愛恨都可以。

“早猜到會有這一天,知道沒辦法避免,所以一直在想怎樣才能挽回,才能救她,可是能力有限,哪怕集盡六界之法,我這一命,也只能換回她的一魄。白子畫,這是最後的機會,希望這一次你能夠珍惜,不要再等到失去了才來後悔……”

話音剛落,竹染已化作一道銀光直向十六件神器飛去。

“竹染!”摩嚴怔忪中回神,心口一痛。他之一生守護的人為什麽一個個都會離他而去。這又讓他如何承受。你們在離開的時候,又沒有想過有一個人,一直一直在原地守護着。

竹染卻終究還是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沒有憎恨也沒有原諒,他最後開口一句:“他至死一刻應該都是在想着你的。你何必一心求死?他舍不得你的。”

天空一陣巨大光閃。花千骨臨死前用餘力重新将妖力封印回了十六件神器之中,神魂四散,卻終于還是由竹染以命為代價,用禁術強收回了一魄。

摩嚴呆呆的站在空中。他竟然知道。摩嚴誰人都不知道的心思被竹染看出。摩嚴從流音離開的那一日便開始計算他離開的時候。他畫畫,畫到現在再沒有什麽流音可以畫下。他原以為今日便是他去找他的時候。他想去找他,找到他然後帶着他,看盡山河風光。摩嚴是怎麽想的。可他怎麽去找他呢?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只有一條路。十五年,他已經一個人等待了十五年,他以為他已經走到了路的盡頭。

現在竹染給他指了另一條路。等他,在長留等阿音回來。

摩嚴看着這世間。突然生出流音的豁達來。誰都求仁得仁,沒什麽好遺憾的。

子畫也好,竹染也好。都求仁得仁。不是麽?

那他呢?他求什麽,又想得到什麽?

摩嚴這一生都在為別人打算。因為他是長者,所以為師弟承擔,他強者,所以以長留天下為職責。

但他也有一天想為他自己做一點事情,比如,去選擇一個人。整個天下,他最珍貴的。

......

此後白子畫追尋殺阡陌蹤跡。長留在妖神一戰三十年後,由幽若繼任長留山掌門。摩嚴難得空閑了下來,大小事務交給了幽若和神跡一般活了過來的落十一。只有一些他們有疑慮的拿來請教摩嚴。摩嚴想,在等一段時間十一足夠繼任世尊之位時,他就将貪婪殿交給她。這樣當初對阿音說的便也算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等阿音回來。

又是一日豔陽高照的天,笙蕭默跟屁股後頭着了火似得,沖進貪婪殿,拉住悠閑的喝茶的摩嚴就跑。摩嚴這些年脾氣不知道好了多少。忍住了沒擡手撈起前頭那只狐貍就揍一頓,只問:“什麽事情火急火燎?越來越沒禮數了。”

笙蕭默高冷的笑了,他一把放開摩嚴的手:“我怕我現在不沒禮數的告訴你,到時候你就要......”

笙蕭默話沒說完就見摩嚴臉色突然一變,就乖乖的閉上了嘴。

他們已經到了十二偏殿外頭的校場上。只見裏頭新來的弟子練習禦劍練得火熱朝天。禦劍之術對于他們這些沒上幾天課的菜鳥來說太吃力了。大多數人對着那劍頻頻念咒,百般折磨,那劍依舊是紋絲不動。突然人群中一陣驚呼,就見一個藍色的身影“呼啦”一下飛的老高,下面一陣驚嘆聲。

“天哪,那應該進甲班吧!”也不知道是誰驚嘆了一聲。

上頭的那個指揮着海軒木上下翻飛,滿頭大汗,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會了,只是一上手就覺得自己是會的。但是一下子飛的那麽高心有點慌,駕馭的就不大穩當。

突然聽下面響起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放穩身體,不要慌,不要忘了口訣和心法,人要和劍融為一體。”

這個聲音不厭其煩,耐心的說着,他卻腦子突然一下空白了。

“呀!”不知道誰大喊了一聲。藍衣的少年只覺得寒風撲面而來,眼看着自己離地面越來越近,卻什麽反應都做不出來。

直到落入一個溫暖的散發着另人安心的沉香味的懷抱裏。他呆呆的擡起頭,入眼的是一張威嚴的面孔,天神一般。只是現在這個人的眼中帶着驚魂未定的,他低聲問他:“有沒有吓到?下次不要一下子飛那麽高,知不知道?”

流音還在發愣,四周卻已經“嘩啦啦”跪下一大片,授課的弟子高喊:“拜見世尊。”

“嗯”摩嚴應了一聲,想将好像吓到了的人放下來。剛剛便是他,看到他從海軒木上跌下來也是好一陣心驚肉跳。那種害怕,如同再一次失去。

少年确實是吓到了,但是又突然不怕了。他在摩嚴要放下他的那一刻一把摟住摩嚴的脖子。

所有人統一驚悚的表情。天哪!那是什麽樣的膽子敢往世尊身上撲啊!就世尊身上那股子氣勢,趕撲上去的,都是神人。

不過世尊會過來接住這個少年就夠讓很多人心驚肉跳,一臉茫然了。接下來的一幕更加跌破衆人眼鏡。

只見摩嚴嘆了一口氣,棱角分明的面貌柔和了下來,帶着一股子說不出的味道:“不哭了。委屈了,師尊改,好不好?”

他哄他,哪怕用了一生都學不會。但是至少,他可以将他想要的都送到他面前。

流音緊緊抿着唇,他哭起來總是這樣。眼淚不要錢似的往外流卻一點聲息都沒有。他将臉埋在摩嚴的肩窩,輕聲喊:“師尊。”

有些東西縱然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只要重新再一次看見那個人,那麽依舊不會失去。他放不下,所以他重新回到了那個地方。他舍不得,所以他回來找他。他忘不掉,所以在見到的那一刻往昔種種紛至沓來。

師尊......

別哭......

作者有話要說: 偶不會告訴你們自己寫完後看了一邊,快哭了QAQ,

然後正文完結了,番外開始了,番外一可能會有點短小,不過,偶樂了~

表示摩嚴大大便可耐了耶~~(>^ω^<)

然後後記你們,要按麽~我想不然等番外完結吧,不過我不知道番外會什麽時候完結,因為介只舍不得了【捂臉】這不得他們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

話說有喜歡琅琊榜的妹子木有~介只已經在準備琅琊榜蕭景琰的坑了哦~介個已經準備日更了~有興趣的妹子到時候也看一下吧~~O(∩_∩)O不過這一次原創受的喜歡喝流音的是另一種不同的刻骨銘心哦~介只致力于寫各種不同的喜歡~~~

☆、番外一

番外一

最近摩嚴的心情很不好,為什麽呢?因為他家阿音圓潤的滾到房間去參加那個賭約了。

而摩嚴,呵呵,長留大部分人都走了,就連長留掌門都去玩兒了,就他要留下來住持大局。勞碌命啊,還是終身的。

而流音輕聲的安慰兩句後,很嗨皮跟着大部隊走了。只留摩嚴一個人日日盯着水鏡看。

流音下去覺得也還是當學生好玩兒,封了記憶就下去。下去以後,他想後悔都沒法子。天天看老師吵吵鬧鬧,在看學生吵吵鬧真是心力憔悴。最坑爹的是,就摩嚴那招人恨的本事,在得知流音也要下界後,不知道多少人暗搓搓的磨刀霍霍,準備摘走流音這顆綠草。于是流音還要天天應付那些他搞不懂什麽來意的人送吃送喝還送情書。流音一臉懵逼。摩嚴磨得犬牙都平了,一個個把那些名字給記住了扔黑名單裏,這筆賬我們慢慢算!

又是一日天朗氣清。白子畫教耐心的課沒幾人好好上,除了流音。他本來性子就靜,跟着白子畫一節課安安靜靜的看書釣魚讓他十分舒适自在。也有幾個隊流音不懷好意的,跟留坐一塊兒釣魚。其中就有一個陸潺雪。

那頭花千骨正與白子畫說話,這頭陸潺雪巧笑然兮:“诶,你釣的魚可比我的多多了。”

流音偏頭看了一眼兩人的魚桶:“你若喜歡課後你我換個桶子就是。”

“當真。”

流音微微一笑,溫潤如玉,“自然”

“啪”這是摩嚴捏碎瓷杯的聲音。

陸潺雪笑得好不歡喜。其實她來還真沒有氣世尊的意思,只是不甘心,想若是從頭再來一回,該是如何光景。

見目的達到陸潺雪便不再說話,她知道流音在做事情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安安靜靜的陪在他身邊反而更刷好感度。

第二日,流音一到位子上就看見桌子上放着一個小巧的食盒,打開一看一碗還在冒熱氣的魚湯。流音嘆了口氣,他不好口腹之欲,送吃食這樣的事情還是送給花同學比較好啊。

一邊偷偷往那邊瞄的陸潺雪看流音那樣子沉不住氣了,挪到流音旁邊若無其事的道:“你不愛吃魚?還是這湯犯了你忌諱?”

流音搖搖頭:“我只是不明白,我從未說過我愛吃食,怎麽日日......”流音頓了頓,然後一笑道:“只是奇怪而已。”

陸潺雪一臉懵逼。對哦!他們為什麽都給流音師兄送吃的?又不是花千骨,他們投其所吃。

陸潺雪嘴角抽搐,一把抱過食盒:“那流音,你喜歡什麽?”

流音愣了愣,想了老半天後,為難的開口:“這般一問我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我閑暇時看看書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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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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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