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藍星，華夏地區。

末世第三年，端午節。

A.M. 08:13

鞋底踩在堅固的地面上，堅實的腳踏實地的感覺給予舒晔不小的安全感。

他落腳在一處十字路口的中心點。

附近的崗亭和樓房早已破敗不堪，路面停放着積灰的廢棄車輛，幸運的是周圍沒有游蕩的喪屍。

迎面吹來的風混合着沙礫與血腥氣，舒晔閉上眼躲避風沙迷眼的命運。

視覺陷入黑暗後，聽覺越發敏感。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竟然再也聽不見其他的動靜。

拂過臉頰的風力漸漸減弱，舒晔睜開眼。

順勢擡頭打量了一遍頭頂的天。

黑沉沉的，烏雲密布，沒有一絲光亮從雲層上透下來，清早八點的天空卻漆黑如夜。濃稠如墨的雲團裏醞釀着不知名的風暴，時不時炸開的幾絲電光昭示着它的危險性。

舒晔陷入沉思，右手下意識摩挲了一下左手手腕內側。

片刻後，他松開手，屬于高階異能者的精神力以自身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一寸一寸的掠過這片土地，以探知舒晔想要的信息。

“奇怪……”

【奇怪。】

舒晔和寄宿在他身體內的系統同時喃喃出聲。

Advertisement

【奇怪什麽？】系統反應快，立即反問舒晔道：【你發現了什麽嗎？】

“我聞到了血腥味。”舒晔說。

他動了動鼻子，像是狗狗聞氣味似的，“很新鮮很濃郁的味道，肯定有幸存者不久前在附近停留過。”

“可是方圓兩裏地我都沒有發現異常。”

沒有異常，就是最大的異常了。

喪屍熱愛追逐活人的氣息與鮮血的美妙氣味，身為人類的舒晔聞到了明顯的血腥味，比人類嗅覺更加敏銳的喪屍不可能沒有絲毫察覺。

而有鮮血、或許還有活人殘留的氣味，卻沒有引起喪屍的大批量聚集，甚至也沒有導致喪屍的暴動，這現象怎麽看怎麽詭異。

【原來你是發現了這個啊。】系統聽完舒晔的解釋，電子音中帶着恍然大悟的意味，【我剛才也發現了這件事。】

“嗯。”舒晔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總覺得不太踏實。

他擰起眉，微移腳步環顧四周，喃喃道：“為什麽……”

【可能是有更高級的喪屍在控制低級喪屍的行為？】對于宿主的困惑，系統不走心的提出猜測，【百分之九十九的小說裏都是這樣寫的。】

【你以前不也遇到過高級喪屍嗎？它們很強大還很詭計多端……】系統唠唠叨叨的将舒晔曾經的經歷拿出來做例子，聽起來非常有理有據的樣子。

“……”舒晔後知後覺從系統不甚重視這件事的态度中發覺他倆之前異口同聲感慨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你剛才發現了什麽嗎？”頓了頓，舒晔有樣學樣的反問系統。

【我啊。】系統一聽，立即來了精神，它振奮道：【我剛才發現……】

才說了個開頭，系統恍然發覺談話的內容并非是令人愉快安心的話題，立即萎靡了下去，恹恹的電子音都低了幾度。

【我剛才在探查成天翊的方位在哪，可是五公裏內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系統感到十分困惑，【進行時空穿梭後，落地方位最大偏差就是五公裏的距離，成天翊不應該出現下落不明的情況。】

舒晔一怔。

他耳邊，系統自言自語似的分析聲尚未停止，【宿主你和成天翊同時進行時空穿梭，你順利安全到達定位的落地地點，說明進行時空穿梭時沒有發生意外。】

【那成天翊到哪裏去了……】

系統跟舒晔這位宿主相處已久，受人類的影響，它也越來越人性化，擁有的個人情緒與思想也越來越豐富。

就像現在，系統在後臺經過數據推算确定宿主舒晔的處境處于暫時安全的狀态後，它的注意力并沒有放在搜查宿主推測的“附近有幸存者”身上。

即使那是在末世中尤為珍貴的一條生命。

系統更側重、更關心于尋找三分鐘前與舒晔一齊進行時空穿梭另一個人——那位名為成天翊的男性是舒晔的合法伴侶。

在與這對夫夫多年的共同相處之下，系統對于成天翊待自家宿主的體貼照顧十分滿意，因此對成天翊看順眼了不少，連帶着也十分關切成天翊這位非宿主。

畢竟，在系統人性化情緒的影響下，它曾一度産生了一種自己是宿主的直系長輩、是宿主最親的娘家人的錯覺。

雖然舒晔不樂意系統當他爸爸就對了。

【你老攻掉了，你不擔心的嗎？】系統在舒晔腦子裏碎碎念，吵得舒晔腦袋嗡嗡響：【今天是端午節，我覺得我們一家人還是整整齊齊的比較好。】

“不用擔心的。”舒晔語氣平淡尋常，但其中透露出來的堅定意味十分明顯，“他不會有事。”

末世裏與隊友意外分離是很常見的事情，過分擔憂是一種徒勞而負面的情緒，在自身處境不明的狀況下，優先管好自己才是正理。

更何況舒晔對成天翊非常有信心。

成天翊的能力與心理素質遠超舒晔之上，如果遇到困難，成天翊百分百能全身而退。

不比舒晔靠金手指撐腰，成天翊最大的底氣就是自身的實力，他較之舒晔更像是一個硬核的滿級大佬。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成天翊暫時失去蹤跡，但舒晔隐約感覺成天翊離他并不遠，相遇是遲早的事情。

【真的不會有事？】系統對自家宿主的篤定的态度感到困惑，【你這麽肯定的嗎？依據是什麽？】

它數據模拟計算出來的還有多樣化結果呢，也不敢這麽确定地提出推測。

舒晔揉了揉眉心，言簡意赅道：“夫夫間的心靈感應。”

【……】系統閉麥了。

這種只屬于人類之間的玄之又玄的感應能力，是它探索不了的區域。

舒晔的腦海裏終于得到片刻的清淨。

他心下悄悄的松了一口氣，環視打量四周目光忽然凝在街角的一處井蓋上。

井蓋蓋得并不嚴實，像是慌亂間倉促遮蓋上去的一般，還留有縫隙。

聚精會神盯着那裏以後，舒晔用精神力“看”到井蓋上以及附近的路面灑有殘留的零星血跡。

是無比新鮮的血液，散發着誘喪屍的血腥氣，風卷着味道飄過來的方向，都與舒晔剛才聞到的如出一轍。

【幸存者躲在地下？】系統也注意到了宿主的關注點。

【探查過了，有一股似有若無的力量在阻止我深入地下了解情況。地面下是敵是友暫時不清楚。】

結束“幸存者”、“成天翊”兩個話題後，系統重新關注起自家宿主的安全問題來。

系統的數據庫裏有千萬種末世模拟場景，經過對比計算以及曾經經歷末世的經驗積累，當前場景的狀況無疑是不明危險級別的。

【有血液卻沒有喪屍聚集，我更加傾向于有高級喪屍的存在了。】系統說，【否則除了受高級喪屍的統治，還有什麽理由能讓喪屍抑制本能？】

系統說完後，有點怕自己的一番話給宿主增加無與倫比的壓力，于是又輕言細語的安慰道：【不過宿主你不用慌，經過我的數據推算，你受傷的幾率為零。】

“閉嘴吧。”舒晔無奈道。随着系統的話說出口，他的不安感又加重了許多，“我覺得你在給我立flag，我有種馬上要遭遇危險的感覺。”

【喔……】系統若有所思的拉長了音調。

【高級異能者的直覺往往是很奇妙的一種感應能力，準确程度堪比女性的第六感。】

系統認真的給出建議：【宿主，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而且……】系統坦言道：【我分析出你的受傷幾率為零，是将你所有能力都納入計算公式裏之後得出的結果。受傷幾率為零，不代表遇到危險的幾率也是零。】

系統吹了一波彩虹屁：【只不過宿主那麽厲害，遇到危險也是不怕的啦！】

舒晔剛剛将精神力收回，聞言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他對系統道：“成天翊在地下。”

不同于系統只感覺到有股力量在阻攔它，舒晔剛才用精神力感知得更加精準——那是成天翊用精神力撐起的隔離網，用來阻隔外界的探查。

舒晔與成天翊精神交融多年，他的精神力并不被排斥在外，與之相接觸後，很快就确定了這股精神力的所屬。

“不過……”舒晔臉上閃過一絲疑慮，“他怎麽鑽到地下去了？”

對此，系統很看得開，【時空穿梭落地點是有偏差的嘛，沒有挂在天上已經很好啦！】

舒晔：“……”

舒晔聽了想打人。

天空上積累的雷雲擠擠攘攘，吹拂而來的風悄無聲息的改變了方向。

幾乎是瞬間的，舒晔從面對系統時無語的情緒中回過神來，拔腿就往旁邊沖去。

舒晔邁開步子離開原地的下一刻，一縷從天空上迅速飛來細小電絲沒入他剛才站立的地面。

瞬時，砰然的炸裂聲貫穿耳膜，碎石四濺，有一塊還直接彈到了舒晔的後腦勺上。

一直跑出去幾十米遠，舒晔才停下腳步。他伸手摸了摸被打痛的後腦勺，回頭往後一看，平整的路面被炸了個凹坑出來，柏油馬路皮都被掀飛了。

【我的媽鴨……】系統的電子音裏充滿了驚奇與感嘆，【這是天譴嗎？】

“天譴你個頭。”

舒晔擡頭望天，不清楚這一變故是不是巧合，但與危機擦肩而過的驚悚感做不得假，他簡直汗毛倒豎。

舒晔果斷伸手撫上左手手腕內側，幹淨白皙的肌膚上銀色光芒一閃而過，随後一片狀如青色樹葉宛如圖騰般的印記浮現出來，舒晔在心底默念着“甄姬”【注】的名字。

緊急召喚過後，舒晔身旁的空氣産生水漣漪似的波紋，一個虛幻的身影正在逐漸成型，片刻後便顯露完全。

“過來了。”

甄姬剛被召喚出來，還來不及與舒晔這位召喚師寒暄幾句話，便立即警惕的做好了戰鬥準備。

她站在舒晔身邊，目光緊緊盯着一個路口的方向，手心上捧着的澄澈透明的水球自主旋轉起來。

黯淡天色的映襯下，一切都籠罩于陰影之中。

那個從左邊路口搖搖晃晃、甩着半截手臂趔趄走過來的身影并不明顯，得盯緊了仔細辨認，才能看得清楚。

甄姬注視着那個身影，目光冰冷而嫌棄，“這些東西……”

舒晔皺起眉，手指按在手腕的樹葉紋上，不敢松開。

繼第一個出現在視野中的身影後，緊接着出現了第二個、第三個……第十個……一百個……

喪屍身上難聞的腐臭味，被風裹挾着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