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瘦了

侯陌在東體附中十分有名。

甚至可以稱之為東體附中的噩夢, 或者是給東體附中帶來陰影的男生。

有名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因為侯陌真的非常騷，騷得東體附中的人恨得牙癢癢。

一個是因為侯陌真的很無敵，有超乎常人的計算能力和預判能力。和他對戰單打, 仿佛整場比賽都在侯陌的計算之中，全程被操控着, 還會有種被戲耍的感覺。

一場比賽下來, 挫敗感十足。

這種存在，在東體附中的學生看來就是眼中釘肉中刺。

讨厭他, 還打不過他。

這個女孩是女子網球隊的，對侯陌也是略有耳聞。

不過傳聞中侯陌又騷又煩人，還憑借一張讨人厭的嘴招惹了不少人，樹敵無數。

她以前幻想着，他恐怕會是188厘米的黑浪賤形象，欠欠兒的, 怎麽本人……這麽白？

還挺帥的？

侯陌狼狽地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被吓得心有餘悸地單手捂臉。

随侯钰則是快速查看包裏大哥的情況，生怕侯陌剛才突然坐下擠到大哥了。

對于侯陌的投懷送抱, 随侯钰嫌棄得差點沒把人踢出去。

侯陌看向那個女孩問：“怎麽？”

“白化病一樣，黃毛, 還歐式大雙，就是你了。”女孩看着手機裏的描述，再看看面前的侯陌, 确認了。

侯陌聽到這個形容真的氣得不行：“我不是歐式大雙，我那是眼窩！而且，這是亞麻色！”

至于白……沒辦法反駁。

他因為白，皮膚敏感怕曬，平時防曬做得挺好的, 護膚方面有底子任性，只塗乳液，從未用過美白産品。

可他還是白，白得侯陌想去做美黑，也不知道乃兒能不能變成棕色……

女孩沒在意這些細節，頗感興趣地問：“你怎麽這麽白呢？不科學啊！”

鄧亦衡在一邊解釋：“他新陳代謝可能和正常人不太一樣，我們曬黑了一個冬天才能捂回來，但是他不用，兩星期夠夠的了。而且，他現在是曬黑了的。”

說着，伸手去拽侯陌的袖子，露出肩膀來給女孩看：“這才是他真實膚色，白吧。”

女孩眼睛都睜圓了，驚呼：“我滿月照都沒他白。”

鄧亦衡擺手：“不是一個種類的，我們钰哥頭發是自來卷，能看出來嗎？他們倆打雙打就是标準的吹染燙組合。”

随侯钰和侯陌同時看向鄧亦衡，眼神不算友好，恨不得用目光淩遲了他，似乎覺得鄧亦衡有點飄了。

鄧亦衡當即閉嘴。

女孩爽朗大笑，随後自我介紹：“都忘記做自我介紹了，我叫呂彥歆，羽毛球轉的網球，才轉了不到一年，還只是業餘的，很高興認識你們。”

侯陌見老板娘那邊要端面過來了，只是冷淡回複：“你認識他們兩個人就行了。”

說完起身幫忙端東西去。

他們兩個人指的是鄧亦衡和沈君璟，随侯钰也被排除在外了。

随侯钰和侯陌是同樣的态度，坐在座位上拿着手機看微信，将冉述發來的語音消息轉為文字。

轉換完，文字整整占兩個屏幕。

和冉述聊天一般沒什麽正經事，知道一個大概意思就行，不用太走心，回複一個字冉述依舊能聊下去。

随侯钰回複了一個：哦。

呂彥歆也不在意侯陌的冷淡，畢竟侯陌也是傳說中的大神級人物了，只是嘟囔道：“有點酷啊……欸，小帥哥，你好像瘦了好多。”

這句話是跟随侯钰說的。

随侯钰擡眼看了她一眼，接着問：“我？有嗎？”

“上次見到你就覺得你瘦，這次更瘦了。”

侯陌端來餐盤放在桌面上分東西，分完之後拎起随侯钰的手臂盯着看。

他一直和随侯钰在一起，看不出來随侯钰的胖瘦變化。不過呂彥歆是時隔一個多月看随侯钰，估計能看出差別來。

侯陌問随侯钰：“最近上秤了嗎？”

“沒。”

“家裏有嗎？”問完侯陌就意識到了，随侯钰住的地方他經常去，自己就回答了，“哦，沒有。”

随侯钰：“……”

“等到學校後量一量，我也覺得你瘦了。”

随侯钰随便敷衍了兩句，看着面前的食物瞬間哭喪了臉，許久沒動。

清湯寡水的面條，兩個雞蛋，一盤青菜，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西藍花拌菜。

侯陌坐在他身邊，對他說道：“你得吃，實在不行我再給你要兩個雞蛋，不然身體受不住。”

随侯钰拿起筷子悶頭吃面條，吃了半碗就不想再吃了。

這時侯陌已經剝了三個雞蛋放在了他面前，他苦着臉，喝着面條的湯，吃着雞蛋，時不時看一眼手機。

這時，他難得聽了一段冉述發來的語音，主要是轉成文字的話不太對勁。他按了播放，就聽到冉述那邊在吃東西，一邊吃，一邊含糊地說話。

他打字回複：你吃什麽呢？

冉述：[圖片]

點開圖片，就看到冉述在吃火鍋。

随侯钰看看自己面前的清湯寡水，再看看冉述圖片裏的火鍋，心理一瞬間不平衡了。

侯陌也注意到了他的手機，指着其中一盤肉說道：“這是紅肉吧？”

“他不打算參加比賽，所以也沒怎麽忌口。”

“沒有大的追求，我們也管不了。”侯陌說完，指着拌菜說道，“吃點菜。”

随侯钰吃了兩口又不願意吃了，放下了筷子，低頭玩手機。

老板娘走過來看了看，說道：“這不是你的食量啊！做得不好吃？”

侯陌幫忙解釋：“他剛開始吃這種餐，不習慣。”

接着扭頭對随侯钰勸：“再吃點。”

随侯钰拒絕得毅然決然：“不。”

侯陌又拿了一雙幹淨的筷子，夾起菜來，用另外一只手虛托着喂到了随侯钰的嘴邊：“來，張嘴，啊——”

随侯钰擡眼瞪了侯陌一眼，但是都送到嘴邊了，不得不張開嘴吃了。

“再吃點這個，來。”侯陌又夾了一筷子喂過去。

随侯钰嫌棄得不行，那表情猙獰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撲過去咬人了。

結果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吃了。

飯店老板娘以及另外三個人，一起圍觀了一出侯奶奶喂飯，和史上表情最兇卻又最乖的小孩被喂飯。

直到最後，侯奶奶把碗裏最後一根面條都撈出來喂到了随侯钰的嘴裏，這才滿意。

吃完飯，幾個人便分開了。

侯陌和随侯钰結伴回家，路上随侯钰将貓包背在身前，手指放在弧形的小窗位置，逗着大哥。

侯陌活動着肩膀走在他身邊，看到有地面不平的地方伸手拽着随侯钰的手臂，将随侯钰帶到了一邊。

随侯钰被拽了也沒什麽反應，似乎十分信任侯陌，确定侯陌會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站好了之後依舊在低頭逗貓，繼續走路。

“你的電動車能不能借我？”侯陌突然開口。

“可以，你去換線？”

“不是，我媽明天去公司對賬，一般都是騎自行車去。秋天風大，騎車太累了。”

随侯钰從口袋裏拿出鑰匙來，丢給了侯陌：“拿去吧。”

“謝了。”

随侯钰又走了兩步後問：“阿姨經常去？”

“偶爾吧，每家公司每周去一次，幾家公司，一周去三次。”

“我的車在學校裏也是停一周，直接給她騎吧。”

“不至于。”

“我不是在跟你客氣。”

“哦……”侯陌将鑰匙放進口袋裏，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月牙一樣，眸中好似在綻放煙火，“那謝謝你了。”

事實證明，戒奶茶、油炸食品真的會瘦。

就算底子已經很好了，也會瘦。

楓嶼高中學校醫務室有體重秤，他們體育生經常過來，對這邊也熟悉，周一侯陌便帶着随侯钰來了。

随侯钰踩在秤上，兩個人一起盯着圓盤看，都有點難以置信。

随侯钰真的瘦了，并且一星期瘦了五斤，從118斤到113斤。

原本就瘦，現在真的是雪上加霜。

随侯钰有點難以相信，反複上了幾次，數字都沒有變化。

侯陌也跟着踩上去試了試，144斤，和以前一樣。

侯陌看着秤，再看看随侯钰，忍不住問：“太離譜了吧？！”

侯陌在體育生裏，已經算是身材纖細的了。

現在随侯钰來了，簡直破了紀錄了，估計只有田徑隊跳高的那群能和随侯钰比一比了。

這還是最原始的秤，如果去看随侯钰的體脂率，侯陌都能心疼得哭出來。

侯陌還是不死心，帶着随侯钰去訓練場地，在倉庫裏翻箱倒櫃才找出了一個電子秤來，重新換了電池後，他上去踩了一腳，依舊是144斤。

他将電子秤放在地板上，對随侯钰示意：“你踩踩看。”

随侯钰脫掉鞋子站上去，上面顯示着56.5，也就是113斤。

侯陌從來沒想過，一個一米八多的男生站在體重秤上，體重會是5打頭。

侯陌盤腿坐在地板上，沉默了一會兒說：“說不定是秤不準？你再試試？”

随侯钰非常謹慎地再次上秤，這次的數字變了，赫然顯示56.4！

喘口氣的工夫都能瘦二兩？！

“別人喝涼水都能胖，你倒是與衆不同，喘口氣都能瘦。”侯陌坐在地板上看着随侯钰，在自己身邊拍了拍，“來，坐下，慢點坐，別坐得太快了又瘦一兩，我受不了這個刺激。”

随侯钰坐在他身邊，說道：“一方面是我最近忌口……”

“你是忌口加挑食！”

“嗯，我很久沒吃甜食了。”

“養豬的要是碰到你這種體質都能賠死。”

随侯钰瞪了侯陌一眼，接着說：“另一方面是我最近運動量挺大的。”

“怎麽回事呢？你睡眠也很充足了吧。”

“失眠會導致發胖。”

“你失眠，半夜吃甜食，每天一杯奶茶，還能讓你保持偏瘦的體格。不良習慣沒有了之後，你就奔着骷髅去了？你一天拉兩次的習慣能不能改改，一天一次，憋一憋說不定能胖一兩斤呢？”

随侯钰完全不理侯陌了。

侯陌還在崩潰：“你一星期就瘦了五斤多！我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會繼續瘦下去，這簡直太可怕了，你現在這個身材就是根竹竿！你要是正常地學習上課無所謂，但是你現在是體育生，這要是打着打着網球手臂骨折了怎麽辦？”

“胖兩斤就不會骨折了嗎？”

“你這個數據有點太吓人了。”

兩個人坐在地板上，都有點迷茫。

随侯钰提議：“那我吃點增肌粉？”

“金剛芭比？”

“……”

“你肌肉是可以的，就是沒有脂肪。”侯陌又嘆了一口氣，“我和王教練商量商量，想想辦法。”

從确定随侯钰是真的瘦了之後，侯陌就成了侯奶奶。

監督随侯钰的一日三餐，只要随侯钰不吃，侯陌就軟磨硬泡，連哄帶騙地喂随侯钰。

随侯钰哪天吃得多，他還會誇獎一句：“今天吃得真好，好棒棒啊！”

随侯钰無一例外都會瞪侯陌一眼。

往常訓練完，侯陌會帶着随侯钰去室內，給随侯钰畫場地示意圖。

現在完全改了。

兩個人訓練告一段落後，侯陌跑過去攙扶着随侯钰坐在長椅上，小心的模樣仿佛在照顧孕婦。

等随侯钰坐好了，侯陌再小跑着去室內把小黑板拉出來，拉到室外來放到随侯钰的面前，在上面畫圖。夜裏有些黑，場內燈照射的主要範圍不是這裏，随侯钰覺得看不清，想要站起來看，卻被侯陌按住了：“別，你坐着吧，別站一會兒再瘦二兩。我畫大點，一會兒用手機的手電筒照着給你看。”

“你太誇張了吧？”

“明明是你的體重太誇張了！和我打雙打，結果打得像受虐似的，再上秤如果掉到110斤，我直接給你表演一個投河。”

随侯钰靠着椅子，不想說話。

侯陌畫完場地圖，标出了路線來，轉過身準備講解，見随侯钰不高興的樣子也沒說什麽，只是伸手揉了揉随侯钰的頭，接着繼續講解。

随侯钰不爽了一會兒，還是拿着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照着黑板認認真真地看，去理解侯陌講解的內容。

王教練對他們兩個人的訓練目标就是全能型。

全能型是戰術的積累，他們現在就是兩個學霸在總結戰術，學習速度很快。

別看随侯钰是後學的，但是一點就透，學習能力以及成長速度驚人，甚至不需要侯陌講解得特別詳細。

晚上回到寝室裏，随侯钰再次上秤。

侯陌和王教練申請後，把電子秤搬到他們寝室來了，随時觀察随侯钰的體重，那緊張的樣子仿佛随侯钰如果繼續瘦，侯陌就要叫救護車了。

他剛上秤，就引來整個寝室的強勢圍觀，看到依舊是113斤後，衆人都松了一口氣。

只要沒繼續瘦就行了。

在随侯钰下去後，冉述也跟着上了體重秤，體重是115斤。

冉述擡頭看向随侯钰，嘟囔：“钰哥，我就夠瘦了。”

随侯钰被他們搞得也有點焦慮了，掐着腰看着體重秤許久沒吭聲。

最近，他吃過飯後就躺着，想着也許能胖點，結果只是勉強維持體重，這讓他也有點迷茫，怎麽才能胖一點呢？

他換了睡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擡頭看向門口，侯陌居然還沒回寝室。

結束訓練後，侯陌和王教練先走了。随侯钰一開始沒當回事，結果晚上十一點了侯陌還沒回來，随侯钰莫名地覺得喉嚨處堵着一口氣，吞不進去吐不出來，十分難受。

可能是在擔心。

拿出手機，打開和侯陌的聊天框，許久都沒發出去消息。

就在他遲疑的工夫，屏幕上居然出現了侯陌發來的消息：到五樓來，一個人。

随侯钰立即起身，穿上人字拖，推門走出寝室，走到樓梯口就看到侯陌在等他，并且對他招了招手。

他到了侯陌身邊，侯陌也沒解釋，只是帶着他進入了五樓的一個寝室。

走進去，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子熱氣。

随侯钰看過去，發現地面居然有一個小火鍋，旁邊還放着菜和肉。

“這是？”随侯钰十分詫異。

“夜宵。”

侯陌走過去蹲在鍋邊，說道：“沒有椅子，我們直接坐在地板上吃吧。這個是我去食堂找調料給你調的，侯氏獨家，一會兒你嘗嘗。”

“我們能吃肉？”

“牛肉，還是食堂的，就是給我們做盒飯的特殊食堂的，王教練幫我去買的，肉是我切的，我今天的主要工作內容就是等肉解凍。”

随侯钰掃視了一眼，這裏放着的食物種類不多，是難得的幾樣他們能吃的食材。

分量不大，看起來也就一人份。

不過，随侯钰還是意識到，這對于省吃儉用的侯陌來說，也算是破費了。

破費到随侯钰甚至有了負罪感。

侯陌很優秀，作為一個高中生，能夠年收入二十萬絕對是罕見了。但是他家裏負債累累，去年才靠侯陌的獎金還了大半，如今還沒有還清。

這種情況下，怎麽能讓侯陌破費？

“多少錢我給你。”随侯钰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來準備給侯陌轉賬。

“不用啊，我請你的。”

“現在請我了？之前一次性內褲都明算賬呢。快點，我轉你。”

“你這話說得真沒良心，聽說過請吃飯的，沒聽說過我請你穿內褲的，像話嗎？內褲是內褲，飯是飯。”

随侯钰本來挺嚴肅的，結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又覺得自己剛才的笑似乎有點太少女了，下意識拿起手機來捂着嘴，偷偷收斂自己的笑容。

侯陌一直看着他，看到了他的表情變化，竟然被可愛得心口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