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4.06 九尾妖狐 & 仙家尊上

蘇辰的身份并沒有隐瞞多久，倒不是有人看透他現在的模樣認出他的真身，問題出在了隋衍那裏。

有人認出他是當年那個被蘇辰帶在身邊的孩子，然後再一見他懷裏抱着的小狐貍便起了疑心，依然本着寧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讓隋衍交出蘇辰。

隋衍在五百年前沒有任何能力，只得任蘇辰陷入那些人的圍攻，自此做了五百年不斷失去的夢。現在他已身為天極上仙，本身修為在整個修仙界亦是少有人能敵，又怎會讓五百年前的事在自己眼前再次上演呢。

“隋衍上仙，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下去，此妖狐不除，必為禍天下，為億萬生靈帶來災劫的！”說話的人語氣激動，看着隋衍的目光那真是恨鐵不成鋼啊。

隋衍完全不為所動，淡聲道：“我沒有看到他為禍天下，我只看到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來殺他。”

言語談不攏，自然只能打。

隋衍修為大成後，除了每年與搖光宮的清曦上仙打過外，幾乎沒在外面出過手，所以世人雖知天極的隋衍上仙修為高深，但高深到什麽程度卻是誰也不知道。而這一次，他們終于親眼見識到。

以一己之力對抗半個修真界，竟然還不落下風，多少修行歲月數倍于他的仙門長輩亦不是對手，無論上去多少人，都很快會敗下來。

然而，他終究只有一個人。

面對夜以繼日綿綿不斷地追殺，隋衍逐漸顯露出疲态，身上也慢慢增添傷口。然而，即便是這樣，他護住小狐貍的手也沒有松開半點，實際上他身上的那些傷，如果不是為了擋去那些刻意落在蘇辰身上的攻擊，只怕也不會有那麽多。

在兩方仍在僵持時，天極的人也終于趕到，這次，餘下的六大宮主除了兩名閉關的外，另外三名悉數到場。

望着被衆仙門同道圍攻的隋衍，霜霄上仙露出痛心之色，他飛上前去，兩方因他的到來而暫停攻勢。

霜霄看了眼隋衍懷裏的小狐貍，深深地嘆了口氣，“隋衍，你已經都想起來了麽？”

隋衍聽到這句話，睫毛微微一顫，擡眼望向霜霄，語氣平靜無波，“原來你一直以來都知道。”

霜霄的表情凝滞了下，他搖了下頭，用沉痛的語氣對隋衍說道：“他是天狐一族的餘孽，不除去他，必将給天下帶來可怕的災難。當年将其打入無盡涯他都能逃出來，由此可知天狐一族是多麽可怕啊，更何況還是覺醒九尾之力的天狐。隋衍，你不要繼續錯下去了！”

“無盡涯？”隋衍輕聲重複這三個字，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他修行五百年，早已再清楚不過。他慢慢低下頭，凝視懷裏的小狐貍，原來，在他記憶缺失的這些歲月裏，那樣一只張揚肆意的天狐，一直是被困在那麽一個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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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神魔的葬場，他，又是怎麽逃出來的呢？

“隋衍，難道我們五百年的同門修煉之情，還比不上你幼年時期五個月不到的相伴嗎？”霜霄臉色突變，高聲喊道。

隋衍緩緩擡起頭，朝他看去，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之前五個月的相伴，何來之後五百年的同門修煉。你一開始就算錯了因果，而我不會。”他緩緩向在場所有人掃去，聲音不帶起伏地問，“你們，一定要殺他不可麽？”

“隋衍上仙，事關三界安寧，你若再執意阻撓，也休怪我等不念同道之誼了。”

“同道？”隋衍神色怪異地念了一句，忽然低聲笑了起來，“我的道，何時與你們同過？”

話音落下，他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變。之前若說其他人面對隋衍時感覺到的是一座高山，那麽現在卻變得飄忽起來，時而如山岳般沉穩，時而像巨浪般狂烈。原本清冷遺世獨立的天極上仙，忽然像堕入魔道般染上了邪氣一般。

“這、這是怎麽回事？”那些仙門之人看着眼前變化了的隋衍，開始茫然無措起來。

只有霜霄呆呆看着，嘴裏無意識吐出兩個字，“堕魔……”

世人不知，隋魔是真的存在的，即便修成仙身，亦可堕入魔道，而修為越高，堕魔之後也會變得越可怕。天極歷史上，曾經記載了一位先輩堕入魔道，幾乎拖着天極覆滅，如果不是當時存世的幾位超級大能出手，或許天極現在已經不存了。

現在，天極史上繼任時年紀最輕的開陽宮宮主，也要堕入魔道了嗎？為了一只五百年前救過他的狐妖？

幾乎在隋衍發生變化的一瞬間，蘇辰也感到體內似有什麽起了共鳴，他仔細感受了下，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之後是一場可載入修真史上的大戰，雖然戰鬥的雙方在人數上極其懸殊。暫時落于下風的，是數量占絕對優勢的仙門，而他們的對手，只有一人，一狐而已。

戰鬥持續了三天三夜，直殺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流出的血染紅了東海沿岸，讓沿海看到這種情況的百姓以為是天降警示，紛紛跪拜下來叩頭請罪。

三天裏，隋衍無數次想帶着蘇辰離去，然而這些仙門中人卻已經殺紅眼，寧願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堵住隋衍的長劍，也不讓他離開半步。

隋衍的動作越來越慢，揮劍的手變得額外沉重，紅色小狐貍身上的皮毛更加接近血的顏色——這是因為幾天下來，已經被灑落的鮮血不知道澆了多少次。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很明顯，眼前這些人，他們是想拖死隋衍，然後殺掉他護着的自己。

蘇辰閉上眼，脫離隋衍的懷抱，化為一道紅光飛向半空。

剎時，一道龐大的身影遮蔽半個天空，九條尾巴如有自己的意識般延伸出去。九尾天狐的無上威壓散開來，攻擊的仙門中人不自覺停下動作，心神為那道瑰麗的身影所懾。

這就是九尾天狐麽？

很多人一生中連普通天狐都未見過，遑論九尾天狐了。而五百年前參與攻殺天狐一族的人，看到蘇辰的本體後，也終于認出了他。認出他就是五百年前天狐一族最強的九尾狐，也是他們付出巨大代價才打入無盡涯将其封印在練冰山下的狐族大妖。

而現在，這只狐妖沖破封印逃了出來，并且，似乎變得更為強大？

趁着所有人一時被震懾住時，蘇辰尾巴一卷，将隋衍扔到自己背上，瞬間遠遁——狐族除了惑人心神的術法外，論速度也是世間少有的。

等到那些人反應過來時，眼前早已失去那一狐一人的背影，許多人不甘心，紛紛對着那個方向追了上去。

蘇辰一直飛出去數萬裏才停下，想着那些人一時半會兒應該還不至于追上，他找了個隐密的山洞落了下去。

隋衍已經陷入昏迷，蘇辰化為人形，将他放下，又感覺到之前那種共鳴，這次更加強烈，似乎有什麽東西要沖出體內似的。

蘇辰的臉沉下來，他想到了無空界樹打入他體內的那道光。

蘇辰檢查了隋衍的身體後，臉色更沉——他看不出來隋衍身體出了什麽狀況，然而自隋衍睡過去後，他用了很多辦法都沒有将其弄清。

——蘇辰甚至試着吻了他。

隋衍還是不醒。

這個時候，蘇辰再一次後悔沒把那棵無空界樹給燒一燒。

蘇辰在山洞裏守了隋衍兩天，他還是沒醒來，而後面的追兵也沒有出現，整個天地仿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等到第三天來臨時，發生了一件事，讓蘇辰已經焦躁起來的心瞬間涼了下來，對隋衍昏睡不醒的事也沒那麽關注了。

——黑暗突然降臨大地。

天地在一瞬間黑了下來，仿佛所有的光在剎那間消失。蘇辰特意出了山洞，飛上空中想看看發生何事，然而，不管他飛多高，所見的都只有黑暗。

這種黑暗并不是完全看不見東西的黑暗，并且，還是在變化的。從開始時候濃郁的黑色慢慢變淡，仿佛黑夜到天明的過度，然而，直至整個天地變成一片灰色，光明卻再未降臨。

天地寂寥。

蘇辰回到山洞，隋衍還是沒醒來，更讓蘇辰不安的是，他身上的溫度在一點一點降低。蘇辰不知道這代表什麽，只能盡量幫他取暖，像這個人曾經給自己降溫時那樣，他也用自己的身體幫他取暖。

昏暗的山洞中，蘇辰靜靜抱着隋衍，想着這一世就這樣結束也好。

白色的光在山洞中亮起，帶着一種刺骨的寒意，仿佛是用冰來發亮，将整個山洞照得亮如白晝。

“他就要死了，你想救他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蘇辰閉了閉眼，控制出一拳打過去的沖動，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平靜。他盯着虛空中的那某棵樹的幻影，沉默一會兒，緩緩開口道：“你以為，我還會信你說的嗎？”

無空界樹的聲音依然蒼老，但沒有那種垂死前的無力，“你信不信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找到他了，而深淵之門，即将開啓。”

“你，想救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