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這次北顧先讓了步,目光移向南望的胳膊,看見那處正不斷滲出鮮血,在水裏暈開。許是被冷得麻木了,南望還未發覺自己受了傷。
北顧扶着南望上岸,彎腰撿起方才落在地上的劍,重新插入鞘中。南望留意了,劍是把好劍,只是劍鞘不是那麽起眼。她從未見過北顧用劍,便一直以為他的佩劍只不過是個裝飾。
“你倒是有兩下子。”南望随口說。
“我有的可不止兩下子。”北顧認真道。
南望便想起一茬,“那天我救你,你怎麽不說你是個能打的?”
“哦。”北顧輕描淡寫,似乎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我那不是看你來勁兒,不想駁你面子麽。”
“……”南望一陣無力。這位大國師在衆人口中是如何冷漠端正莊重自持,在她看來都是假的。
回到營地,北顧徑直跟着南望回到了她的主帳。南望往簡易的木床上一坐,便道:“你出去找個人少的帳子和他們一塊休息吧。上面太危險,就算怕吵你也別回去了。”
北顧剛接過他命人端來的一盆熱水,聞言詫異道:“我為什麽要出去?”
“那你想怎的?”
北顧不語,将一塊帕子在水盆中浸濕後擰了擰,走到南望床邊坐下,“把衣服脫了。”
“你想幹什麽!”南望吓得抱住自己,猛地往床上縮,不想動作激烈牽扯到了胳膊上的傷口,疼得她龇牙。
北顧無奈,“都是堂堂男兒,我能幹什麽?”想想又覺不對,“說來也奇了,尋常男子大都不會同你這般古怪,莫非你真是個……”
“你要麽閉嘴,要麽出去。”南望面無表情道。
北顧這才正經,“你胳膊上的傷,方才流的血都能成條河了,得趕緊包紮。”
南望瞧了瞧胳膊,生硬道:“我自己來。”
Advertisement
“口子這樣大,你自己怎麽來,用嘴?”北顧沒打算妥協,“受傷的人太多,軍醫也忙不過來,誰得空管你?”
南望這才扭扭捏捏地解衣帶,解開以後也不直接脫了,只勉強露出那只胳膊。
北顧還想損她幾句,最終還是忍住了,開始給她處理傷處。
為看清傷口有沒有中毒,北顧湊得近了些,呼出的熱氣拂過南望肩頭,南望不由自主地往後避了避。北顧再擡頭時,就見這位大将軍的臉頰在燭光下紅得讓人莫名其妙。
北顧也不願過多糾結斷不斷袖的問題,只道:“還好他們不算狠。若是在兵器上淬了毒,你這胳膊就麻煩了。”說着仔仔細細将那處傷口清理幹淨,而後撒上藥,再用紗布系好。
這樣的傷對南望來說已算的,她也沒喊疼,只靜靜地看着北顧專心的模樣。看着看着,她就想到了什麽,“你是不是早發現我受傷了?”
“是。”北顧将手洗幹淨,整理着藥箱。
“那你怎不先把衣服撕了給我包紮?”南望突然好奇,“話本裏不都這麽寫的麽,有人受了傷,旁人大都會‘咔’一下将衣服撕了給他……”
“因為,”北顧“咔”一下将藥箱合上,“我衣服太貴。”
“……”
南望正替北顧想着千萬種死法,卻見北顧提起藥箱就往外走,不免疑惑:“你上哪兒去?”
北顧聞言笑了,回頭看着南望,“我上人少的帳子去将就一晚上。”又一挑眉,“怎麽,你還真想我留在你這兒?”
南望不假思索,“你做夢。”
“大将軍,”北顧嚴肅起來,“我剛才是不是救了你?”
南望愣了一下,想想剛才的情況,的确是北顧在有人偷襲的時候将她拽開,然後殺了那人。
雖然他在将她拽開的時候來不及考慮力道和兩人所處的位置,才導致她在湖邊腳底打滑,但也——“姑且算是吧,怎麽?”
北顧點點頭,似對南望這個回答還算滿意,接着又道:“我救了你,你連句感激的話都不說也就罷了,怎還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滾出去。”
此次的出師不利讓南望有些喪氣。第二日葬了同伴的屍身後,她避開了所有人,回到半山腰的湖邊上坐着打水漂。
離家還不到一個月,她便開始想念淩蒼城中的熱鬧景象。想那推着推車沿街叫賣糕點的販、潇湘樓裏飄出的酒香,甚至……還有些想三五成群經過将軍府門前,在看見她後笑聲清脆的姑娘。
山下傳來低緩缥缈的古琴音。南望仔細聽了聽,認出是東源的安魂曲,想想約是北顧在彈奏,南望便不自覺地笑了笑。樂聲随着霧氣在山中缭繞,寧靜悠遠,仿佛真的能安撫亡魂,将他們送回故土。
整頓好後,一行人再度動身。隊伍在肅穆中前行,雪地裏留下長長的馬蹄印。山上只剩下寥寥馬鈴聲,卻更顯寂靜。山間雲霧彌漫,成群的大雁掠過天空,拖着的長鳴像首蒼涼的歌謠。
淩蒼城中,将軍府前院的葡萄架上纏滿枯藤,枯藤下的石桌上擱着一套茶具,爐中飄出的水汽帶着桂圓紅棗的甜香。葉舟披着狐裘坐在椅子上,手裏捧着本閑書。他腳邊的火盆中,松木正燒得噼啪作響。
幾滴雪水落到書上,将字跡暈得有些模糊。葉舟擡頭看去,灰色的信鴿正站在葡萄架上歪着腦袋瞅着他。他放下書,朝信鴿招招手,信鴿便拍拍翅膀飛下來,任他取下爪子上綁着的細竹筒,而後又朝廚房的方向飛去,準備讨吃的。
葉舟打開竹筒,取出裏邊的絲帛。展開來,映入眼簾的便是南望那龍飛鳳舞的字跡。
南望在信中說了軍隊在松雪嶺上遇襲的事情,還讓葉舟放心,她一切安好,只是有些想念去年她埋在院中梅花樹下的那幾壇梅子酒了。
葉舟将信看完後便要進宮去找葉蕭懿。經過月亮門時,狐裘領子被梅花樹枝勾了一下。樹枝彈回去時抖落了枝上的紅梅花瓣和積雪,又正正掉在南望去年用鐵鍬挖開的那片土上。
未央宮中,葉蕭懿正把玩着一塊未經雕琢的昆侖玉,擡眼看到葉舟踏進大門,他便随意招招手,“你來得正好,快替我看看,這塊玉該雕成什麽樣子才最合适。”
葉舟解下狐裘,挂在檀木架子上晾着,随後坐到葉蕭懿對面,接過那塊玉石端詳一番,“是塊好料,用作普通擺件未免可惜。這般大,若要做成镯子玉佩随身養着,也太過浪費。”
葉舟又仔細想了想,“……我記得先帝在時便說過,玉玺的底座有些瑕疵,合适的玉料卻難尋。”
“但眼下玉玺還在坤華宮中放着,我都難碰得着。”葉蕭懿道。
葉舟不以為意,“本就是你的東西,想碰拿回來便是,說這話做什麽。”
葉蕭懿聞言笑了。兩人對了個眼神,心照不宣。
葉舟此次進宮帶了一幅墨寶,說是從別處淘來的,要同葉蕭懿一道品鑒,其實是為了避開太後的耳目。墨寶在桌上展開,裏邊夾着的那塊絲帛也映入了葉蕭懿的眼簾。
葉蕭懿将信從頭看到尾,落款的朱砂印是篆書“葉南望”。熟悉的三個字僅僅是入了眼,卻仿佛烙在了心上。葉舟抱着個手爐靜靜瞅着葉蕭懿,破天荒的沒奚落什麽。
“南望懷疑此次襲擊他們的是北溟精銳,可我卻以為是太後派去的人。”葉舟斟酌再三,道。
“是沒錯。”葉蕭懿倒了兩杯棗茶,将其中一杯擱到葉舟面前,“南望剛離開不久,我便聽說太後的一隊護衛也随即離宮,恐怕是提防着我們,想趁早對南望動手。”
葉舟點點頭,“宮裏如何了?”
“坤華宮的人被我偷換了一部分,眼下也只能先做到這些,動靜太大就不好了。國師府那邊有焰離操持着,他雖沒有北顧穩重,行事卻大可放心。”
雖說東源上下都說葉蕭懿是傀儡昏君,但葉蕭懿并不真傻,只不過平日裏裝裝樣子,将自己的腦子都用在了書畫古玩上。那樣一副懶散模樣,倒瞞了不少人的眼睛。
葉舟有些好奇,“你當真下得去手?”
葉蕭懿笑笑,“我被她操控了這麽些年,若是她真能讓東源國泰民安也就罷了。明知道由着她這樣下去會把東源置入困境,那我為了這片江山,寧願背上個不孝的罪名。”
說到這,葉蕭懿頓了頓,低下頭抿了口茶,棗的甜味卻沖不淡這些年積在心頭的苦楚,“……況且,對她來說,我也早就不是什麽兒子,而是一塊墊腳石。”
話音落下,四周陷入寂靜。葉舟想不出什麽寬慰的話來,又或許葉蕭懿早已不需要寬慰。
隔着茶爐中袅袅升起的水汽,葉舟看見屋檐邊挂着的冰柱正往下滴着水。寒風卷着雪花吹過庭前,刮起地上的落梅。院中,積雪從被壓彎的松枝上簌簌跌落。
他伴了葉蕭懿十七年。十七年來,未央宮中的冬景一直如此。可住在這裏頭的人,心中的景卻早已荒蕪。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