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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大國師便送到這吧。”信使再次讓北顧留步,牽着的那匹馬也頓住了腳步,像是在應和。
“先前的信……當真已送到那邊了?”北顧又問。
“本不是只經我一人的手,這我也說不清楚。但若不出意外,該是早到了的。”
北顧盯着信使看了半晌,“罷了,你去吧。”
棕紅的駿馬飛奔而去,将地上的塵土高高揚起。北顧望着西邊,目光卻到不了他想到的地方。
自打到了白羽林,他就給南望去了好幾封信,可一直都沒有回音。他以為南望在氣臨行前他耍的那番脾氣,又怕她是出了什麽事,本想偷偷去絕雁城找她,焰離派人送來的信中卻又極其隐晦地暗示了他葉蕭懿已不是從前那般,若想做些什麽,還是謹慎為好。
他把事情猜出了大半,也只能暫時打消動身的念頭。
白羽林邊的軍營已初具規模,北溟那邊許是見了東源的浩大聲勢,倒安生了不少。北顧雖記得上次的那檔子事,卻也懶得去猜他們是如何打算。
他慢悠悠往營地走,才剛靠近,便聽見那邊傳來的動靜不似以往那種喝酒聊天的說笑,而是“殺了他”“這恐怕還得等大國師回來才好定奪”“兩位将軍都在,還不能定奪?給這份情面做什麽”之類的話。
北顧快步過去,果然見池珩被人綁在了柱子上,一群士兵正圍着他,還有幾個人拿了鞭子,不時抽他一下,“給老子安分點!”
北顧想想先前落在南望身上的事終是還了回去,覺得有些好笑,但他還是收斂了,沉聲問道:“這是怎麽了?”
其中一個将軍答:“此人已在營地外探了幾日,才被我們設法抓到。看這衣裳上的繡花樣式,是北溟的沒錯了。大國師,北溟的人個個陰狠狡詐,此人留不得。”
北顧擡眼看看池珩,“是留不得。”
池珩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北顧又道:“我原先在白羽林中見過他,知道他在北溟還算得上是個人物。”
“那還等什麽?弟兄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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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還有話要問他。”北顧不緊不慢,“你們先退下,等問完了話,我會親手了結他。”
北顧從袖中取出一個白瓷瓶,将裏邊的東西倒在掌心,讓兩位将軍看了看。
他們仔細檢查一番,方道:“這是清徽觀的散魂丹。”
再加上北顧的為人和名望,他們也沒什麽好懷疑的,便讓圍着的人都退下了。
北顧聽着四周的風聲大了起來,才走到池珩面前,問他:“你來這裏做什麽?”
“弟子知道您會回來,便想來問問,您在東源的事情,可打點好了?”池珩隔着眼前淩亂的發絲看着北顧,“又或者,您是想對弟子動手?”
“璇玑能撐到今天,少不得你這個長老在其中費心出力。殺了你,璇玑必定大亂。”
北顧雖是這麽說着,最初也是這麽想的,但再想到淩蒼城中王座上的那位,北顧心裏便有了另一番打算——“你還要繼續替我撐着,我殺你做什麽?”
“您的意思是……”
“東源的動作太多,我沒那麽容易回去。且若是我回去了,又上哪去找比我更合适的人在這邊了解他們的消息?”北顧道。
池珩想想,似乎覺得有些道理,“但弟子找到您這件事,璇玑門下已有人知道了。您若是遲遲不露面,恐怕也不大好交代。”
“這不就要看你能怎麽保我了麽?”北顧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這……”池珩稍加思索,“璇玑與國君向來是相互牽制着,若能有個機會能讓您和國君見上一面,由他去将這件事穩一穩,大約是好的。”
北顧将自己手中的藥瓶遞上去,“那便請吧。”
池珩愣住了,就聽北顧道:“這瓶中有機關,我已将散魂丹換成了假死藥,保你性命無虞。”而後笑嘆,“這清徽觀,終是教了我不輕易殺生。”
池珩捏着藥丸,仍有些猶豫。
北顧随口問:“璇玑是不是打算拿你一條命,來試我是否誠心?”
“您多慮了。”池珩的眼神晃了晃,又恭敬道:“弟子絕不會懷疑少宗師絲毫。”
“你呢,”北顧語氣悠閑,“辦好自己該辦的就是了。”
風聲漸漸平息,在不遠處守着的士兵們也重新圍了過來。有人伸手探了探池珩的鼻息,又摸摸他的脖頸,方回禀道:“死透了。”
不知是誰提議:“不如一把火燒了吧。他們先前做的那些事情,光是吃了顆藥死了,都難解我們心頭之恨。”
“燒了做什麽,那氣味怪瘆人的。”北顧道,“擡去遠些的地方扔了就是。”
“大國師還是心善……”
“到時候自會有野狼來将他叼走,豈不死得更難看。”心善的大國師續道。
“……是。”
這麽說也不過是為了安撫這些人的情緒。待人将池珩擡出去扔了之後,北顧雖讓大夥都散了,自己卻又悄悄跑到了扔池珩的地方,怕他真在沒醒來時被野狼叼走。
直到看見北溟的人偷偷摸摸過來帶走了池珩,北顧才放心。
突然來了一樁這樣的事,北顧的思緒有些亂。他平日裏喜歡在夜間出去散步,離軍營稍遠的地方有條河,他就常在河邊坐着發呆,有時會取了碧落環佩來彈。
營裏的将士們喜歡聚在火堆旁喝酒聊天,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樂事,而北顧自知他彈的曲子大多傷感,便不想掃他們的興,要彈琴便躲得遠些。
這夜,北顧對着膝上的碧落環佩發了許久的呆,指尖擱在琴弦上,卻不知還能彈些什麽。彈一首曲子是容易的,可心結光靠曲子卻是難解。
北顧又想了想,終于有曲調從琴弦上流出,先是舒緩,後又轉入激揚。風吹得河邊的枯蓬發出一陣簌簌聲,似是在随着這琴聲起舞,可卻吹不亂那雙如蝶的手。
北顧自己也記得,淩蒼城中曾有個富商願出黃金萬兩換他彈奏一曲,但此時他卻覺得,無論他彈多少曲,都換不來他想要的東西。
曲子彈到末尾,北顧腦海中又浮現出南望在竹林間舞劍的身姿,可眼前則空無一人。
他的手終是不由得顫了顫,帶出的尾音似一聲嗚咽——這是他許多年沒有在彈琴時犯過的失誤。
他嘆了口氣,正要把琴收好回去,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還帶着些許笑意,“許久不見,大國師彈的這曲《廣陵散》與先前相比,竟還要好上幾分。”
塞北的天涼得早,入夜便會刮起大風,北顧以為自己聽錯了,卻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便見南望立在夜色中,提着一壺酒,笑盈盈地看着他,“雖說彈得好,可尾音卻稍有凝滞。本是激昂的曲子,竟徒增一絲悲涼,這是為何?”
北顧目不轉睛地看着南望,生怕眨了眼她就不見了,“許是因為風大,擾了心神。”
“琴聲由心生,琴亂便是心亂,這倒不假。不過依我看,方才的心亂,不能怪這風。”南望邊說邊緩緩走到北顧面前,彎下腰湊近他,臉上依舊帶着笑,“大國師,可是有思念的人?”
北顧別過臉去,“許久不見,你竟會調戲我了?”
南望在北顧身邊坐下,把酒壺和酒杯随意擱在身旁,“我原以為你會惱我。”
“怎麽不惱,惱得很。”北顧輕飄飄道。
“真的?”南望心翼翼地看着北顧,見他不理她,她便委屈道:“我本也不想去絕雁城,可這事怎麽由得了我,自然是平亂要緊。我在那處沒人說話,無趣得很。帶着他們跟人打了幾場,眼看着差不多了,便趕緊收拾東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你倒好,竟同我發起脾氣了。”
本來北顧就是逗逗南望,結果她這番話說得他也不好受,忙問:“趕了多久的路?可有遇上什麽危險?”
南望這委屈也是裝出來逗北顧的,見他着急,她便又笑了,抓住他的手,将在她袖中藏了許久的那串流珠手鏈戴到了他的手腕上,又仔細看了看,大正好合适。
“這是……”北顧打量着這串手鏈,上邊的流珠極黑,而中間穿着的三顆銀墜子上刻了太極圖,在月下泛着冷光。
“若我沒記錯,今兒該是十月初五。我聽焰離說過十月初五是你的生辰,可那些名貴的東西我們都見了不少,要拿來送你也未免太俗。這手鏈還是我們臨行前一晚做好的,二十八顆流珠代表二十八星宿,三顆銀墜子寓意三生萬物。”
南望說着說着發現北顧又開始盯着她看,便笑,“喜不喜歡?”
“喜歡。”北顧答。
得到肯定,南望十分歡喜,又道:“我在書中查不到多少關于你們的飾物記載,後來還問了我哥哥,才打算做成這樣。且翻遍了府中的庫房才找到一袋流珠,銀墜子上的太極圖也是我親手所刻……”
她眼中仿佛盛了星星,将北顧的心晃得柔軟。嘴上說着完成這件事多不容易,分明又是直白地等着他誇。
北顧卻不多話,直接将南望攬過來,用吻堵住了她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南望一震,趕緊避開,“你是真不怕被人看了去?”
“不怕。”北顧捏着南望的下巴,将她的臉掰回來,雙唇又輕輕貼了上去。南望稍稍猶豫,便将他抱緊了。
抱緊了她這幾月來唯一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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