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趙家人心情亂成一鍋粥,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

趙母回到別墅時指尖都在抖,她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脫下高跟鞋時心神恍惚、站立不穩差點摔倒,站在一邊的趙湛懷欲言又止, 将她扶起。

趙母什麽也沒說, 攏着衣服匆匆回了房間。

沒過一會兒, 房間裏面就傳來啜泣聲。

趙母的哭聲傳來,整個別墅都非常低氣壓。

保姆和廚師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不敢在別墅內多待,都紛紛去院子裏了。

趙父臉色難看, 看了眼趙母房間的方向,對趙母隐隐有幾分責怪的意思, 但是他滿臉疲憊,倒也沒多說, 只道:“生日宴那邊還有很多賓客沒送走,我得過去一趟。”

今年這場生日宴,算是徹底攪黃了。

而且, 只怕是趙母永生難忘的一場生日宴了。

趙母剛換上晚禮服,還沒來得及和賓客觥籌交錯一會兒, 甚至很多賓客都還沒到,就接到了趙湛懷打來的電話——然後就到了現在這個局面。他們一家人哪裏還有心思回到生日宴上去繼續接待客人?

趙湛懷點了點頭, 道:“我待會兒去醫院,趙墨的傷勢沒什麽問題, 沒骨折, 您也放心。”

“我放的哪門子的心?你們一個二個都不讓人省心!”趙父理了理領帶,臉色鐵青,一邊朝外走一邊道:“明溪的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我倒是要好好問問你們!我不過出差一個月,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趙父一離開,趙宇寧神情冷倦,轉身也要出門。

趙湛懷連忙一把撈住他胳膊,心情煩亂:“跑什麽?!趙宇寧你又要去哪兒?!”

“哥,你是不是忘了我還在離家出走中?”趙宇寧嗤笑道:“今天來生日宴是給你一個面子,不然我根本不想去!氣死我了,媽不問青紅皂白打我一巴掌的事,還沒給我道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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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趙宇寧也不管趙湛懷的表情,把身上的燕尾服小西裝一扔,丢在玄關口的櫃子上,轉身就走。

趙父和趙宇寧一走,整個趙家別墅像是一座空墳。

只隐隐傳來趙母的啜泣聲。

冷清得幾乎不能待。

趙湛懷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焦頭爛額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喘了口氣,意識到除了他,無人收拾這爛攤子。

過了半晌之後,他還是上了樓去,敲了幾下趙母房間的門。

“媽,您還好嗎?”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還有回旋的餘地嗎?”趙母回想着警察局門口,趙明溪說把他們的照片已經全删了,讓他們也把她的照片删掉,不要用作幹非法勾當的冷漠口吻,越想腦袋裏越像是被針一下一下地紮,胸悶氣短,心髒也心悸得很。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到底哪裏虧欠她了呀?!明明把她找回來之後卡随便刷!衣服随便買!想吃什麽吃什麽!還親手給她布置房間……怎麽就!怎麽就讓她這麽讨厭我了呢?!”

趙湛懷被趙母的哭聲吵得宛如腦袋裏有一臺攪拌機。

他閉上眼強忍了忍,勸道:“或許,我們該反思我們自己的态度。”

趙母只是哭。等稍稍冷靜下來後,問了幾句趙墨的情況,問完後安心了點。随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情緒又開始崩潰了。

趙湛懷頭都大了,打算讓她一個人冷靜一下,轉身朝樓下走。

外面響起汽車停下來的聲音,趙媛也回來了。她一進門,聽見趙母的隐隐的啜泣聲,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我來安慰安慰媽。”趙媛拎起裙角朝樓上走。

趙湛懷下意識看了眼她身上的長裙。

他莫名覺得喉嚨有點堵。

明溪已經被排擠出了家門,在冰涼的夜風中一去不返。

趙媛卻還穿着明溪的裙子。

其實這條裙子在趙媛身上很不合身——她比明溪矮很多,本該是及膝的利落魚尾裙被她穿得格外拖沓松散。

但是,明明很不合身,卻還是理所當然地穿在了她身上,就像以前很多事情一樣。

大到一個化學競賽名額,小到一只兔子娃娃。

明溪有的她都有,她有的明溪卻不能碰。

——明明該是趙明溪的。

趙湛懷心煩意亂地收回視線。

趙媛匆匆進了趙母的房門。

很快哭聲不再傳來。

趙湛懷頭疼也算是好了一半。

助理從醫院返回來,問他:“今晚住家嗎?”

“去公司吧。”趙湛懷心事重重地說。

他也将身上的晚禮服扔在了沙發上,離開了這棟別墅。

不知道為什麽,今晚格外不想在這棟冷冷清清的別墅待着。

趙媛說了些“媽你還有我”之類的話,趙母得到了趙媛的安慰,被轉移了一點注意力,心情要好了一些。

只是她的視線也無可避免地落到了趙媛身上的晚禮服上。

她莫名覺得有些紮眼,忍不住問:“你怎麽還穿着?”

趙媛伏在她膝蓋上:“媽媽眼光真好,今晚很多人誇裙子漂亮呢。”

“……”

趙母只感覺,一瞬間,她自己的話重重扇在她自己臉上。

——“到底哪裏虧欠她了?”

她哪裏不虧欠趙明溪?

她總是怕趙媛會因為并非這個家的親生女兒而感到失落和被排斥,于是想方設法地對趙媛表現出自己的關愛,想告訴趙媛,自己還和以前一樣,是她的母親。

于是在兩年前趙明溪不經意拿起趙媛的玩偶時,她迅速趕過去,将玩偶拿走還給趙媛,并對明溪說“你想要我再給你買,不要搶媛媛的。”

于是在趙媛表現出對這條裙子的喜歡時,毫不猶豫地将裙子給了她,并且擅自認為明溪不會介意。

但是當一個小孩在兩年間一次又一次受了冷落,怎麽會不介意?正是這些介意,堆積起來,才會造成今天的狀況!

是她自己!是她自己為了維持和養女之間十五年的情分,忽視了明溪在這些事件中的感受!

是她自己生生将明溪越推越遠!

趙母心裏針紮一樣,焦躁又刺痛,她完全無法繼續看着趙媛穿這條裙子,簡直無異于一巴掌又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提醒她是怎麽對待明溪的。

她匆匆将自己埋進被子裏,道:“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靜會兒。”

趙媛愕然地看着她:“媽,怎麽突然——”

“出去!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吧!”被子裏傳來趙母的哽咽。

=========

明溪坐在摩托車後座,雙手揪着傅陽曦的外套。

車流如瀑,夜間冷冽的風刮過她的鬓間,她望着隔江的閃爍的霓虹燈火,經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慢慢冷靜下來。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對了,你們摩托車哪裏來的?!”

傅陽曦外套被風吹得鼓起,故意道:“我聽不清!”

明溪迫不得已微微直起身子,抓住他肩膀,攀到他耳邊,大聲吼:“我說,你們摩托車哪裏來的?!”

貼得太近,即便呵出來的氣被冷風吹散,但依然有幾分落到了耳廓上,傅陽曦那裏極其敏感,酥酥麻麻的感覺一瞬間傳來。

他耳根頓時紅了,手一抖,差點開歪。

傅陽曦喉結一動:“柯成文有個朋友開車行,就在那附近幾百米的位置,我們就去提了幾輛。”

“哦。”明溪回頭一看,身後還跟着四五輛摩托車,明溪扭過頭去數了下人頭,發現傅陽曦的小弟都在,除了柯成文,她頓時悚然一驚——

“等等,柯成文呢?我們把他漏在警察局了!”

傅陽曦:“你那麽關心柯成文幹嘛。”

“這邊!”柯成文開着一輛跑車跟了上來,降下車窗,朝他們招了招手。

柯成文早就滿了十八,有駕照了。

明溪看了眼柯成文開着的四個輪子的跑車,問傅陽曦:“所以有跑車,為什麽你是開着摩托車來的?”

“酷啊!”傅陽曦挑眉,臭屁道:“你不覺得幾輛風馳電掣的摩托車突然在你身邊停下,圍着你嗡嗡嗡地繞一圈,就像電影裏的場景?你們女孩子不都喜歡這樣嗎?可惜沒有墨鏡。”

明溪:“……”

不愧是你,曦哥還是曦哥。

明溪問:“那我們去哪兒?”

傅陽曦道:“先下車吧。”

“夜晚太冷了,再吹下去我倆手指都要凍僵。”他将摩托車停在路邊,翻身下車,十分自然地抱住明溪的腰,把她抱了下來,順勢紅着臉把她圍巾掖了掖。

明溪看他動作過分熟稔,覺得哪裏不對,但腦子被冷風吹得思維緩慢,一時之間也沒察覺哪裏不對。

傅陽曦被明溪盯着,不自在扭開頭,他面紅耳赤嘴唇勾起,但是又立馬“嘶”了一聲。

明溪問:“疼嗎?”

傅陽曦摸了摸唇角的創可貼:“害,這點兒小傷,小爺無所畏懼。”

柯成文也把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

後排車窗降下,賀漾探出頭,對明溪招了招手:“明溪!”

明溪:“怎麽把賀漾也帶來了?”

“一刀兩斷破繭成蝶的大好日子,怎麽能不去吃點烤肉什麽的慶祝一下!曦哥就叫上你的朋友了。”柯成文道:“趙明溪,快上車!”

明溪心裏暖融融的,在警察局門口的不愉快也仿佛一掃而光。

她走過去拉開車門。

“等等!”傅陽曦忽然打斷,大步流星走到車門前,把車門一開,從裏頭拽出個男生:“姜修秋,你坐副駕駛座去。”

“好久不見,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老朋友的?”

“去去去。”

姜修秋?!

明溪頓時眼睛一亮——這不是那個,那個可蹭人員名單第二位嗎?

叫做姜修秋的男生桃花眼,高毛衣領,罩住下半張臉,仿佛極為怕冷,穿得猶如過冬,揣着手瞪了傅陽曦一眼,然後掃過明溪臉上的時候,視線頓了頓,接着老不情願地坐到副駕駛座上去了。

明溪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

2%!

還沒試過百分之二的氣運回報率會是怎麽樣!

傅陽曦擋着車門,正要催促明溪快點上車,忽然順着明溪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就落到了姜修秋的身上。

他:“……”

一秒、兩秒、三秒——傅陽曦掐着表數了十秒,就見趙明溪她還盯着姜修秋!

姜修秋長得有那麽帥嗎?

她都沒這麽盯過他!

明溪回過神來,發現傅陽曦正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臉色還突如其來的臭了。

明溪一頭霧水地問:“怎麽了?”

“大晚上的你視力真好呢。”傅陽曦竭力不酸溜溜地道。

他推着明溪快速上了車。

=========

傅陽曦把鑰匙抛給小弟,摩托車叫人開了回去。

一行人在熱氣騰騰的烤肉店坐下來。

“是你?”

“是你?”

明溪和姜修秋同時問出了聲,問完後兩人都是一副驚訝、随即了然的表情。

傅陽曦盯了眼趙明溪,又盯了眼姜修秋,最後盯了眼把姜修秋帶過來的柯成文,簡直拳頭都要硬了。

柯成文慌張用眼神示意‘他自己聯系我要來的又不是我特地把他帶來的’,傅陽曦用眼神瞪回去‘你不會拒絕啊?’,柯成文眼神更加苦逼‘這不是曦哥你發小麽?我怎麽拒絕?’

幾輪眼神來回,傅陽曦紅色短發本就被夜風吹得東倒西歪宛如刺猬,這下臉上更是結了一層冰霜。他将菜單翻得嘩嘩響,十分擾客:“是你個屁啊,小口罩,你和姜修秋早就認識?”

明溪解釋道:“說認識倒也不認識,就是大半個月前我替他代考過文藝宮的大提琴考試。就是那個昵稱叫Handsome J的。”

開價八千,她說誰這麽土豪呢,原來是傅陽曦的富二代朋友。

現在一回想,明溪說怪不得那幾天小嫩苗長得飛快呢,敢情裏面還有這件事的漲幅在裏面。

傅陽曦拉長了臉:“那你倆已經加過微信了?”

明溪道:“對。”

代考嘛,不加微信怎麽聯絡。

傅陽曦拿起桌上的悶醋搗鼓:“那豈不是很有緣分?”

明溪道:“對。”

傅陽曦:“……”

傅陽曦只覺得自己嘴角的傷口好疼!

姜修秋則一邊擦拭着筷子,一邊笑眯眯地看着傅陽曦,對趙明溪道:“那我就不同了,我對你的認識還來自于——”

話沒說完,嘴巴裏被傅陽曦隔着桌子塞進去一塊哈密瓜,傅陽曦暴跳如雷:“你這人長了張嘴一天到晚叽叽歪歪,我警告你別胡說八道些不該說的,吃水果!”

姜修秋繼續笑,一副有了威脅傅陽曦的籌碼的樣子。

明溪看姜修秋笑得那意味深長的樣子,懷疑傅陽曦是不是在背後說自己壞話了——就是自己剛轉班,千方百計想和他做同桌,他最讨厭她的那段時間。

賀漾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打破僵場:“烤肉來了!”

明溪主動站起來,把碟子從服務員手中接過來,擺在桌上。見店裏人多,服務員人手不夠,她下意識就要了條圍裙戴上,道:“你們吃,我擅長烤,我先給你們烤着。”

傅陽曦從沒烤過肉,但是見趙明溪這麽自然地接過夾子去烤,他心頭又不大舒服。

他站起身,劈手奪過趙明溪手裏的夾子,仗着身高,從後面一下子把她套上的圍裙摘了下來:“你坐一邊去。”

明溪眼前被圍裙擋了一下視線,等反應過來,已經被傅陽曦推到座位裏面去了。

她驚呆了:“你來?”

幾個人都驚訝地看向傅陽曦。

姜修秋托着腮,又多看了眼趙明溪,笑眯眯,心裏“喲”了一聲。

“怎麽樣?瞧不起我?”傅陽曦道:“覺得小爺我不會烤?你這是在挑釁我。”

“不敢不敢。”明溪忍住笑。

傅陽曦和明溪換了位置,坐在最外面,用剪刀将肉剪成幾塊,手忙腳亂地扔進去。

不一會兒就傳來了糊了的味道,油噼裏啪啦。

烤肉夾在他手裏面仿佛格外不靈活,差點飛出去。

不遠處的服務生看了都着急,生怕紅色刺猬頭的男生把他們店給燒了。放下一桌人,趕緊走了過來:“我來幫你們吧。”

傅陽曦讪讪地松開了夾子。

“這幾塊誰要吃?”服務生問被烤得糊透、黑得爹媽不認的那幾塊烤肉。

傅陽曦看向姜修秋,姜修秋移開了視線。

傅陽曦看向柯成文,柯成文“咳”了聲,擡頭看着窗外:“月色真美。”

見沒人要,傅陽曦面上無光,黑着臉:“給我。”

“我也要幾塊。”明溪不忍心沒人捧場,将盤子遞過去。

傅陽曦哼了一聲,拽起嘴角,心裏卻美滋滋。

不過下一秒他還是将自己和明溪的盤子裏的焦了的烤肉倒進垃圾桶。

烤糊了還是別吃了。

開始吃起了烤肉,明溪盯着對面的姜修秋,打起了姜修秋的主意,說:“雇主,握個手吧,以後還有類似的事情找我。”

她本來以為傅陽曦的朋友會是和傅陽曦一樣難搞的人物,但沒想到姜修秋脾氣非常好,笑眯眯地就朝她伸出了手:“沒問題。”

明溪心情激動,立刻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握了上去。

還在吃烤肉沒來得及阻止的傅陽曦:“……”

明溪一肌膚觸碰姜修秋,盆栽裏的小嫩苗立刻動了一下。

生長了一顆半!

雖然沒有碰傅陽曦的第一次生長的那五棵嫩芽那麽多,但是也足夠令人高興了!

明溪心潮澎湃,夾了塊烤肉嚼着,又問:“姜修秋,你是不是因病快一個月沒來學校了?你桌子上應該會堆積很多卷子吧,你需要人幫你整理嗎?還有你平時的值日什麽的需要人跑腿嗎?”

柯成文默默看向傅陽曦快綠了的臉色:“……”

姜修秋還沒來得及說話,傅陽曦一把把明溪的身子拽了過去,雙手攥着她肩膀,惱怒地盯着她——

“怎,怎麽了?”明溪一頭霧水。

傅陽曦臉色很臭,惡狠狠地盯着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到底是我小弟還是他小弟?”

明溪把烤肉咽了下去:“我不能兩個都當嗎?”

當老大這種事,還有職業競争的嗎?

“不行!”傅陽曦氣急敗壞——他懷疑小口罩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他說的‘小弟’難道就真的是那個‘小弟’的意思嗎?非逼他主動捅破窗戶紙嗎?

明溪:“為什麽?”

傅陽曦漲紅了臉,惱怒道:“一山不容二虎,懂?”

姜修秋在旁邊笑得瘋狂咳嗽,喝了口水,嘆氣道:“沒辦法呢,我的人格魅力,擋不住呢。”

明溪身上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想,百分之六和百分之二,那她肯定選擇傅陽曦這個百分之六啊。

“那我還是選擇當你小弟吧。”

傅陽曦耳根一紅,心頭舒坦了,他放開明溪的肩膀,還老大做派地給明溪夾了幾塊肉。

明溪:“謝謝。”

“不用謝。”傅陽曦得意洋洋地撣了撣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挑眉朝姜修秋看去,眼神狂霸酷炫拽:“看來還是我人格魅力大呢。”

柯成文和賀漾:“……”

明溪:“……”

很好,兩層雞皮疙瘩。小口罩拳頭硬了。呢呢呢呢你們妹呢。

烤肉店熱氣騰騰,肉質和佐料的香氣四溢,明溪身上很暖和,看着眼前這一群年少的人插科打诨,心底也暖和。

有一些東西悄無聲息地滋生,彌補了她心中空落落的角落。

中午服務員送來些果酒,沒人注意明溪也喝了兩杯。

傅陽曦發現她不對勁時,趕緊攔下,但她已經喝了三杯。

明溪開始感覺腦子暈乎,窗外的月亮長了毛邊。

傅陽曦晃了她一下。

但傅陽曦開始變成兩個傅陽曦。

她轉頭,身後黃綠色的玻璃窗框也變成了兩根。

……

明溪撐着腦袋,漂亮的臉上泛着紅暈,眼睫沾着霧氣,視線不自主地落到了街邊,那邊有一對祖孫在寒風中擺着攤,正在賣鮮紅色的糖葫蘆。

不知道孫女撒嬌說了些什麽,拽着老奶奶的袖子一直擺,那老奶奶耐不住,取出一根糖葫蘆,遞到孫女手上。

老奶奶轉過臉來時,臉上帶着慈祥平和的笑容,髒兮兮的手揉了揉孫女的腦袋。

明溪呆呆看着,頓時忍不住了,她鼻子酸澀,眼圈一圈地泛紅。重生後得知奶奶已經不在了到現在所積攢下來所有情緒,瞬間傾瀉而出。

眼淚不受控制“啪嗒”一下砸下來。

“我奶奶。”明溪哇地一聲哭出來,聲音帶着沙啞的餘韻:“我奶奶去世前還給我留了幾千塊錢!”

“……”

桌上一桌人看着她。

“完了,趙明溪不能喝酒,她喝一點都能醉得不輕。”賀漾才想起來,她自己也有點暈。

傅陽曦迅速起身把明溪拉過去,對賀漾皺眉:“怎麽不早說?”

明溪抱着傅陽曦,像抱着一根電線杆子,嗚嗚哇哇地哭。

她連奶奶的最後一面都沒見過。

她離開桐城的時候,奶奶放心不下,而她卻帶着滿心的期許和向往,并且還對奶奶說,等她讨到趙家人喜歡了,過段時間就把奶奶接過去,以後考了好大學有出息了能給奶奶養老。

只是等她剛到趙家沒多久,生日前後兩日,剛打電話給奶奶沒人接、察覺到不對,就接到從鎮上打來的電話。

說她走之後,奶奶去身上送貨,一不小心被暴雨困住,因為腿疾滑下了山,那個晚上就去了。

鎮上的人好心,給奶奶辦了葬禮之後,才不忍心地打電話通知她。

因為發現得遲,鎮上醫療條件也不好,甚至不知道奶奶具體是哪天去世的。

當時明溪整個人都懵了。

她一路狂奔回桐城。

她在寒冷的靈堂裏沒有聲音,哭到麻木。

她還說要讓奶奶過上好日子,最後卻是奶奶給她留下一個破舊的紅布包,裏面裝着奶奶腿疾多年卻不敢醫治、攢下來的給她的學費。

明溪像是被打開了開關,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哭得鼻尖泛紅。

用手亂七八糟地抹着臉。

手上沾着辣椒,越抹眼睛越辣,眼淚流得更加洶湧了。

傅陽曦慌亂地抓起桌子上的紙巾,給她擦掉臉上的淚水。

傅陽曦很少看見趙明溪這種崩潰的哭,心裏揪了起來,扭頭問賀漾:“她奶奶是誰?住哪兒,地址是哪裏,發給我。”

“已經去世了。”賀漾難過地看着明溪:“她——算了,這些事情說了應該沒關系。”

賀漾跳過一些趙家親生女兒與非親生的事情,只把明溪從小生活在北方桐城,十五歲才回到趙家的一些事情告訴了傅陽曦他們。

傅陽曦聽着,眉心愈發地皺了起來。

柯成文看着明溪,心情複雜:“沒想到。”

其實看趙明溪氣質出衆,還以為她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呢。但是仔細想想也能知道,哪個嬌生慣養的又會烤肉又會做菜?

明溪身體輕飄飄,腦子像是進了水,晃悠悠,但是依稀能聽見他們的對話,她頓時悲怆地又哭了出來。抓住面前的人,将額頭往上面撞:“嗚嗚嗚去世了去世了都怪我。”

傅陽曦:“……”

接下來另外幾人還說了什麽,明溪已經聽不清了,聽清了腦子也轉得慢的很,沒法辨認到底在說什麽。

她沉浸在巨大而悲傷的夢裏,仿佛回到了上輩子靈堂的那一天。

手腳都凍得發麻,哭得渾身都在抖。

明溪依稀感覺自己被傅陽曦半抱出了烤肉店,自己吐了他一身,他蹲在自己面前,把自己系得亂七八糟的鞋帶重新系好。接下來對姜修秋其他幾個人吩咐了幾句。

烤肉店外的路燈的光照在地上,細小的飛蟲在寒氣中飛揚環繞。

呵出的氣成了白霧。

淚水砸在地上。

冷得要命,眼淚淌進脖子裏也冷。

她脖子上又多了一條圍巾。

總算不冷了。

明溪抱住了身前的暖和的電線杆。

……

接下來明溪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她睡了一覺。

……

很奇怪的是,醉酒的人快醒來之前,能知道自己是醉了。

意識朦朦胧胧的快要清醒,可是身體上卻像是壓着一座山,怎麽也擡不起來。

眼皮子也沉重疲倦得不行,只能感覺到一點閃爍的光亮。

像是卡了帶的放映機,能想起來昨晚的只有幾個零星的畫面。

引擎的嗡鳴聲以及輕微的搖晃讓明溪感到頭疼欲裂,着陸時的失重感更是讓人胃部擰成一團,昨晚吃的什麽都快要吐出來。

……

等到明溪模模糊糊地有了點意識,快要睜開眼時,第一個感覺就是冷。

怎麽回事?

比昨天冷多了?

氣溫突然驟降了十幾度嗎?

耳邊不停地傳來嘈雜的聲音,座位一直在颠簸,明溪渾身上下的骨骼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她努力睜開眼,意識還有點遲鈍。

入眼的是一道有些髒的車窗玻璃,她在車上?

人販子?!

明溪悚然一驚,吓得魂飛魄散,徹底清醒了過來。

明溪朝左邊看去,傅陽曦坐在她左邊,明溪突然安心。就算是被人販子綁了,有傅陽曦在一塊兒,那也會有人順帶把自己贖了。

傅陽曦正疲倦地睡着,嘴唇緊緊抿着,眉心緊皺,換了身衣服,他沒戴他的降噪耳機。

明溪很快反應過來銀色的耳機挂在自己耳朵上。

她摘下來,已經沒電,關掉了。

明溪又朝右邊看去,是一個破舊而熟悉的車站,候車大廳上挂着去年張貼現在還沒摘下來的囍字,灰塵撲撲,人來人往的叫賣聲十分嘈雜,是一個破落卻又欣欣向榮的地方。

街道兩邊到處都是紅紅綠綠甚至五顏六色的小廣告。

車子還在往前開,擦肩而過許多三輪車。

坑窪不平的砂礫地面上,隔一段距離就是垃圾堆,沿路的垃圾桶仿佛全都是個擺設。

明溪眼皮一跳,忽然覺得無比的熟悉。

甚至街道拐角冷冷清清的豆漿攤都覺得熟悉。

老板操着讓明溪熟悉的口音:“豆漿!好喝又不貴的豆漿!”

香氣仿佛溢了過來。

她呼吸窒住。

她心髒怦怦直跳,額頭不由自主貼上了冰涼的車窗,感覺到了氣溫差。

不知過了多久,颠簸終于暫停。

車子繞了很久,在鎮上一處舊的破巷子口停下來,深幽的巷子一如明溪記憶當中,地上長滿青苔,剛下過雨,還積滿了水。

視線往上,是錯亂無章的破爛筒子樓,窗戶沒有幾家是閉上的,全都大開着,一根或兩根竹竿抻出來,褪色的體恤衫、校服和曬幹的臘肉胡亂挂在一起。

……

太熟悉了。

再往巷子裏走幾步,就是以前和奶奶生活過的那個小院子。裏面會長着一些栀子花樹,放着幾盆曬着的蘿蔔,還有整整齊齊擺着的一些奶奶補的鞋子。

意識到這是來到了哪裏之後,明溪心跳越來越快,觸碰在車窗上的手指都在輕輕地顫。

有些地方變了一些,但是記憶裏的大多數東西都沒變。

一群少年三五成群招搖過市,抱着籃球去旁邊雨水少點的小空地打球。

車子停下來,司機操着本地口音:“到咯,醒醒,給錢咯。”

明溪才注意到後面還跟着一輛車。

柯成文和姜修秋還有賀漾揉着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從上面跳下來。

傅陽曦也醒了,醒了下意識地看了眼身邊的趙明溪。

他打了個哈欠,照例頂着一張不耐煩的臭臉,掏出幾張紅色鈔票遞給司機,然後跳下車門,繞到這邊來。

他打開了明溪面前的車門。

明溪眼睛紅腫着,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這一瞬間她感覺自己仿佛在做夢。

愛麗絲夢游仙境嗎還是什麽?

怎麽一覺醒來就回到了以前生長的地方?明明回來一趟得火車十幾個小時。

但是她睡着了是怎麽被弄上火車的?

明溪陡然想起來沉睡時起飛着陸的嗡鳴聲——私人飛機?

而且還有傅陽曦——這幾個人——

像是誤闖入她的夢境一樣。

傅陽曦站在車門前,扶着門,等她下去。

他逆着清晨的光,一頭紅色耀眼短發将清冷的晨霧暖化不少。

見她愣着不動,傅陽曦微微俯身,嘴角一勾,笑了起來:“愣着幹什麽?”

明溪慢半拍地下車,傅陽曦頂着車門頂。

他踹了個板子在車子下面,剛好蓋住泥土地上的積水。

“Wele home, little girl.”他對趙明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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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