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小船輕晃, 湖面蕩開層層漣漪,阿妤的手被人攥住時,她還有些愣, 指尖羞怯地蜷縮了下, 她一連疊聲地喚:“皇上?”

她手中的蓮子被男人吃下,喉結緩慢動了動, 阿妤離得他太近, 将這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一抹熱色倏然竄到她耳垂, 連帶着燒燙了她的臉頰。

封煜垂眸看她, 他口中的蓮子有些苦,苦得發澀,入了喉後, 反而滲出一絲甘甜。

他攥着她的手未放, 女子無措地立在原地,眼睛時不時朝四周看去,臉頰漲紅一片, 似怕被人看見一樣。

封煜有點想笑。

可他細細想了兩人的相處, 才發現,這女子在外人面前素來是規矩乖巧的,只有兩人獨處時, 才格外肆意大膽了些。

封煜微頓, 到底是放開了她。

阿妤松了口氣,這小船不過方寸之地,再加上四周皆站着宮人伺候,她便是再大膽,也不敢在這裏做什麽。

她想借着采蓮的理由退幾步, 還未開口,男人就似猜到了她的想法,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阿妤僵在原地,絲毫不敢動彈。

她貼着他站,這姿勢一瞬尚好,久了,未免有些不自在。

總之,阿妤有些不舒坦。

她不自覺地垂下眉眼,什麽都沒做,就似受了委屈般。

封煜氣笑了,旁人求不來的恩寵,她倒是委屈起來了。

他推了推板紙,反複念了句,不與這女子計較,才冷下眸子,點了點她手中剩下的蓮蓬,說:“吃下。”

阿妤被他的話弄得有些無厘頭,怎麽忽然就讓她吃蓮子了?

她觑了男人一眼,才慢吞吞地吃了顆蓮子,她剛咬下,精致的小臉就皺在了一起,恨不得立刻吐出來,只是男人平靜地看着她,她苦着臉将蓮子咽下,多嚼一下都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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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煜心底舒坦了,他倚在船艙欄上,淡淡說:“繼續。”

阿妤瞪圓了眸子,不知自己哪裏得罪他了,她扯着蓮蓬的根,軟糯着聲音與男人讨價還價:

“太苦了,妾身吃不下……”

她最怕苦了,受傷時連藥都是艱難才是咽下去的。

封煜伸手便拍了她的後腦勺,冷聲道:“朕都能吃,你便能吃。”

阿妤啞然,想起剛剛自己喂男人的那顆蓮子,眉眼間閃過一絲後悔,久久不消。

她猶豫了半晌,怯生生地伸出一只手指,對着男人晃了晃,無聲地撒着嬌。

封煜不說話。

她又悄然豎起一只手指。

她蹙起眉尖,粉唇撅得極高,似害怕男人還不同意,急得眼尾泛着淺淺的紅。

封煜沒好氣地說:“沒出息。”

阿妤知他是同意了,歡喜地拉着他的衣袖,軟軟糯糯地撒嬌:“妾身榮辱皆系于皇上,要出息作甚。”

一番言論着實讓人頭疼,偏生封煜吃這套,他冷着的臉色微緩,牽着她走進船艙,也不提讓她再吃蓮子的事。

阿妤跪坐在案桌前,見男人手中持着一卷書冊,不由得吶吶說:

“皇上來這兒,究竟是賞蓮,還是賞書……”

封煜掀起了眼皮,諷她:“賞人。”

阿妤羞紅了臉,不是羞澀,是羞惱。

她扯了扯帕子,将一腔惱意全發洩在帕子上,再回神時,那條帕子已經沒眼看了。

她瞧了眼四周,不願跪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她眸子轉了圈,忽地輕咬了下唇瓣,從下方鑽進男人懷裏,雙手攬着男人的腰際。

她再擡起頭,封煜就完全看不見了書冊,入目所及全是她白淨的臉蛋。

封煜擰了下眉,去推她:“下去。”

阿妤得寸進尺地擡手搭上他脖頸,攬了一圈,她才說:“外面起風了,妾身冷。”

說罷,她蹭了蹭男人的下颚,呼吸灑在男人脖頸,委屈地控訴:

“皇上不心疼妾身。”

封煜被她鬧得看不下去一個字,索性扔了書,他阖着眸子,打算休息一會兒,懷裏的女子卻不安分地偶爾動一下。

他掐着女子的腰,翻了個身,将女子壓在身下,沉着聲音問她:

“你鬧什麽?”

阿妤沒聽清他這話,她蹙着細眉,快要哭了出來:“皇上,妾身難受……”

她不安分地扭動着身子,只覺得渾身癢得厲害,原還只是不明顯的癢,她沒怎麽在意,現在卻想伸手去撓。

她這人愛美,即使癢得厲害,她也不敢伸手去撓,她怕會撓破了皮。

封煜倏然擰起眉,擁着她坐直了身子,低聲問她:“哪裏不舒服?”

阿妤說不出來,先是手臂,現在是全身,她忽然想到什麽,忍着難受,翻身想要退出男人的懷裏。

封煜冷着臉:“你胡鬧什麽!”

阿妤淚珠子成串得掉:“妾身怕染到皇上……”

她只是覺得癢,倒并沒有什麽別的感受,但是若染到皇上,她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

封煜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沉着臉,自己下了軟榻,沉聲吩咐了人靠岸。

阿妤被送回印雅閣,太醫早早地在裏面候着了。

阿妤哭得兇,太醫根本不敢耽誤,連忙替她診脈。

“才人應是過敏所致。”

這話落地,阿妤的哭聲瞬間戛然而止,淚珠子也挂在眼角,要掉不掉的,有些好笑。

封煜聽了太醫的話後,也沉默了下來。

阿妤漲紅了臉,不敢去想剛剛自己哭成什麽了樣,結果就是一句過敏?

她窘迫地不敢說話,垂頭等了半天,也沒聽見男人說一句話。

封煜開口了:“過敏?”

瞧她之前哭的模樣,還以為是什麽不治之症。

男人語氣涼飕飕,硬邦邦的,透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直叫阿妤無地自容。

太醫肯定地應了聲。

阿妤吶吶地:“妾身也不知……”

男人只是瞥了她一眼,阿妤就面紅耳赤,太醫細細問了她剛剛吃過什麽。

阿妤觑了一眼男人,才小心翼翼地說:

“只吃了一顆蓮子。”

封煜神色微頓,他不着痕跡地從女子身上移開視線。

“那便應該是此物了,才人的症狀并不嚴重,抹藥後,一日便可消了痕跡。”

周琪立在一旁,突兀打斷了太醫的話:

“且慢,李太醫這話可确定?”

李太醫擰起眉,顯然對周琪質疑他的醫術感到不滿。

周琪立刻服了服身子:“奴婢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奴婢有些疑惑。”

阿妤眸色微凝,她相信周琪,若不是想到什麽,絕不會這個時候冒頭。

她微蹙眉,與皇上對視了一眼,原先的窘意都散了去,多了幾分茫然無措。

封煜臉色沉了下來:“有話便說。”

周琪說:“我家主子昨日剛用過蓮子羹,若是對蓮子過敏,昨日又怎會沒有絲毫跡象?”

阿妤一怔,陡然想起此事,她剛因窘迫,竟能将此事忘了去。

太醫也是一愣。

“那才人主子今日可還進口了什麽?”

阿妤搖頭:“我今日起得有些晚,便直接去了坤和宮請安,回宮的路上便遇到了皇上,之後除了一顆蓮子,什麽都沒有吃過。”

她這話是對着皇上說的,畢竟她不需要向位太醫解釋自己今日的行程。

李太醫又問了穿戴。

阿妤依舊是搖頭:“今日的穿着與往日并無不同,連殿內熏的香都和昨日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她今日遇見了皇上。

想到這裏,她不由自主地朝男人看去。

她這裏什麽問題都沒有,那麽,問題必然是出現在聖上身邊了。

封煜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他想得更深。

女子難受的時候,是卧在他懷裏不久之後,在那之前,并未有什麽異常。

他想到了什麽,眸子忽然冷了下來,他推了推手上的扳指,說:

“給才人用最好的藥。”

阿妤聽出他話中的不想再追究的意思,錦被下掐緊了粉嫩的指尖兒,面上卻沒露出什麽,只是低低地斂下眼睑,輕聲細語地:

“臣妾謝過皇上。”

話中聽不出情緒,似和往常無異,封煜卻是擰起了眉。

女子很少在他面前自稱“臣妾”。

“妾身”二字,是他經常從她口中聽見的,抹了蜜般,甜膩到人心坎間。

這般,倒是頭一次。

這人的氣性終究是他慣出來,這般一想,他心底那種莫名的不耐也就消了些。

他準備安撫地說些什麽,外面忽然傳來通報聲。

是各個妃嫔來了。

不管是因為什麽,能有和皇上見面的機會,這些子妃嫔都是不會放過的。

也是這一聲通報,讓阿妤回了神。

皇上不是容嫔,她就算心底有再多情緒,也得忍着。

阿妤微微紅了眸子,像是委屈染了一圈眸子,最後又被她遮下去,她攥住男人的衣袖,什麽話都不說,就是不放手,無聲地落着淚。

封煜瞧不得她現在的眼淚,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他捏了捏她的手,算是低聲哄了一句:

“別哭了。”

這聲落入了走進來的皇後耳裏,她眸色微動,視線落在兩人糾纏的手上,又若無其事地移開,面上流露出一分自然而然的擔憂:

“钰才人這是怎麽了?”她視線略過阿妤的臉頰,訝然一閃而過,有些疼惜地說:“怎麽弄得一身通紅?”

阿妤過敏的症狀,臉上也能瞧見幾分,幾點紅色印在臉上,泛着癢意,幾乎在皇後的話剛落下,阿妤便慌亂地松開了封煜的手,驚叫一聲,雙手捂住臉頰。

女子愛美,阿妤也不例外,是如何也不願意讓人看見自己這副模樣的。

聽着進來的腳步聲似越來越多,她急地哭了出來,一疊聲無助地喊着:“皇上!”

封煜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将她擁入懷中,隔開了旁人的視線,冷眼掃過掀開簾子進來的人:

“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阿妤:我的盛世美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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