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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才人的孩子最終還是沒有保住, 太醫說出這話時,封煜就閉上了眸子,怒斥了一句:“廢物!”

他恨不得擡腳親自踹過去。

這時, 周美人突然掙紮着從軟榻上跌落地面, 跪地不起,她紅着眼, 一字一句道:

“皇上, 短短半年, 後宮妃嫔一連二地意外小産。”

她将“意外”咬得極重, 莫名的嘲諷。

可不是, 她當初了失了孩子,毀了身子,最終卻都歸結于這兩個字。

封煜呼吸微沉, 低頭看向她, 就見她俯身,死死地叩下頭,長跪不起:

“妾身小産之故, 梅林死屍致钰美人險些小産之因, 至今都未查明結果,又何嘗不是給了有心人的膽量?”

她說:“今日钰美人被人推下臺階,陳才人又被害得小産, 誰知下回受難的又是誰?”

“皇上!若再查不出兇手, 叫妾身等如何安心?”

“便是為了淑妃娘娘和钰美人腹中的胎兒考慮,妾身求皇上力查下去,給妾身等一個公道!”

她重重地叩首,臉色慘白,額頭青紫, 狼狽不堪,可她的話卻一字一句似泣了血,灼得人生疼。

她話音甫落,周琪應聲跪下,紅着眼,聲聲悲腔:

“求皇上為主子做主!主子被人生生推下臺階,若非周美人拼命相護,後果不堪設想啊!”

陳才人身邊的宮人就“砰”地一聲跪在封煜面前,磕頭不起:

“奴婢求皇上為主子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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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之景,讓衆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周美人凄慘的模樣,更讓人難免生出絲兔死狐悲。

眼前三人有孕,皆被迫害,若是輪到她們,她們能有幸避過嗎?

淑妃偏移視線,淺淡心虛一閃而過,她剛欲說話,就見滿殿妃嫔嘩然跪了一地,齊齊叩頭道:

“請皇上查出兇手,還後宮一個安寧!”

不管是自願,還是順勢所為,滿殿內除了皇後和淑妃外,其餘皆跪了下來。

阿妤沒動,她躺在榻上,只是定定地望着男人,淚痕順着眼角流下,滴入發絲後,瞬間無影無蹤。

淑妃扶着瑛鈾的手,彎腰跪下,心底卻恨得牙癢。

這群人是瘋了嗎?

封煜望着跪了一地的人,不說他本就無意包庇背後之人,便是有,在周美人那番話下,這個念頭也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任何事都比不得皇嗣重要。

包括任何人。

他眸子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周美人說得沒錯,是之前兩件事件的不了了之,助長了那些人的焰火,讓她們膽大包天,一個個地都将手伸到了皇嗣身上!

封煜站直了身子,他一字一句下着吩咐:

“楊德,通知禦林軍,搜查各宮各殿,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

“領着太醫,檢查陳才人今日所飲所食所戴之物。”

“陳才人出事前,在她附近的人全部看押。”

他冷冷地掃衆人一眼,才又道:

“任何與此事有牽扯的人,妃嫔者,賜酒。”

“宮人者,淩遲!”

賜酒,乃毒酒,臨死前要飽受腹痛之苦,為賜死之意。

淩遲,在人清醒之時将身上的肉一刀刀片下,生不如死。

周美人所求目的不過如此,事罷,勒月驚心膽顫地将她扶上軟榻,太醫連忙過來替她施針止疼。

阿妤這邊,就較為簡單,在封煜看向她之時,她便主動開口:

“那人推妾身時,被妾身不慎抓了一下,誰手上有新的傷痕,那便必然是推妾身的人。”

她雖無礙,但那人卻是的的确确懷着讓她不好過的心思。

她只要想到那瞬間的驚恐,便覺那人雖死也難解她心頭之恨。

她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封煜卻是倏然捏緊了扳指。

如今陳才人小産,淑妃身子不可知,钰美人腹中的胎兒便是重中之重,他不敢去想,若是周美人和宮人沒有護住她,此時該會是何情景?

他只需稍想,便覺心底怒意後怕翻湧不停。

阿妤說得很具體,這般明顯,輕易便可揪出那人是誰。

但封煜下令後,卻足足找出了三個手背有傷的人。

兩位妃嫔,一位宮人。

阿妤掃了眼,便覺得那人着實狡猾。

妃嫔是卓嫔,和一位眼熟的宮人,阿妤擰眉,良久才想起是誰。

當初請安時,說她不安好心,擾了皇上處理政事的那位孟美人。

宮人陌生,阿妤并不認得。

等三人獨自站出來時,卓嫔擰眉,臉上帶着絲驚訝和不安,連忙跪下,為自己辯解:

“皇上明鑒,妾身與钰美人無仇無怨,又怎麽會去害她?”

進了這後宮,便是同其餘妃嫔結了仇。

封煜自幼在皇宮長大,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但自古以來皇帝都是如此,就算明白,有時也許裝糊塗。

他沒理會卓嫔的這句話,直接冷聲問:

“你手上的傷,又是從何而來?”

卓嫔搖頭,苦惱不止:“妾身也不知,剛進偏殿時,手背突然一疼,妾身再擡手看時,就已經是這個模樣了。”

她話音甫落,孟美人和那個宮女便連忙點頭,慌亂不止地附和。

孟美人更是緊張慌亂,她原本就和钰美人有怨仇,再加上手上的傷,這般一來,她身上的嫌疑就越發重了。

那宮人害怕得要命,慌亂哭着:“皇上明鑒,就算給奴婢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去推钰美人啊!”

看着三人,就有人不住地猜測:“之前,孟美人便和钰美人有所結怨,該不會是她吧?”

她身邊的人推了推她,示意她不要亂說話,免得惹禍上身。

那位妃嫔立刻閉上了嘴,害怕地縮了縮頭,雖說孟美人無寵,但是誰也不想摻和進這件事裏。

她雖閉嘴得快,但該說的話都說了,也被人都聽了去。

就在衆人都懷疑孟美人時,周美人突然開口:“若是妾身記得不錯,在钰姐姐摔倒之時,卓嫔姐姐就在钰姐姐身後?”

卓嫔臉色不變,道:“當時陳才人突然呼疼,臣妾也是随着衆人後退,才不經意間走到了钰美人身後。”

不經意間?

阿妤沒說話,只虛弱地躺着,但也不禁嗤笑,卓嫔這詞用得倒是妙。

卓嫔話音落下,周琪立即皺眉反駁:

“卓嫔主子位置于陳才人之上,便是退,也該朝上退,怎麽越過陳才人退到主子身後?”

根本就說不過去。

其餘人退,只是想遠離陳才人那處範圍罷了。

當時的位置以太和殿正門看,妃嫔分為九行三列,卓嫔位于距離聖上最近的第一行第三列,陳才人有孕,越過衆人位于第三行第二列。

而阿妤和周美人便是第五行第一列。

雖離得皇上較遠,卻是看戲舞最好的地方。

卓嫔若動,也該朝皇上附近退去,而不是越過陳才人,直接到了第五行旁邊。

周美人忽然道:“即使如此,也不能定了卓嫔姐姐的罪,更何況當時孟美人也在钰姐姐身後。”

她話音甫落,卓嫔還未來得及松口氣,就聽她又說:

“但是,前些日子妾身與娘親傳家書時,娘親和妾身說了宮外的一件趣事。”

妃嫔常住後宮,不得相見家人,因此可偶爾和家中傳遞家書,宮中大多妃嫔皆會這般做,甚至于請示過皇上和皇後,還可派宮人回族。

傳家書一事并無什麽稀奇,但令衆人好奇的是她口中的那件趣事。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卓嫔臉色突變,她勉強笑了下,往事的溫和皆數消失,她說:

“周美人好雅興,連宮外的趣事都知曉得一清二楚!”

封煜微眯眼,卓嫔的反應已經說明不少事情,他冷聲示意周美人繼續說。

周美人垂眸:“娘親同妾身說,卓府有一家生婢子剛誕下了位男嬰,她夫家極其高興,不僅如此,就連卓府好像也頗為高興,特意将這婢女調到主母身邊伺候。”

“這事擱哪兒,都算比較稀奇,娘親才與妾身說了句,”她仰頭望向臉色僵硬的卓嫔,輕柔地問她:“也不知,卓嫔姐姐可知道這事?”

卓嫔輕扯了扯嘴角:“臣妾與家中好久不曾聯系,便是傳了家書,互道想念還不夠,哪有閑心說起婢女的事。”

“是嗎?”周美人沒說信與不信,只是有些好奇道:“聽聞此事後,妾身發現了件很巧的事,不知姐姐能否為妹妹解惑?”

卓嫔掐着手心:“現如今正在查誰是推了钰美人的兇手,周美人何必顧左右而言他?”

“聽聞那婢女的夫家姓甄,且有一女,年初入宮時當了宮女。”周美人打斷了她的話,道:“很巧的是,前些日子在慎刑司咬舌自盡的那個叫柘蕪的宮女,在進宮時,記錄在冊的名字恰好姓甄。”

“卓嫔姐姐,你說巧與不巧?那婢女臨盆之際,正好是柘蕪咬舌自盡的時候。”

話已至此,周美人的意思早已不言而喻。

且不論衆人心底如何想,單看封煜臉色瞬間陰沉,便知此事絕不會善了。

卓嫔出現在钰美人身後本就不合理,如今又有了這麽一出,钰美人是何人推下臺階的,一看便知。

就是這時,孟美人也忽然說:“對了!妾身手背受傷時,卓嫔就在妾身身邊,一定是她!”

孟美人恨恨地看着卓嫔:“皇上!就是她!三番四次謀害钰美人,還誣陷妾身!這般心思歹毒之人絕不能輕易饒恕!”

卓嫔辯無可辯,她下意識地求皇後救她。

她知道,皇上最敬重皇後,若是皇後開口,她必有一線生機!

她轉向皇後:“娘娘——”

話音陡然被封煜打斷,他此時心底皆是怒意,如今查出卓嫔不僅是今日推了钰美人的兇手,更是之前險些害得钰美人小産的人,如何能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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