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纨绔
永安六年的清明時節,長安城中下過了一輪春雨,道路兩邊高大的榆槐于雨中發出新芽,昭示着春天的來臨。
早晨雨停後,位于興慶宮北邊永嘉坊的沈丞相府便熱鬧起來,當家夫人路氏盛裝打扮,由丫鬟們簇擁着坐上馬車,準備出城踏青去了。
夫人興致頗高,丫鬟仆婦們自然逢迎着說吉祥話,直哄的一向嚴苛的路氏露出微笑,大手一揮發下不少賞錢,更惹得大家争先恐後為她開路。
然而卻在這時,有個老嬷嬷站出來道:“夫人出城踏青,難道不帶着小娘子麽?”
衆人聞言,霎時一靜。
畢竟大家都知道,沈府小娘子沈柔并非路氏所出,而是先夫人秦氏的孩子。
尤其沈柔雖起名為柔,但性情并不柔順,甚至有些離經叛道,因此路氏和她關系并不算好。
衆人這樣想着,都悄悄看路氏,只見她臉上笑容果然一斂,不過很快又反應過來,恢複了微笑的模樣道:“你說的是。鵲兒,去叫小娘子來,咱們一起出去玩。”
不管關系好不好,既然有人提出來了,面上總要做個樣子。
大丫鬟鵲兒遂領命而去,不多時卻獨自回來,面色有些古怪地道:“回禀夫人,小娘子她……不在院子裏,聽說是早就出去了。”
路氏聞言一怔——阖府上下的大門小門都有下人守着,她是怎麽出府而不被自己知曉的?
她疑惑地望向鵲兒,卻見鵲兒悄悄沖她做了個“翻/牆”的手勢。
路氏恍然,繼而臉色一黑。
而眼見她要生氣,鵲兒忙道:“小娘子想來是有急事,無意為之,夫人何必在意。再說今日這樣好的天光,錯過了實在可惜,不如趕緊出城去玩才好,您說呢?”
路氏深深吸了口氣,好半晌才哼了一聲,甩手道:“你說的是。走吧,咱們自去玩,等老爺回來了再把這事告訴他,請他看看小娘子天天這樣翻/牆倒竈的,到底像不像話!”
她帶着人浩浩蕩蕩離開,言語中頗有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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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邊的丫鬟仆婦們卻悄悄互相對視一眼,神色皆是見怪不怪。
畢竟路氏跟老爺告狀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每次沈老爺都面上和稀泥,實際上偏袒女兒,還說:“我就這麽一個孩子,除了寵着還能怎麽辦?再說了,我看柔兒這樣挺好的,長安獨一份文武雙全的高門貴女,別人家誰行啊!”
路氏第一次聽老爺這樣說時,被“文武雙全”這評價驚呆了,甚至懷疑自家老爺是不是燒糊塗了。
但沈老爺表示自己很清醒,堅持護着女兒。
就這樣,沈柔雖是堂堂沈氏大族的嫡女,父親貴為正三品禮部尚書,入值政事堂,她卻一點沒有斯文貴女的模樣,反而跟男兒似的,從小精通翻/牆爬樹、鬥雞遛狗、蓄貍養鷹等等本事,十歲後入國子監,更是成為了女院一霸,帶着女院的貴女們當街跑馬,和明德院的纨绔郎君們比賽蹴鞠,從東城浪到西城,全長安的纨绔混混們對她無一不拜服,還送了她一個外號,叫做“長安第一女纨绔”。
那真是張揚肆意的一段時光,可惜好景不長,沈柔這女纨绔沒當兩年,母親秦氏便因病去世。
全長安的纨绔們聞言都要來祭拜,卻都被她擋了回去。不僅如此,自那以後沈柔為母親守孝三年,三年來她除了偶爾翻/牆出去在母親的墳茔前坐坐,便沒再出過門。
她消失在長安城中整整三年,長安的纨绔和貴女們也想念了她三年。
直到這次清明,纨绔們算了算,三年孝期已然過去,便試探着給沈柔遞了酒席的請帖。
他們以為沈柔和往常一樣會拒絕,卻沒想到這一次——沈柔接了。
衆人喜出望外,在長安崇仁坊最出名的天香樓上一擲千金,擺山珍海味,喚歌姬舞女,絲帛彩絹如水般迤逦滿地,而後坐在窗邊,随着玉石清脆的響聲鼓樂而歌,劃拳鬥酒,等待着沈柔赴約。
而沈柔也的确出發赴約而來,她翻/牆到沈府邊上的小甜水巷,略整了整衣衫,壓了壓帷帽,這才信步走了出去。
二八少女身穿绛紅圓領袍,腳踏烏青尖頭靴,時隔三年再次出現在了繁華喧鬧的崇仁坊中,踏入了绮麗華貴的天香樓,而後右手輕擡,指尖夾着的請帖正好卡在了迎上來的小厮眼前,叫他一眼看清了請帖上的沈柔二字。
這名字雖久未出現,但還是那樣如雷貫耳,小厮見狀震驚地睜大雙眼,一句“沈小娘子”就要脫口而出,沈柔卻沖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而後輕飄飄把請帖往他懷裏一扔,自顧走上了樓去。
她熟門熟路地走到那最高處的閣樓前,掀開門簾瞥了一眼,輕笑道:“喲,都在呢。”
她聲音并不大,本該湮沒在喧鬧之中,然而那種漫不經心的語調實在太過獨特,衆人便一下子安靜下來。
纨绔和貴女們都看過去,只見三年未見的沈柔微微含笑站在那裏,身材纖細,下巴尖尖,肌膚蒼白,比起以往要消瘦不少,唯有一雙酷似母親的眸子還是那樣潋滟波光,黑亮驚人,給她整個人點上了一抹張揚豔色,叫她只消眉峰微挑,便美到攝魂奪魄,甚至有時候,有些盛氣淩人。
和以往一模一樣,還是那麽嚣張那麽美,但又有些不同,那就是她身上多了一分隐約而青澀的少女味道,叫人一恍神間,又幾乎認不出來這是那個縱橫睥睨的女纨绔了。
衆人都發現了這個問題,心中既驚嘆又困惑,那領頭的纨绔甚至脫口而出:“哎喲我說沈大,你怎麽跟那些個繡花兒的深閨小娘子一個模樣了?”
衆纨绔貴女下意識跟着點頭,望向沈柔,卻見她慢條斯理地斂了微笑,冷冷地呵了一聲道:“滾,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趙二,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這話頗不客氣,大家卻都通體舒泰,松了口氣——還好,還是那個味兒沒錯,他們的女大佬并沒有變,少女味什麽的,果然只是假象而已。
纨绔們放下心來,貴女們則懶懶道:“少磕碜人了,咱們小柔哪裏和那些深閨娘子像了?”
“是啊,畢竟小柔繡花,布繃子和人總得毀一個,她們哪有這本事啊。”
大家聞言都笑起來,唯有沈柔略微挑眉,一面在貴女們中間坐下,一面道:“我這剛回來,你們就這樣編排我,是幾個意思?”
貴女們笑說不敢,又道:“呆家裏整整三年,也虧你耐得下性子。”
“什麽耐得下性子,我看是謝風玉又去□□陪她了吧!是不是啊,小柔?”
大家又笑。謝風玉此人乃長安有名的翩翩公子,豐神俊秀,溫良恭儉,偏小時候被沈柔這魔女招惹上了,從此對外是溫文依舊,對沈柔卻昏了頭似的寵溺退讓。這最有名的一次,就是沈柔多日高燒不退,幾乎是要沒了,謝風玉聽了沒了魂,竟然直接學着沈柔翻/牆進了沈府,說是要見她最後一面。
這事後來成了謝郎君多年來唯一的黑歷史和笑料,而也不知是不是這事影響,他年歲漸長後,行事越發穩重內斂,與人疏離——卻也更惹得那些小娘子春心萌動了。
“要不是咱們小柔正宮地位穩固,我看那些小浪蹄子就要撲上去了。”貴女們想到這裏,嗤笑道,“也不照照鏡子,看看她們配不配。”
衆人都附和,沈柔卻頭也不擡喝了口茶,冷不丁道:“現在她們可以撲了。因為我已經把謝風玉甩了。”
衆人都是一靜,繼而異口同聲驚詫道:“什麽?!”
趙二等纨绔也驚了:“這是怎麽說?全沒來由。”
沈柔散漫道:“沒怎麽說,就覺得膩了而已。我性子你們還不知道?向來見一個愛一個,能和他待一起十年,我自己都覺得跟被下了降頭似的。如今不過是降頭沒了,想放手找下一個罷了。”
她說着一攤手,自己也沒辦法似的,衆人卻不放過她:“畢竟十年,真放得下?”
沈柔笑:“放不下我就不信沈,行了吧?”
衆貴女将信将疑,還有些許遺憾,畢竟謝風玉如此優秀,放棄着實有些可惜。
可那邊沈柔卻心意已決,從容自若地喝酒吃菜,衆人只好按下不提,陪她玩笑,笑聲傳入天香樓對面的登仙閣中,少女琴師撫琴的手驟然一亂,忙要起身道歉,卻見眼前人并未看她一眼,而是擡目望向了窗外。
少女琴師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還好雅室中的其餘人都為她解圍道:“琴水小娘子不必驚慌,失誤人皆有之,何況小娘子琴藝超絕,哪怕有失誤,通過丹青院的考試也是綽綽有餘了。你說是不是,謝兄?”
衆人紛紛看向那人,可那人卻只是定定望向窗外,好半晌,才終于收回了目光,恢複了溫文爾雅的模樣,不緊不慢道:“正是如此。”
那人還很年輕,約莫只有将将加冠的年紀,可舉手投足間已然有了一種隐約的氣場。他有着一雙長眉,長眉下淺褐色的眼睛堪稱精致典雅,含着微笑注視着人的時候,即使知道他僅是疏離客氣,也很難讓人不心動神搖。
這便是貴女們所說的謝家郎君謝風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寫古言,請多多指教ovo
推自己的預收《嫁給暴戾将軍之後》
雖是世家嫡女,但母親去世,胞兄遠走,繼母帶着妹妹虎視眈眈,葉如淨日子過得并不舒坦。
直到那日驚鴻一瞥,望見那冷漠孤戾的年輕将軍,葉如淨忽然便動了心。
在世人眼中,楚無間雖是位高權重的國之戰神,卻更是殺人無數的人間修羅,時而犯起暴虐之疾,叫人膽戰心驚。
衆人對他敬重俯首卻不願靠近他,更不要說把女兒嫁給他。
唯有葉家女兒葉如淨眼波流轉,笑意盈盈,一朝求了聖旨賜婚,成了楚将軍夫人。
全長安人聞言都困惑震驚,為美人萬分惋惜。
此等美人,在魔王手下能好得了?
誰知葉如淨反而越發妍麗,被楚無間小心翼翼擁在懷裏,俨然成了鐵血将軍的心尖寵。
剛入楚府,楚無間的海東青偶然飛到自己院中,葉如淨小心給它投喂美食,還笑道:“下次記得把你主人也帶來好不好?”
然後一轉身,看到楚無間就站在身後不遠處,一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望着自己。
葉如淨忽然就臉紅了。
後來,葉如淨還是給海東青投食,卻被楚無間一把握住白皙手腕,放到唇邊細細親吻,聲音低沉沙啞道:“夫人,怎麽不喂為夫吃?”
桀骜暴戾将軍x嬌軟溫柔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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