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罵戰

這邊沈柔聽得柳将軍和時姑姑你來我往, 那邊沈逢卻追出去,叫住謝風玉,笑道:“謝小郎君, 且慢些走!”

謝風玉本在送其餘貴婦人, 臉上帶着斯文有禮卻又保持距離的微笑, 聽到有人叫他,轉身看到沈逢,臉上微笑肉眼可見地認真了些,深深一禮道:“沈伯。”

這模樣和對沈柔視而不見、欲拒還迎、欲語還休、冷冷淡淡的模樣截然相反, 看在沈逢眼中, 就是謝風玉和自家女兒關系根本沒有女兒說的那樣差, 而且,說不準是更好了才對。至于沈柔說自己和謝風玉已然分開, 八成是假的。

沈逢就這樣被眼前的假象欺騙,倒向了謝風玉, 而一邊貴婦人們見謝風玉對沈逢格外用心, 也不生氣, 只吃吃的笑,小聲互相道:“對岳丈态度就是不一樣,這一聲沈伯叫的!”

“去去去!說什麽呢,”另一個貴婦人推着她,“男未婚女未嫁, 當着人家小年輕的面說這些,也不怕人害臊!”

衆貴婦笑了,看一眼看上去還是鎮定自若的謝風玉,前仰後合地離去,頓時原地只剩下了沈逢和謝風玉兩人。

而沈逢自然是聽到了貴婦人們說的話, 卻不以為忤,畢竟自從沈柔和謝風玉玩到一起那刻起,他就在考慮結這門親事了,只不過秦氏一直反對,才沒有結成而已。

不過在他內心深處,謝風玉還是不折不扣的未來女婿,是以他一直要謝風玉叫他沈伯,叫秦氏伯母,謝風玉多年以來,也一直是這麽叫的。

此時謝風玉還是這麽叫他,說明還是認他這個岳丈的嘛,沈逢如此想着,心中一松,面上卻不顯,而是以岳丈看女婿的特有的挑剔目光,把謝風玉上下打量了個遍,而謝風玉看到他審視的目光,只微笑如常,微微垂下眼睑,不自覺繃緊了身體,挺直了背脊。

沈逢遂滿意了,就差樂得合不攏嘴了,卻又驀地想到自家女兒說已經和謝風玉分開,眉頭又忍不住一皺。

這麽好的郎君,女兒為什麽說要和他分開呢?這分開一事,謝風玉又是什麽看法呢》

沈逢拿不定主意,想了半晌,才心中一動,笑道:“謝小郎君果然是玉樹初長成,縱是老夫當年,也是自愧不如。”

謝風玉道:“沈伯過譽了,風玉愧不敢當。”又道,“沈伯當年,十七便中進士,風玉怎麽比得上?”

那是比不上,老夫當年可不是吹的。沈逢想着,舒服了,看謝風玉更加順眼:“哎呀,你要是願意去考,不也是手到擒來,只可惜——”

他話音一轉,“只可惜這些年被柔兒耽誤了,唉。”

他長長嘆口氣,眼神卻悄悄瞥向謝風玉,見謝風玉神色未變,眼中也沒有什麽異樣情緒,只笑道:“沒有的事。是父上說要我再多沉澱幾年,與沈柔無關。”頓了頓又道,“更有甚者,其實沈柔這些年幫助我良多,我感謝她還來不及,又何談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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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逢長長啊了一聲,摸摸胡子:“真的假的?你莫說來逗老夫開心。”

謝風玉:“如有一字作假,天打雷劈便是。”

沈逢吓一跳,擺擺手:“你這孩子!胡說八道什麽!”心中卻高興,“雖然如此,你讀書人,還是得文靜佳人紅袖添香才是。比如老夫當年,和柔兒母親相伴相攜,那叫一個少年美滿!當時時裳也在,不過時裳跟從軍那個姓柳的厮混去了,倒是成全我和秦月一番清靜。”

時裳,即時姑姑閨名。彼時她化名時常在近道院讀書,彼此都是各院第一,明德院的沈逢自然也和她有交集。

不過聽起來,時姑姑和沈尚書乃至秦氏關系比想象中更密切,謝風玉暗自想着。

而那邊沈逢則總結道:“所以總歸,讀書人還是得同道中人管着,這樣日夜苦讀,才不會被繁華熱鬧牽着走,也耐得住寂寞。”

謝風玉聞言,心中微微一涼,面上倒是不動聲色:“沈伯的意思是,我該離沈柔遠些麽?”

“那當然——當然不是!”沈逢說起讀書就剎不住車,差點把人說離了,趕緊把話頭拉了回來,“老夫的意思是,沈柔現在實在太不收心,不會讀書,謝風玉啊,看在這麽多年相處的份上,你要不費費心,幫幫她?”

謝風玉萬沒想到他話鋒一轉,微微一愣:“幫她?”

沈逢道:“是啊,幫她補習補習。謝風玉啊,你覺得如何?”

謝風玉心中心念電轉,道:“沈伯開口,風玉自然無所不從。只是……沈柔她願意麽?”

沈逢面不改色:“她有什麽不同意的?只不過……咳,柔兒覺得就她一個學,不太好意思,遂提出要什麽趙星飛唐渡,哦還有葉佳一起學。謝風玉啊,你覺得如何?”

謝風玉微微沉默,心想這果然是她能說出來的話——讓他教趙二唐渡,是真的覺得他脾氣好,不會一硯臺拍那兩人臉上麽?

謝風玉如此想着,笑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他們四人的水平我知道,互不一樣,若要補習,恐怕不能一起學,而是得分開才是。”

“分開?這也好,只不過要你多費心了,”沈逢笑道,順帶問一句,“你說他們水平不一樣,那他們四個裏,誰學問最好?”

謝風玉毫不猶豫:“自然是葉佳。”

沈逢又問:“那……誰學問最差?”

謝風玉本想說唐渡,但唐渡這些日子發奮苦讀,竟然比學習多年的沈柔還好一些了。但這話說出來肯定會打擊到沈逢,謝風玉遂笑而不語,委婉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肯定不是趙星飛便是。”

那就是新來的那個誰無疑了!沈逢如此想着,心中這才松了口氣,笑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那這事,就拜托謝小郎君了!”

謝風玉含笑一禮:“是風玉該做的。”

沈逢滿意非常,又和謝風玉在國子監漫步許久,才被謝風玉親自送出國子監,而後謝風玉走回身來,也不停歇,便大步朝女院走回去。

卻在這時,撞上了迎面而來的沈柔和柳将軍。柳将軍表情不是很好,沈柔雖帶着淡笑,但謝風玉一看就知道,她八成已經火冒三丈了。

怎麽搞成這樣?謝風玉暗自眉頭一跳,無奈過去收拾爛攤子,笑着對柳将軍一禮道:“見過柳将軍,将軍安好。”

柳将軍看他一眼,哼了一聲。又看沈柔一眼,又哼一聲。

謝風玉被哼得莫名其妙,下意識看沈柔一眼,卻見沈柔目不斜視,根本不看他。

謝風玉無奈了,只好自己問柳将軍:“不知晚輩是哪裏得罪了将軍,将軍才不給我好臉色看?”

柳将軍這才正眼看他,問了句:“就是你中途上場,幫沈柔贏下擊鞠?”

謝風玉聞言,笑着糾正:“是我中途歸來,和沈柔一起贏下擊鞠。”

柳将軍先是想了好一會兒這兩句話的區別,搞明白了,才更重地哼了一聲:“文字游戲!”

謝風玉也不反駁,只道:“叫柳将軍見笑了。”

他語氣和緩順毛摸,柳将軍臉色才好看下來,卻不料沈柔冷不丁來了句:“柳将軍說不過時姑姑,倒拿我們小輩撒氣,可不是見笑了。”

柳将軍頓時眉毛倒豎:“小輩放肆!”

沈柔頓時受驚了似的,往後退了一步,又露出個虛情假意的害怕表情:“抱歉,晚輩一時失言,還請将軍海涵。”

柳将軍更生氣了:“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收拾你?嗯?”

沈柔眨眨眼,又後退一步:“将軍要對我做什麽?晚輩好害怕,晚輩要叫人了!”

她說着就要叫人,謝風玉忙上前拉了她一把,又擋在她面前,對柳将軍道:“将軍見諒,她任性慣了,還請将軍——”

他話未說完,沈柔已然張開口大聲叫了一句:“時——姑——姑!——救——我!”

柳将軍頓時炸毛了,氣急敗壞地罵了幾句,謝風玉忙安撫他,轉過頭來卻深吸口氣,望着沈柔。

沈柔一臉無所謂,晃了晃手腕:“喂,放開我,像什麽樣子?”

謝風玉則道:“你還知道你不像樣子。”

沈柔:“我哪裏不像樣子?”

謝風玉:“好端端的,你跟柳将軍吵起來幹什麽?”

沈柔不滿:“是他先吵起來的。他說我勝之不武,擊鞠能贏全靠請外援,這我能忍?”

“不能。”謝風玉,“但你也不能——”

沈柔打斷了他:“謝風玉,我就問你,我是不是贏得光明正大?我請了外援,但柳若也請了對吧?我最後能贏,靠的并不是外援,對吧?”

這三連問,問得謝風玉啞口無言,最後才嘆口氣:“好吧,你是鐵了心不受這個氣了。”

“那是自然,”沈柔道,“你放開我,我去跟他理論清楚。”

謝風玉卻道:“罷了,還是我來吧。”

沈柔一愣,謝風玉無奈道:“哪次罵戰,不是我來?且等着罷。”

他說着放開沈柔的手腕,整了整衣袖,轉身望向了柳将軍。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啦來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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