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吳霭走之前又檢查了琴,因為沒聽莊說來源又太貴重,沒敢再碰。
他找了個袋子裝好了昨天的那件襯衫,心想這是自己借的,明媒正娶。
到了劇院吳霭目送那輛熟悉的車離去。
他平日不想被接,然而當莊真出差自己不用去,立馬從貴婦變成了怨婦,舍不得。
辦公室又沒人,一走進去,映入眼簾那盆最初的高潔。
它因為花期被人為篡改了,很早就枯敗,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吳霭靠近後仍聞到一陣清冽的香。
他睹目思人,腦中翻來覆去都是昨夜。
他想起自己被安慰,被擦拭眼淚,被愛撫和擁抱,對快樂和溫存記憶猶新,卻對哭泣和冷落置若罔聞。
太喜歡莊了,喜歡到勢在必得。
他被手淫,被喂了一嘴精卻意外坦然,但萬般遺憾那個吻沒落下來。
當時應該吻了再幹其他的,吳霭單方面決定莊回來後連本帶利補上,親一百下才夠。
他不斷掏手機,生怕錯過了消息,結果一個人遐想連連地等了半天,短信沒來,君哥也沒來。
短信沒來正常,莊可能還在飛機上。
但君哥很少遲到,他擔心,忙打了電話過去。
他問君哥怎麽還不來上班,結果君哥說自己在等快遞。
吳霭:“怎麽這麽早就有快遞?”君哥:“我早上出門的時候收到的電話,說是大箱子,從美國寄來的,可我沒有買美國的東西呀。
所以在這等着看看,別是搞錯了呢。”
“美國?你有認識的人在美國?”吳霭疑惑。
君哥:“沒有呢。”
他緩了緩,想起來什麽又說:“老王算麽?他找你你沒接電話那次,說是在美國呢。”
“靠!”吳霭一聽嚎出聲“完了”,他一邊往外跑一邊說:“你收了快遞在樓下等我!不管是什麽都別拆!”事态太嚴肅,吳霭用電話向李科請了自己和君哥兩人的假。
他立馬返程,擠在早高峰的人流中,做了最蛋疼的逆行者。
老王愛亂寄東西,輔以冗長又沒重點的故事,美其名曰“搞收藏藝術”,事實上就是無聊的惡作劇。
他沒想到他跳過自己轉向君哥下手,一路上又氣又急,趕回去拆彈似的。
風風火火回到了小區,吳霭遠遠望見樓洞外放着個長約一米五,高約半米的木箱子,又見君哥正站在旁邊好奇打量,正伸出手摸。
吳霭被寄過撥片、吃剩的盒飯和榴蓮,憑借經驗一推斷,越重的包裹殺傷力越大。
他一看這陣勢,怕是生化武器,忙喊:“君哥!別!”君哥回過頭,說:“吳霭,你真快啊,這還是真是老王寄的呢。”
吳霭氣都來不及喘,忙示意君哥站遠。
他沖過去,真跟拆彈部隊似地蹲下來,說:“這人太壞了!”他先是搬——很沉,又推了推——內容物很實,湊上鼻子聞了聞——沒異味,又透過縫隙看了看——沒縫隙……君哥被他嚴謹的望聞問切傳染上嚴肅,問:“是什麽呀?”吳霭站起來思量,也下意識地摸下巴,說:“不知道。
君哥,你去把螺絲刀拿下來。
以防萬一,咱倆不能回屋拆,也不能在這拆。”
君哥立馬上樓,幾分鐘後小步快跑地下來,兜裏多了兩把螺絲刀。
東西比想象的還沉,兩人一左一右試了兩番才把它搬了起來。
垃圾區在臨近小區口的地方,吳霭四下打量後選定,說:“走,咱們去那裏拆,有問題直接就扔了。”
兩人對着搬,橫着走,倆螃蟹似的。
吳霭非常小心翼翼,生怕是什麽易爆炸的,不斷重複:“一會兒咱直接扔了。”
君哥鼻尖挂着小汗珠,略微不好意思地回:“老王會傷心麽?”兩人已經很接近目的地,吳霭穿着莊給的新衣服又濕出一身汗,斬釘截鐵地說:“你別管他,他寄來的東西都是自己不願留的,到時候給你電話也別接,當沒聽到就行。”
君哥:“嗯呢。”
他扭頭看路,皺了皺眉,說:“咦,吳霭,我是被你吓着了嗎?怎麽那個人就有點像老王呢。”
兩人在垃圾桶前放下箱子,吳霭沒管,說:“螺絲刀給我。”
君哥把螺絲刀從兜裏掏出來,又說:“真的好像哦。”
吳霭這才擡起頭,見遠遠走來一個背着包的人。
他略微有點瘸拐,正在低頭看自己的腿,一靠近,恨恨地說:“氣死我了,剛才居然被一個騎共享單車的人撞了!”花襯衫裏面搭配白體恤,下身是短褲和人字拖,一頭髒辮綁在腦後,這人長得頗标致,打扮卻像牙買加的毒販。
他擡頭看過來,一臉淡定:“诶,吳老大,诶,君哥,這不我寄的箱子麽?”還真是老王……吳霭連忙站起身,臨危指揮:“君哥,快快快!擡起來!咱倆再擡起來!”君哥激動沒聽見,反倒來推他,說:“老王!你看呀真是老王!老王!你怎麽從美國回來了啊?哎呀!太意外了!”吳霭:“……”“君哥好啊,我回來了。”
老王慢悠悠靠近,看一眼吳霭,又說:“吳老大也好。
靠,我剛才被一個騎共享單車的人撞了!你幫我看一下,這裏出血沒有。”
一別小半年,這人卻平靜,跟昨天才見了面似的。
吳霭心虛自己正要扔他箱子,瞥一眼他小腿後面,說:“紅了,但沒出血。”
“那還行。
要是出血了我就去查監控,打官司賺他個五百萬。”
老王面無表情,又問:“我箱子怎麽到垃圾堆來了?”吳霭:“……”他沒想好怎麽回答,這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黃色的閃電,不偏不倚迎頭劈來。
三人連連往後退,見那閃電原來是一個蹬着小黃車疾行的人。
他沒剎住車,“咚”一下撞上了箱子。
老王:“我的合成器!”這人有知禮的速度卻沒知禮的技術,直直地從車上彈向一堆泡沫塑料垃圾,石破天驚!三人面面相觑都掏手機——有人是為了拍照,有人是準備打120。
不料騎車人立馬從垃圾堆裏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若無其事:“吳老大,王叔告訴我了你的地址,你果然在。”
矮小身材高中男生臉,一開口卻渾厚。
吳霭意外:“高楓樹?!”他話音未落,老王突然向前一步,一臉蛋疼:“怎麽又是你?你剛才撞了我的腿,這又撞了我的合成器。”
楓樹一看是他,也一臉蛋疼:“對不起,但你剛才橫穿馬路,這又用箱子擋路。”
吳霭:“?”老王指垃圾,道:“擋了你回垃圾堆的路?”楓樹指箱子,回:“撞了你該扔垃圾的箱。”
老王從美國回來了,被人撞了腿;楓樹來找自己,撞了老王的腿。
老王寄來一個箱子,內容物不詳;高楓樹撞了那個箱子,揭示了是合成器——吳霭沒推理也捋清了邏輯,但巧合多又離奇,他一臉懵逼。
君哥愛粉男團,站在一邊認了出來:“高楓樹?你是阿樹?Quest的阿樹?”高楓樹站出來,回:“你好。
我是。”
老王冷笑:“居然有這樣的愛豆。”
“我不是愛豆。”
楓樹不服,看一眼老王頭上的髒辮,又說:“你是搞說唱的?Rapper?”老王也不服:“Rapper?我古典鋼琴演奏出身,你敢說我搞嘻哈?”“嘻哈有什麽不好?搞歧視?”“愛豆有什麽不好?你先搞歧視。”
兩人叉腰,互不相讓,一人是出道的藝人,一人是樂隊的成員,吳霭怕影響不好,站到中間制止:“別在外面掰頭,一起把箱子擡回去再說。”
兩人從善如流,立馬上來搭手。
四人一人抱一角一動就離心,楓樹:“下去兩個。”
這箱子方才要扔,吳霭和君哥理虧,連忙松開了手。
剩下的兩人把箱子擡好一走,四平八穩。
老王:“一會兒我上去檢查一下,壞了你是跑不掉的。”
楓樹:“壞了我賠,但是你這個明明就是要扔的垃圾,我得先去打聽一下廢品市場的價格和行情。”
老王:“君哥可以證明,這不是垃圾,是快遞。”
楓樹:“吳老大你說明一下,為什麽快遞出現在了垃圾區域。”
……四人回到屋內放下箱子。
天氣有點熱,君哥從冰箱裏拿出飲料分給大家轉頭就又跑了,楓樹往沙發上一坐,詫異:“吳老大,你住這裏?”老王跪在地上拆箱子,說:“嚯,當愛豆的看不起平頭老百姓。”
“我只是覺得沒什麽音樂氛圍。”
楓樹邊說邊看拆開的箱子裏露出的88鍵合成器,學舌:“嚯,用羅蘭FA08的人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平頭老百姓。”
吳霭:“打住!你們兩個怎麽突然出現了?我介紹一下,老王,王雨,我大學室友;高楓樹,我簽的公司的同事。
對了,老王你不是在美國搞巡演嗎?楓樹你不是在和Quest錄專輯麽?”“鬧僵了。”
兩人異口同聲道。
吳霭:“?”老王:“我和樂隊早有分歧,他們巡演只是幌子,天天花天酒泡外國骨肉皮。
我看不慣,口頭宣布了一下要退隊,直接飛回來了。”
高楓樹:“上次開會之後我們帆隊已經不滿足于九十年代了,要波普藝術。
我覺得沒意思,裝病從練習室跑出來了。”
高楓樹長得乖巧标準愛豆樣,老王又生得不羁看起來很能亂搞,結果前者追求自我後者潔身自好,都是嚴格意義上的徒有其表。
吳霭抱拳:“兩位志存高遠。”
“那你呢?”楓樹和老王又不約而同,愣了一下立馬互瞪,都懷疑是對方故意搶話。
吳霭怕又打起來,忙說:“我沒怎麽,我還那樣。”
“找到了!”這時老王打斷,攤手:“這裏蹭脫漆了,你先是威脅了公民的人身安全,又損害了他的私有財産,依據治安處罰條例,做罰款1000元處理。”
楓樹也不理吳霭,跑過去蹲下來,故意杵很近看了看,道:“恭喜,諾貝爾列文虎克獎花落你家。
賠錢沒問題,給你三分鐘拿出證據,證明這是我剛才撞的。”
老王:“你個愛豆騎什麽共享單車?”楓樹:“你個Rapper裝什麽鍵盤手?”吳霭一向自诩牙尖嘴利,但和這兩人完全沒法比。
他們靠得近,一時間刀光劍、昏天暗地。
他坐在一邊懶得管,手上握着手機,但仍沒收到莊的消息。
算作七點登機現在都要十點半了,難道還沒落地?他不想他走很遠,惦記着那個因為做其他事情被耽誤的吻,生怕欠債的人做了老賴,滿心滿眼都是舍不得,無精打采的。
“吳老大!吳老大!”這時老王又叫他。
吳霭回過神來,見他坐在地上一臉無奈,楓樹坐回了沙發,正故意不屑地看向別處。
老王舉自己手機,顯示收了個200的紅包,上書兩字:“扶貧”。
“吳老大,你告訴這貨我是不是富二代,我只是代表交警給他貼個條,200塊小懲大誡,注意練車技。”
“你車技好?呵呵。”
楓樹翹着二郎腿居高臨下,冷道:“而且管你是不是富二代,我扶的你是精神上的貧瘠,年紀輕輕搞詐騙,這可不行。”
老王家裏早年做房地産,攢了幾塊地皮大幾年前被一個叫興什麽海的集團大魚吞了小魚。
他從小跟着名師學鋼琴,錢肯定不缺,但因為不願留學和父母鬧很僵,上學也吃食堂穿山寨,是不是富二代要辯證地看。
吳霭注意力都在手機上,心不在焉:“吵個架把微信加了,你倆也是快。”
他話音未落,門又被推開,君哥興沖沖提着個大袋子回來了。
吳霭:“幹什麽去了?”君哥跑得臉蛋通紅,讪笑:“你看,阿樹和老王來了咱們家裏也沒東西招呼,我去買了點水果和冰激淩呢。”
倆客一聽,一同起身走過去,嘴上都說:“這多不好意思”,片刻後一人拿了個蘋果一人拿了個可愛多,推推搡搡地又回來了。
吳霭心有所盼,起身:“你們接着吵,我去打個電話。
君哥你負責監督,別讓他們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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