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褐眼太異域,雲霧缭繞間折出一片晶亮,油畫般不真實,但一開口卻是略帶軟語腔的普通話,很接地氣地問:“吳霭,你拿東西需要這麽久啊?”吳霭再一看,見這人居然穿了一件君哥的哆啦A夢T恤,因為小被箍出了肌肉分明的身體線條,搭配一條老王的沙灘短褲,因為腿長只在膝蓋之上——上藍下紅,快手風格。

他反應過來,問:“掉坑裏的……是你?”寧一個大步邁上來,率性點頭:“是啊。

一個人拿不了四束花,我找了仨跑腿,他們走我前面也不提醒一聲,都繞開了就我自己掉進去了,這也不好搞投訴,唉。”

明是自己的遭遇卻像在說別人般絲毫不窘迫,吳霭疑惑,問:“你怎麽知道我們住這裏?”寧直白:“我車上有GPS啊。”

不那麽敞亮,老王一聽,忙打哈哈:“寧哥太暖心了,借了車還給我們一人買束花。”

四人四色,楓樹和君哥同意。

但寧擺手:“不,你們想多了,這都是給他買的。”

其他三人:“!”“給我買的?”前段時間被莊送白玉蘭,這又被送四色的玫瑰,吳霭和君哥對視一眼,撇清關系:“你給我花幹什麽!?我不收!”他往後撤步,寧立馬跟上來,老王怕起沖突又強行介入,道:“寧哥就是昨天和你開了玩笑過不去,負荊請罪來了,你們說是吧?”楓樹和君哥從善如流:“對對對。”

寧撓頭:“我昨晚想了一下,确實不該拿錢吓唬你。”

“那不用了,我并沒有被吓到。”

吳霭嘴硬往卧室走,剛邁步卻立馬又被抓住肩膀,寧哥勁兒不小把他往後一扯,說:“也不光因為這個。”

昨夜經過老王一包裝,他孤苦伶仃被自己哥哥欺負的形象深入人心,加之一副好皮囊被罩在稀奇古怪的衣服下,沒人要似的楚楚可憐。

但除了莊,吳霭從不喜歡和人身體接觸。

他又想起Gay吧被這人堵廁所裏的遭遇,扒他的手,斥:“你說話就說話,不要挨我!”寧:“可……”這時吳霭手機突然又響了,他拿起來一看,難以置信地揉眼,下一秒,抛下所有人往卧室沖去。

太着急了,碰倒了那四束玫瑰,他聽見有人在後面“嗷”了一聲卻來不及管,進門飛撲到床上,也來不及鎮定,接起來就喊:“莊啊!”百米沖刺完似的氣喘籲籲,他心髒狂跳震得耳鼓“砰砰”作響,但那邊很安靜,緩了兩秒才喚道:“小吳霭。”

小——吳——霭。

雖才相隔一天但度日如年,吳霭心中的想念、嗔怨、擔心都轉化為委屈,他抽了抽鼻子,說:“我昨天給你發了好多短信,也給你打了電話,你為什麽不應?”莊:“我在忙。”

一如既往的平靜語氣,吳霭聽了只覺不公平,于是問:“你在哪裏?再忙沒有時間回一條信息讓我別擔心嗎?再忙不能抽一分鐘給我電話嗎——”他還想抱怨卻被打斷,莊笑,又喚:“小吳霭。”

陽光灑到床上把人暖融化,吳霭沒力氣了,躺着露出肚皮。

他也是有尾巴的,與有主人的小狗無異,只是長到了前面,搖不動,硬邦邦的。

“那什麽時候回來?”“我在做很重要的事情。”

“嗯?”“你說過要聽話的。”

語氣不嚴肅但有力度,吳霭聽出了當中有不願被打擾的意味。

是自己太粘人了嗎?他一下變慌張,吱嗚道:“我……只是想你。”

莊:“嗯。”

“我也是有事幹的。”

他不想自己差太多,說:“我和朋友一起玩音樂。”

“玩音樂?”莊一聽,笑:“那還挺好的。”

作的音樂都是關于你,但吳霭不敢再加重自己的依戀,只說:“等你回來我給你聽。”

莊:“好啊。

對了,禮物收到了嗎?”吳霭看一眼旁邊的盒子,俯身把它壓在身下,說:“收到了還沒拆,是什麽?”莊:“我要挂了,小吳霭。”

吳霭握緊手機,萬般不舍:“哦。”

“想要獎勵?”莊突然說。

親吻、撫慰,和很多、更多,伏在暗處的欲望一剎蔓延,吳霭撲不滅火整個人都燃了,說:“要的,我要。”

“那就乖乖的。”

莊道。

兩秒鐘後電話被挂斷,他去了哪裏,在忙什麽,什麽時候回來,所有問題都沒找到答案。

盒子的棱角抵住左胸的位置,吳霭的思念沒減少茫然變更多不住蜷身體,這時突然聽見門被叩響。

“吳霭,開一下哦。”

他忙起身去打開,見門外站了君哥蹙着眉,道:“吳霭,你這樣做不怎麽對呢。”

他少有嚴肅時候,吳霭不習慣:“嗯?”,再一看,客廳有束花散出了狼藉,楓樹和老王站在不遠處看了過來。

他反應過來是自己剛才踩了花,忙說:“壞了,我着急接電話,沒注意。”

老王黑臉坐上沙發,楓樹跟着他,說:“啧啧啧,吳老大酷起來跟帆隊對粉絲一個樣。”

“我不是故意。”

吳霭探頭找送花人,問:“寧……寧哥呢?”老王面子挂不住,氣沖沖的:“你有什麽不高興就好好說出來嘛,寧哥還惦記着你要找他問法律上的問題,專程跑一趟。

你上來就怼還把人家花踩了,他是我朋友啊,至于嗎?”吳霭接莊的電話太急,他不願收其他人的花是真,無意踩踏也不假,忙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但真不是故意的,人呢?我找他解釋一下。”

君哥繞過來指門外:“寧哥剛走了,我們三個都沒勸住,看起來好傷心呢。”

吳霭風風火火跑下樓,以為寧肯定已經走了,結果跑到停車的地方一看,那輛藍黑色的捷豹還在。

昨晚沒注意,日光下它比莊那輛還要大設計感也更強,一塵不染地擠在一衆家庭用車當中,雄赳赳的,鶴立雞群。

車在人不在,吳霭擔心是來的時候開了其他車,結果一回頭,只見寧正拿着根兒雪糕從小區超市的方向走了過來。

他還是穿着藍色的哆啦A夢T恤和紅色沙灘褲,腳踩拖鞋擦着地面走路,人高大,又是個混血,這幅打扮下,比捷豹還搶眼。

寧看過來,一臉的不自在,本在沉默,結果一靠近就晃自己的雪糕,抱怨:“我還以為在中國,不管去誰家做客都能喝上一口水!”吳霭想叫他“寧哥”,但又覺得太顯熟了。

他不知道他姓什麽,最後只說:“寧——”寧正繞到自己車的駕駛室外,立馬回:“幹嘛?”吳霭隔着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剛才着急接一個等了很久的電話,不小心踩了你的花,我跑下來是想和你說對不起。”

“送你了就是你的,你踩了自己的花我能說什麽呢?”寧扭過頭。

他是生氣的,一呼吸略微上翹的鼻翼都微微顫動。

其他暫且不議,這件事上吳霭過意不去,又說:“昨天的事算了,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

謝謝了,但千萬別送給我花。”

他隔着一輛顯眼的車和一個顯眼的人對話,路人無一不側目。

但寧仍側臉唆雪糕,也沒個上下文銜接,突然很鄭重地說:“你就這麽讨厭我?”吳霭:“!?”寧:“你對我有敵意,但我想不起來我們有過節,我想不起來我們見過。”

杭州,Gay吧,時間太短了吳霭不信他能忘,質疑:“你在說反話?”寧轉過頭,眯褐色的眼睛。

他一蹙眉雙眼皮的褶皺就更深了,沉思了幾秒後放棄:“我因為工作天天腦子裏都是數字,記其他東西不大行,你見過我嗎?”生活不是狗血偶像劇,人沒有那麽容易失憶。

他這麽一說吳霭只覺得是假裝,往後撤了一步,說:“不重要,但你別再——” “你見過的可能是我哥哥。”

寧堵過來,打斷道。

“哥哥?”“我有個哥哥,你也許見過的是他,不是我。”

老王是說他有個哥哥。

吳霭看這人孩子似的表情和傻乎乎的穿着,和杭州獵豔那幕着實對不上號。

難道自己是見了雙胞胎?他疑惑:“一模一樣的?”寧方才還在生氣這又變得熱絡,不管不顧地說:“別管我哥哥了,我看你眼熟可能是因為你長得太好看了。”

認真的語氣,吳霭一聽,十分抗拒,道:“別給我說這些!”他往回走,寧腳踩拖鞋立馬追上來,看稀奇似的:“哇嗚~怎麽會有人臉紅起來像玫瑰花啊,中文有個詞叫‘嬌豔欲滴’?這Amazing!”他不光說還伸手來掐,吳霭躲不及又炸毛,掄起拳頭就沖他胸口一擊:“叫你莫挨老子你聽不懂嗎?!”寧不在意,受不了似地捂了捂:“別,你打的拳不是拳,是在撥弄我的心弦!”吳霭伸腿踹他,罵:“你他媽!”,結果一擡頭,只見老王、楓樹、君哥三人并肩出現在了不遠前,都背着手,紀律委員會似的。

寧笑着揮手,此地無銀三百兩:“我沒有被欺負,大家不要錯怪了吳霭。”

吳霭恨不得掐死這人:“草!你有毛病!”君哥單純,忙跑過來勸阻:“別罵髒話,要和平相處呢。”

從昨天開始,老王不管走到哪裏身後都粘着楓樹,但楓樹人雖粘着卻總脫離宿主吐槽。

他壞,挑撥離間道:“寧哥你這麽大塊頭還打不過吳霭嗎?快快快,比劃比劃。”

寧哥又撓頭,很小聲:“這怎麽舍得?”吳霭一聽,憤怒揮拳:“閉上你的嘴!”“別鬧了,消停,我說個事情。”

老王掏出手機揮了揮,說:“來看。”

大家一聽都圍上去,一看屏幕上是條ins。

楓樹薅髒辮:“擦,這是你ins?叫‘shuaikainidatui’?帥開你大腿?你浪不浪啊!”老王一個攢A片的直男哪管得上這些,說:“小號,随便取的。

我昨天把君哥錄的,咱們在寧哥家做的小樣打了個原創tag發上面了,剛爬了梯子一看,多了3000粉,7000多個喜歡……”

拽:寧哥他不香?小吳:你收他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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